三百零八,融合體
毒瘴來臨時,墨淮與的隕落幾乎是必然的。他不是什么修仙大能,也不曾在史書上留下過濃墨重彩。他只是蕓蕓修士中的一個普通人,擁有普通人最迫切的求生欲。人在最危急的時刻,總是能迸發出許多不合常理的奇思妙想,就像那時的他一樣。 墨淮與竟然打定主意要舍棄rou身,讓靈魂附著在靈寶上,以期逃過一劫。但修士無法控制靈魂,至少飛升之前不行。他所吸納的靈氣還不夠自己逃脫天地法則的束縛,即使用盡全力,也只能分出一魂一魄。 而蟠龍幡本身也具備基礎的意識。這一點并不難理解,越是高級的寶物越容易滋養出靈識,所以才能夠與主人心意合一,甚至出現自行救主的情況。但這種意識通常很低級,完全是靈氣過盛的結果,無法發揚光大。 墨淮與的魂魄給予了蟠龍幡進階的可能。這兩種靈識都同樣的殘缺,同樣的脆弱,最后也不知道究竟是誰吞噬了誰,或者說現在的殿主就是兩種意識的融合體。既帶著非人的冷漠,又擁有貪婪的欲望。 “人類真是受盡恩惠,為了這具身體,我修煉了上萬年,就被你們毀了,真該死!”殿主拔下自己腦袋中間的長刀,隨手擲在地上,因而看起來更像是噩夢中的怪物,“你的劍叫什么名字?” 蘇芷北此時才知道,他對于落虹的關心純粹因為他們都是同類,是高階靈寶:“落虹……” “天下第一劍嗎?”殿主裂成兩半的臉上居然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氣息如此渾厚??汕暌郧?,我聽說的它好像還沒有這么強大?!?/br> 那是當然,鑄劍人沒給足的材料正在被少女以一個極慢的速度集齊。加入了金元素和土元素的落虹劍只會比當初更強。 “好可惜,見不到你把它修復完的樣子了。如果用全天下最頂尖的五行元素堆砌出這一把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寶劍,它會不會真的生長出完整的意識,然后殺掉你呢?”殿主彎起嘴角,“當初的鑄劍人聽說是個九重天,應該不會像你這么沒有腦子?!?/br> 他的意思,竟然是落虹是故意被做得不完美的嗎? 蘇芷北無法在這件事上思考太多,畢竟是很遙遠的事情。她緊緊盯著眼下的情形,自顧自道:“黑風丹……我知道了……你自己……” 一個能夠儲存魔氣,又帶著少量感知能力的東西,其實就是蟠龍幡上的一段線頭吧。殿主把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埋進所有幽冥殿人體內,由他們代替自己四處游走,吸收魔氣,等到時機成熟再收回來,天下沒有比這更省時省心的修煉方法了。 “只有和聰明人聊天的時候,我才確切地感覺到我是人了,真是少有的愉快體驗。很抱歉就要在這里跟你們分道揚鑣,畢竟上萬年的順風順水,遇到這么大的坎坷也不容易?!钡钪魈吡颂呱倥纳碜?,只換來兩聲悶哼,“帶著我的秘密,安心走吧?!?/br> 蘇芷北閉上了眼睛,她竟然連求助云霞的力氣都沒有了??蓯喊?,林異你能不能動一動啊,你可是饕餮,起來再咬他一口??! 殿主撿起地上的落虹,用劍尖對準了蘇芷北的心臟,這時劍身上流轉的七彩光芒都變得黯淡。 “這可由不得你?!彼麑φf。 此時,另一種聲音響起,是熟悉的風聲,夾雜著衣袂翻飛的聲音。 “你敢殺她!” 燕驚寒拖著疲憊的身體,猛然一撲,將殿主壓倒在地。落虹劍隨之掉落。他們在碎石中翻滾,rou搏。殿主仍舊占據著上風,他總是翻身在上的那一個,死死扣著燕驚寒的腦袋,只要用力一拔,這個人就會當場斃命。他不這樣做的原因是燕驚寒掰著他的兩半腦袋,腦漿似的混合物流了男人滿手,但燕驚寒渾然不覺,惡狠狠地與殿主對峙。 “北北?!毖囿@寒咽下口中的鮮血,艱難地喚道。 少女企圖撐起身軀,卻還是被胸口的劇痛釘在地上,表情猙獰:“啊——我……” 叁個人都在苦苦僵持。 蘇芷北眼看自己打架幫不上忙,一個響指,拿出了空間里的陰沉木盒子:“毀……毀掉……”既然是殿主住了上萬年的盒子,說不定與他的根基也有關系。 少女控制火符去燒,盒子卻紋絲不動,反而引得殿主用癲狂的目光死死盯著她。蘇芷北并不被嚇到,又用身體里僅剩的靈氣配合火靈根,引燃了一把靈火。果然,木制的盒子終究還是抵不過靈火的灼燒,迅速化為一堆殘灰。 殿主仿佛受到了刺激,發出非人的,玻璃碎裂一樣的尖銳叫聲。他立刻推開燕驚寒沖了過來。 蘇芷北已經閉上了眼睛。她知道憑借一些出人意料的招式,自己能在高手的戰斗中攪這么久的渾水已是極限。殿主若再對無法動彈的她補上一掌,神仙都救不回來了。 燕驚寒幾乎是在殿主松手的瞬間依著斷石將自己撐了起來。他現在兩眼發黑,看東西都看不真切,感覺朦朧中有一個影子遠離了自己。他本可以借機松一口氣,卻想到殿主離開肯定是為了攻擊另一個人,因此這口氣便堵在胸口,支撐著他保留最后的神智。 男人撿起手邊的石頭砸向殿主,但殿主根本不回頭——他一定要蘇芷北死。 少女聽到腳步聲離自己越來越近,如同死神的喪鐘。但她此時腦海中竟然沒有出現走馬燈一樣的幻象,她足夠平靜,平靜到已經能坦然接受這樣的結局。如果付出了全部努力,那就沒什么好遺憾。 預期中的疼痛并沒有落下來。 蘇芷北睜開眼睛,眼前一人單膝跪地,右手握著她的落虹劍,滿是汗水與血水的臉龐上,只剩一雙眸子還夠黑白分明。 燕驚寒失焦的視線漸漸垂到少女臉上:“還……好嗎?” 他的聲音又干澀,又嘶啞,跟平時比起來難聽極了。 他的身旁,殿主的身體徹底裂成兩半,變成了一桿傷痕累累的長幡,幡柄從中間破開,再無完整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