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三,游戲
相比于蘇芷北的焦頭爛額,蕭晚寧就像是生在玄城這潭池水中最優雅美麗的一尾錦鯉。金色長裙曳地,圓潤利落地搖擺過層層迭迭的人影,舉手投足,一顰一笑,都似天女垂憐人間,高貴不可方物。 蘇芷北身上雖有一種出塵氣質,卻是從多年經歷與修煉中孕養出來的清雅淡然,像山澗一叢蒼竹,不爭萬物,暗藏自己的筋骨。 但今夜是爭奇斗艷,是富貴堂皇,一切不夠華麗的氣質都在馥郁的酒香與高昂的笑聲中格格不入,最終只剩下最適合這里的人。 蘇芷北想起項栩曾憂心忡忡地說道:“晚寧殿下在玄城里名聲很好,與太子殿下的婚事也是眾望所歸……很難……” 他自是還盤算著怎么讓蘇芷北加入其中的事情。 吳倫的聲音很快打斷了少女的思緒:“順天節將近,玄城中已興辦不少宴會,但長輩們都在,大家想必多有約束。于是在下斗膽攢了個局,準備了不少美食與游戲,萬望諸位盡興而歸!” 蘇芷北自修仙以來,過得如苦行僧般,沒幾天清閑日子,雖知道什么“順天節將近”不過是楚國貴胄想宴請她的名頭,但也忍不住被“美食與游戲”搞得躍躍欲試。 “蘇姑娘想去?”蕭晚寧善解人意道,“不過順天節的由來你恐怕還不大清楚。這個節日是為了慶賀數千年前一場圣戰設立的?!?/br> 蘇芷北一聽圣戰,心里咯噔一下,勉強笑道:“那圣戰怎么了呢?” “那場圣戰本是饕餮力量更強,麒麟眼看要落敗,一對隱居山林的九重天夫婦力挽狂瀾,才留下如今清凈人間?!笔捦韺庌揶淼?,“所以順天節也有祝愿楚國男女攜手共進,白頭偕老的意思。今晚的游戲,應當都是需要兩人參賽的?!?/br> 蘇芷北遲疑了一下,蕭晚寧已道:“若是蘇姑娘缺人,我也能陪你去玩一玩?!?/br> 少女露出驚異的神色:“你不同太子殿下一起嗎?” “殿下今夜不來?!笔捦韺幮σ鉂u微,“他有旁的事要忙?!?/br> 說著,兩位姑娘就往人群堆里跑去。 燕驚寒的右手本已松開,很快又悄無聲息地握回,仿佛只是在放松關節。歡笑的人群從他身旁走過,他有意無意地轉頭去看花燈。只有那邊的少女大笑大叫一聲時,他才不像個閑散的看客,警覺回頭時,冷冽的殺氣一閃而過,慶幸并未波及到任何人。 他知道,隱藏一個殺手最好的方式就是把他融進人堆里。所以他扮過走卒,扮過馬夫,扮過乞丐,也扮過路人,但從未扮過如此盛大宴會中的任何一位。這些金雕玉砌的繁華如同他人生的反義詞,有骨血里的排異反應,幾欲令人作嘔。 這種感覺,叫做嫉妒。 燕驚寒不得不用左手握住右手,以防它顫抖得太過厲害,失手打碎這精致如琉璃盞般的夜宴場面。 如果,如果這世上還有一味毒藥能救他…… 那么只有鮮血,一定要是guntang的,從胸口如熱泉般噴涌出來的…… 昏暗的房間,閃亮如銀的匕首,連鮮血都是黑的,像地獄里流淌的河。 鬼桃的眼睛瞪得像缺水的白魚,那兩瓣干枯的嘴唇像秋風中拍打的樹葉,顫抖著一開一合。 燕驚寒俯下身,把耳朵貼在女孩的嘴唇上。 喉管里擠出的空氣越來越冰涼,順著他的耳道一直吹到心臟中央。 “你還有什么愿望?”他問。 “死……死……”鬼桃不知道是在說話,還是在抽氣,“殺了……滴、殿……主……” 她一口氣沒抽上來,身體猛然一繃,如爛泥般攤在地上,只有那雙失焦的眼睛睜得渾圓。 燕驚寒指間的血越來越冷,越來越冷…… 一團溫火似從他掌心升起。 蘇芷北扯了扯他的手笑道:“怎么了,居然站在這里發呆?晚寧殿下真的是厲害,我們倆剛才玩游戲拿了頭獎!” 男人猝然驚醒,看到少女捧在手心如珍寶般呵護的一道水晶糕:“拿九九八十一種靈藥做成的糕點,雖然靈氣都被燉干凈了,但聽說是千金難求的一道名菜!今晚只有我拿到了!” 燕驚寒忽地抽開手,如夢初醒道:“抱歉……” 蘇芷北不確信,她剛才從他的眼里看出了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