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節
這話聽進耳朵里,太孫就覺得十分不舒服,道:“你還帶著一身的傷,不也坐在這里?我還沒說你,你倒說起我來了?!?/br> 蕭安是擔心胡馬關局勢,太孫自己也擔心不是。 蕭安見太孫竟然還嘴,想再說點話也沒多大精神,只半瞇著眼一副要睡不睡的模樣,跟著魏氏與程謹安道:“把準備好的水全帶上城頭去,對方用火藥,我們就潑水?!?/br> 這兩日夜間里的天氣越來越冷,屋檐上結冰的現象十分明顯,水潑在地上,結冰也不過時辰問題。 魏氏道:“你料定對方會帶著幾萬人來奪關?” 蕭安點頭,臉色依舊蒼白,唇色發青,“眾怒已起,就是圖海王的二子再有心,別的部落也未必會聽他的指派了?!?/br> 蕭安之前帶著一萬兵馬去夜襲,干了一件特無恥的事情,挑著跟著圖海族的許多部落家的王子一家殺了一個,不然一軍主帥也不至于受那么重的傷。 這些部落雖然跟圖海族結盟,然而也并不代表以圖海族為尊,各家的兒子兄弟死了,焉有不報仇的道理。 這日子還有一兩日就保準得下雪,蕭安沒打算下著雪了還讓三關里的將士們繼續打仗,想要就在這幾日里將戰事終結。 要換了六關,蕭安也沒此顧慮,實在是三關將士之前十來年打仗時候少,精兵不足,苦戰了一個月,雖將領們一個個都精神振奮,然而士兵之間卻已經出現厭戰的情緒,這雖不過寥寥數人之語,但要傳起來也不會慢,對他們而言已經出現了不利的情況。 蕭安又繼續道:“把我抬上城頭去?!?/br> 她還有一口氣能站起來,就得立在城頭,讓胡馬關里的將士們放心大膽的殺敵。 太孫在旁邊聽得皺眉,“你有傷在身,我去也一樣?!?/br> 蕭安道:“你風寒未愈,又身份貴重,焉能冒險?!?/br> 太孫心中恨自己不能上場殺敵才讓蕭安如此不把自己的命當命的拼,聲音比蕭安的拔高了許多,“我乃天子血脈,你守的是我家的城門,我有不上之理?莫不是我一個男人還不如你一個小姑娘?” 本來也不如嘛,蕭安想還嘴,結果實在是沒心情吵,就道:“你是天孫,太子嫡長?!?/br> 太孫拿血統來說事兒,蕭安就拿血統的責任來壓人了。 太子嫡長,哪是能隨便蹦達的,上場殺敵乃是將士們的職能,太孫需要做的是學會如何管理這個國家,大家各司其職才是本份。 不過太孫可不在乎這個,直接越過了蕭安,跟魏氏和程謹安道:“不說小安有傷在身,就是我乃天子血脈,在胡馬關里不比小安能振奮軍心?大敵當前,兩位心中也該有所取舍,是勝重要還是那點子微不可計的危險令人擔憂?” 太孫是得了風寒,然而此時站在這里,就是已經無礙了。城頭的確是危險,然而太孫有重重護衛保護,除非城破,否則能危險到哪去? 這是太孫的底氣,然而魏氏卻道:“那公子可知,只要一個不小心,小安頭上的侯爵、這一個多月的廝殺就全數為空?” 太孫的身份的確是貴重,也因是太貴重了,所以才半點差錯都出不得,一不小心就是禍及一大片人了。 所以蕭安才寧愿自己可能會死,也不想讓太孫在戰時站在城頭上去振奮軍心。 見太孫無語,魏氏再道:“許公子不知道,一個姑娘,要在這世間立足有多難。蕭安為何不要命的殺敵,也不過是為了能在這世道里自在的活著罷了。建城艱難毀城易,還請公子高抬貴手?!?/br> 話說到這種地步,太孫也該知難而退。 只是太孫并不想如魏氏的意,只盯著她道:“我以往覺得魏娘子是這世間最關愛小安的人了,只如今才知道我錯了?!?/br> 就有這樣的母親,愿意看著自己的女兒去死。 魏氏被人指責不愛孩子,并沒有生氣,臉上反而還露出了一絲強逼而出的笑來,語氣咄咄道:“公子可知家國天下?在這里,有的是永定侯蕭安,沒有魏敏蘭的女兒蕭安!” 她當然心疼自己的女兒,然而自己的女兒跟三關的安危相比算得了什么?若是她的私心大過這天下安平,她不配站在此處,蕭安也不配戰在此處了。 “公子,這是你家的天下,也是萬民的天下!也請公子替這萬民想一想!”魏氏道。 “我的確是替這大慶萬民著想,此時才會出現在此地。魏娘子的女兒魏娘子你不心疼,我心疼!”太孫抬著下巴道。讓著有重傷在身的人去城頭,也虧得蕭安說得出口,魏氏與程謹安答應得下來。 不過這也有些冤枉程謹安,其實在程謹安心里,他是巴不得蕭安不去,然后讓太孫去了。 就如太孫想的那樣,程謹安也那么覺得,除非是城破了,否則太孫能有什么危險,他能替蕭安站上城頭,蕭安能繼續在暖烘烘的屋子里休息,多好? 不過這話說了肯定得見罪蕭安跟魏氏,程謹安也不會說出來,只打了個折中道:“時辰已不早,要不就讓公子陪著小安一道上去?兩個人的身份加起來就更重嘛?!?/br> 太孫雖然不想讓蕭安出門,可瞧著這樣子只能點了頭,能跟蕭安在一起也好。 魏氏看了程謹安一眼,程謹安連忙作揖求饒。 你們再爭下去,蕭安就不用上城頭了,沒見蕭安已經又睡著了?程謹安指了指蕭安,魏氏見蕭安這精神,也只得點了頭。 如此終于說定,程謹安讓人抬了蕭安出去,太孫直接讓蕭安進了自己的馬車,跟著儀仗一道去了城頭。 這一仗打到了第二日的傍晚,其實蕭安一直是昏迷著的,即便是被扶著站起來的時候。 太孫一直站在蕭安的身邊,在護衛的庇護下,躲過了數次危險,整整一天一夜下來,風寒竟也沒有加重。 一直到魏氏與程謹安帶著兵馬追了出去,太孫才讓人將蕭安抱回馬車上,又回了府邸,親自守在了蕭安的身邊。 “武瘋子!”太孫指著蕭安的鼻子罵道。 武瘋子這個外號,還是當年六關里魏侯跟魏侯夫人的,太孫如今想也沒想,就用在了蕭安的身上。 這股子瘋勁兒,昏迷著聽人說話身體都還能有反應,可見是戀戰到了何種地步。 太孫握著蕭安的手,又在她嘴上親了親,道:“等我回了京,就讓祖父下旨賜婚。你打了這么多的仗,立的軍功也夠了,就別留在邊關里吃苦了?!?/br> 身上那么重的傷,再呆在邊關當勞什子將軍,繼續跟蠻子打下去,太孫只怕哪一日在宮中聽到的就會是蕭安的死訊。 “這世上除了你,又有誰與我真心好?要是你那天不在了,光這么想想,就覺得就是活著好似也沒什么意思了?!碧珜O將額頭碰觸蕭安的手,輕聲道。 之前太孫沒想過蕭安可能會死的那一日,如今太孫也想不出沒了蕭安他自己會如何,只是光試著想一想,都覺得活著其實也沒什么味道。 太孫覺得,自己終于明白了,為何有人愿意跟別人同生共死,一人死而另一人也不愿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