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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劍來(1-7冊)出版精校版在線閱讀 - 第165章 出拳風采

第165章 出拳風采

。

    止境武夫哪怕壓境以山巔境出拳,對于他這個小小六境武夫而言,不還是重得不行?

    顧祐嗯了一聲:“不愧是崔老前輩,眼光極好?!?/br>
    寶瓶洲的崔誠,曾經單槍匹馬游歷過中土神洲,雖然聽聞下場極其慘烈,但哪怕是在顧祐這樣最拔尖的別洲武夫眼中,亦是真豪杰。

    雙方拳法高低不去說,但是既然沒打過,顧祐就不會對崔誠有任何欽佩,除此之外,只說歲數和作為,尊稱崔誠一聲崔前輩還是沒問題的。當然了,若非“極高”二字評價,顧祐依舊不會改口稱呼前輩。

    陳平安欲言又止。

    顧祐說道:“但說無妨?!?/br>
    陳平安問道:“顧老前輩與猿啼山嵇劍仙是死仇?”

    顧祐說道:“死仇,雙方必須死一個的那種?!?/br>
    陳平安便不再言語。

    世事復雜,就在于壞人殺好人,好人殺壞人,壞人也會殺壞人。在這之外,好人也會殺好人。

    許多不涉及大是大非的事情,并未真正知情,妄加評論,或是指點江山,其實沒多大問題,但是切莫覺得當真就已經對錯清晰、善惡分別。

    顧祐笑了笑,說道:“你小子大概只聽說大篆王朝京城那邊的異象,什么玉璽江一條大蛟,擺出了水淹京城、妄圖打造龍宮的失心瘋架勢。不過我很清楚,這就是嵇岳在以陽謀逼我現身,我去便是。事實上,他不找我顧祐,我也會找他嵇岳。呵呵,一個早年差點與我換命的山上劍修,很厲害嗎?”

    顧祐停頓片刻,自顧自道:“當然是厲害的。所以當年我才會傷及體魄根本,躲了這么些年,說到底,還是自身拳法不夠高,止境三重境界,氣盛,歸真,神到。我在十境之下,每一步走得都不算差,可躋身止境之后,終究是沒能忍住,太過希冀著爭先進入那個傳說中的境界,哪怕當時自己不覺得心境有紕漏,可事實上依舊是為了求快而練拳,以至于差了許多意思。小子,你要切記,跟曹慈這種同齡人,生活在同一個時代,是一件既讓人絕望也很正常的事情,但其實又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有機會的話,便可以相互砥礪。當然前提是別被他三兩拳打死,或是打碎了信心,習武之人,心氣一墜,萬事皆休,這一點,牢牢記住了?!?/br>
    陳平安點頭道:“會的?!?/br>
    顧祐看似隨口問道:“既然怕死,為何學拳?”

    這是一個很怪的問題。怕死才學拳,好像才是道理。

    陳平安回答道:“不是真的怕死,是不能死,才怕死,好像一樣,其實不同?!?/br>
    顧祐沉默片刻:“大有道理?!?/br>
    事實上,這是顧祐覺得最奇怪不解的地方。

    陳平安自知必死之時,尤其是當他可以說“已死”之際,反而是拳意最鼎盛之時。這就不是一般的“怕死”了。所以顧祐可以無比確定,一旦陳平安死了,自己若是對他的魂魄聽之任之,那么天地間就會立即多出一個極其強大的陰靈鬼物,非但不會被罡風吹得灰飛煙滅,反而等同于死中求活。貪生怕死到了這種夸張地步,陳平安這得懷揣著多大的執念?

    不過這些言語,多說無益。

    他此次露面,就是要陳平安這個曾經走過灑掃山莊所在小鎮的年輕武夫真正經歷生死。唯有如此,才可使得陳平安近乎瓶頸的拳意更加純粹。

    顧祐語重心長說道:“到了北邊,你要小心些。就算不提北方那個老怪物,還有一個山巔境武夫,都不算什么好人,他們都是殺人隨心。你偏偏是外鄉人,而且死了還會將一身武運留在北俱蘆洲,他們想要殺你,就是幾拳的事情。你要么臨時抱佛腳,學一門上乘的山上逃遁術法,要么就不要輕易泄露真實的武夫境界。沒法子,人好人壞,都不耽誤修行登頂,武夫是如此,修道之人更是如此。一個追求拳意的純粹,一個道心求真,規矩的束縛,自然還是有的,但是每一個走到高位的修行之人,哪有蠢人,都是擅長避開規矩的?!?/br>
    陳平安嘆了口氣:“我會小心再小心的?!?/br>
    顧祐停下腳步,望向遠方:“很高興,撼山拳能夠被你學去,并且有望發揚光大。說實話,哪怕我是撰寫拳譜之人,也要說一句,這部拳譜,真不咋的,撐死了也就有那么點意思?!?/br>
    陳平安沉聲道:“顧老前輩,我真心覺得撼山拳,意思極大!”

    哪怕當年在落魄山二樓,面對崔誠,陳平安對于這部相依為命的拳譜,始終十分推崇。

    顧祐轉過頭,笑道:“哪怕你說這種好聽的話,也沒仙家法寶贈送給你,畢竟我只是一介武夫?!?/br>
    這位止境武夫,眼光何等老辣,一個被崔誠傳授拳法的年輕人,若非對《撼山譜》真心認可推崇,豈會一直遠游到了北俱蘆洲,依舊走樁不停?

    所以別人不知死活當面說一些溜須拍馬的言語,不過是弄巧成拙,相當于求他顧祐出拳而已??峙绿斓亻g,也就只有眼前這個來自寶瓶洲的外鄉年輕人來說這些話,才是唯一合理的。

    好話憋在心里,也不壞,說出口,自然更好。

    陳平安苦笑道:“三拳足矣,再多也扛不住?!?/br>
    顧祐拍了拍陳平安的肩膀:“顧祐的九境三拳,分量當然還是可以的?!?/br>
    顧祐突然說道:“你知不知道,我這個撼山拳的老祖宗,都不知道原來走樁、立樁和睡樁可以三樁合一而練?!?/br>
    陳平安無言以對。

    顧祐思量片刻:“其實還可以加上天地樁?!?/br>
    陳平安無奈道:“以頭點地而走?”

    顧祐見陳平安似乎當真在思量此舉的可行性,一巴掌重重拍在陳平安肩頭,大笑道:“你小子練拳別練傻了,我輩武夫行走江湖,要點臉行不行?就你這練拳法子,姑娘見著一個,嚇跑一個,這可不行。練習撼山拳之人,豈可沒有那江湖美人仰慕萬分!”

    顧祐說完這些,雙手負后,仰頭望去,似乎有些緬懷神色。

    大概每一個行走江湖之人,都會有這樣那樣的遺憾和惦念。

    陳平安被顧祐一巴掌打得肩頭一歪,差點跌倒在地。等他站直身體,身著一襲青衫長褂的顧祐已經無聲無息拔地而起,飄然遠去。

    陳平安久久沒有收回視線。他知道,顧祐此行,是慷慨赴死。但是也許,猿啼山也不會再有一位劍仙嵇岳了。這就是人生。

    陳平安取出竹箱擱在地上,一屁股坐在上邊,再拿出養劍葫,慢慢喝著酒。

    他沒有著急趕路,想稍稍恢復幾分實力再說。

    三拳下去,一月之內能夠恢復到六境之初的修為,就算萬幸了。

    反正一時半會兒不會動身,陳平安干脆就想些事情。

    關于純粹武夫,崔前輩曾經提及過一個籠統說法:七境、八境死家鄉,山巔境死本國,止境死本洲。

    修行路上,唯精唯誠。就像顧祐所說,許多分心,自己只會渾然不覺。這其實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想到最后,陳平安捧著養劍葫,怔怔出神。

    活著,想要去的遠方,還在遠方等待自己,真好。只不過有些遠方的有些人,來年見到自己后,估計不會太高興就是了。

    近一些的,杏花巷馬家,大驪太后;遠一些的,正陽山搬山猿,清風城許氏。

    還有一些需要再看一看的,更有一些隱藏在重重幕后的。一樁樁一件件,一個個一座座。

    裴錢這個開山大弟子喜歡在小本上記賬,其實是隨她這個師父。只不過一個用筆紙去記,一個只用心記。

    再廣袤的平原,總會遇到山,顧祐就落在一座山頭之上。

    六個面覆雪白面具的黑袍人,只留下一人站在原地,其余五人都快速散落四方,遠遠離開。所幸腳穿布鞋、身穿青衫長褂的顧祐,似乎沒有追殺的意圖。

    留在原地的割鹿山修士躬身抱拳道:“拜見顧前輩?!?/br>
    顧祐問道:“這么大排場,是為殺人?別說是一個即將破境的六境武夫,就是遠游境武夫,也不夠你們殺的。割鹿山什么時候也不守規矩了?還是說,其實你們一直不守規矩,只不過做事情比較干凈?”

    與顧祐對峙之人,是這撥割鹿山刺客的首領,雖是元嬰修士,可面對這位青衫老者,那張面具四周仍是滲出細密汗水。

    很簡單,昔年大篆王朝的護國武夫顧祐最重規矩。再就是只要他選擇出拳殺人,必然挖地三尺,斬草除根。一旦割鹿山惹火了顧祐,那就不是山頭這邊死六個人這么簡單了。

    這個割鹿山刺客搖頭道:“割鹿山的規矩,自祖師開山以來,就不曾破例……”

    下一刻,顧祐一手負后,一手掐住那元嬰修士的脖子,瞬間提起。顧祐也不抬頭,只是平視遠方:“先動者,先死?!本嚯x山頭頗遠的其余五人,頓時噤若寒蟬,紋絲不動。

    顧祐緩緩說道:“若是我出拳之前,你們圍剿此人,也就罷了,割鹿山的規矩值幾個破錢?但是在我顧祐出拳之后,你們沒有趕緊滾蛋,還有膽心存撿漏的心思,這就是當我傻了。好不容易活到了元嬰境,怎么就不珍惜一二?”

    顧祐皺了皺眉頭,只是拎起那個沒有半點還手念頭的可憐元嬰,卻沒有立即痛下殺手,似乎這位沉寂多年的止境武夫,在猶豫要不要留下一個活口,給割鹿山通風報信,若是要留,到底留哪個比較合適。顧祐毫不掩飾自己的一身殺機,殺機濃重如實質,罡氣流溢,方圓十丈之內,草木泥土皆齏粉,塵土飛揚。

    顧祐手中那個元嬰修士身上的法袍傳出一陣陣細密的撕裂聲響。

    顧祐隨手一彈指,一縷罡氣洞穿額頭處,一名純粹武夫出身的割鹿山刺客當場斃命。金身境武夫,就這么死了。

    顧祐淡然道:“心動也是動。動靜之大,在老夫耳中,響如擂鼓,有點吵人?!?/br>
    那個元嬰修士已經無法開口說話,只好以心湖漣漪言語道:“顧前輩,你一旦殺了我們六人,任你拳法如神,護得住那年輕人一時,也護不住他一世。我割鹿山并無固定山頭,各方修士漂泊不定,顧前輩當然可以肆意追殺,誰也攔不住前輩出拳,被前輩遇上一個,當然就會死一個,可是在這期間,只要那個年輕人不跟在前輩身邊,哪怕只有幾天工夫,他就一定會死!我可以保證!”

    顧祐問道:“一座過街老鼠似的割鹿山,就可以威脅老夫了?誰給你的膽子?猿啼山嵇岳?”

    元嬰修士苦笑道:“顧前輩,我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br>
    顧祐思量片刻:“很簡單,我放出話去,答應與嵇岳在砥礪山一戰,在這之前,他嵇岳必須殺絕割鹿山,給他一年期限好了。嵇岳在猿啼山的那幫徒子徒孫,一定會很高興,可以跟你們玩貓抓耗子的游戲?!?/br>
    元嬰修士臉色微變:“顧前輩,我們此次會聚在一起,當真沒有壞規矩。先前那次刺殺無果,就已經事了,這是割鹿山雷打不動的規矩。至于我們到底為何而來,恕我無法泄密,這更是割鹿山的規矩,還望前輩理解?!?/br>
    顧祐問了一個問題:“我若是半路上遇到你們,會不會一拳打死你?”

    元嬰修士不知這位十境武夫為何有此問,只得老老實實回答道:“當然不會?!?/br>
    顧祐又問道:“你現在跟我口口聲聲說什么割鹿山的規矩,希望我遵守,那么我的規矩,你們為何不放在眼中?對方是一個我出拳而沒殺的人,你們又明知我的身份,你們連隱忍幾天都不樂意?難道說一定要我站在這里,跟你們說出口的規矩,才是你們可以懂的規矩?”

    顧祐笑了笑:“奇了怪了,什么時候老子的規矩,是你們這幫崽子不講規矩的底氣了?”

    言語之際,那個元嬰修士的頭顱被直接擰斷,隨意滾落在地。

    同時顧祐負后之手一拳遞出,打得金丹與元嬰一同炸碎,再無半點生還機會。

    一個元嬰修士的金丹及元嬰齊齊粉碎后的激蕩氣機,聲勢之大,原本足可媲美一道陸地龍卷,但是被顧祐隨手便拍散了。

    顧祐一跺腳,一個展開土遁之術的割鹿山修士,瞬間被罡氣震死,地底下傳來一陣沉悶聲響,便再無動靜。

    還剩下三個割鹿山刺客,依舊散落遠處,卻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喘。

    顧祐雙手負后,轉頭望向一個方向,嘆了口氣。那小子不是受了重傷嗎,怎的還有這么敏銳的直覺。撼山拳也教這個?我這個撰寫拳譜的,怎么都不曉得?

    不過也對。那小子的直覺,或者說拳意,相當不錯。

    例如先前生死一線之間,被他故意以拳意死死盯住,境界懸殊的陳平安如果敢拳意松懈,稍稍心有雜念,轉去抖摟一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兒,也就是他顧祐臨時加重一拳的事情,然后就再無然后了。雖說不會死,無非是莫名其妙挨了九境一拳,倒地不起,但注定毫無收獲。

    境界差不多的捉對廝殺,只需要相差一線,就是生死之別。

    一襲青衫長掠而來,到了山頭這邊,彎下腰去,大口喘氣,雙手扶膝,當他停步,鮮血滴落滿地。

    顧祐微笑道:“真是個不知道疼的主?!?/br>
    陳平安直起腰,臉色慘白,臉上夾雜著血污,他很快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抹了把臉:“前輩這是?”

    顧祐說道:“還好意思問我?”

    陳平安無奈道:“這撥割鹿山刺客,我早有察覺,其實已經飛劍傳信給一個朋友了,再拖幾天,就可以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了?!?/br>
    顧祐問道:“什么朋友,山上的?真能夠不怕割鹿山這撥最喜歡黏人的蚊蠅?”

    陳平安笑道:“反正是一個好朋友,耐心比我還要好,最不怕這些貨色。麻煩他,我沒什么不好意思的?!?/br>
    顧祐點了點頭,說道:“這次我是真要走了,剩下三個,留給你喂拳?”

    陳平安苦笑道:“顧前輩,真不成?!?/br>
    顧祐笑問道:“那怎么說?”

    陳平安盤腿而坐,雙手撐在膝蓋上:“那就容晚輩向前輩學一學天底下最正宗的撼山拳!”

    割鹿山刺客,死都不會開口泄露機密,這一點,陳平安領教過。

    顧祐沉聲道:“坐著學拳?還不起身!”

    陳平安搖搖墜墜站起身,雖然身形不穩,但是拳意卻極其端正,一如讀書識字之后的抄書寫字。

    顧祐雙膝微曲,手腕一擰,手掌握拳,緩緩遞出向前,一手握拳,卻是往回縮:“我撼山拳,最重一拳對敵,一拳守心意,故而哪怕迎戰三教祖師,只要拳意不散,人死猶可再出一拳!任你仙人術法通天,山岳壓我頂,我撼山拳,開山便是!我顧祐七境之時,就有此悟,才能夠寫出這部拳譜的序言,你陳平安若想將來比我走到更高處,就當有此全然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念頭!”

    三個割鹿山刺客已經開始瘋狂逃命,有人御風遠游,有人貼地飛奔,有人祭出神通,化作青煙飄散。

    顧祐一腳踏出,隨后六步走樁瞬間走完,一拳遞出。再換走樁,向別處遞出一拳,又換走樁,依舊是一拳朝天而去。

    陳平安死死瞪大眼睛,追隨著顧祐的身形。原來這才是真正的撼山拳。

    不單單是顧祐以十境武夫的修為遞出三拳而已,而是撼山拳的拳意,原來可以如此……壯觀!

    至于拳罡落在何處,結果如何,陳平安根本不用也不會去看。

    顧祐收拳站定,問道:“如何?”

    陳平安緩緩說道:“仿佛觀拳如練劍?!?/br>
    顧祐嗤笑道:“練劍?練出個劍仙又如何,我此行大篆京城,殺的就是一個劍仙?!?/br>
    陳平安撓撓頭,說道:“有人說過,練拳即練劍?!?/br>
    顧祐點頭道:“也有道理,反過來說,依然是一樣。死萬千拳法,活出一種拳意,才是真正的練拳?!?/br>
    陳平安眼神明亮:“對!”

    顧祐突然說道:“崔誠拳法高低不好說,喂拳實在一般,若是換成我顧祐,保證你陳平安境境最強!”

    陳平安啞口無言。他嘴唇微動,但是有些話,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顧祐搖搖頭,示意陳平安無須多說。

    陳平安最后唯有雙手抱拳相送,顧祐亦是雙手抱拳告別。無關境界,無關年齡。

    世間撼山拳,先有顧祐,后有陳平安。

    陳平安在山頭那邊待了兩天,一天到晚,只是踉蹌練習走樁。

    這天拂曉時分,有一個青衫儒士模樣的年輕男子御風而來,發現平原上那條溝壑后,便驟然懸停,然后很快就看到了山頂那邊的陳平安。劉景龍飄落在地,風塵仆仆,能夠讓一位元嬰瓶頸的劍修如此狼狽,一定是趕路很匆忙。

    只是從御風到落地,劉景龍始終無聲無息,直到他輕輕振衣,符箓靈光散盡,這才現出身形。

    陳平安微微一笑,那根一直緊繃著的心弦,悄然松懈幾分。只要劉景龍出現了,偷懶無妨。

    披麻宗竺泉贈送的劍匣中藏有兩把傳信飛劍,先前在龍頭渡離別之前,陳平安贈送給劉景龍一把,方便兩人相互聯系,只不過他怎么都沒有想到,這么快就派上了用場。天曉得那撥割鹿山刺客為何連金字招牌都舍得砸爛,就為了針對他一個外鄉人。

    陳平安和劉景龍無非是交換了一把傳信飛劍。而劉景龍的回信很簡單,簡明扼要得不像話:“稍等,別死?!?/br>
    這會兒劉景龍環顧四周,仔細凝視一番后,問道:“怎么回事?還是兩撥人?”

    陳平安坐在竹箱上,取出養劍葫,晃了晃。

    劉景龍一陣頭大,趕緊說道:“免了?!?/br>
    陳平安如今身上穿著那件“路邊撿來”的百睛饕餮法袍,灌了一口酒,說道:“其中一個老前輩,我不好說姓名。你還記不記得我和你說過一件事,關于北俱蘆洲東南方的蚍蜉搬山?”

    劉景龍點點頭。

    陳平安笑道:“這個前輩,就是我所學拳譜的撰寫之人。老前輩找到我后,打賞了我三拳,我沒死,他還幫我解決了六個割鹿山刺客?!?/br>
    劉景龍問道:“是他?”

    陳平安眨了眨眼睛,不說話。

    那便是了。

    劉景龍便不再多問。

    第二撥割鹿山刺客,未能在山頭附近留下太多痕跡,卻明擺著是不惜壞了規矩也要出手的,這意味著對方已經將陳平安當作一個元嬰修士,甚至是強勢元嬰來看待,唯有如此,才能夠不出現半點意外,還不留半點痕跡。那么能夠在陳平安挨了三拳受了如此重傷之后,以一己之力隨手斬殺六個割鹿山修士的純粹武夫,至少也該是一位山巔境武夫。

    哪怕是從五陵國算起,再從綠鶯國一路逆流遠游,直到這芙蕖國,都不擁有任何一位九境武夫,大篆京城倒是有一位女子大宗師,可惜必須與那條玉璽江惡蛟對峙廝殺,再聯系陳平安所謂的蚍蜉一說,以及一些北俱蘆洲東南部的早先傳聞,那么到底是誰,自然而然就水落石出了。很好猜,顧祐無疑。

    止境武夫顧祐,這一生都不曾正式收取弟子,大篆京城那位女子宗師,都只能算半個,顧祐對于傳授拳法一事,極其古怪,眾說紛紜。唯一一個還算靠譜的說法,是傳聞顧祐曾經親口說,我之拳法,誰都能學,誰都學不成。

    劉景龍思量片刻:“近期你是相對安穩的,那位前輩既然出拳,就幾乎不會泄露任何消息出去,這意味著割鹿山近期還在等待結果,更不可能再抽調出一撥刺客來針對你,所以你繼續遠游便是。我替你去找一趟割鹿山的開山祖師,爭取收拾掉這個爛攤子。但是事先說好,割鹿山那邊,我有一定把握讓他們收手,可是出錢讓割鹿山破壞規矩也要找你的幕后主使,還需要你自己多加小心?!?/br>
    陳平安雙手抱胸,說道:“行走江湖,我比你有經驗?!?/br>
    劉景龍問道:“打算在這邊再待幾天?”

    陳平安直截了當道:“還需要三天,等到體魄恢復一些再趕路?!?/br>
    劉景龍一步跨出,來到山腳,然后沿著山腳開始畫符,一手負后,一手指點。每畫成一符便掠出十數丈,行云流水,沒有半點凝滯。別忘了,劉景龍的符箓之道,能夠讓云霄宮楊凝真都望塵莫及,要知道崇玄署云霄宮,可是北俱蘆洲符箓派的祖庭之一。

    約莫一炷香后,劉景龍返回山頂:“可以抵御一般元嬰修士的三次攻勢,前提條件,不是劍修,沒有半仙兵?!?/br>
    陳平安豎起大拇指:“不過是看我畫了一墻雪泥符,這就學去七八成功力了,不愧是北俱蘆洲的陸地蛟龍,如此年輕有為!”

    劉景龍懶得搭理陳平安,準備走了。

    早走一分,早點找到割鹿山的話事人,這家伙就多安穩一分。至于找到了割鹿山的人,當然是要講道理了。

    不過這會兒劉景龍瞥了眼陳平安,法袍之外的肌膚,多是皮開rou綻,還有幾處白骨裸露,便皺眉問道:“你這家伙就從來不知道疼?”

    陳平安呵呵一笑:“我輩武夫,些許傷勢……”

    劉景龍突然出現在陳平安身邊,一把按住他肩頭,陳平安頓時臉龐扭曲起來,肩頭一矮,躲過劉景龍:“干嗎呢!”

    劉景龍這才笑道:“還好,總算還是個人?!?/br>
    劉景龍環顧四周,抬手一抓,數道金光掠入袖中,應該都是他的獨門符箓,確定四周是否有隱藏殺機。

    陳平安笑問道:“真不喝點再走?”

    劉景龍氣笑道:“喝喝喝,給人揍得少掉幾斤血,就靠喝酒找補回來?你們純粹武夫就這么個豪邁法子?”

    陳平安一本正經道:“實不相瞞,挨了那位前輩三拳過后,我如今境界暴漲,這就叫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你再不抓緊破境,以后都沒臉見我?!?/br>
    劉景龍問道:“你這是金身境了,還是遠游境了?”

    陳平安笑道:“跟你聊天挺沒勁?!?/br>
    劉景龍二話不說,直接御風遠游離去,身形縹緲如煙,瞬間消逝不見。絕對是上乘符箓傍身的緣故。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莫過于此。

    陳平安沒有任何愧疚,甚至都不用道謝。

    道理更簡單。以后劉景龍喊他陳平安幫忙,一樣如此。不過陳平安還是希望這樣的機會,不要有。即便有,也要晚一些,等他的劍術更高,出劍更快,當然還有拳頭更硬。越晚越好。

    因為天底下最經得起推敲的兩個字,就是他的名字——平安。

    修養一事,尤其是rou身體魄的痊愈,急不來,所以劉景龍遠去后,陳平安閑來無事,猶豫了一下,見反正四下無人,就開始頭腳顛倒,以腦袋撐地,嘗試著將天地樁和其余三樁融合在一起。以頭點地,“緩緩而走”。

    半炷香后,陳平安一掌拍地,飄然旋轉,重新站定,拍了拍腦袋上的泥土塵屑,感覺不太好。結果陳平安看到竹箱那邊站著去而復還的劉景龍。

    陳平安道:“跟個鬼似的,大白天嚇唬人?”

    劉景龍好奇問道:“你這是做什么?”

    陳平安繼續拍著腦袋,鄭重其事道:“練習走樁啊,獨門秘術,你要不要學?一般人想學,我都不教他?!?/br>
    劉景龍抖了抖袖子,將兩壺從骸骨灘那邊買來的仙家酒釀,放在竹箱上:“那你繼續?!?/br>
    劉景龍再次化虹升空,然后身形再次驀然消散無蹤。

    陳平安坐在竹箱上,拎起那壺酒,是貨真價實的仙家酒水,不是市井坊間的糯米酒釀。這家伙好像比自己要厚道一些。

    正陽山舉辦了一場盛宴,慶賀山上劍仙之一的陶家老祖嫡孫女陶紫躋身洞府境。

    洞府境是一道大門檻。躋身了洞府境,就是中五境神仙了。

    除了各方勢力前來道賀的眾多拜山禮,正陽山自己這邊當然賀禮更重,直接贈送了陶紫一座從外地搬遷而來的山峰,作為她的私人花園。這不算開峰,畢竟陶紫尚未結成金丹,只是她誕生之時就已擁有一座山峰,后來蘇稼離開正陽山,蘇稼的那座山峰也撥給了她,現在陶紫一人就手握三座靈氣充沛的風水寶地,可謂嫁妝豐厚,將來誰若是能夠與她結為山上道侶,真是上輩子修來的天大福氣。而那座被正陽山祖師堂當作賀禮的山峰,是一個小國舊山岳!

    有小國負隅頑抗,被大驪鐵騎徹底踏平,山岳正神金身在戰事中崩毀,山岳就成了徹徹底底的無主之地,正陽山便將山上修士的戰功跟大驪朝廷折算一些,買下了這個小國的北岳山頭,然后交由那頭正陽山護法老猿,老猿運轉本命神通,切斷山根之后,背負山岳巨峰而走。由于這個小國的北岳并不算太過巍峨,搬山老猿只需要現出身高十數丈而已的并不完整的真身,如青壯男子背巨石般,登上自家渡船,帶回正陽山,落地生根,便可以山水牽連。

    陶紫從小便是正陽山那些老劍仙的開心果,除了她身份尊貴之外,自身資質極好,也是關鍵。陶紫是正陽山五百年來的一個異類,資質好的同時,根骨、天賦、性情、機緣,方方面面都四平八穩,這意味著陶紫的進階速度雖不會太快,但是瓶頸會很小,躋身金丹境毫無懸念,未來成為一位高入云海的元嬰修士機會極大。

    對于致力于開宗立派的仙家洞府而言,風雪廟魏晉這般驚才絕艷的大天才,當然人人艷羨,可陶紫這種修道坯子,也很重要,甚至某種程度上說,一個不急不緩走到山頂的元嬰,比起那些年少成名的天之驕子,其實要更加穩妥,因為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不過賀禮當中,有一份最為令人矚目。哪怕送禮之人沒有露面,但是整座正陽山陶家老祖之外的山峰,都覺得與有榮焉。因為那份賀禮,來自老龍城藩王府邸,送禮之人正是大驪宋氏的一字并肩王宋睦。

    此前,有小道消息說陶紫年少時走過一趟驪珠洞天,在那個時候就結識了當時身份還未顯露的皇子宋睦。

    新山頭之上,北岳祠廟破敗不堪,還需要耗費不少人力物力財力去修繕。

    宴席漸漸散去,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站在祠廟大門外,腰間系掛著一只光澤晶瑩的翠綠小葫蘆,正是她的搬柴哥哥當年贈送給她的小禮物。事實上,當初誰都沒有意識到這只翠綠葫蘆,竟然會是一件價值連城的極好法寶,還是陶家老祖親自找高人鑒定后,才確定了它的珍稀。

    少女陶紫身邊站著那個身材魁梧的正陽山護法老猿。

    陶紫從恢弘祠廟那邊收回視線,轉頭笑問道:“白猿爺爺,蘇jiejie就真的沒機會返回正陽山了嗎?”

    老猿搖頭道:“已是個廢物,留在正陽山,徒惹笑話?!?/br>
    陶紫哀怨道:“風雷園那個年輕園主也真是的,早不閉關晚不閉關,偏偏在這個關頭躲起來不見人,真是雞賊?!?/br>
    老猿咧咧嘴:“李摶景一死,風雷園就垮了大半,新任園主黃河天資再好,亦是獨木難支,至于那個劉灞橋,為情所困的孬種,別看現在還算風光,破境不慢,事實上越到后期,越是大道渺茫。黃河出關之時,我們正陽山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前去問劍,到時候就是風雷園除名之日?!?/br>
    老猿望向那座祖師堂所在的祖脈本山正陽山。

    老猿笑道:“我們正陽山不同,條條劍道登頂,一旦再在人間多聚攏些大勢,不但可以一舉躋身宗字頭仙家,說不定還不止一位上五境劍仙!那會兒,一洲劍修,都要對我們頂禮膜拜。強者強運,此后百年千年,正陽山只會更加蒸蒸日上。比那趨于腐朽的風雪廟、真武山,注定大道更高?!?/br>
    陶紫嘆了口氣:“白猿爺爺,你說的這些,我都不太感興趣?!?/br>
    老猿突然說道:“清風城許氏的人來了?!?/br>
    陶紫翻了個白眼:“那個煩人精?!?/br>
    老猿笑了笑。

    清風城許氏家主在得了那件瘊子甲后,大肆清洗許家內部的旁支勢力,很快就清理干凈了內部隱患,除了當年搬出那座朱砂山之外,在大驪朝廷那邊落了下乘,印象不佳,再無昏招。加上后來清風城許氏將嫡女嫁給袁氏庶子,亡羊補牢,攀附了一個位高權重的上柱國姓氏,如今也算山上扶龍脈的一股中堅勢力,不過仍是要比正陽山遜色一籌。近幾年來,清風城那個心機深沉的狐媚婦人一直旁敲側擊,希望她的嫡子能夠和陶紫結為神仙道侶,只是陶家老祖至今還沒有松口。事實上,一旦陶家與清風城聯姻,對于整座正陽山來說,都是一樁不小的好事,兩家可以相互錦上添花。

    一個氣態雍容的宮裝婦人與一個身穿朱紅大袍子的俊美少年聯袂御風而來。

    陶紫笑容燦爛,行禮道:“見過夫人?!?/br>
    那少年則對搬山老猿行禮道:“拜見猿爺爺?!?/br>
    老猿只是點了點頭,就算是回復了少年。

    婦人則動作輕柔,伸手抓起陶紫的手,神色親昵,微笑道:“這才幾年沒見,我家陶丫頭便出落得這般水靈了?!?/br>
    一番客套寒暄過后,婦人和老猿這兩個長輩很有默契地走向那座舊山岳祠廟,讓少年少女獨處。

    祠廟外邊,陶紫一瞪眼,伸手道:“煩人精,你的那份禮物呢?”

    一襲朱紅袍子的俊美少年伸手握拳,然后驟然松開,空無一物,輕輕拍在陶紫手心:“收好?!?/br>
    陶紫皺眉。少年舉起雙手,嬉皮笑臉道:“別急,我們清風城那邊的狐國,近期會有驚喜,我只能等著,晚一些再補上禮物?!?/br>
    陶紫冷哼一聲。

    兩人走在這座別國舊山岳的山巔白玉廣場上,沿著欄桿緩緩散步,正陽山的群峰風貌,想來是寶瓶洲一處久負盛名的形勝美景。

    少年瞥了眼陶紫腰間那只翠綠葫蘆:“你那搬柴哥哥怎的也不來道賀?”

    陶紫冷笑道:“以為是你這種游手好閑的人?他如今可是大驪藩王,半洲江山之主?!?/br>
    少年笑道:“這種話可別亂說?!?/br>
    陶紫嗤笑道:“我站在這里亂說的后果,跟你聽到了之后去亂說的后果,哪個更大?”

    少年無可奈何,這臭屁丫頭說的都是大實話。

    他趴在欄桿上:“馬苦玄真厲害,那支海潮鐵騎已經徹底沒了。聽說當年惹惱馬苦玄的那個女子,跟她爺爺一起跪地磕頭求饒,都沒能讓馬苦玄改變主意?!?/br>
    陶紫哦了一聲:“就是驪珠洞天杏花巷那個?去了真武山之后,破境就跟瘋了一樣。這種人,別搭理他就行了?!?/br>
    少年沉默片刻,臉色陰沉,因為他想起了某個當年第一眼看到就最不喜歡的人。

    不過讓他心情略好的是,他不喜歡那個泥腿子賤種,只是個人私仇,而身邊的陶紫和整個正陽山,與那個家伙,是神仙難解的死結,板上釘釘的死仇。更好玩的,還是那個家伙不知道怎的,幾年一個花樣,長生橋都斷了的廢物,竟然轉去學武,喜歡往外跑,常年不在自家享福,如今不但有了家業,還極大,擁有落魄山在內那么多座山頭。其中自家的朱砂山,就為此人做了嫁衣裳,還白白搭上了現成的山上府邸。一想到這個,他的心情就又變得極差。

    可惜龍泉郡那邊,消息封禁得厲害,又有圣人阮邛坐鎮,清風城許氏不敢擅自打探消息,許多云遮霧繞的碎片內幕,還是通過他jiejie所嫁的袁氏家族,一點一點傳回娘家的,用處并不大。

    只要那個人不死,就是他這個清風城未來城主心頭的一根刺。當然更是正陽山的一個眼中釘,很扎眼睛的。

    相信如今最讓正陽山忌憚的事情,還不是那個年輕人自身家底如何,而是害怕那個賤種當真攀附上龍泉劍宗,尤其是一旦與那個青衣馬尾辮的女子,真有了拎不清的關系,就會很麻煩。畢竟那是阮邛獨女。

    龍泉郡是大驪朝廷與山上山下心照不宣的一處禁地,無人膽敢擅自探究,就因為圣人阮邛是大驪當之無愧的首席供奉。大驪宋氏兩代皇帝,對這位風雪廟出身的鑄劍師,都誠心誠意奉為座上賓。

    少年回望一眼,舊山岳祠廟遺址當中,婦人與老猿聊過了一些寶瓶洲形勢,然后轉入正題,輕聲道:“那個劉羨陽,一旦從醇儒陳氏返回龍泉劍宗,就會是天大的麻煩?!?/br>
    老猿譏笑道:“比起我們正陽山,你們許家這點未來的小麻煩算什么?!?/br>
    婦人愁眉不展:“山上修行,二三十年光陰,彈指工夫,我們清風城與你們正陽山,都志在宗字頭,無遠慮便有近憂。尤其是那個姓陳的,必須要死?!?/br>
    老猿淡然道:“別給我找到機會,不然一拳下去,就天地清明了?!?/br>
    婦人惱火道:“有這么簡單?!”

    老猿反問道:“我不去找他的麻煩,那小子就該燒高香了,難不成他還敢來正陽山尋仇?”

    婦人哀嘆一聲,她其實也清楚,哪怕是劉羨陽進了龍泉劍宗,成為阮邛的嫡傳弟子,也折騰不起太大的浪花,至于那個泥瓶巷泥腿子陳平安,哪怕如今積攢下了一份深淺暫時不知的不俗家業,可面對靠山是大驪朝廷的正陽山,依舊是蚍蜉撼樹,哪怕撇開大驪不說,也不提正陽山那幾位劍修老祖,只說身邊這頭搬山猿,又豈是一座落魄山一個年輕武夫可以抗衡的?

    可不知為何,婦人這些年總是有些心神不寧。

    老猿扯了扯嘴角,滿臉譏諷:“夫人,你覺得風雪廟劍仙魏晉,如何?”

    婦人雖然不知這頭老畜生為何有此問,仍是回答道:“是李摶景之后、馬苦玄之前的一洲天才第一人?!?/br>
    老猿說道:“那么魏晉若是問劍我們正陽山,敢不敢?能不能一劍下去讓我們正陽山俯首低頭?”

    婦人笑了:“自然是敢的,卻也不能?!?/br>
    老猿最后說道:“一個泥瓶巷出身的賤種,長生橋都斷了的螻蟻,我就算借給他膽子,他敢來正陽山嗎?!”

    “這么說可能不太中聽?!眿D人停頓片刻,緩緩說道,“我覺得那個人,敢來?!?/br>
    這頭搬山猿爽朗大笑,點點頭:“倒也是,當年就敢與我捉對廝殺,膽子是真不小。不過如今可沒有誰會護著他了,離開了龍泉郡,只要他敢來正陽山,我保管讓他抬頭看一眼正陽山祖師堂,就要死在山腳!”

    遠離寶瓶洲不知幾萬里之遙的那座北俱蘆洲,被劉景龍畫出一座符箓雷池的山頭之上,穿著一襲黑色法袍的陳平安在山上逛蕩了足足兩天,要么走樁練拳,要么閑來無事,就跑去山腳邊緣那里蹲著,欣賞劉景龍畫符手法的精妙。

    陳平安已經徹底打消了練習天地樁的念頭。不是姿勢太過丟人,實在是強行四樁合一,只會拳意相錯,失去那點意思。

    這段時日還是修行多于練拳,畢竟當下身子骨太過虛弱,太多走樁反而會傷及根本,實打實的山巔境三拳砸在身上,換成尋常六境武夫,早已死了三次,哪怕換成一般的遠游境武夫,應該也死了。至于他陳平安,當然不是說就比八境武夫更加強勢,事實上他已經等于死了一次。

    這天暮色里,陳平安蹲在竹箱旁邊,又畫了一些尋常的黃紙符箓。

    陸陸續續地,他已經畫了七八百張符箓了。當初隋景澄從第一撥割鹿山刺客尸體上搜尋來了陣法秘籍,其中就有三種威力不錯的殺伐符箓,陳平安可以現學現用。一種天部霆司符,脫胎于萬法之祖的旁門雷法符箓,當然不算正宗雷符,但是架不住陳平安符箓數量多??;還有一種大江橫流符,是水符;最后一種撮壤符,屬于土符。

    黃紙材質,并不昂貴,世俗可買的金粉丹泥,相較于需要消耗神仙錢的仙家丹砂,其實也不算什么,何況陳平安在春露圃老槐街那邊,還買了一堆瓶瓶罐罐的山上朱砂,別說一千張亂七八糟的符箓,就是再來一千張都足夠。

    陳平安將那一摞摞符箓分門別類,一一放在竹箱上邊,都可以下一場符箓大雨了。

    陳平安欣賞片刻,心滿意足,重新收起,藏在袖中,沉甸甸的,大概這就是錢多壓手的感覺了。

    陳平安最后背靠竹箱,坐在地上,抓起一根草,撣去泥土,放入嘴中慢慢咀嚼,然后雙手抱住后腦勺。

    天底下最快的,不是飛劍,而是念頭。比如一下子就到了龍泉郡的泥瓶巷和落魄山,又一下子到了倒懸山的那級臺階上。

    陳平安閉上眼睛,心神沉浸,漸漸酣眠。不知過了多久,再一睜眼,便見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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