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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劍來(1-7冊)出版精校版在線閱讀 - 第130章 《江清月近人》:十年之約已過半

第130章 《江清月近人》:十年之約已過半


    陳平安見她不說話,只得問道:“會騎馬嗎?”

    她搖頭。

    會也不騎!天曉得這個看似憨厚實則油滑的浪蕩子,是不是借此機會,偷看那些登徒子都想看到的畫面?

    山上人,真是城府深沉,比京畿那些心計膚淺的色坯,實在是道行高深太多了。

    少女不斷告誡自己:岑鴛機,你一定要小心啊。

    陳平安哪里知道這個少女此刻的腦子想岔了十萬八千里,便說道:“那咱們就走慢點,你要是想休息,就告訴我一聲?!?/br>
    瞧瞧,先做惡人,再來柔情,環環相扣,層出不窮的手段。

    少女愈發肯定,這個家伙,怎么看怎么都不是個好東西。

    陳平安總覺得少女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深意。

    轉過身,牽馬而行,陳平安揉了揉臉頰,怎的,真給朱斂說中了?如今自己行走江湖,務必小心招惹風流債?

    陳平安摘下養劍葫,喝了口酒,猶豫要不要先讓岑鴛機獨自去往落魄山,他自己則去趟小鎮藥鋪。

    一見到那人喝酒,少女環顧四周,四下無人的荒郊野嶺,她有些欲哭無淚,該不會是這個家伙要打著醉酒的幌子,做那歹事吧?

    陳平安吃一塹長一智,察覺到身后少女的呼吸絮亂和步伐不穩,便轉過頭去,果真看到了她臉色慘白,便別好養劍葫,說道:“停步休息片刻?!?/br>
    岑鴛機一看到那家伙喝過了酒,放好了酒葫蘆,果然就要出手了!

    她一下子哭出聲,掉頭就跑,晃晃悠悠,慌不擇路。

    陳平安撓撓頭,喃喃道:“走到一半,想家了?”

    陳平安嘆了口氣,只得牽馬緩行,就想著總不能將她一個人晾在深山中,要不就將她送出大山以外的官道,讓她獨自回家一趟,什么時候想通了,再讓家人陪伴去往落魄山便是。

    陳平安剛要提醒她走慢些,結果就看到岑鴛機一個身形踉蹌,摔了個狗吃屎,然后趴在那邊號啕大哭,反復嚷著不要過來,最后轉過身,坐在地上,拿石子砸陳平安,大罵他是色坯,不要臉的東西,一肚子壞水的登徒子,她要與他拼命,做了鬼也不會放過他……

    陳平安蹲在遠處,捂著額頭。

    陳平安站起身,輕輕跺腳,無奈道:“魏檗,幫個忙!我知道你在看著這邊,笑話看夠了吧?”

    轉瞬之間。

    一襲白衣、耳垂金環的魏檗瀟灑出現,山間清風流轉縈繞,衣袖飄搖如水紋。

    陳平安再也不看那個少女,對魏檗說道:“麻煩你送她去落魄山,再將我送到真珠山。這匹渠黃也一并帶到落魄山,不用跟著我?!?/br>
    魏檗忍著笑,打了兩個響指。

    陳平安獨自一人,已經來到真珠山之巔。

    魏檗則陪著那個傷心至極的少女來到落魄山的山腳,那匹渠黃率先撒開蹄子,登山。

    一身泥土的少女驚魂不定,還有些暈眩,彎腰干嘔。

    魏檗看也不看她一眼,抬頭望向落魄山高處,微笑道:“岑鴛機,能夠把陳平安當做浪蕩子,你也算獨一份了?!?/br>
    少女后退幾步,小心翼翼問道:“先生你是?”

    尋常人,哪里有資格知曉一位大驪山岳正神的名諱。

    魏檗笑而不語,率先登山。

    少女猶豫了一下,拉開一段距離,默默跟在這位白衣神仙的身后。

    到了朱斂和鄭大風的院子,魏檗幸災樂禍,將此事大略說了一遍,鄭大風捧腹大笑,朱斂抹了把臉,悲從中來,覺得自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岑鴛機見著了那位最熟悉的朱老神仙,才放下心來。

    只是不知道為何,三位世外高人,如此神色各異。

    陳平安走下真珠山,去了小鎮,這次總算沒有吃閉門羹,被那個名為石靈山的少年領著走到了后院。

    楊老頭坐在臺階那邊,依舊是抽著旱煙在那兒吞云吐霧。

    陳平安沒來由想,這般場景,一百年,一千年,還是一萬年了?又想起當年自己選中落魄山后,為何說及姚老頭時,眼前這位老人,會流露出那副神色?

    陳平安心間有太多問題,想要跟這位老人詢問。因為楊老頭必然知道答案,就看老人愿不愿意說破,或者說肯不肯做買賣了。但是到最后,陳平安開口所問的不過是一句:“鄭大風以后怎么辦?”

    楊老頭淡然道:“等等看?!?/br>
    陳平安不再言語,只是安靜坐著。

    老人也不趕人。

    不久就下起了蒙蒙細雨,很快雨越下越大。

    陳平安跟那個不情不愿的藥鋪少年石靈山,借了一把雨傘。

    陳平安站在藥鋪門口的屋檐下,駐足看了許久的冷清街道,然后一步跨出,走入雨中。

    離開了楊家藥鋪,去了趟那座既未毀棄也沒啟用的老舊學塾,陳平安撐傘站在窗外,望向里邊。

    耳畔似有瑯瑯書聲,一如當年自己年幼,蹲在墻根旁聽先生講課。

    離開了學塾,去了龍尾溪陳氏創立的新學塾,遠比舊學塾更大,陳平安在牌坊樓外停步,轉身離開。

    走過家鄉俗稱螃蟹坊的那處地方,有圣人親筆的四塊匾額,儒家的“當仁不讓”,佛家的“莫向外求”,道家的“希言自然”,兵家的“氣沖斗?!?,陳平安仰頭望去,繞行一圈。

    驪珠洞天破碎下墜后,這幾塊匾額被大驪朝廷以秘術層層拓印,剝離了所有曾經蘊含其中的精氣神,這幾樁機緣,又不知花落誰家。

    其間仰頭看著那個“?!弊?,想到崔東山在信上所說,陳平安眼神晦暗不明,思緒悠悠。

    之后經過了那座鐵鎖井,如今被私人購買下來,成為禁地,已經不許當地百姓汲水,在外邊圍了一圈低矮柵欄。

    陳平安便想起了得到鐵鏈的蜂尾渡青年,宮柳島劉老成的弟子,一個身材高大、性情溫和的黑衣青年,不單單是自己如此覺得,就連裴錢都覺得他是個好人,想必真是好人了,后來陳平安之所以膽敢涉險登上宮柳島,多虧了他——總覺得能教出這么個弟子的野修劉老成,不至于壞到爛肚腸,事實證明,陳平安賭對了。不過與劉老成的勾心斗角,每每事后想起,仍是會讓陳平安心有余悸。

    陳平安突然笑了起來,不知為何,此時此刻站在圍欄外看著那口水井,有點像是當初在倒懸山,遠遠看著那道去往劍氣長城的“天門”,那里有一個坐在石碑頂部的抱劍漢子,一個坐在蒲團上看書的小道童。陳平安遠游各地,覺得唯一能夠跟腳下這座小鎮比拼藏龍臥虎的地方,估計就只有倒懸山了,作為浩然天下最大的一座山字印,正是道老二的通天大手筆。

    陳平安仰頭望天。

    收回視線后,去遠遠看了幾眼分別供奉有袁、曹兩姓老祖的文武二廟,一座選址在老瓷山,一座在神仙墳,都很有講究。

    陳平安沒有靠近祠廟,尤其是那座他打小就不怎么去的老瓷山,與它相距極遠。不過在修繕一新的神仙墳那邊,陳平安逛了很久,許多菩薩、天官神像都已讓大驪的能工巧匠,一尊尊一座座,重新豎立起來,修舊如新,不過尚未徹底完工,還有許多匠人在高高的木架上忙碌。

    據說大驪朝廷打算繼續擴建文武廟,然后將佛家菩薩、道教天官各自安置在祠廟內,到時候此地的文武廟,雖是縣城祠廟,卻會是整個大驪最恢宏壯觀的文武廟,屆時達官顯貴必然會絡繹不絕地前來燒香敬神。

    其實最早是陳平安托付阮秀幫忙出錢修繕神像,搭建屋棚,不過很快就被大驪官府接管過去,此后便不允許任何人插手。其中三尊原本倒塌的神像,陳平安當年還丟入過三枚金精銅錢,雖然如今急需此物,他卻沒有半點想要追尋線索的念頭,若是還在,就是三份香火情,若是給稚童、村民無意間撞見了,成了他們的意外之財,也算緣分。不過陳平安覺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畢竟前些年當地百姓,上山下水,翻箱倒柜,掘地三尺,就為了尋覓祖傳寶貝和天材地寶,然后拿去牛角山包袱齋賣了換錢,再去龍泉郡城買豪門大宅,增添丫鬟仆役,一個個過上以往做夢都不敢想的舒坦日子。

    陳平安沒覺得他們這般做就是錯了,只是覺得即便要賣,也該晚一些出手,同樣是一件仙家器物,晚賣幾年,翻幾番都有可能。

    牛角山包袱齋為何要與清風城許氏一樣,當初主動撤出龍泉郡,放棄一座耗資巨大的仙家渡口,白白為大驪宋氏做嫁衣裳?

    陳平安一開始,是覺得包袱齋押注押錯了,押在了朱熒王朝身上,現在看來,極有可能是當初低價收購了太多的小鎮寶貝,所賺神仙錢,已經多到了連包袱齋自己都覺得過意不去的地步,所以當東寶瓶洲中部形勢明朗后,包袱齋就權衡利弊,用一座仙家渡口,為各處鋪子向大驪鐵騎換取一張護身符,就等于和大驪宋氏多續上了一炷香火,從長遠來看,包袱齋說不定還會賺更多。

    陳平安覺得自己這個想法,多半就是真相了。

    與官家做偏門生意,來錢快,去也快,終非正道。至于如何做不偏財的買賣,如今陳平安自然也不清楚,想必老龍城孫嘉樹、珠釵島劉重潤這幾位,比較清楚里頭的規矩,將來有機會可以問一問。

    神仙墳格局變了許多,故地重游,許多想去的地方去不成,以往去不得的地方,卻已經有了涼亭、觀景臺。

    陳平安在一座翹檐小亭子中歇腳。

    匠人的眾多幫手當中,夾雜著不少當年遷徙到龍泉郡的盧氏遺民,陳平安當年見過許多刑徒,因為落魄山建造山神廟和燒香神道,就有刑徒的身影。比起當年,如今在神仙墳忙碌打雜的這撥遺民,多是少年和青壯,依舊言語不多,只是身上沒了最早的那種心如死灰,大概是年復一年,在苦日子里邊各自熬出了一個個小盼頭。

    于祿,謝謝,一位是盧氏王朝的亡國太子,一位是山上仙家的天之驕子,不能說是漏網之魚,其實是崔瀺和大驪娘娘各自揀選出來的棋子,一番幕后交易往來,結果就都成了如今大隋山崖書院的學子。

    于祿跟高煊關系很好,有點難兄難弟的意思,一個流亡他鄉,一個在敵國擔任質子。

    至于謝謝,前些年確實是給崔東山欺負慘了。

    但是就像崔姓老人不會插手他陳平安和裴錢的事情,陳平安也不會仗著自己是崔東山的“先生”,就指手畫腳。

    如何對他人給予善意,是一門大學問。

    不是“我覺得”三個字,就可以彌補所有因為好心辦壞事帶來的后果。

    當初與馬苦玄廝殺的地方,格局大變,外人已經無法涉足。魏檗提過一嘴,神仙墳和老瓷山兩地,白天隨便游覽,并無禁忌,只是晚上陰陽家和墨家大修士就會出現,設置陣法,負責牽連山根水運,到時候就不適合夜游了。

    沒能重返那處與馬苦玄拼命的“戰場遺址”,陳平安有些遺憾,沿著一條經常會在夢中出現的熟悉路線,緩緩而行,走到半路,蹲下身,抓起一把泥土,停留片刻,這才重新動身,去了趟并未一起搬去神秀山的鑄劍鋪子。聽說有位被風雪廟驅逐出門的女子,認了阮邛做師父,在此修行,順便看守“祖業”,連握劍之手的大拇指都自己砍掉了,就為了向阮邛證明與以往做了了斷。陳平安沿著那條龍須河緩緩而行,注定是找不到一顆蛇膽石了,機緣稍縱即逝。陳平安如今還有幾顆上等蛇膽石,五顆還是六顆來著?倒是普通的蛇膽石,原本數量眾多,但如今所剩不多。

    陳平安沒有就此返回落魄山,而是跨過那座早已拆去橋廊恢復原貌的石拱橋,去找那座小廟。當年廟內墻壁上,寫了許多的名字,其中就有他陳平安、劉羨陽和顧璨的,三人扎堆在一起,寫在墻壁最上頭的一處空白處,梯子還是劉羨陽偷來的,木炭則是顧璨從家里拿來的。結果陳平安走到那邊,發現供人歇腳的小廟沒了蹤跡,好像就從未出現過,這才記起已經被楊老頭收入囊中,就是不知道這里頭又有什么名堂。

    回到龍須河畔,陳平安順流而下。對面的道路,已經拓寬為龍泉郡驛路之一,曾是陳平安第一次出門遠游的離鄉之路,最早的時候,身邊就只跟著一個紅棉襖小姑娘。他一路照顧著小姑娘,走過青山綠水??墒聦嵣?,何嘗不是小姑娘默默支撐著泥腿子少年小師叔的心境,才讓他能夠遠游他鄉,一直沒有放棄。

    陳平安路過一座被大驪朝廷納入正統的水神祠廟,幾無香火,名分也怪,好像只是有了金身和祠廟,連別國地方上的yin祠都不如,因為連一塊像樣的匾額都沒有,到現在都沒幾個人搞得清楚,這到底是座河神廟,還是座神位墊底的河婆祠。倒是再往下那條鐵符江的江神廟,建造得無比壯觀,小鎮百姓寧肯多走百余里路途,去江神娘娘那邊燒香祈愿。當然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聽小鎮老人講,祠廟那位娘娘塑像,長得實在是太像杏花巷一個老姨婆年輕時候的模樣了。老人們,尤其是街巷老嫗,一有機會就跟晚輩使勁念叨,千萬別去燒香,容易招邪。

    陳平安沒有走入那座破敗的水神祠廟,而是繼續往下,打算一直走到那座鐵符江江神廟。

    鐵符江如今是大驪頭等江河,神位尊崇,故而禮制規格極高,比起繡花江和玉液江都要高出一大籌,因為龍泉如今是郡,所以由郡守吳鳶出面,否則就是應該由封疆大吏的刺史,每年親自來此祭奠江神,為轄境百姓祈求風調雨順,無旱澇之災。反觀繡花、玉液兩條江水,一地太守親臨江神廟,就足夠了,偶爾事務繁忙,讓佐屬官員祭奠,都不算是什么冒犯。

    陳平安走遠之后,他身后那座沒有匾額的祠廟內,那尊香火凋零的泥塑神像,漣漪陣陣,水霧彌漫,露出一張年輕婦人的容顏,她唉聲嘆氣,愁眉不展。香火幾無,讓她忍不住怨天尤人,只是罵了一會兒,就沒了以往在杏花巷罵人的那份心氣,真是餓治百病。

    陳平安加快步伐,越走越快。

    最后終于開始六步走樁,已經放下《撼山譜》三個拳樁足足三年沒有練習,略微生疏。

    依照崔姓老人的行家說法,如今陳平安的身體狀況,有好有壞。好的是武夫體魄,在書簡湖沉寂三年,根本底子,依舊無礙,加上北俱蘆洲的火龍真人凌空三次“指點”,裨益極大,不然估計陳平安真要走著進入青峽島,躺著離開書簡湖。

    只是修道一事,可謂命途多舛。碎去那顆金身文膽后,后遺癥極大,而當初打造五行之屬的本命物,成為重建長生橋的關鍵。

    這與品秩高低也息息相關,崩壞之后,那就是品秩越高摔得越重,碎后重建,難上加難,這就使得趕緊煉化第三件本命物,成了燃眉之急。

    所以崔東山改變了初衷,他留在竹樓的那封密信建議陳平安這位先生,五行之土的本命物,還是選取當初陳平安已經放棄的大驪新五岳土壤。崔東山并未細說緣由,只說讓先生信他一次。作為大驪“國師”,一旦吞并整座東寶瓶洲,讓一洲成為大驪一國之地,選取哪五座山頭作為新五岳,自然是早就胸有成竹,例如大驪本土龍泉郡,披云山晉升為北岳,整座大驪,知曉此事之人,連同先帝宋正醇在內,當年不過一手之數。

    中岳正是朱熒王朝的舊中岳,不但如此,那尊迫于大勢,不得不改換門庭的山岳大神,依舊得以維持祠廟金身,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成為一洲中岳。作為回報,這位“原封不動”的神祇,必須幫助大驪宋氏,穩固新河山的山水氣運,任何轄境之內的修士,既可以受到中岳的庇護,但是也必須受到中岳的約束,不然,就別怪大驪鐵騎翻臉不認人,連它的金身一起收拾。

    墨家豪俠許弱,親自負責此事,坐鎮山岳祠廟附近。

    屆時阮邛也會離開龍泉郡,去往新西岳山頭。新西岳,名為甘州山,與風雪廟相距不算太遠,一直不在當地五岳之中,此次算是一步登天。

    而一撥大驪頭等供奉,皆是金丹、元嬰這類地仙修士,會去往名為磧山的那座新東岳,一同巡視邊境,防止在各地負隅頑抗的亡國修士破壞當地山水。

    至于南岳,范峻茂,會是那邊的山岳正神。關于大驪新南岳的選址,崔東山賣了一個關子,說先生可以拭目以待,到時候就會明白何謂“積土成山”了。

    崔東山在信上坦言,他會借此機會,早早從其余新四岳的山根上刨土,讀書人的事,能叫偷嗎?再說了,即便先生最終仍是不愿選取山岳五色壤,作為下一件本命物,一籮筐一籮筐的珍稀土壤,至少也該裝滿一件方寸物,這就是好大一筆小暑錢,趁著如今看管不嚴,不要白不要。至于北岳魏檗那邊,反正先生你與他是穿一條褲子的,客氣作甚?

    陳平安不知不覺就已經到了那座氣度森嚴的江神廟。

    此處香火不是太旺盛,比不得埋河水神廟,大半夜還有千余香客在外等候,苦等入廟燒香,畢竟龍泉郡一帶,百姓還是少。等到龍泉由郡升州,大驪朝廷不斷移民來此,到時候這座大驪江神廟的熱鬧場景是完全可以想象的。

    陳平安猶豫了一下,步入其中,古柏郁郁,多是從西邊大山移植而來。

    到了主殿那邊,陳平安跨過門檻,抬頭望向那座彩繪泥塑神像,高四丈,栩栩如生,彩帶縈繞,似要飛升。

    金身神像的高矮,很大程度就意味著一位神祇在一國朝廷內的山水譜牒位次的前后。像先前陳平安路過的那座祠廟,神像高不過一丈余。

    陳平安知道此間秘事。

    這位江神娘娘本名楊花,曾是大驪娘娘的貼身侍女,懷抱一把金色長穗的古劍,只是后來不知為何,舍了人身,死而為神,成為這條江水的神靈。她在水中承受巨大痛苦,自塑神祇金身的時候,曾經引來異象,金身品秩極高,使得大驪朝廷極其重視,先是將河升江,再將這位水神娘娘直接提拔到江神中的最高位。

    陳平安既沒有請香燒香,也沒有做出任何禮敬舉動,待了片刻,就離開大殿,走出占地廣袤的祠廟,原路返回。

    從頭到尾,江神廟氣象寂然,唯有香火裊裊。

    陳平安這次沒有勞駕魏檗,等到他徒步走回落魄山,已是第二天的暮色里,其間還逛了幾處山頭。當年得了幾袋子金精銅錢,阮邛建議他購買山頭,陳平安帶著窯務督造署繪制的堪輿圖,獨自走遍群山,最后挑中了落魄山、真珠山在內的五座山頭。如今想來,真是恍若隔世。

    陳平安登山后,先去了趟竹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總不能每天都躲著老人。再說了,老人真要揍他,也躲不掉。

    陳平安在一樓寫了幾封信,打算分別寄去山崖書院、青峽島劉志茂和顧璨、梳水國宋雨燒所在山莊。其中寄給顧璨的那封信,還要顧璨幫忙捎話給珠釵島劉重潤。至于寄給劉志茂的飛劍傳訊,則提了一下春庭府女官紅酥的處境。

    劉志茂大難不死,如今不但已經安然走出宮柳島水牢,重返青峽島,并且搖身一變,與劉老成一樣,成了玉圭宗下宗的供奉,并且排名第三。當年對青峽島落井下石的書簡湖諸多勢力,估計要吃不了兜著走。至于青峽島內的弟子、供奉,更要吃掛落,例如那個萬般謀劃都以師父劉志茂必死作為前提的聰明人——素鱗島金丹修士田湖君。

    所以老話說的做人留一線,還是很有道理。

    最后一封信,是寫給桐葉洲太平山鐘魁的,需要先寄往老龍城,再以跨洲飛劍傳訊。其余書信,牛角山渡口有座劍房,一洲之內,只要不是太偏僻的地方和勢力太弱小的山頭,皆可順利到達。只不過劍房飛劍,如今被大驪軍方牢牢掌控,所以還是需要扯一扯魏檗的大旗,這是沒辦法的事情,換成阮邛,自然無需如此費勁,說到底,還是落魄山未成氣候。

    陳平安寫過一封封書信,找到裴錢和朱斂,讓他們送往牛角山。

    裴錢興致勃勃,就想要喊上青衣小童和粉裙女童一起趕路,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嘛。

    只是被陳平安制止了,裴錢只好與朱斂一起下山。不過問了師父能否牽上那匹渠黃,陳平安說可以,裴錢這才大搖大擺走出院子。

    本來以為自己只有下次闖蕩江湖,才能跟師父討要一匹小毛驢,不承想如今就能騎上高頭大馬了,不如以后就別混江湖了吧,騎馬在落魄山周邊逛蕩,不也算走江湖?還不用碰著那么多不喜歡的壞人,餓了就能跑回落魄山,不愁吃不愁穿,這樣的江湖,小歸小,可她很中意啊。

    鄭大風已經不在山上,說是去龍泉郡城那邊結幾筆賬,然后再來落魄山長住。估計鄭大風是跟酒樓客棧欠了一屁股債,這不,跟朱斂借了錢,至于還不還,什么時候還,天曉得。

    那個名叫岑鴛機的少女,當時站在院子里,手足無措,滿臉漲紅,不敢正視那個落魄山年輕山主。

    陳平安自然不會介意那點誤會,說實話,起先一番自作多情,誤以為朱斂一語中的,不承想很快被天真少女當頭一棒,陳平安還有點失落來著。

    倒不是陳平安真有花花腸子,而是世間男子,哪有不喜歡自己模樣周正、不惹人厭?

    陳平安也沒有故意冷落岑鴛機,再次將先前龍泉郡城岑家門口的言語說了一遍,既然到了落魄山,要在這里習武,規矩必須得有,最好先與朱斂一一問清楚,然后只要在規矩之內,再做什么說什么,便沒了忌諱,而且即便將來受了責罰,覺得自己沒有錯,也不用擔心,可以直接找他陳平安講道理,絕對不會有人攔阻,只要她講得對,陳平安就認她的理。

    岑鴛機迷迷糊糊,點了點頭,還是不說話。

    她既寬心又憂心,寬心的是落魄山不是龍潭虎xue,憂心的是除了朱老神仙,從年輕山主、山主的開山大弟子再到那對青衣、粉裙小書童,都與她心目中的山上修道之人,差了很多。唯一一個最符合她印象中仙人形象的“魏檗”,竟然還不是落魄山上的修士。

    至于那個名叫石柔的老頭子,不愛說話,更是古怪,瞧著就瘆人。

    岑鴛機心中嘆息,不管了,還是安心習武吧。

    陳平安帶著青衣小童和粉裙女童,一起走向竹樓那邊的崖畔石桌。

    粉裙女童坐在陳平安身邊,位置靠北,如此一來,便不會遮擋自家老爺往南眺望的視野。青衣小童則坐在陳平安對面。

    一伸手,粉裙女童便掏出一把瓜子,與最喜歡嗑瓜子的裴錢相處久了,她都有些像是賣瓜子的小販了。

    陳平安正色說道:“你們始終沒個正式的名字,也不是個事。以后落魄山可能會有個門派,說不定連祖師堂都會有。不過你們的本命名字,你們還是自己藏好,我這些年都沒問你們,以后也不會,就算落魄山日后成為了真正的修行山頭,同樣不會跟你們索要,我現在就可以把話撂在這里,以后誰嘴碎,拿這個說事,你們跟我說,我來跟他聊。但是將來可以記錄在祖師堂譜牒上的名字,終歸得有,所以你們有沒有喜歡的化名?”

    山川湖澤的精怪妖物,所謂的本命姓名,必須小心翼翼篆刻在心湖、心扉、心田某處。尤其是化作人形之后,這個名字必不可少,等于是“昭告天下”,如同立國的國號。

    山上秘傳,若是精怪妖物不愿被“記錄在冊”,就會被浩然天下的大道所排擠,坎坷不斷。許多遠離人間的山澤精怪,不諳此道,修行路上又沒有人告知此事,導致百年千年,始終無名無姓,跌跌撞撞,破境緩慢,成道極難,不被浩然天下認可。只是一旦真名被修士掌握,精怪妖物就等于被拿捏住一個大把柄。所以陳平安從未詢問過青衣小童和粉裙女童的本命真名。

    陳平安突然笑了,自信滿滿道:“如果你們自己想不好,沒關系,我來幫你們取名字,這個我擅長啊?!?/br>
    原本還在搖頭晃腦嗑瓜子的青衣小童,給雷劈了似的,丟了瓜子在桌上,雙手撐在石桌上,哀號道:“使不得??!我可以自己慢慢想名字啊,老爺你已經如此辛苦了,就別再勞心了……”

    就算是最親近陳平安的粉裙女童,粉撲撲的可愛小臉蛋,都開始臉色僵硬起來。

    陳平安看了眼青衣小童,又看了眼粉裙女童,問道:“真不用我幫忙?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別后悔啊?!?/br>
    青衣小童趕緊揉了揉臉頰,嘀咕道:“他娘的,劫后余生?!?/br>
    粉裙女童怕自家老爺傷心,就假裝沒那么開心,繃著粉嫩小臉兒。

    陳平安猶不死心,試探性問道:“我返鄉路上,琢磨出了好些個名字,不然你們先聽聽看?”

    青衣小童泫然欲泣:“老爺啊,我聽說讀書人的學問,用掉一點就少一點,四把劍,初一十五,降妖除魔,老爺你的學識、才情應該已經用得差不多了啊,就省著點用吧?!?/br>
    青衣小童一頭磕在石桌上,裝死,只是實在無聊,偶爾伸手去抓起一顆瓜子,腦袋微微歪斜,偷偷嗑了。

    陳平安嘆了口氣,道:“那行吧,什么時候后悔了,就跟我說?!?/br>
    青衣小童臉貼著桌面,朝粉裙女童做了個鬼臉。

    粉裙女童掩嘴而笑。

    陳平安笑臉溫柔,揉了揉她的小腦袋。

    返鄉路上,陳平安騎馬而行,翻看著一枚枚竹簡,仔細瀏覽上邊的美好文字,就為了給這兩個小家伙取個好聽的名字。

    可惜了,英雄無用武之地。

    聊完了正事,兩個小家伙起身告辭,跑得飛快。

    陳平安啞然失笑。坐在原地,桌上還剩下青衣小童沒吃完的瓜子,陳平安一顆顆撿起,獨自嗑著。自己與大驪宋氏簽訂山頭契約一事,朝廷會出動一位禮部侍郎來處理。陳平安拍拍手,掏出那張日夜游神真身符,有些猶豫。

    魏檗說過,福祿街李氏雖然底蘊不淺,可是李氏老祖當初強行破開金丹瓶頸,一舉躋身元嬰,耗費了大量家底。而且這位相對外邊修士而言“極其年輕”的元嬰修士,在驪珠洞天的禁制破開后,習慣了早年那種小天地,如今重歸大天地,當年的惠澤反而是禍事了,根基太淺,境界太高,以至于形成了海水倒灌的險峻形勢,需要消耗神仙錢來筑造堤壩,防止陰煞濁氣源源不斷的侵襲。

    除此之外,李氏如今在大驪京城那邊接手了一棟落魄王侯子孫的大宅子,諸如此類,開銷極大,所以李家現在是真缺銀子。

    最早小鎮上的福祿街、桃葉巷那四大姓十大族,已經大變樣。

    一些已經遷了出去,然后就杳無音信,一些已經就此沉寂,不知是蓄勢,還是在不為人知的幕后謀劃中傷了元氣,而一些當年不在此列的家族,例如桃葉巷謝氏,由于蹦出個北俱蘆洲天君謝實的老祖宗,如今在桃葉巷已經是首屈一指的大族。

    二樓那邊,老人說道:“明天起練拳?!?/br>
    陳平安應了一聲,站起身,去了竹樓后邊的小池塘。池水清澈見底,魏檗開辟出這方小塘后,這源頭活水,出處可不簡單,直接來自披云山,之后就將那顆金蓮種子丟入其中。

    陳平安蹲在一旁,伸手輕輕拍打地面,笑道:“出來吧?!?/br>
    一個蓮花小人破土而出,身上沒有半點泥濘,咯咯而笑,拽著陳平安那襲青衫,一下子坐在了陳平安肩頭。

    陳平安已經跟魏檗說過,讓他幫著照看蓮花小人。魏檗當時眼神恍惚,只是點頭。

    看了一會兒小池塘,當然沒能看出一朵花來。

    陳平安站起身,帶著蓮花小人走向一樓,這里算是陳平安的正式住處。

    許多物件都留在這邊,陳平安不在落魄山的時候,粉裙女童每天都會打掃得纖塵不染,而且還不允許青衣小童隨便進入。

    陳平安坐在桌旁,驀然而笑,當下依舊青衫,那就再做一回賬房先生,仔細盤點一下如今的家當?

    蓮花小人跳到桌上跑來跑去,查看桌上的物件和書籍是不是擺放整齊了,瞅得一絲不茍,稍有不齊整,就要輕輕搬動,十分忙碌。

    陳平安突然瞥見桌上的一只印章盒,打開后,里邊是一方私章,數次游歷,都未隨身攜帶,誤打誤撞,大概算是落魄山如今的鎮山之寶了。

    陳平安高高舉起印章,上面篆刻著三個字:陳十一。

    陳平安將這枚印章橫放在桌上,下巴枕在疊放的雙臂上,凝視著印章底部的篆文。

    陳平安坐起身,手腕擰轉,駕馭心神,從本命水府當中“取出”那枚本命物的水字印,輕輕放在一旁。

    兩枚印章,終于都不再形單影只了。

    陳平安重新趴在桌上,自言自語道:“希望有朝一日,當有人以不講理與我講理之時,先問過我的拳與劍答不答應。只是如今拳法也不高,劍術也不成,十年之約已經過半了,怎么辦呢?”

    就在此刻,背后鞘內劍仙,如點睛之龍,作壁上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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