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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劍來(1-7冊)出版精校版在線閱讀 - 第128章 小巷祖宅一盞燈

第128章 小巷祖宅一盞燈

了咱們仨一個措手不及,你們說厲害不厲害!”

    粉裙女童掩嘴而笑。

    青衣小童沒好氣道:“厲害個屁,害咱們在這里白等了這么多天,看我不一見面就跟他討要紅包,少一個我都跟陳平安急眼?!?/br>
    裴錢轉頭望向青衣小童,一只小手同時按住腰間刀劍錯的刀柄劍柄,語重心長道:“朋友歸朋友,可是天大地大,師父最大,你再這么不講規矩,一天到晚想著占我師父的小便宜,我可就要取你狗頭了?!?/br>
    話說得很老氣橫秋,是裴錢一貫的風格。

    大概是年紀不大的關系,又喜歡說些大話怪話,所以很難讓人分清楚裴錢到底哪句是真心話,哪些是可以當作耳旁風的無心之語。

    青衣小童白眼道:“就憑你那三腳貓功夫?”

    裴錢搖搖頭,道:“我跟老廚子熟啊,請他出手打死你,我再取你狗頭,又沒說錯?!?/br>
    粉裙女童有些緊張,生怕這兩個家伙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他們倆雖然經常拌嘴,可是真正動手,還真沒有過,兩個人倒是經常喜歡“文斗”,動嘴皮子,說一些搬山倒海的神仙術法,比拼高下。

    青衣小童掂量了一下遠游境武夫的分量,以及那個老廚子與裴錢的關系,再就是魏檗那個勢利眼,好像對裴錢也很刮目相看,他心中愁苦萬分,只得滿臉諂媚道:“裴女俠,咋這么開不起玩笑呢?陳平安是你師父,也是我家老爺啊,一家人和氣生財,說什么狗頭不狗頭的,再說了,我也不是狗啊,我可是道家三掌教都拍過數次肩膀的一條大蛟龍,就憑我這份英雄氣概,你就該多敬重我幾分,以后莫要再說這種傷和氣的氣話了,幼稚,不好?!?/br>
    裴錢一本正經道:“我可沒跟你開玩笑,我們江湖人士,一口唾沫一顆釘!”

    青衣小童嬉皮笑臉道:“知道啦知道啦?!?/br>
    粉裙女童松了口氣。還好他們兩個沒翻臉,不然她真不知道該怎么當和事佬。

    三人在紅燭鎮一座座屋脊上邊蜻蜓點水,很快離開小鎮,進入山中。一條盤踞在無人處的黑色大蛇游弋而出,腹部碾壓出一條深沉痕跡,聲勢驚人,裴錢率先躍上落魄山黑蛇的頭顱,盤腿而坐,將竹刀竹劍疊放在膝蓋上。

    粉裙女童坐在黑蛇背脊中央。

    青衣小童站在黑蛇的尾巴上,一晃一晃,只是當他望向裴錢的纖細背影,他心頭有些陰霾,先前那一瞬間,自己又感受到了裴錢恍若天生的壓迫感。

    這種讓人不太舒服的感覺,讓他很不適應。

    第一次察覺到裴錢身上的異樣,是在群山之中,他們一起圍追堵截那條成了精的亂竄土狗。當時裴錢渾身草木碎屑,臉上還有被樹木枝條鉤破的幾條小血槽,她對于身上那點不痛不癢的傷勢,渾然不覺,眼中只有那條奪路而逃的野狗。終于好不容易堵住了那條“野狗”的去路,她貓著腰,死死盯住那條野狗,雙眼神采奕奕,拇指按住刀柄,緩緩推刀出鞘,竹刀出鞘一寸,眼神便炙熱一分。

    從那個時候開始,青衣小童就沒再將裴錢當作一個不諳世事的小丫頭看待。

    他甚至還有些疑惑不解,挺正人君子的陳平安,怎么就找了這么個小怪胎當弟子,還是開山大弟子?

    棋墩山出身的黑蛇,無比熟稔返鄉山路。

    裴錢和青衣小童、粉裙女童,三個各懷心思。

    裴錢用刀鞘底部輕輕敲擊黑蛇頭顱,皺眉道:“別偷懶,快一些趕路,不然哪天我學成了瘋魔劍法,就拿你來練手?!?/br>
    “座下”黑蛇只得加快速度。

    落魄山那邊。

    陳平安重返竹樓,百感交集。

    一路上,魏檗與陳平安該聊的已經聊完,以縮地成寸的一方山水神祇本命神通,先行返回披云山。

    石柔看著陳平安登上二樓的背影,猶豫了一下,搬了條竹椅,坐在檐下,很好奇陳平安與那個崔姓老人,到底是什么關系。

    老人不像是純粹武夫,更像是個退隱山林的老儒士,魏檗和朱斂,好像很默契,都沒有在她面前多說什么,就當老人不存在。

    老人一開始是想要栽培裴錢的,只是隨手輕輕一捏筋骨,裴錢就滿地打滾,一把鼻涕一把淚,可憐兮兮地望著老人。老人當時一臉自己主動踩了一腳狗屎的別扭表情。裴錢趁著老人怔怔出神,躡手躡腳地跑路,之后好幾天都沒湊近竹樓,在群山之中瞎逛,后來干脆直接離開西邊大山,去了騎龍巷的糕點鋪子,當起了小掌柜,反正就是死活不愿意再見到那個老人。從此,崔姓老人就對裴錢死了心,偶爾站在二樓眺望風景,斜眼瞥見裴錢像一只雛鳳幼鸞成天待在雞窩里還特別開心的樣子,老人就有些無奈。

    陳平安敲門進入。

    崔姓老人盤腿而坐,睜開眼睛,打量著陳平安。

    陳平安坐在老人對面,背著那把劍仙,腰間懸掛著養劍葫。

    老人覺得那把劍有些礙眼,至于那個養劍葫,還稍微好一些,江湖兒郎,喝點酒,不算什么。老人問道:“就靠著這些身外物,才得以活著離開那處污穢之地?”

    陳平安說道:“不能說‘就’,不過沒有這把劍,我還真活不下來。在書簡湖青峽島,差點被一位上五境野修打死?!?/br>
    老人譏笑道:“人家若是真要殺你,有無這把劍,根本不重要?!?/br>
    陳平安說道:“在可殺可不殺之間,沒有這把劍,可殺的可能性就會很大了?!?/br>
    老人皺眉不悅。

    陳平安緩緩道:“武學路上,當然是要追求‘純粹’二字,可是如果刻意為了盡善盡美的‘純粹’,一次次故意將自己置身于生死險境當中,一次涉險而過,哪怕再有兩次三次,可是總有一天,會遇到過不去的坎,到時候死了也就是死了。我覺得練拳的純粹,要先在修心一事上比山上修道之人更加純粹,先做到心境無垢,出拳之時夾雜著諸多身外物,事后才有機會剝除,這是武道純粹的根本,不然武學道路,本就道阻且長,坎坷難行,更有斷頭路在前方等著,如果仍是喜歡告訴自己死則死矣,還怎么走得遠?”

    老人雙拳撐在膝蓋上,身體微微前傾,冷笑道:“怎么,出門在外浪蕩幾年,覺得自己本事大了,已經有資格與我說些大話屁話了?”

    老人不過是身體向前傾幾分,竹樓二層的屋內,瞬間便是拳意豐沛如洪水,洶涌撲向陳平安,就連竹樓外的石柔,都察覺到這股洪澇即將決堤的驚人氣勢。

    陳平安坐在原地,巋然不動,身形如此,心境如此,身心皆是。

    室內如有迅猛罡風吹拂。陳平安不斷向后倒滑出去,只是依舊腰桿挺直,哪怕背靠墻壁,依舊絲毫不改坐姿。

    老人嘆息一聲,眼中似有憐憫神色,問道:“陳平安,走完了一趟書簡湖,就已經這么怕死了嗎?你難道就不好奇,為何自己遲遲無法水到渠成破開五境瓶頸?你以為是自己壓制使然,還是你自己不敢去深究?”

    陳平安默然無聲。

    老人看著這個背靠墻壁的枯槁年輕人,道:“怕死就是怕死,你不敢承認罷了。當然,你自有怕死的萬般理由,我不會因此而笑話你半句。不過呢,世事值得玩味處,就在于此,習武也好,修道也罷,可不管你的想法是不是合乎情理,所以你的道理是對的,但是很可惜,你無法用一個于你正確的道理,來說服自己的本心。你如今想要練劍,這個執念越來越深刻。我猜測你在書簡湖這幾年,經常會有這樣的念頭,一個是武夫好像不夠強,一個是劍仙實在太瀟灑。這些念頭在不經意間起起伏伏,浮光掠影,你卻不自知。這是人之常情,你從未見過我真正出手,但是你卻走過了一趟劍氣長城,相信親眼所見的劍仙,不止一兩位?!?/br>
    陳平安欲言又止,似乎想要反駁。

    老人笑道:“我當年喂拳,出拳太多,拳拳有分寸,是將你的三境武道之路,打得無比平整,所以你雖然遭受太多痛楚折磨,但是路途很……平緩,這自然是我的厲害之處,不傷你體魄本元半點,更不壞你本心絲毫。但是你所見的劍仙風姿,可不會管你一個小武夫的心境,劍意縱橫千百里,氣沖斗牛開云海,隨隨便便一巴掌,就會在你心路上拍出一個大窟窿,你又是喜歡自省的半吊子讀書人,喜歡有事沒事就回頭,看看自己走岔了沒有,不承想每次回頭,就要下意識看一看那個窟窿,如凝深淵,如觀深井,深墜其中,不可自拔?!?/br>
    陳平安點頭道:“在老龍城,我就意識到這一點,劍修左右在蛟龍溝的出劍,對我影響很大,加上先前魏晉破開天幕一劍,還有老龍城范峻茂飛往桂花島的云海一劍……”

    說到這里,陳平安神色凝重,道:“可是進入書簡湖后,我并非如前輩所說,毫無察覺,事實上恰恰相反,我已經有意識去一點點消弭這種影響?!?/br>
    老人大笑道:“往水井里丟石子,每次還要小心翼翼,盡量不要在井底濺起水花,你填得滿嗎?”

    陳平安恍然大悟,伸手擦了擦額頭汗水,問道:“敢問前輩,那我應該如何做?”

    老人冷嘲熱諷道:“看來一趟書簡湖之行,讓你形神憔悴不說,連一顆原本還湊合的腦袋瓜子也生銹了?!?/br>
    陳平安只是凝視著老人。

    老人沉默片刻,道:“好在有些東西還沒丟干凈,不然就真沒救了?!?/br>
    老人抬起一只拳頭,道:“習武?!?/br>
    老人抬起另外一只手,雙指并攏,又道:“練劍?!?/br>
    然后老人收起雙手,站起身,居高臨下,俯瞰陳平安,道:“即便可以兼得,那么主次怎么分?分出主次,當下又怎么分先后?什么都沒想明白,一團糨糊,成天渾渾噩噩,活該你在城門大開的關隘外邊繞圈子,還洋洋自得,告訴自己不是打不破瓶頸,只是不愿意而已。話說回來,你躋身六境,確實簡單,不過就跟一個人滿褲襠屎一樣,從屋外進門,誤以為進了屋子就能換上一身干凈衣衫,其實,那些屎也給帶進了屋子,不在身上,還在屋內。你好在誤打誤撞,總算沒有破境,不然就這樣從五境躋身的六境,也好意思一身屎尿登上二樓,來見我?”

    老人輕輕一跺腳。

    陳平安的后背,被撲面而來的劇烈罡風,吹拂得死死貼住墻壁,不得不用手肘抵住竹樓墻壁,再竭力不讓后腦勺靠住墻壁。

    體內一股純粹真氣若火龍游走竅xue。

    老人瞇眼望去,驟然間抬起一腳朝陳平安額頭那個方向踹出。砰然一聲,陳平安的后腦勺狠狠撞在墻壁上,體內那股純粹真氣也隨之停滯不前,如背負一座山岳,壓得那條火龍只能匍匐在地。

    老人嘖嘖道:“陳平安,你真沒想過自己為何三年不練拳,還能吊著一口氣?要知道,拳意可以在不練拳時,依舊自我砥礪,可是身子骨,撐得???你真當以為自己是金身境武夫了,就從來不曾捫心自問?”

    陳平安呼吸困難,臉龐扭曲。

    他早知道這次返回竹樓,會有大苦頭要吃,只是沒想到來得這么直截了當。

    但是老人的那個問題,讓陳平安的心意驟然停歇,如同“懸崖勒馬”,暫時摒棄老人的拳罡帶來的壓制,靜心聚氣,聚精會神,去思考這個之前依稀想過卻一筆帶過的問題。

    老人抬起腳,一腳尖踹向墻壁處陳平安的腹部,一縷拳意罡氣,剛好擊中那條極其細微的火龍真氣。

    陳平安隱約間察覺到那條火龍的首尾和四爪,在自己心扉門外,驀然間綻放出三串如爆竹、似春雷的聲響。

    老人說道:“顯然是有修行之人,以極高明的獨到手法,悄悄溫養你的這一口純粹真氣。如果我沒有看錯,肯定是位道家高人,在真氣火龍的頭顱,植入了三?;鹈绶N子,作為一處道家的‘天宮內院’,以火煉之法,助你一寸寸打通這條火龍的脊柱關節,使得你有望骨體容華煥發,先行一步,跳過六境,提前打熬金身境底子,效果就如修道之人追求的金玉形骸。手筆不算太大,但是巧而妙,火候極好。說吧,是誰?”

    陳平安一臉茫然。

    老人既然已經看出根腳,也就不再為難陳平安,收斂氣勢。

    陳平安靠墻而坐,汗流浹背。

    最后陳平安靈機一動,苦笑道:“我曾經見過一位朋友的師父,是位道袍繡有火龍的道人,道號火龍真人,現在想起來,當時離別之時,他確實伸出手指,虛點了我幾下?!?/br>
    光腳老人皺了皺眉頭,問道:“為何這位老神仙要白白送你一樁機緣?”

    修行路上,福禍相依,不可不察。

    陳平安抹了把汗水,笑道:“因為我送了那朋友一枚龍虎山大天師親手篆刻的小印章而已?!?/br>
    老人點點頭,道:“山巔修士,不愿虧欠,怕沾因果,你這一送,他這一還,就說得通了?!?/br>
    然后老人突然問道:“而已?”

    不等陳平安說什么,老人一腳踹出,陳平安的腦門處如遭重錘,撞在墻壁上,直接暈厥過去,連腹誹罵娘的機會都沒有。

    老人嗤笑道:“小小年紀,暮氣沉沉,真是欠揍?!庇质且荒_,踹得陳平安身體撞向墻壁,墜地后彈了一下,剛因為疼痛而清醒幾分,就又因為疼痛而暈厥過去。

    從頭到尾,老人沒有刻意隱藏氣機和言語。

    一頭依附仙人遺蛻的女鬼算個屁。

    竹樓檐下,女鬼石柔坐在翠綠小竹椅上,局促不安,她咽了口唾沫,突然覺得比起一登樓就被往死里打的陳平安,自己在落魄山這幾年,真是過著神仙日子了。

    石柔猛然站起身,仰頭望去,二樓那邊,光腳老人手里拎著陳平安的脖子,輕輕一提,高過欄桿,隨手丟下,石柔慌慌忙忙接住。

    老人說道:“這家伙想得太多,睡得太少。讓他先睡個飽,這段時間,誰都別去吵他?!?/br>
    石柔趕緊將陳平安放到一樓床鋪上,悄然退出,關上門,乖乖坐在門口竹椅上當門神。

    老人走下竹樓,來到崖畔。今日云霧濃重,遮蔽視野,畫卷壯麗,猶如天風震撼大海潮,身處落魄山高處,如同置身于澤國,稍稍左邊,有一座毗鄰落魄山的山峰,獨獨高出云海,如仙人踩高蹺。老人隨手一揮袖,輕易打散整座云海,如開門見山河。

    這一幕,看得石柔眼皮子微顫,趕緊低斂視線。

    這要是一袖子打在她那副仙人遺蛻上,真不知道自己的魂魄會不會徹底煙消云散。

    先前她最害怕的那個崔東山拜訪過落魄山,就在二樓。石柔從未見過如此失魂落魄的崔東山,老人坐在屋內,并未走出,崔東山就坐在門外廊道中,也未走入,但是稱呼老人為爺爺。

    從那一刻起,石柔就知道該如何跟老人打交道了,很簡單,盡量別出現在崔姓老者的視線中。

    老人駐足遠望。

    一條腹有金線、生有四爪的巨大黑蛇,從山門那邊,沿著寬闊山道,迅猛登山,臨近竹樓后,死活不敢靠近。裴錢知道它守規矩,也不為難它,飄落在地,躬身前奔。粉裙女童尾隨其后,如粉蝶紛飛,極其可愛。青衣小童顯得比較無精打采,滑下了黑蛇尾巴,慢悠悠吊在兩個家伙的身后,就要見著陳平安了,青衣小童不知為何,還是有些心虛。

    裴錢到了竹樓,石柔趕緊將老人言語重復了一遍。裴錢既有失望也有擔憂,輕輕走到竹樓門口,試圖從綠竹縫隙當中瞧見屋子里邊的光景,當然一無所獲,她猶不死心,繞著竹樓走了整整一圈,最后一屁股坐在石柔的那條竹椅上,雙臂環胸,生著悶氣。師父回鄉后,竟然不是第一個瞧見她,她這個肩挑重擔的開山大弟子,當得不行啊,太不講究了。

    裴錢偷偷丟了個眼神給粉裙女童。

    粉裙女童立即心領神會,跑到光腳老人那邊,輕聲問道:“崔爺爺,我家老爺還好吧?”

    老人點頭道:“有些麻煩,但是還不至于沒辦法解決,等他睡飽了之后,再喂喂拳,就扳得回來?!?/br>
    粉裙女童臉色慘白。

    喂拳?

    她當然知道當年老爺的境遇,真真是怎一個“慘”字了得。

    一直豎起耳朵偷聽對話的青衣小童,也神色戚戚然??蓱z的老爺,才回家就跳進一座大火坑。難怪這趟出門遠游,要晃蕩五年才舍得回來,換成自己,五十年都未必敢回來。

    陳平安足足睡了兩天一夜才醒來,睜眼后,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走出屋子,發現裴錢和朱斂在門外守夜,一人一條小竹椅。裴錢歪靠著椅背,伸著雙腿,已經在酣睡,還流著口水,對于這個黑炭丫頭而言,這大概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人生無奈。陳平安放輕腳步,蹲下身,看著裴錢,片刻之后,她抬起手臂,胡亂抹了把口水,繼續睡覺,小聲夢囈,含糊不清。

    陳平安站起身,示意朱斂跟上他,兩人一起來到崖畔,那邊打造了一張刻有棋盤的石桌,還有四只篆刻云紋的古樸石凳。

    朱斂壓低嗓音,輕聲笑道:“若是裴錢瞧見了少爺這副模樣,可要心疼壞了?!?/br>
    陳平安嘆了口氣,道:“已經很好了,當初做了最壞的打算,以為七八年內都無法從書簡湖脫身?!?/br>
    朱斂點點頭,道:“雖然不知具體緣由,一些書信往來,老奴不敢在紙上詢問,可是能夠讓少爺這般度日如年,想來是天大的難事了?!?/br>
    陳平安取出兩壺書簡湖烏啼酒,跟朱斂一人一壺,輕輕磕碰。陳平安斜靠著石桌,一條胳膊擱在上邊,喝了一口酒,感慨道:“一言難盡?!?/br>
    “何謂風骨,無非是能受天磨?!?/br>
    朱斂轉頭凝視著陳平安的側臉,喝了一小口酒,輕聲勸說道:“少爺如今模樣,雖然憔悴不堪,可老奴是那情場過來人,曉得如今的少爺,卻是最惹婦人的憐惜了。以后下山去往小鎮或是郡城,少爺最好戴頂斗笠,遮掩一二,不然小心重蹈紫陽府的覆轍,不過是給街上婦人多瞧了幾眼,就憑空招惹幾筆風流賬、脂粉債?!?/br>
    久違的溜須拍馬。

    陳平安伸出手揉著臉頰,笑道:“你是當我傻,還是當那些女子眼瞎???”

    朱斂唏噓道:“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少爺你就等著吧,到了山外,遲早要被婦人……”

    陳平安連忙擺手,呵斥道:“打住打住,喝你的酒?!?/br>
    朱斂痛心疾首,道:“忠言逆耳!”

    陳平安微笑不言,借著灑落人間的素潔月色,瞇眼望向遠方。

    雖然當下是望向南方,可是接下來陳平安的新家業,卻在落魄山以北。

    除了原先包袱齋“安營扎寨”的牛角山,先前見機不妙,打算跳下大驪這條“沉船”,其他的仙家勢力,包括清風城許氏在內選中的朱砂山,其余還有鰲魚背、拜劍臺、蔚霞峰和灰蒙山等,除了拜劍臺位于最西邊,形單影只,并且山頭不大,其余多是西邊群山中靠南位置,恰好與落魄山相距不遠。尤其是灰蒙山,占地廣袤,先前的那個仙家勢力,已經砸下重金,加上大批盧氏遺民的任勞任怨,已經打造出連綿成片的神仙府邸,宛如人間仙境,最后等于是半賣半送,還給了大驪朝廷,不知如今做何感想,想來應該悔青了腸子。

    大驪宋氏在老龍城賒欠下的那些金精銅錢,由魏檗牽線搭橋,被陳平安用來買山,然后就此一筆勾銷,也算清爽了。

    尤其是那座建造出一座仙家渡口的牛角山,即將被陳平安收入囊中,但是必須暫時掛名在魏檗那邊,不然名不正言不順,這股源頭活水,里邊流著的可是一枚枚神仙錢,利益太過巨大,會被大驪權貴眼紅嫉妒。私底下,陳平安與魏檗對半分紅。

    當年幫著顧璨家與人在田間搶水無數次,陳平安不承想如今自己也能守著這么一塊收成驚人的“良田”。

    陳平安收回思緒,問道:“朱斂,你沒有跟崔老前輩經常切磋?”

    朱斂微笑搖頭,道:“老前輩拳頭極硬,早已走到我們武夫夢寐以求的武道盡頭,誰不仰慕?只不過我不愿打攪前輩清修?!?/br>
    朱斂身體后仰,轉頭望向竹樓那邊,問道:“我這么說,老前輩不會介意吧?”

    寂靜無聲,沒有回應。

    朱斂笑道:“老前輩除了偶爾手持行山杖,游歷群山,與那披云山林鹿書院的幾位老夫子切磋學問,一般不太愿意露面,閑云野鶴,不過如此?!?/br>
    朱斂記起一事,說道:“我在郡城那邊,無意間找到了一棵好苗子,是位從大驪京畿搬遷到龍泉的富家千金,年紀不大,十三歲,跟咱們那位賠錢貨,差不多歲數,雖然現在才開始學武,起步有些晚,可是勉強還來得及,我已經跟她的長輩講清楚,現在只等少爺點頭,我就將她領上落魄山。如今落魄山新建了幾棟府邸,除了我們自住,用來待人接物,綽綽有余,而且都是大驪出的銀子,不用我們掏一枚銅錢?!?/br>
    陳平安點點頭。如今落魄山人多了,確實應該建有這些棲身之所,不過等到與大驪禮部正式簽訂契約,買下那些山頭后,即便刨去租借給阮邛的幾座山頭,好像一人獨占一座山頭,同樣沒問題,真是財大氣粗腰桿硬,到時候陳平安會成為僅次于阮邛的龍泉郡大地主,占據西邊大山的三成地界,除去小巧玲瓏的真珠山不說,其余任何一座山頭,靈氣沛然,都足夠一位金丹地仙修行。

    陳平安好奇問道:“你要是愿意領著她登山,當然可以,不過是以什么名分留在落魄山?你的入室弟子?”

    若是朱斂在浩然天下收取的首位弟子,陳平安還真有些期待她的武學攀登之路。

    藕花福地的畫卷四人,朱斂如今境界最高,實打實的遠游境武夫,雖說走了捷徑,看似急功近利,但是陳平安內心深處,覺得朱斂的選擇,實則才是最對的。

    朱斂搖頭道:“老奴可沒興致給人當師父,讓她先當個落魄山的記名弟子吧,以后誰相中了她的根骨資質,只管拿走。老奴所作所為,不過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想著給少爺的落魄山添分人氣,不然盡是神怪鬼妖,不太像話,總覺得不利于風水。話說回來,這要是在藕花福地,少女那般天賦的弟子,就像是我去書肆買書的時候,路邊撿來的,可是在家鄉那邊,估摸著能讓一籮筐的江湖宗師,爭搶得你打我我殺你,腦漿四濺,很江湖了?!?/br>
    朱斂蹺著二郎腿,雙指捏住仙家釀酒的酒壺,輕輕搖晃,唏噓道:“不愧是浩然天下,英才輩出,絕不是藕花福地可以媲美?!?/br>
    陳平安笑問道:“怎么說服的少女家人?窮學文富學武,可不是開玩笑的?!?/br>
    朱斂呵呵笑道:“事情不復雜,那戶人家,之所以搬遷到龍泉郡,就是因為在京畿混不下去了,紅顏禍水嘛,少女性子倔,爹娘長輩也硬氣,不愿低頭,便惹到了不該惹的地方勢力,老奴就幫著擺平了那撥追過來的過江龍。少女是個念家重情的,家里本就有兩位讀書種子,不需要她來撐門面,如今又連累兄長和弟弟,她已經十分愧疚,想到能夠在龍泉郡傍上仙家勢力,二話不說就答應下來,其實學武到底是怎么回事,要吃多少苦頭,如今半點不知。也是個憨傻丫頭,不過既然能被我看中,自然不缺靈氣,少爺到時候一見便知,與隋右邊相似,又不太一樣?!?/br>
    陳平安“嗯”了一聲。朱斂做事情,還是牢靠的。

    朱斂突然轉頭一聲吼:“賠錢貨,你師父又要出遠門了,還睡?”

    裴錢連人帶竹椅一起摔倒,迷迷糊糊之間,瞧見了那個熟悉身影,跳起身飛奔而至,結果一看到陳平安那副模樣,立即淚如雨水珠子叭叭落,皺著一張黑炭似的臉龐,嘴角下壓,說不出話來。師父怎么就變成這樣了?這么黑黑瘦瘦的,學她做什么???

    陳平安坐直身體,微笑道:“怎么在落魄山待了三年,也不見你長個子?怎么,吃不飽飯?光顧著玩了?有沒有忘記抄書?”

    裴錢一把抱住陳平安,那叫一個嗷嗷哭,傷心極了。

    當年就該死皮賴臉跟著師父一起去的,有她照顧師父的飲食起居,哪怕再笨手笨腳,好歹在書簡湖那邊,還會有個能陪師父說說話、解解悶的人。

    陳平安瞪了眼在一旁幸災樂禍的朱斂。

    朱斂提起酒壺,自己喝了一大口罰酒,然后趁著陳平安輕聲安慰裴錢的工夫,拎著還剩下半壺烏啼酒的小壺,起身離去。好似要將月色與光陰,都留與那對久別重逢的師徒。

    裴錢好不容易才哭著鼻子,坐在一旁石凳上。

    個頭稍稍長高,但是很不明顯,尋常十三四歲的少女,這會兒身段也該如楊柳抽條,臉龐也會長開了,可裴錢就好像還是那個在紅燭鎮分別之際的黑炭丫頭。

    她嘰嘰喳喳,與師父說了這些年她在龍泉郡的“豐功偉績”:每隔一段時日就要下山,去給師父打理泥瓶巷祖宅;每年正月和清明節都會去上墳,照看著騎龍巷的兩間鋪子;每天抄書之余,還要手持行山杖,騎著那條黑蛇,兢兢業業巡視落魄山地界,防止有蟊賊潛入竹樓;更要每天練習師父傳授的六步走樁、劍氣十八停,女冠jiejie教她的白猿背劍術和拖刀法,更別提她還要完善那套只差一點點就可以登峰造極的瘋魔劍法……總之,她很忙碌,一點都沒有瞎胡鬧,沒有不務正業,天地良心!

    至于攆狗、斗鵝、踢毽子這些小事情,她覺得就不用與師父嘮叨了,作為師父的開山大弟子,這些個蕩氣回腸的事跡、壯舉,是她的分內事,無須拿出來顯擺。

    陳平安耐心聽完裴錢添油加醋的言語,笑問道:“崔老前輩沒教你什么?”

    裴錢眼珠子滴溜溜轉動,使勁搖頭,可憐兮兮道:“老爺子眼界高,瞧不上我哩。師父你是不知道,老爺子很高人風范的,作為江湖前輩,比山上修士還要仙風道骨,真是讓我佩服。唉,可惜我沒能入了老爺子的法眼,無法讓老爺子對我的瘋魔劍法指點一二,在落魄山,也就這件事,讓我唯一覺得對不住師父了?!?/br>
    大概是害怕陳平安不相信,一番言語已經兩邊討好的裴錢,以拳擊掌,響聲清脆,十分惱火道:“是我給師父丟臉了!”

    陳平安彎腰前傾,一彈指砸在裴錢額頭,疼得裴錢捂住腦袋,倒抽一口冷氣。

    陳平安笑道:“吃不住苦就老實說,什么眼界高,你唬誰呢?”

    裴錢揉了揉微微發紅的額頭,瞪大眼睛,一臉錯愕道:“師父你這趟出門,莫不是學會了神仙的觀心術嗎?師父你咋回事哩,怎么不管到哪里都能學會厲害的本事!我這輩子哪里還能趕上師父,只能在師父屁股后頭吃灰塵了……”

    陳平安一把擰住這個馬屁精的耳朵,笑罵道:“喲,繼續編,我看你能編到什么時候?!?/br>
    裴錢咧嘴笑了起來,只是一看到師父那張臉龐,便又泫然欲泣,連與師父開玩笑的心思都沒了,低下頭。

    陳平安嘆了口氣,拍了拍那顆小腦袋,笑道:“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很快灰蒙山、朱砂山和鰲魚背這些山頭,都是你師父的了,還有牛角山那座仙家渡口,師父占一半,以后你就可以跟來來往往的各色人物,理直氣壯地收取過路錢?!?/br>
    裴錢興致不高,“哦”了一聲。

    陳平安雙手籠袖,繼續遠望落魄山以南的夜景,聽說天氣晴朗的時候,只要眼力夠好,都能夠瞧見紅燭鎮和繡花江的輪廓。

    裴錢趴在石桌上,手指沿著棋盤刻線輕輕抹過,目不轉睛,看著師父。

    兩兩無言。

    得了朱斂的消息,青衣小童和粉裙女童從新建府邸那邊聯袂趕來,陳平安轉過頭去,笑著招手,讓他們落座,加上裴錢,剛好湊一桌。

    粉裙女童飛快跑來,向陳平安作揖行禮,畢恭畢敬道:“老爺?!?/br>
    青衣小童也有模有樣,鞠了一躬,抬起頭后,笑臉燦爛,道:“老爺,您老人家總算舍得回來了,也不見身邊帶幾個如花似玉的小師娘來著?”

    粉裙女童怒目相向,罵道:“不許胡說八道!”

    青衣小童挖著鼻孔,一屁股坐在陳平安對面石凳上,學裴錢趴在桌上,一臉疑惑道:“老爺,你是不是戴了張人皮面具行走江湖???大晚上的,我膽兒小,瞧著老瘆人了,趕緊摘下來吧?!?/br>
    陳平安笑道:“這是不想要紅包的意思?”

    青衣小童抬起腦袋,左看右看,認真道:“不承想細看之后,老爺愈發有男人味道了?!?/br>
    陳平安撓撓頭,落魄山?改名為馬屁山得了。

    陳平安隨后從咫尺物當中取出三件東西,千壑國渡口那位老修士贈送的九宮格寶匣,老龍城苻家賠償的一塊老龍布雨玉佩,僅剩一張留在身邊的狐皮美人符紙,分別送給裴錢、青衣小童和粉裙女童。

    裴錢一打開看到琳瑯滿目的小物件,玲瓏別致,關鍵是數量多啊,高興得手舞足蹈。

    青衣小童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了那件價值連城的老龍布雨玉佩。

    粉裙女童捻著那張狐皮美人符紙,愛不釋手。

    陳平安對粉裙女童笑著解釋道:“以后打掃屋舍,不用你一個人忙活了,灌注靈氣后,可以讓一位符箓傀儡幫忙,靈智與尋常少女無異,還能與你聊聊天?!?/br>
    粉裙女童又起身給陳平安鞠躬致謝,一絲不茍。

    陳平安也攔不住。

    青衣小童突然說道:“是不是貴重了些?”

    陳平安打趣道:“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青衣小童哀嘆一聲,想了想,道:“不能收,我湊巧聽說過這種老龍城玉佩的珍稀,又不是涉及大道的蛇膽石,不然給我再多,我也來者不拒……”

    青衣小童將那塊玉佩放在桌上。

    陳平安見他眼神堅定,沒有執意要他收下這份禮物,也沒有將其收回袖中,只是拿起烏啼酒,喝了口酒,問道:“聽說你那位御江水神兄弟來過咱們龍泉郡了?”

    青衣小童耷拉著腦袋,答道:“可不是?!?/br>
    陳平安說道:“也別覺得自己傻,是你那個水神兄弟不夠聰明。以后他如果再來,該如何就如何,不想見,就隨便說個地方閉關,讓裴錢幫你攔下,如果還愿意見他,就繼續好酒招待著便是,沒錢買酒,錢也好,酒也罷,都可以跟我借?!?/br>
    青衣小童臉色有些古怪,疑惑道:“我還以為你會勸我不見他來著?!?/br>
    陳平安微笑道:“幾百年的江湖朋友,說散就散,有些可惜吧。不過有些忙,你幫不了,就直接跟人家說,真是朋友,會體諒你的?!?/br>
    青衣小童嘀咕道:“混江湖,與兄弟說自個兒不行,那多不豪氣?!?/br>
    青衣小童一說完這些,就更心虛了。

    陳平安笑道:“行吧,只要是跟錢有關,你就算是還想著在水神兄弟那邊打腫臉充胖子,不行也硬要說行,沒關系,到時候一樣可以來我這邊借錢,保管你還是當年那個闊綽豪氣的御江二把交椅?!?/br>
    青衣小童徹底蒙了,顧不得稱呼老爺,直呼其名道:“陳平安,你這趟游歷,是不是腦瓜子給人敲壞了?”

    陳平安安安靜靜坐在那邊,雙手籠袖,清風拂面,道:“哪天等你自己想明白了,兄弟不再是兄弟,即便朋友都做不得了,你至少可以問心無愧,自認從無對不起兄弟的地方。在落魄山,咱們又不是吃不著飯了,既然如此,江湖人身在江湖,只要還有酒喝,錢算什么?你沒有,我有。你不多,我很多?!?/br>
    青衣小童一把抓起那塊老龍布雨玉佩,抹了把臉,什么也沒說,跑了。

    裴錢和粉裙女童面面相覷。

    陳平安其實還有些話,沒有對青衣小童說出口。

    不管如何,陳平安都不希望青衣小童對他心心念念的那座江湖,太過失望。

    魏檗突然出現在崖畔,輕輕咳嗽一聲,道:“陳平安啊,有個消息要告訴你一聲?!?/br>
    陳平安站起身,問道:“怎么說?”

    魏檗指了指山門那邊,道:“有位好姑娘,夜訪落魄山?!?/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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