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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劍來(1-7冊)出版精校版在線閱讀 - 第53章 月下打瀑掛彩虹

第53章 月下打瀑掛彩虹

內長劍,便有些寂寞難耐。站在水榭內的宋雨燒有些感傷道:“若是高風還在世的話,今夜說不定就是他站在此處了?!?/br>
    劍水山莊的第二任莊主宋高風,也就是少莊主宋鳳山的父親,同樣是世間一流資質的劍坯,只可惜天妒英才,為情所困,走上歧途。這也是宋雨燒的最大心結所在,那場悲劇,很大程度上是宋雨燒一手造就的。宋鳳山的娘親,是山澤精怪出身,不為世人所容。那時候的宋雨燒何等意氣風發,從不計較世俗眼光,只憑一劍,傲視梳水國朝野,自認江湖上已無敵手,便開始獨自登山訪仙,最后救下了一個性情純善的小姑娘。她是草木成精,幻化人形,宋雨燒非但沒有厭棄她的出身,反而帶回山莊。她與少年宋高風兩情相悅,宋雨燒仍是對此不持異議,最終坦然坐在高堂之位,接受了那雙恩愛男女的所敬之酒。

    如果到此為止,也算一樁良緣美談,只是世事難料,精魅女子精心培育的一方花圃,靈氣充沛,花草四時長青。武林中人以訛傳訛,這塊山莊后山花圃的花草,就成了江湖上無數武夫夢寐以求的靈丹妙藥,吃下一棵,就可以增長十數年功力。若是有人偷摘一兩棵,心善的女子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著賊人取走便是。山莊也曾明言,花圃所栽植物,并無讓人增長功力的神效,只是略有延年益壽而已。隨著時間的推移,江湖上覬覦花圃的高人宗師,逐漸熄了那份齷齪心思。但是有一天,花圃被人偷采大半,那竊賊猶不滿意,將剩余花草踩踏殆盡,滿地狼藉?;ㄆ詿o益于江湖武夫的境界提升,卻是宋高風妻子的大道契機,經此浩劫,女子傷心欲絕,形銷骨立。

    宋高風順著蛛絲馬跡,找到罪魁禍首,竟是一名對他因愛成恨的江湖女子。那一劍,宋高風遞出得毫不猶豫,只是卻被女子父親攔阻,要知道那人是當時梳水國的武林盟主,是名動數國的拳法宗師,還是邊境武將出身,官場關系根深蒂固,深得皇帝陛下器重信賴。所謂眾望所歸的武林盟主,不過是皇帝管束江湖的一種手腕。

    無論宋高風如何拼死出手,都不是那人的對手?;氐絼λ角f之后,女子和她父親也跟著登門道歉,那個武林盟主,作為與宋雨燒輩分相同的江湖執牛耳者,竟然愿意當場自砍一臂,鮮血淋漓地站在山莊門外,說以此為女兒贖罪。宋雨燒哪怕劍術高出那人的武道修為一籌,又能夠如何?再砍掉那人一條胳膊?然后一劍削掉那名闖禍女子的腦袋?

    只能就此作罷了。

    宋高風沒有說一個字,甚至連露面都沒有,只是守在妻子病榻旁。宋雨燒在那對父女離去后,黯然轉身,去跟兒子訴說此事結果,宋高風閉門不見,只說了三個字:知道了。

    最后宋雨燒才知道,兒子宋高風入了魔道,修煉了一本魔道秘籍。他最后一次行走江湖后,銷毀面容,更換兵器,將那把佩劍留在家中。在那名拳法宗師金盆洗手辭去盟主的那天,宋高風潛入府邸,身負重傷,卻也成功手刃仇人。等到宋高風返回山莊,已是油盡燈枯,最終與奄奄一息的妻子,雙雙閉眼而逝。

    當時宋雨燒站在門外,尚且年幼的孫子宋鳳山,就默默守在爹娘床邊,沒有流淚,一言不發。

    人在江湖,不但身不由己,還會心不由己。

    宋雨燒對宋高風的愧疚,轉嫁到了孫子宋鳳山身上。后來宋鳳山執意要迎娶一名精魅女子,宋雨燒與宋鳳山幾乎反目。那場變故之后,宋雨燒徹底心灰意冷,越發悔恨。所以哪怕宋鳳山勾結梳水國其余三煞,宋雨燒仍是不愿痛下殺手,再不會以自己的江湖規矩,去管束一意孤行的宋鳳山。

    宋鳳山要做什么,宋雨燒心知肚明。

    那夜宋高風擊殺了前任武林盟主,但是真正的罪魁禍首,卻逃過一劫,之后皇帝陛下不愿與劍水山莊撕破臉皮,大概也有些心懷愧疚,便親自當起了媒人,讓劫后余生的可憐女子,成為梳水國一名功勛大將的妻子,成了品秩最高的誥命夫人。

    誰都知道老劍圣宋雨燒是講江湖規矩的,所以梳水國皇帝反而不用如何擔心這個江湖第一人。至于宋雨燒的孫子,當時十分年幼,所有人都覺得他肯定記憶模糊,注定難成心腹大患。

    就這樣,之后梳水國的這座江湖,風和日麗了二十多年,武林盟主寶座也空懸了二十多年。直到宋鳳山大開劍水山莊之門,大宴四方豪杰,在明天就要舉行正式的盟主大典。

    宋雨燒對于江湖早已沒有興趣,但絕不是萬事不上心。這么多年他為何經常獨自游歷江湖?難道真是散心?對孫子眼不見心不煩?絕非如此。

    宋雨燒明知道有一天會黑云壓城,直撲這座畢生心血所在的劍水山莊,孫子宋鳳山會踩過界,會在看似花團錦簇的大好形勢下,暗中成為朝野上下的眾矢之的。宋雨燒在這個心結之外,又有心結。第一個心結,是愧對兒子宋高風;第二個心結,是自己奉行遵守的江湖規矩,與孫子的所作所為,南轅北轍。

    這名梳水國劍圣,內心在猶豫,要不要向朝廷出劍。一旦出了劍,是否挑釁皇帝威嚴,宋雨燒其實根本不在乎,宋雨燒在乎的,是這違背了宋雨燒的本心。因為老人在內心深處,從來不認同宋鳳山的江湖。

    這一切,無法跟人訴說。

    之前那趟走江湖,原本是想要找到亦敵亦友的武林前輩——那名武德武功皆高聳入云的彩衣國劍神,宋雨燒既是切磋問劍,更是想要解開這個心結。只可惜那名劍術通神的老人竟然死了。這讓宋雨燒只得半路返回,才有了古寺那趟遭遇。

    黑衣老人在水榭百感交集,思緒飄搖,以至于沒有發現那名出拳破境的少年,久久沒有離開瀑布水簾。等到宋雨燒察覺到不妙,剛要去一探究竟,才看到陳平安緩緩走出瀑布,一躍而起,飄然落在水榭內,血rou模糊的雙手已經潦草地包扎上棉布。

    宋雨燒收起那些煩心的思緒,笑問道:“山莊的美酒已經嘗過滋味了,如今躋身小宗師境界,如何?是不是更好?”

    但是陳平安接下來的一句話讓老人瞪大眼睛:“好像還差一點才破境,現在就像一拳打破了瀑布,還差一腳沒跨過去?!?/br>
    宋雨燒打量著少年的內斂氣勢,一身拳意如瀑布洶涌流瀉,當得起“氣象萬千”這四個字。老人錯愕道:“你分明是實打實的四境了,老夫甚至可以拍胸脯說,就沒見過比你更堅實沉穩的三境,以及當下的嶄新四境。陳平安,你怎么可能還會覺得差一腳?!”

    陳平安無奈道:“宋老前輩,真差了一點火候,我說不上緣由,但是我是知道的。不過現在我知道大方向了,腳下有了一條路可以走,不會像之前那樣像無頭蒼蠅亂撞,差不多到老龍城之前,就能一點一點熬出來。運氣好的話,到了你們梳水國仙家渡口,可能莫名其妙就破境了。不過我這個人的運氣一直不太好,到了老龍城再破境的可能性,更大?!?/br>
    宋雨燒雙手負后,繞著少年慢行兩圈才停步,嘖嘖稱奇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今天算是長了大見識?!?/br>
    宋雨燒大笑道:“走,喝酒去!不管如何,哪怕沒有完完全全破境,都是一件值得慶賀的天大好事!”

    陳平安晃了晃酒葫蘆,酒還多著呢,便點頭笑道:“好啊?!?/br>
    宋雨燒突然問道:“山莊外邊的小鎮有一家酒樓,它的火鍋是一絕,食材好到能讓客人吃掉舌頭,酒也不錯。你要不要去嘗嘗?這會兒剛好是飯點了,老夫跟那邊的掌柜交情不錯,可以打八折?!?/br>
    陳平安一聽可以打八折,立即豪氣縱橫道:“那我來付錢!”

    宋雨燒笑呵呵道:“哦?事先說好,酒樓火鍋一頓飯,加上好酒,最少得開銷個五六兩銀子?!?/br>
    陳平安眨了眨眼,臉不紅心不跳道:“小鎮離山莊有點遠啊,不如咱們在院子里喝酒?!?/br>
    宋雨燒伸出大拇指:“真是一擲千金的豪杰氣概!”

    陳平安驀然大笑:“去就去。怎么不去?午飯就吃火鍋了!”

    宋雨燒愣了一下,不給陳平安反悔的機會,大笑一聲,撂下一句“隨我來”,就掠出水榭,踩著大樹高枝,往山莊外一路掠去。陳平安只好放棄了喊上徐遠霞和張山峰的念頭,緊隨其后。

    高過水榭之頂的時候,陳平安轉頭望向瀑布那邊,嘿嘿一笑。瀑布水簾之后的石壁上,少年偷偷摸摸以手指刻下了兩行字,從上到下,一行寫了一個姑娘的名字,另一行寫下了“陳平安到此一游”。少年希望下次再來劍水山莊的時候,自己身邊有那個姑娘。

    當然了,陳平安只敢偷偷這么想。

    泥瓶巷和杏花巷這邊,家家戶戶只要有紅白喜事,街坊鄰居都愿意主動幫忙,這跟上墳添土是一樣的規矩,祖祖輩輩留下來的,都不用講什么道理。今天杏花巷有人成親,娶了一個桃葉巷那邊的富貴女子。杏花巷這戶人家口碑好,當年便是馬婆婆那樣風評不好的老嫗,都跟這戶人家走得近,所以光是酒席就擺了將近二十桌,只要隨便給個紅包,無論是一粒碎銀子,還是幾枚銅錢,都能上桌吃飯,沾沾喜氣。

    酒桌上,有幾張陌生臉孔,為首一人還算熟悉,是泥瓶巷一棟老宅的老人,富家翁裝束,經常在小鎮逛蕩,久而久之,就混了臉熟。他姓曹,街坊們習慣喊他老曹。老曹對誰都和和氣氣,笑臉相迎,沒啥有錢人的架子,跟周邊的市井百姓都能瞎聊半天。他與成親這戶人家的韓老漢就經常嘮嗑,所以今天喝喜酒,包了個大紅包,給足了面子,換上嶄新衣服的韓老漢還特意拉著兒子兒媳來敬了酒。

    老曹帶了三人同行,都姓曹,相貌俊俏的年輕人曹峻,也住在泥瓶巷的曹家老宅,還有一對從外鄉趕回小鎮的爺孫,據說都是老曹的京城親戚,看樣子,混得不差,像是讀書人出身,而且像是帶著點官氣的。

    老曹是個喜歡熱鬧的,經常端著酒杯主動跑來跑去敬酒。桌旁邊那對京城人氏的曹氏爺孫,明顯不太適應這種鬧哄哄的場景,不太放得開手腳,坐在原地,偶爾夾一筷子菜,喝一口小鎮酒肆中等價格的燒酒。倒是曹峻相對自在一些,一腳踩在長凳上,自飲自酌,斜眼看著老曹跟一些老頭子稱兄道弟。

    那個桃葉巷的老親家,雖然家道中落,可比起杏花巷,家底還是要殷實許多,所以就有些端著。杏花巷、泥瓶巷的街坊對此也覺得正常,福祿街、桃葉巷的門庭,再不如當年風光,尋常人家一樣高攀不起。如果不是老韓的兒子有出息,如今在龍泉郡當差任職,否則哪里有這份福氣,娶一個桃葉巷的千金小姐?

    老曹又去別處酒桌廝混,曹峻咕嚕一下喝了口烈酒,深呼吸一口氣,趕緊夾了一筷子蹄髈rou,轉頭望向那對爺孫,用大驪官話笑問道:“咋的,吃喝不慣?不然咱仨回頭換個地兒,去酒樓吃頓好的?”

    一襲素潔青衫的老人笑著搖頭道:“不用如此講究,我只是在京城吃慣了齋菜,不適應喜宴上的大葷大rou而已,并非是瞧不起此處風土人情。何況這龍泉郡槐黃縣,本就是我曹氏的祖地,我們當子孫的,豈可忘本?!?/br>
    容顏俊美的曹峻點點頭,笑瞇瞇道:“攤上這么個不靠譜的老祖宗,是我們家門不幸啊?!?/br>
    老人萬萬不敢接話。置喙一位十一境劍修的家族老祖,哪怕老人貴為大驪王朝的上柱國重臣,也沒有這份膽量氣魄。

    那個風流倜儻、氣度迥異于曹峻的年輕人,名為曹茂,正是龍泉郡的新任窯務督造官。他是禮部衙門的直轄官員,玉樹臨風,在大驪官場有“曹家玉樹”的美譽。當時在槐宅驛站迎接大驪國師,也就曹茂一人一騎,渾身酒氣,晃晃悠悠下馬進了驛站,足可見這個京城貴公子的與眾不同。

    曹曦回到座位,哪怕是曹茂都下意識坐直了身體,青衫老人更是正襟危坐,放下了筷子,拿起酒壺,主動為隔著無數個輩分的老祖宗曹曦倒酒。

    曹曦一口氣喝完酒,放下酒杯,看著絡繹不絕進門道賀的客人,起身道:“別蹲著茅坑不拉屎了,咱們給后邊的人騰出座位,走了?!?/br>
    一行四人離開院子,巷子附近幾家的院落都擺滿了酒席。曹曦領著三人走入泥瓶巷,隨口問道:“你們皇帝回京城了?”

    老人恭敬答道:“回稟老祖宗,皇帝陛下身體有恙,已經由龍泉郡城的驛路北返京城?!?/br>
    曹曦路過顧家祖宅的時候,轉頭看了一眼門神破敗、春聯老舊的無人宅子,停下腳步:“據說這家的母子二人,如今被截江真君帶去了書簡湖青峽島。那個名叫顧璨的小屁孩,離開小鎮前,得了一樁天大機緣,能夠駕馭一條媲美十境練氣士的水蛟。而且那條水蛟境界攀升神速,極有可能在短短幾十年內破開十境瓶頸?!?/br>
    老人點頭道:“大驪朝廷在國師親手安排下,專門新建了一個諜報機構,負責記載驪珠洞天這些孩子的成長經歷,多是小鎮出身,除了顧璨,還有方才杏花巷內的馬苦玄,福祿街的趙繇,謝家長眉兒謝靈氣,但也有在此獲得機遇福緣的外鄉練氣士,例如大隋皇子高煊,總計十六人?!?/br>
    曹曦緩緩前行,再次停步:“那么這兩戶人呢?”

    相鄰兩棟宅子的主人,一個已經在大驪宋氏族譜上記名為宋睦,剛剛跟隨皇帝陛下一起返回京城;一個名為陳平安,已經南下遠游,但是在小鎮擁有兩座鋪子,在西邊大山擁有五座山頭。

    老人神色尷尬道:“十六人當中,應該沒有皇子殿下和陳平安?!?/br>
    曹曦哦了一聲:“那李希圣呢?”

    身為大驪上柱國的青衫老人搖頭道:“也無?!?/br>
    曹曦轉頭望向腰懸長短雙劍的曹峻:“你跟李希圣交過手,他以六境修為,就讓你一個九境劍修無功而返,覺得如何?”

    曹峻沒好氣道:“還能如何?他厲害啊,我是個窩囊廢唄?!?/br>
    曹曦笑呵呵道:“接下來你這個窩囊廢很快就要去往邊境投軍。運氣好的話,可以待在大驪藩王宋長鏡身邊,跟隨大驪鐵騎一路南下,說不定要一口氣殺到寶瓶洲中部才停下,又覺得如何?”

    曹峻直截了當道:“混吃等死唄?!?/br>
    大驪第一等世家子弟的曹茂,有些由衷佩服曹峻這哥們,雖然自己跟這個劍修看似年齡差不多,其實差了一甲子歲數。這段時日他和曹峻經常一起喝花酒,知道曹峻的玩世不恭,萬事不上心頭,是骨子里透出來的,不是嘴上說說的那種表面功夫。

    曹曦厲色道:“十年之內,你如果宰不掉一兩個十境老王八,到時候我親手宰了你!”

    曹峻雙手抱住后腦勺,對曹茂笑道:“我死后,記得幫我收尸,葬在神仙墳那邊。我覺得那邊風水不錯,跟一尊尊泥塑佛家菩薩、道教天官當鄰居,心情會好,因為不用聽人嘮叨,耳根子一定清凈,沒誰擾人美夢?!?/br>
    哀其不幸未必有,怒其不爭是真,曹曦勃然大怒道:“小王八羔子!你知不知道,為了修繕你湖心那座先天而生的劍氣蓮池,老子付出了什么代價?!”

    曹峻笑起來的時候,眼睛瞇成一條縫,像極了一只狡黠的狐貍:“這我哪里曉得,不然你說說看?”

    曹曦冷笑道:“有你這種子孫,真是家門不幸,祖墳冒再多的青煙,都沒卵用!滾蛋,趕緊去京城找宋長鏡,然后直接去南方邊境,老子這十年不想再見到你?!?/br>
    曹峻說走就走,拔地而起,肆意大笑,御風往北方而去。知曉這方天地規矩的督造官曹茂,剛要出聲提醒,已經來不及了。

    在小鎮南邊的龍須河畔,那座劍鋪有位兵家圣人冷笑一聲:“不長記性的東西?!饼埲の邓{天空一處,出現了好似一口泉眼涌水的景象,一柄長劍緩緩升起。

    “阮邛,這點面子也不給嗎?”曹曦有一把碧綠細繩似的本命飛劍,它正是劍仙曹曦能夠縱橫南婆娑洲的最大倚仗,是上古神人煉化一條萬里大江為劍器的半仙兵。曹曦臉色陰沉,心神一動,手腕上的碧綠細繩雖未現出真身,但是微微顫動,流溢出一絲絲綠色水汽,迅猛掠向高空。

    阮邛從泉眼涌出的那把劍,斬向壞了規矩的劍修曹峻頭顱,速度之快,遠遠超過曹峻御風北去的速度。如果沒有意外,不等曹峻離開舊驪珠洞天的邊境,就要被一劍斬掉腦袋。

    所幸在阮邛飛劍和曹峻身形之間,憑空出現了一條碧波滔滔的大河。大河隔斷長空,攔阻阮邛飛劍的去路。

    阮邛一劍斬斷寬不過數里的河水,碧綠長河竟是兩端折疊而起,壓向那把繼續前掠的凌厲飛劍。大河拍岸,不斷阻滯那好似一葉扁舟的飛劍前行,哪怕河水無窮無盡,風雪廟兵家圣人駕馭的那把飛劍,依然開河劈水,一往無前。

    曹峻轉過身,但身形不停,腰間長劍出鞘,剛好擊中阮邛飛劍的劍尖。曹峻的長劍一彈高飛,他嘔出一口鮮血,身形卻以更快速度倒退飛離。

    一條長達百里的河水翻滾成團,死死裹住阮邛那把飛劍,碧綠江水大球之中,不斷有劍氣激射而出,直到最后江水粉碎,化作漫天雨滴,只是水滴不等墜地,就重新凝聚為一縷縷碧綠劍氣,悠然返回小鎮泥瓶巷。

    阮邛那把毫發無損的本命飛劍,懸停在高空,稍作停頓,長劍下方又出現一座小水潭,飛劍緩緩向下,沒入水潭,就此消失于空中。

    這名先前吃過阮邛一拳的婆娑洲劍修,借此成功離開戰場,曹峻爽朗大笑:“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云!謝過阮圣人和老祖宗聯袂送行!”

    泥瓶巷內,曹氏上柱國老人百感交集,他雖不是練氣士,但是家族客卿供奉不乏山上高人,可是親眼看到此等驚天動地的神仙打架,仍是次數寥寥。京城曹氏這一代嫡孫、窯務督造官曹茂問道:“老祖宗,如果因此惹惱了此地圣人?”

    曹曦冷笑道:“打不過北俱蘆洲的十二境道家天君,難道老子還打不過一個寶瓶洲新十一境?曹峻能丟老曹家的臉,老子可不會丟婆娑洲練氣士的臉!”

    這一刻,曹氏上柱國和督造官曹茂才真正意識到,這位在小鎮貌似與人為善的老祖宗,為何能夠成為那座海邊雄鎮樓的看門人。

    一名漢子站在泥瓶巷巷口另一端:“那就試試看?”

    曹曦咧嘴道:“行啊,你挑地點,我挑時辰!”

    那名從劍鋪趕來興師問罪的漢子毫不猶豫道:“西邊大山之中,有一處方圓百里的山坳,人跡罕至,如今還有大驪設置的陣法禁制,足夠你我分勝負了?!?/br>
    曹曦使勁點頭道:“好,一百年后再打!”

    阮邛愣了一下,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轉身離去。

    曹茂伸手捂住臉,曹氏上柱國哭笑不得。

    曹曦翻白眼道:“干嗎?這叫智斗,你們懂個屁!”曹曦率先走入自家老宅,身后爺孫二人剛要跟隨其入內,房門卻砰的一聲關上。

    曹茂和爺爺相視苦笑,只得就此離開泥瓶巷,去往那座督造官衙署,秘密商議家族接下來的各方布局。

    寶瓶洲北方風雨已起,形勢大利于大驪王朝,當然是越早進場,獲利越大。何況如今曹氏還有一個天大的利好消息,老祖宗曹曦會留在寶瓶洲一段時間,天才劍修曹峻還要入伍大驪邊軍,想必皇帝陛下或多或少都會念這份香火情,未來百年曹氏穩壓廟堂死敵袁氏一頭,是板上釘釘的格局了。

    在落魄山竹樓習慣了粗布麻衣、光腳行走的崔姓老人,在被蓮花冠道人陸沉拜訪了一趟后,就轉了性子,換上了讀書人的青衫文巾,自己做了一根行走山林的竹杖、一雙登山木屐,經常下山去購置古書和文房用品,將竹樓二樓布置得好似書香門第的書房,一有空就提筆寫字作畫,看得青衣小童和粉裙女童面面相覷,誤以為老頭兒走火入魔了。后來粉裙女童看過了老人的墨寶,經常跟老人攀談,才發現原來老人是真正的碩儒,琴棋書畫都是一絕,對于儒家正統學問,更是功夫很深。

    青衣小童是個沒心沒肺和貪生怕死的,一門心思想著老頭子好好練武,早點成為武力冠絕這座小天地的大佬,自己才能安心,就經常跟老人旁敲側擊,跟老人說龍泉郡藏龍臥虎,不可以掉以輕心,苦口婆心訴說大驪江湖的云譎波詭,還是要靠一身拔尖的山巔修為才能震懾宵小之徒。

    只可惜老人根本不愿意理睬這個家伙,最多只是跟討教學問的粉裙女童閑聊,對于所謂的武道,好像就這么丟在地上,再不撿起了。青衣小童徒呼奈何,哀嘆著求人不如求己,只好繼續勤勉修行,竭力消化那兩顆進入了肚子的上等蛇膽石。

    最近迎來送往十分忙碌的新晉北岳正神魏檗,還是會時不時來到竹樓,看望那個丟入一顆紫金蓮花種子的小池塘。

    除了留在落魄山的那顆紫金蓮花種子,陳平安當時聽了魏檗的建議,既然是落魄山的主人,就留下了一方閑章在竹樓一樓,作為厭勝山水之物。印章正是齊靜春篆刻的“陳十一”,并無玄機,只是當時齊靜春給予陳平安的一份美好愿景而已。

    武道止境第十境之上,方是人間武神,可與天底下的山巔練氣士并肩而立。

    粉裙女童對此重視得無以復加,幾乎已經勝過那只崔東山托付給她的書箱。每天早中晚三次,她都會偷偷拿出自家老爺交給她的小印章,用綢緞絲巾仔細擦拭。不管青衣小童如何坑蒙拐騙,她都不許他染指分毫。

    如今出身黃庭國芝蘭樓的粉裙女童,借助陳平安贈送的蛇膽石,已經破開下五境最后一道門檻,躋身中五境第一境洞府境。之后的第七境觀海境,第八境龍門境,第九境金丹境,第十境元嬰境,依然是大道漫漫,遙不可及。

    只不過相比突然想要奮發上進的觀海境青衣小童,粉裙女童要更加順其自然,除了每天將竹樓收拾得纖塵不染,再就是翻翻書看看風景,心境恬淡,比起心性兇悍的御江水蛇,精魅化身的書樓火蟒,要更加從容隨意。于是如今換成了青衣小童嫌棄她愚笨懶散,不知進取。

    這天夜晚,青衣小童在崖畔入定修行,粉裙女童坐在小竹椅上嗑瓜子。崔姓老人下樓,搬了把竹椅坐在女童身邊,輕聲道:“千年崔氏,寶瓶洲頭等的書香門第,都沒能孕育出你這么一條靈慧火蟒,由此可見,機緣一事,苦求不得?!?/br>
    粉裙女童乖巧一笑,問道:“崔爺爺,你說我老爺如今破境了嗎?”

    老人幸災樂禍道:“老夫親手打磨出來的武道最強三境,哪里有那么好破的,估計還早呢。說不定到了最南邊的老龍城,陳平安的境界還是紋絲不動,老老實實待在三境瓶頸上,每天愁得喝悶酒,然后變成一個意志消沉的小酒鬼?!?/br>
    粉裙女童小聲埋怨道:“我家老爺的拳,一半算是崔爺爺你教的。老爺不破境,你怎么能偷著樂呢?”

    老人哈哈笑道:“你啊,不是我們武道中人,不知道‘世間最強三境’這個說法的分量。老夫當時一拳打殺了六境巔峰的崔氏供奉孫叔堅,只用上了五境的能耐,為何?就因為武夫的底子有厚薄,底子打得差了,如高樓風吹即晃;底子打得好,那就是一座名山大岳,屹立于大地之上,一點風吹雨打算不得什么,撓癢癢罷了?!?/br>
    粉裙女童憂愁道:“我家老爺身邊沒有人照顧,出門在外,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做,會不會耽誤他練拳???”

    老人瞥了眼青衣小童的背影,再收回視線,看著滿臉憂慮的小女童,感慨道:“能讓你們兩個湊在一起沒打架,也算陳平安調教有方。不知道以后家大業大了,陳平安是不是還能如此,待人接物,持中守正。小門小戶的規矩好不好,和豪閥世族的家風正不正,處理起來,是兩回事?!?/br>
    粉裙女童仰起頭,天真可愛道:“真有那么一天的話,崔爺爺你幫著我家老爺一些?”

    老人摸了摸小火蟒的腦袋:“有些家務事,外人幫不了的?!?/br>
    老人緩緩站起身,伸手指向遠處:“試想一下,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陳平安開宗立派,有你和小水蛇,有腹下生出金線、長出四足蛟爪的棋墩山黑蛇,有這么多座山頭,每座山頭都有高人坐鎮其中,例如那個認了陳平安當先生的……還有那些將陳平安叫作小師叔的孩子們,然后你們也成了世人眼中的仙家府邸,有了宗門長老,要收取弟子門生,陳平安手底下匯聚了十人、百人甚至千人、萬人。一旦自家人有了紛爭矛盾,他陳平安手心手背都是rou,就不是一拳一劍能夠解決的事情了,該如何處置?”

    粉裙女童在芝蘭樓看遍了各國史書,曉得這個問題的棘手,便連嗑瓜子的心情都沒了。

    崔姓老人笑道:“其實也不用太過憂心,陳平安有一點好,可能沒幾個人發現……”

    粉裙女童等了半天,都沒有等到老人的下文,忍不住問道:“崔爺爺,我家老爺身上都有那么多優點了,還有我不知道的好???”

    老人開懷大笑道:“你這小閨女有一點是真好,拍人馬屁,尤其是對你家老爺,能夠春風化雨,潤物細無聲!”

    粉裙女童有些赧顏,心想自己可沒有溜須拍馬,老爺就是有這么好呀。

    老人坐回竹椅,不再賣關子,笑著說道:“陳平安很好說話,所有跟他親近的人,都會把這一點當作天經地義的事情??煽傆幸惶?,陳平安會在某件事情上,變得很不好說話,甚至是最不好說話。到了那個時候,奇怪的事情就會發生了,所有人都會感到……心虛和害怕,絕不是第一時間去反駁什么?!?/br>
    粉裙女童趕緊雙手合十,喃喃道:“我可不希望老爺生氣?!?/br>
    老人嘆了口氣。他曾經在竹樓外殺人之后,氣勢洶洶地對陳平安問了一句:“你是隨我練拳,還是跟我學做人?”

    這既是老人的肺腑之言,其實又何嘗不是眼高于頂的老人,自認在“做人”這一點上,無法坦然說服陳平安?

    粉裙女童突然怯生生問道:“如果有一天,崔爺爺你做了錯事,然后我家老爺發火了,你會不會害怕???”

    老人在小家伙腦袋上敲了個栗暴,然后起身離去,氣呼呼道:“小丫頭真不會聊天!”

    崖畔那邊其實一直豎起耳朵偷聽的青衣小童,壞笑著轉過頭,朝粉裙女童豎起大拇指。粉裙女童開開心心嗑起了瓜子,心想這可不是我厲害,是我家老爺厲害呢。

    楊家鋪子的楊老頭,年復一年守著那座小小的后院。無數年來,除了接管楊家的家主,以及家族內某些僥幸成為練氣士的人物,得以知道那個驚世駭俗的秘密,小心翼翼地幫著老人守護著那個秘密,其余無論是生老病死的楊家子弟,還是進進出出的藥鋪伙計,一代代人,都只知道楊家鋪子有這么一個跟“自家長輩同齡”的老前輩,只知道老人常年足不出戶,性情古怪,不好打交道,但是治病救人很有一手。當然,老人要價不菲,否則任你是誰,只要出不起錢,那就準備棺材吧,反正棺材鋪子就在一條街上。

    楊老頭今天依然在后院抽著旱煙,只不過手里多了一本大驪書肆新刊印的小說,此小說出自小說家。小說家曾是浩然天下的九流十家之一,只是隨著光陰流逝,就像四大顯學之一的墨家如今不再是顯學,小說家也淪為最平常的諸子百家之一,多是書寫一些不入流的稗官野史,以及世俗百姓鐘情的脂粉艷文,博取噱頭。當然,針砭時事亦有,歷史上許多帝王將相的名聲口碑,其實很大一部分都是被小說家之言,給坑害得不堪入目。比如某些終其一生立志于朝政改革的治國能臣,到最后,最為后世熟知的事情,竟然不是那些治國良方,而是什么一夜御十女,無女不歡。又比如某些幾乎立功立德立言三不朽的儒家大賢人,竟然會夜宿尼姑庵,最后成了一個老不害臊的扒灰老漢,而此人道德文章蘊含的大禮至理,皆成空談和笑談。所以曾有儒教學宮圣人,不得不憤懣出聲:“末流小說家,誤國誤民第一!”

    只是制訂且掌管天下規矩的那位禮圣,對此仍是像對待妖族的態度一樣,給予了最大的寬容忍讓。

    此時此刻翻閱小說的楊老頭,對那場中土神洲的三四境之爭的雙方誰都看不慣,最多就是對那個“四”的學問宗旨,對那個“四”字,楊老頭愿意伸出大拇指,說一個“好”字;而對那個“三”——明明被封為亞圣,其實只在文廟排第三高位的儒家圣人,楊老頭很看不慣,認為由褒義淪為貶義的“道貌岸然”,形容此人最是恰當。

    楊老頭手上這本泛著淡淡墨香的小說,是店伙計從龍泉郡城那邊的書肆購買而來,上邊寫了許多江湖豪俠的成名經歷。在他們身處逆境絕境之時,總少不了幾句蕩氣回腸的豪言壯語,無非是怨恨老天爺不開眼的那些,楊老頭每次看到這些,似乎還挺開心。最后他合上書籍,樂呵呵道:“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就放過老天爺吧?!毙^之后,老人收起書籍,大口吞云吐霧,然后從袖中抖摟出一座貌似小廟的小物件,摔在地上,想了想,用竹煙桿敲了敲腳邊地面,輕聲道:“宋慶,你出來?!?/br>
    地面上那座小廟門口,有青煙滾滾而出,很快凝聚為一名面容滄桑的老者,他看到楊老頭后,一揖到地,沉聲道:“拜過神君?!?/br>
    楊老頭置若罔聞,只是吩咐道:“準許你離開此地轄境,寶瓶洲一洲之內,你當年境界依舊。你此行是為泥瓶巷曹氏子弟曹峻擔任護道人,只要曹峻修補完了那個心湖劍池,你這一脈的宋氏子弟,必然在這場大勢中崛起,享受人間榮華至少百年。此后你家子孫的境遇,福禍無門,唯人自召?!?/br>
    那個老者雖然只是陰魂形狀,卻仍有青煙凝為長劍懸掛腰間,劍氣已無,但是劍意盎然,顯而易見,老者生前必然是一名劍士。聽到楊老頭的承諾后,老者面露喜色,再次作揖道:“謝神君恩典!”

    楊老頭隨后一揮袖,頓時有一張張金色符箓遍布青煙老人全身,這是保證陰物老者行走天地間的護身符。陰物老者神魂大定,氣勢暴漲,劍意之盛,若非楊老頭吐出的那一大口煙霧遮蔽,恐怕就要氣沖斗牛,驚動龍泉郡所有練氣士。

    楊老頭說道:“去吧,曹峻如今已經去往大驪京城,你可以直截了當地跟他道明此事。宋慶,你若是膽敢壞了規矩,不只是你宋慶當場魂飛魄散,我保證將你這一脈宋氏斬草除根,要你香火斷絕,以后千年萬年再無你宋氏這一脈的半點痕跡?!?/br>
    老者抱拳肅穆道:“絕不敢冒犯神君!”

    楊老頭冷笑道:“多說無益,我自會看著你的行事?!?/br>
    老者領命,一閃而逝。

    楊老頭在那名小廟陰物消失后,抬起頭,望向浩然天下的厚重天幕,久久無言,最后無奈道:“舉頭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若真是如此,又何至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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