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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劍來(1-7冊)出版精校版在線閱讀 - 第30章 請破陣

第30章 請破陣

是分列左右的儒教第二代教主禮圣和為整個儒家文脈繼往開來的亞圣。

    禮圣獲得至圣先師最多的贊譽和嘉獎,被儒家視為道德楷模、禮儀之師,制定了儒教最嚴謹繁密的一整套規矩。亞圣公認學問之深廣最接近至圣先師,而且別開生面,讓儒家得以真正成為天底下唯一的“帝王師學”。

    再接著,便是眼前這位居文廟第四高位的文圣。當然,這已是陳年往事,如今這個位置已經空懸很久,因為神像一次次被降低位置,最后連文廟都待不下去了,被搬了出去。堂堂第四圣人,從儒家道統里卷鋪蓋滾蛋,這也就罷了,最后連神像都沒能保全,被一撥性子執拗極端并以衛道士自居的儒家門生打得粉碎。

    老秀才伸手繞到身后,拍了拍行囊,行囊消失不見。

    他又耐著性子問道:“不然咱們有話好好說,不打行不行?”

    高大女子略作思量,點頭道:“那我就客氣一點?”

    老秀才欣喜點頭,笑呵呵道:“如此最好?!?/br>
    一瞬間,那座劍陣的劍氣愈發濃烈磅礴,那股不可匹敵的劍勢簡直擁有割裂天地大道的跡象。

    相傳,上古劍仙眾多,豪杰輩出,敢不向三教祖師低頭,肆意縱橫各大天下,以止境劍術、至境劍道、無敵劍靈仗劍人間。

    高大女子扯了扯嘴角:“請文圣破陣!這么說,是不是客氣一些了?”

    老秀才一跺腳,氣呼呼道:“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古人誠不欺我!”

    高大女子擰轉那枝不知何處摘來的雪白荷葉,殺機重重。雖然她臉上笑意猶在,可怎么看都寒意森森:“打不過就罵人,你找削?”

    原先遍布于十里之外的圓形劍陣瞬間收攏,變成只圍困住河畔山崖這點地方。與此同時,劍氣愈發凌厲驚人,劍氣凝聚而成的劍陣墻壁讓天地間無形流轉的虛無大道都被迫顯現出來,黑白兩色激烈碰撞,火光四濺,最終一起歸于混沌虛無。

    老秀才縮了縮脖子,靈光乍現,立即有了底氣,大聲道:“打架可以,但是咱倆能不能換一個打法?你放心,我這個要求能夠順帶捎上陳平安,保證合情合理,合你心愿!”

    高大女子沉默不語,突然看到老秀才在可勁兒給自己使眼色。

    她猶豫片刻,點頭道:“可以?!?/br>
    客棧內,井口上,陳平安雙指并攏作劍,指向井底。

    第一縷劍氣造就的虹光在老水井內漸漸淡去大半,不再是那般讓人完全無法直視的耀眼刺目。借著光亮,陳平安依稀可見這一縷“極小”的劍氣在離開氣府竅xue后凝聚實質,如同一場暴雨,瘋狂砸在一塊“地面”上,而這塊承受暴雨撞擊轟砸的地面好像是一塊圓鏡的鏡面。

    陳平安當然不會知道,那叫雷部司印鏡,來歷不凡,大有淵源!

    在上古一位職掌雷法的天帝隕落后,雷部諸神隨之趁勢而起,瓜分掉了萬法之祖的雷霆權勢,各自掌握一部分雷霆威勢。再往后,就更加處境不堪,除了司職報春的那位雷部神祇之外,其余眾多神靈早已淪為山水河神之類的存在,要么受三教圣人約束敕令,不得跨出“雷池”,要么經常被類似風雪廟、真武山之流的兵家勢力,或是一些道家宗門,以雷法符箓、請神之術將其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而這面雷部司印鏡的主人曾是雷部正神之一,雖然屢遭劫難,從鏡面到內里早已破敗不堪,里頭的雷電光華幾乎消磨殆盡,但絕不是中五境修士能夠打破的。

    古井內的白衣少年,身形已經被鎮壓向下一丈多,仍是用雙手和肩膀死死抵住鏡子底部。被劍氣沖撞,鏡面震動不已,不斷崩開碎裂,但是很快又被鏡子內蘊含的殘余雷電自動修復為完整原貌。

    劍氣攻伐如鐵騎鑿陣,鏡面抵御如步卒死守。

    兩者相互消磨,就看誰更早氣勢衰竭。

    崔東山咬緊牙關,滿臉鮮血,模糊了那張俊美容顏。此時已經沒有多余力氣撂狠話,他只能在心中默念:“熬過這一場劍氣暴雨,我上去后一定百倍奉還!一定可以的,劍雨氣勢由盛轉衰,我只要再堅持一會兒,陳平安你等著!”

    雖然井底少年心氣不減,可這般渾身浴血的模樣,實在是凄涼了一些。

    哪怕是叛出師門的慘淡歲月,一路游歷,離開中土神洲,去往南邊那個大洲,最終選擇落腳于疆域最小的東寶瓶洲,昔年的文圣首徒崔瀺,遠游不知幾個千萬里了,一路上何嘗不是逍遙自在,妖魔鬼怪、魑魅魍魎,有誰能讓他如此狼狽?

    要知道,成為大驪國師之前的游士崔瀺,曾經有句難登大雅之堂的口頭禪,只憑喜好斬妖除魔一番之后,就會來一句:“彈指間灰飛煙滅,真是螻蟻都不如?!?/br>
    扛著鏡子的崔東山身形繼續下墜,只是幅度逐漸變小。

    鏡子還能支撐下去,可是鏡子外圍不斷有劍氣流瀉直下。被持續不斷的劍氣浸透,少年的身軀已經搖搖欲墜。他只得心念一動,從袖中滑出一張壓箱底的保命符箓。此符珍藏多年,此時用出,少年心疼到臉龐都有些猙獰。

    金色符箓先是粘在白衣袖口之上,然后瞬間融化。很快,那一襲白衣的表面就流淌滿金色符文,細聽之下,竟有佛門梵音裊裊響起,白衣如水紋滾動,襯托得他寶相莊嚴。

    若說金粉、朱砂是畫符最主要的材料,那么,另一些可遇不可求的材料一旦制成符箓,符箓蘊含的種種效果就會妙不可言。比如崔東山這一張,就是以一位西方佛國金身羅漢的金色鮮血作為最主要的畫符材料,而且這位得道高僧差點就形成了菩薩果位,因此血液呈現出金色,澆注在金粉之中,在符箓之上書寫《金剛經》經文,即可化為一張佛法無窮的金剛護身符,便是陸地劍仙的傾力一擊都能夠抵擋下來。

    這讓崔東山如何能夠不心疼?

    祭出這張價值連城的保命符后,少年心中略作計算,便輕松算出劍氣至多讓鏡面崩碎,而鏡子本身不會損壞,以后只要每逢雷雨之夜去往電閃雷鳴的云海之中接引雷電進入鏡面,過不了幾年,這面雷部司印鏡就可以恢復如初。

    如此一來,崔東山心中大定,略微歪斜手臂,胡亂擦拭了一下臉上鮮血:“奇恥大辱,差點壞了我這副身軀金枝玉葉的根本!”

    他閉上眼睛,開始默默蓄勢。

    這道劍氣將散未散的某個關鍵瞬間,就是他殺上井口的時機。

    他當然不會等待劍氣全部散盡,一旦被上面的陳平安發現自己沒死,那泥瓶巷的泥腿子說不定還真有后續的陰招險招。

    畢竟,此時的自己,無論是修為還是身軀,都經不起任何一點意外“推敲”了。

    真是大道泥濘,崎嶇難行!

    少年心中大恨。

    當初小鎮之行,是國師崔瀺自認為的收官之戰,因為涉及證道契機,他不惜神魂對半剝離,寄居于另外一副身軀,以少年形象大大方方離開大驪京城。

    原來以為哪怕斷不掉文圣先生、師弟齊靜春這一脈文運,也能夠以泥瓶巷少年作為觀想對象,借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砥礪心性,補齊最欠缺的心境,從而幫助自己一鼓作氣破開十境,便有望重新返回十二境巔峰修為。甚至可借助大驪推廣自己的學識,只要自己的事功學問能夠遍及半洲版圖,甚至一洲之地的儒家門生皆是我崔瀺之弟子,裨益之豐,無法想象。

    在當時看來,不管如何計算,崔瀺都能夠立于不敗之地,無非是獲利大小的區別。

    但是如何都沒有想到,齊靜春真正選中的嫡傳弟子,不是送出春字印的趙繇,不是送出僅剩書籍的宋集薪,甚至不是林守一這些少年讀書種子,而是那個名叫李寶瓶的小姑娘,是一個女子!女子如何繼承文脈?女先生,女夫子?就不怕淪為天下人的笑柄?不怕被儒家學宮書院里的那些老人視為頭號異端?

    更沒有想到,齊靜春代師收徒,將他崔瀺和齊靜春兩人的恩師——文圣的遺物,轉贈給了少年陳平安。

    如此一來,不但文脈沒有斷絕,薪火相傳到了李寶瓶這一代,而且使得原本欺師滅祖叛出師門的崔瀺,重新因為陳平安,再次與文圣綁在一起。

    這使得誤以為勝券在握的崔瀺心境瞬間徹底破碎,加上無形中的文運牽引,一跌就跌到了第五境修為。所幸之后跟楊老頭達成盟約,習得一門失傳已久的神道秘術,補全了崔瀺本身鉆研的一樁秘術漏洞,得以快速溫養魂魄,修為才如枯木逢春,開始回流上漲。但這種秘法存在一個致命缺點:積攢而成的修為是“假象”,用完一次就會被打回原形。除非一口氣突破十境,躋身上五境之后,就可以“假作真時真亦假”。虛實不定,真假混淆,便是另外一番天地。

    到達秋蘆客棧的時候,崔東山的“假象”境界其實已經重新臨近第九境,這才有機會以兵家“請神”的手段請出一尊儒家圣人的金身法相,這才讓寒食江神嚇得肝膽欲裂。境界是假的,手段是真的。否則以寒食江神統率北地水運數百年的閱歷和城府,怎么可能被崔東山馴服得像條溪澗小鲇?

    井底處,從井口倒下來的暴雨劍氣猶然咄咄逼人,劍光被鏡面撞得四處飛濺。

    崔東山幾乎已經雙腳踩在井底水道的底部,井水及與大江相通的城中地下水早已被劍氣蒸發殆盡。

    崔東山在心中開始倒數。

    他不想殺陳平安,千真萬確,至少暫時是如此。

    因為他更像是在拔河,希望將少年拉扯到自己的大道之上。至少短期之內,他不但不會禍害陳平安,反而會盡可能幫助陳平安增長修為,最多就是悄然改變陳平安的心性,春風化雨,潛移默化,最終讓他成為自己的同道中人。萬一陳平安運氣不錯,將來有希望繼承自己的衣缽,自己也不會拒絕。

    但是崔東山是真的想殺李寶瓶。因為這個小女孩以后一旦成長起來,遭受的罵名、排擠越多,他的大道修為就會越受到影響,因為他畢竟與陳平安猶有牽連。這不論是對追求盡善盡美的國師崔瀺還是崔東山而言,都是絕對無法忍受的事情。

    崔東山覺得這根本就是一場無妄之災:我哪怕再像一個居心叵測的壞人,可若是要殺你陳平安,何苦來哉一路裝孫子?分明于你是無害的。

    你陳平安憑什么因為一點猜測,就要對我痛下殺手?

    憑什么你自己覺得我會對三個孩子包藏禍心,就可以出手殺人,絲毫不拖泥帶水?

    那齊靜春一向推崇君子,為何被齊靜春看重的你偏偏如此不講道理?你小子算什么正人君子?老頭子又憑什么讓我跟你學做人?我崔瀺曾是文圣首徒,曾經傳授齊靜春學問,論在儒家道統之中的地位,我崔瀺高出賢人君子何止一籌?而你陳平安如此憑心做事,老頭子的眼光真是一如既往的糟糕啊。

    齊靜春幫你挑來挑去,還不是等于幫你挑了第二個我?

    雙腳觸及石板的崔東山繼續在心中倒數,伺機而動,心胸間同時涌起一陣快意:

    哈哈,如此更好,這意味著我脫離困境后,慢慢折磨你之余,至少會讓你陳平安留著一條性命,這樣你以后跟隨我走那條大道,會走得更加自然順暢。這么說來,你小子的運氣不算太差。

    再者,那個死老頭子在我身上種下的文字禁錮,只針對你陳平安一人,不許我對你有任何歹念,否則就要受那鞭笞誅心之苦。除此之外,倒是不曾約束其他行徑。這與老頭子的學問勉強算是一脈相承的,講究事事追本溯源。正本清源之后,方可在道德文章、為人處世上開枝散葉。

    將來我崔瀺要你親眼看著齊靜春的嫡傳,那個叫李寶瓶的小姑娘是如何死在你面前的,并且要你曉得何謂大道之爭,她又是為何而死的!

    時機已到!崔東山抵住鏡子的雙臂早已血rou模糊,深可見骨,只是毫不在意:“劍氣如虹是吧?瀑布倒掛是吧?給老子起開!”

    可是就在崔東山自以為得逞的前一刻,就只有這么一點毫厘之差,雙腳扎根,穩穩站在井口上的草鞋少年終于蓄勢完畢,但其神魂搖蕩,五臟六腑無一處不痛入骨髓,所以只能輕輕顫聲道:“走?!?/br>
    第二道瀑布傾瀉而下。

    你大爺的陳平安,老子就被你害死在這里了。

    這是崔東山當時唯一的念頭。

    陳平安在井口搖搖欲墜。

    在這之前。

    陳平安今夜第二次坐在涼亭里,當時他和做噩夢驚醒的李寶瓶在涼亭對坐,有一縷無緣無故的清風吹拂小涼亭。

    他記起一事,有些心酸,同時跟李寶瓶一起閉上眼睛,仔細聆聽檐下鐵馬風鈴聲,在心中默默告訴自己:“齊先生,如果檐下風鈴的聲響是偶數,這事就放一放,忍著那個姓崔的;可如果是奇數,我就出手了?!?/br>
    叮咚,叮咚,叮叮咚。

    第七聲之后,再無聲響。

    于是在李寶瓶離開涼亭后,少年站到了井口邊沿上。

    更早的時候,在陳平安離開小鎮之前。

    那次在楊老頭的提醒下,陳平安拿著雨傘離開楊家鋪子,去追那位登門拜訪楊老頭并送給他兩方山水印的學塾先生。

    一大一小走在小街上。

    “君子可欺之以方。這句話,你可以說給楊老前輩他們聽?!?/br>
    “以后遇事不決,可問春風。嗯,這句話,你只要留在心頭就好了,以后說不定用得著。但是我希望用不著?!?/br>
    說完這句話后,雙鬢霜白的讀書人難得不像在學塾傳授學問時那么古板嚴肅,眨了眨眼,望向少年,和煦笑著。

    在陳平安帶著李寶瓶一起離開小鎮時。

    某位青衫儒士的最后一點魂魄在去過了天外天某座大洞天之后回到人間,與草鞋少年和紅棉襖小姑娘并肩而行了一段距離便停下了腳步,望著那位師弟和自己弟子的背影,不再相送。

    讀書人最后默默揮手作別之時,隨著他輕輕揮袖,有一股春風縈繞少年四周,悄無聲息,久久不散。

    井中。

    連同那面雷部司印鏡一起,崔東山被狠狠砸回井底,整個人蜷縮在一起,躺在干燥至極的青石地板上,盡量躲在鏡面底下。

    雖然竭盡全力在作最后的垂死掙扎,可其實他心底已經萬念俱灰了。

    鏡子劇震不已,帶給下面的白衣少年巨大的沖撞力,以及劍氣流淌過鏡面后的劍氣“水流”帶給少年身軀的巨大灼燒感,都讓他開始意識模糊。

    就在閉眼的瞬間,老秀才烙印在他神魂之上的禁錮竟然消失不見了。

    白衣少年精神一振,如樹木久旱逢甘霖后煥發出勃勃生機。崔東山哪里還敢留有余力,此時不拼命更待何時:“哈哈,天助我也!老頭子,你竟然也會出現這種紕漏!老不死的你也會有弄巧成拙的一天,真真正正是天助我崔瀺,天無絕人之路!”

    只見一個個充滿浩然正氣的金色大字被滿臉痛苦扭曲的崔東山一點點從神魂之中剝離而出。這種讓人意念無處可躲的痛楚,可比千刀萬剮還要來得恐怖。

    可是崔東山頭腦愈發清明,“圣人教誨,以文載道”,他駕馭那些暫時無主的金字去撞擊那道劍氣瀑布。

    金字與劍氣相互撞擊,竟然沒有半點聲勢可言。但越是如此沉默,越是讓人驚駭窒息。

    不再是任何氣力、威勢之爭的范疇了,而只是另一種形式的大道之爭。

    這條瀑布,終究是一縷“極小”劍氣罷了。而那些金字,也只是被人臨時借用而已。

    兩者僵持不下,最后竟然像是要湊巧打出一個勢均力敵的局面。

    好似兩軍對壘,落得一個兩敗俱傷,皆是全軍覆沒。

    崔東山在察覺到機遇之后,不再束手待斃,而是開始小心翼翼坐起身,然后一點一點蹲起,最后總算是彎腰站立起來了。

    他向一側挪步,鏡面瞬間歪斜,將最后的劍氣全部倒向井口內壁另一側,之后干脆隨手丟了那面古鏡,雙腳點地,整個人沖天而起,然后身形瞬間消失不見,只有憤恨至極的陰沉嗓音不斷回蕩在古井之內:“你現在就算有第三道劍氣也來不及了!”

    陳平安站在井口,雙手劍爐立樁,在最后一道劍氣離去之后,就準備以拳法迎敵。

    那部《撼山譜》,曾在開篇序文里頭清清楚楚開宗明義:“后世習我撼山拳之人,哪怕迎敵三教祖師,切記,我輩拳法可以弱,爭勝之勢可以輸,唯獨一身拳意絕不可退!”

    與此同時,雅靜小院內,李寶瓶在屋內再度驚醒,不是做噩夢,而是被一把槐木劍給拍醒的。

    迷迷糊糊的李寶瓶驀然瞪大眼睛,之前破窗而入的木劍在空中迅速刻畫了一個“齊”字,然后嗖一下飛掠向門口。李寶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跳下床,靴子也不穿了,赤腳奔跑,打開屋門后,跟著木劍來到小師叔住的屋子。因為陳平安尚未回來,所以門沒有閂,被飛劍一下子撞開了,李寶瓶跟著飛劍沖入其中,看到它指了指那只背簍。

    李寶瓶在飛劍的指點之下,從背簍里掏出一塊印章,打開后發現是那方小師叔只給她偷偷看過一次的“靜心得意”印。飛劍這才使勁“點頭”,迅猛飛向屋外。

    李寶瓶握緊這方先生送給她小師叔的靜字印,跟著當初莫名其妙出現在背簍里的槐木劍一路飛奔到涼亭,隨后躍出涼亭,跑向小師叔所站的井口。

    剎那之間,李寶瓶手中的印章掙脫開她的掌心,迅猛掠向井口,高過她小師叔的腦袋,然后沉悶至極地啪一下。

    井口上方,有人歇斯底里:“又來?齊靜春你大爺!陰魂不散,你他娘的有完沒完?”

    就看到一個莫名其妙出現在井口上空的白衣少年,額頭上被一方印章重重砸中,整個人倒飛出去,摔在地面上。

    一身修為點滴不剩的崔東山在昏死過去的前一刻喃喃道:“齊靜春,算你狠,我認輸?!?/br>
    陳平安瞪大眼睛,只見那塊“靜心得意”印在砸中白衣少年的額頭后,先是一個反彈,然后在空中凝滯不動,最后像是被人牽線一般給扯了回去。只不過那邊扯線之人的力氣小了點,靜字印在空中晃晃悠悠,高高低低,速度不快。

    陳平安追尋著它的軌跡,看到自己和李寶瓶之間懸停著那柄槐木劍,有一個身高跟尾指差不多的金衣女童四肢趴開躲在飛劍下邊,手腳死死箍住木劍。此時,那模樣玲瓏可愛的金衣女童好不容易爬起來站到了劍身上。它暈頭轉向,腳步跟醉漢似的晃來晃去,看來這趟御劍飛行的經歷,對于它來說算不得如何美好。

    那方靜字印落在木劍上,有些沉,一下壓得劍尾翹起,金衣女童整個人滑向印章,手忙腳亂。

    李寶瓶之前同樣沒有察覺到金衣女童的存在,此時見著了,只覺得有趣,便腳步歡快地飛奔過去,雙膝微蹲,雙手托住槐木劍首尾兩端,近距離凝視著那個試圖躲避的小家伙。金衣女童愣了愣,似乎天性十分羞赧,伸手捂住臉龐后,雙腳并攏,筆直蹦跳起來,落地后身形竟然沒入了槐木劍,就此消逝不見。

    陳平安不明就里,不愿在這件事上糾纏不休,沙啞提醒道:“寶瓶,木劍丟給我,印章你先收好?!?/br>
    李寶瓶立即收起好奇心,知道當務之急是收拾那個姓崔的家伙,便抓住印章,輕喝一聲,向小師叔使勁丟出槐木劍。

    只是小姑娘的力道有些掌握不準,槐木劍有些偏離陳平安所站位置。

    “轉過身去!”陳平安跟李寶瓶吩咐一句,隨即腳尖一點,一步跨向老水井的左側井口,踩在邊沿上,精準握住木劍后,繼續向前一大步,落地后,對著白衣少年心口就是一劍刺下。

    就在此時,陳平安手中的槐木劍露出金衣女童的上半截身子,泫然欲泣,充滿了后悔愧疚,對他使勁搖頭擺手,仿佛是要阻止陳平安殺人。

    可是陳平安從接劍到出劍極其果決,一氣呵成,等到金衣女童現身的那一刻,木劍劍尖已經抵住白衣少年的心口。陳平安因為常年燒瓷拉坯的緣故,對于力道的掌控堪稱精微,哪怕有心收手,可是從體內氣機運轉、手臂肌rou伸縮到木劍攜帶的慣性沖勁,都容不得陳平安改變結局。

    背負棉布行囊的老秀才突然橫空出世:“還好還好,真是差點就給人陰了一把?!?/br>
    隨著他出現,崔東山像是被人拎住脖子往后一拉,瞬間站定。雖然仍是暈厥狀態,卻腰桿挺直,站如青松,順勢躲過了陳平安的穿心一劍。

    迅速后退的陳平安一手橫劍在身前,一手將李寶瓶護在身后。

    老秀才看著少年握劍的手法,感到生疏而別扭,大概就像是看山野樵夫握毛筆吧,怎么看怎么不對勁。他感慨道:“就是你啊?!?/br>
    陳平安如臨大敵,絲毫不敢掉以輕心,輕聲道:“寶瓶,你等下一有機會就跑,不用管我?!彼l現李寶瓶扯了扯自己的袖子,三番兩次,心中有些驚奇,側身低頭望去,“怎么了?”

    李寶瓶臉色僵硬,抬起手臂,指了指陳平安身后,張了張嘴,口型像是在說兩個字:“有鬼?!?/br>
    腹背受敵?陳平安心弦緊繃,等他望去,瞬間滿臉呆滯。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確定自己沒認錯后,背對著老秀才和白衣少年,既不敢明著說什么,以免給人偷聽了去,反而害了這位神仙jiejie;可又實在著急,欲言又止,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李寶瓶偷偷握住小師叔的袖子,看了眼那個和顏悅色的老秀才,又轉頭看了眼那個神出鬼沒的女鬼。

    與上次見著的那個嫁衣女鬼不同,今夜這個身穿白衣白鞋,手里提著一枝雪白色的……大荷葉?李寶瓶有些犯嘀咕,外邊世道的女鬼都這么清新脫俗嗎?想當年,大哥曾經被自己脅迫,不得已說了好些個鮮血淋漓的鬼故事,那里面的紅粉骷髏、水鬼河妖等精怪鬼魅,可都是動輒剖人心肝吃人血rou,模樣和作態都是極其駭人恐怖的。

    哪里會像眼前這位啊,比先前那個嫁衣女鬼還要美麗動人。

    她身材高大,卻依舊苗條,滿頭瀑布似的黑亮青絲從身后繞至胸前,用金色絲巾挽了一個結,顯得尤為嫻靜端莊。

    李寶瓶只覺得眼前的高大女子真是又高又好看,讓她十分羨慕。小姑娘悄悄踮起腳尖,很快又灰心泄氣地踩回地面。

    高大女子的眼中仿佛只有陳平安,她笑瞇瞇道:“等下我們要跟人打架,不用怕那個老頭子,只會一點挨打功夫而已?!?/br>
    “放心,這位jiejie不是壞人,是我們自己人!”

    陳平安先安慰身邊的李寶瓶,重新抬頭后,終于忍不住小聲問道:“不是說不能離開小鎮嗎?萬一被各方圣人察覺,你怎么辦?”

    高大女子抖了抖手腕,手中那枝荷葉輕輕晃蕩,語氣溫和緩慢,有一股讓人心安的氣度:“你知道有個地方,叫蓮花洞天嗎?”

    陳平安猛然記起寧姚,點頭道:“以前有人跟我說起過,那里是道教祖師爺散心的地方,雖然只是三十六小洞天之一,但是那里的荷葉,哪怕最小的一張,荷葉葉面都要比咱們大驪京城還要大?!?/br>
    高大女子莞爾笑道:“沒那么夸張,像我手里這枝荷葉,若是現出它的本相,就是差不多方圓十里多一些的大小。當然,那里最大的荷葉肯定比大驪京城要大許多。這些荷葉能夠遮蔽天機,簡單說來,就是讓三教圣人和百家宗師都沒辦法發現我的動向?!?/br>
    她看到陳平安滿臉疑惑,微笑解釋道:“我們見面那次,當時我手里還沒有這件好東西,是齊靜春離開人間之前去了趟天外天,找到道祖,跟那個老不死的一番討價還價,才幫我討要了這把荷葉傘。至于齊靜春付出了什么,我不清楚,畢竟‘靜’這個本命字犯了忌諱,在道教的道統內部有很多人對此心懷不滿,所以可以肯定,齊靜春那趟蓮花洞天之行,代價不會小?!?/br>
    說到這里,便是高大女子的眼神也出現一抹恍惚,有些由衷佩服那名儒家門生。

    在齊靜春從天外天返回人間后,他們有過最后一場閑聊。

    “這張荷葉?”

    “是我去了趟天外天,從那座蓮花洞天摘下來的,能夠幫助你離開此地,同時不會驚擾天地大道,不用擔心圣人探詢?!?/br>
    “好事是好事,但是你就不怕陳平安有了我在身邊,變得肆無忌憚,以至于變成你齊靜春不喜歡的那種人?”

    “陳平安什么心性,我齊靜春心知肚明,所以從不擔心陳平安仗勢欺人,就算你從頭到尾都護在他身邊,我齊靜春都不擔心?!?/br>
    “你就這么看好陳平安?”

    “你說呢,他可是我的小師弟啊?!?/br>
    “你跟陳平安是平輩,然后我認他做主人,所以你齊靜春的言下之意是?”

    “哈哈,不敢!”

    想到這些,高大女子在心中微微嘆息。

    可惜天地之間少了個齊靜春。

    天不怕地不怕的李寶瓶破天荒地怯生生說話:“jiejie,你生得真好看?!?/br>
    高大女子點頭笑道:“是的,比你好看多了?!?/br>
    不但毫不客氣,言語還傷人!

    李寶瓶有些呆滯無言,陳平安滿頭冷汗。

    在陳平安身后,同樣是一場重逢。

    老秀才瞪著已經清醒過來的崔東山,少年回瞪過去,心想老子現在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還怕你作甚?

    老秀才先望向高大女子,后者點頭示意無妨。

    老秀才這才望向崔東山,惱羞成怒道:“你崔瀺不是很聰明嗎?那現在咱倆來復盤好了。你有沒有想過,為何我會突然失去對那些文字的控制,讓你能夠從神魂之中剝離出來,又恰好跟那縷劍氣蘊含的道意打了個旗鼓相當,相互消磨殆盡,使得你當時沖出井底,有機會對陳平安使用殺招?你有沒有想過,到最后你可能會被陳平安一拳打死,陳平安同時又被你重傷?”

    崔東山臉色陰晴不定,最后賭氣一般撇撇嘴,故作無所謂道:“無非是儒家某一脈的圣人出手,有什么稀奇的。就連齊靜春都心甘情愿自己走進那個死局,落得一個束手待斃,我崔瀺被算計一次又怎么了?!彼秸f越火大,伸手指向老秀才,“老頭子你還好意思說這些?你最寄予希望的齊靜春死了,心性最不堅定的蠢貨馬瞻也死了,還有那個姓左的,就干脆徹底消失了,我崔瀺一樣淪落至此,歸根結底,還不是因為你?天底下就你文章寫得最好,立意最深,濟世最久,行了吧?人家亞圣,聽好嘍,是亞圣,文廟第三高的那一位,他提倡‘民為貴,君為輕,社稷次之’!你厲害啊,偏要說天地君親師。亞圣說人性本善,好嘛,你又說人性本惡!你大爺的,亞圣怎么招你惹你了?”

    崔東山氣得跺腳,這個習慣性動作其實與老秀才是一脈相承的。他的手指幾乎就要指著老秀才的鼻子了:“更過分的是,人家亞圣年紀比你大不了多少,人家說不定還待在人間好好活著呢,老頭子你怎么就這么一根筋呢?你逮著至圣先師或是禮圣老爺去罵架啊,指不定亞圣還會幫著你。你非要跟亞圣唱對臺戲,我服氣!”

    老秀才默不作聲,只是輕輕擦拭少年噴他一臉的唾沫。

    自家人打擂臺,唱反調,小門小戶的話,關起門來,吵架紅臉根本不算什么。

    可要知道,一位亞圣,一位文圣,這場驚動整座儒門和所有學宮書院的“三四之爭”太過驚濤駭浪了。兩大圣人,尤其是在文廟前兩位早已不現世的前提下,幾乎可以說,就代表著整個儒家,那個為浩然天下訂立規矩的儒家。雖說談不上出現分崩離析的跡象,但是那幾個隔壁鄰居的當家人,見微知著,洞見萬里,能不偷著樂?

    之后,儒家內部出現了一場隱蔽至極的賭約。失敗者,愿賭服輸,自囚于功德林。

    老秀才輸了,于是就待在那里等死,任由自己立于文廟的神像被一次次挪窩,最后粉身碎骨。

    但是當最得意的那名弟子遠去別洲,力扛天道,身死道消,老秀才為了破開誓言,不得不跟所有圣人,而不單單是儒家圣人做了一個誰都想不到的約定。畢竟圣人誓約若是可以輕易反悔,那么這座規矩森嚴的天地恐怕早就面目全非了。

    他主動放棄那一副身軀,放棄儒教圣人的諸多神通,只以神魂游走天地間。

    老秀才等到崔東山雙手叉腰,低著頭氣喘吁吁,問道:“罵完了?是不是該我說說道理了?”

    崔東山憑著一口惡氣直抒胸臆后,想起這個老家伙當年的種種事跡,便有些心虛膽怯了,開始一言不發。

    老秀才嘆氣道:“齊靜春的棋術是誰教的?”

    崔東山立即昂首挺胸:“老子!”

    老秀才面無表情,緩緩道:“我曾經跟你們所有人說過,跟人講理之時,哪怕是吵架,甚至是大道辯論,都要心平氣和?!?/br>
    崔東山立即噤若寒蟬,低聲道:“是我……他齊靜春下棋沒悟性,輸給我幾次就不肯再下了?!?/br>
    老秀才又問:“那你的棋術是誰教的?”

    崔東山不愿說出答案,老秀才昂首挺胸道:“老子!”

    崔東山一肚子委屈,恨得牙癢癢:老頭子你懂不懂什么叫以身作則?

    老秀才緩了緩口氣:“你在教齊靜春下棋的時候,棋力跟我相比,誰高誰低?”

    崔東山勉強道:“我不如你?!?/br>
    老秀才問道:“那你知不知道齊靜春學會了下棋,很快就贏過了我?”

    崔東山愕然,倒是不懷疑老秀才這番言語的真假。

    老秀才再問道:“知道齊靜春私底下是怎么說的嗎?他對我說:‘師兄是真喜歡下棋,勝負心又有點重,我又不愿下棋的時候騙人,如果師兄總輸給我,那他以后就要失去一件高興事了?!?/br>
    崔東山梗著脖子說道:“就算是這樣,又如何?”

    老秀才哀其不幸怒其不爭,訓斥道:“你就是死鴨子嘴硬。從來知錯極快,認錯極慢!至于改正,哼哼!”

    崔東山怒道:“還不是你教出來的!”

    老秀才瞪了他一眼,沉默片刻,惋惜道:“馬瞻的背叛,可能比你崔瀺的謀劃更加讓小齊失望吧?!?/br>
    崔東山嗤笑道:“馬瞻這種人,我都不稀罕說他,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如果說我好歹是為了大道契機,為了香火文脈,那他呢?就為了什么書院山長、學宮之主這么點虛頭名利,就舍得同窗之誼,甘心做別人的棋子,也真是該死。老頭子,當初你給了齊靜春一句臨別贈言:‘學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藍,而青于藍?!@句話廣為流傳,我是知道的,但是你給了馬瞻什么?”

    老秀才淡然道:“天地生君子,君子理天地??上Я??!?/br>
    不知是可惜了這句話,還是可惜了馬瞻這個人。

    崔東山譏諷道:“馬瞻帶著那些孩子離開小鎮后,起先與我的一枚棋子相談甚歡,頗為坦誠相見,就提到關于離開驪珠洞天還是繼續留下一事,他與齊靜春出現過一場爭執,齊靜春最后對他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讓馬瞻有些驚嚇。那句話是:‘君子時詘則詘,時伸則伸也?!R瞻這個蠢貨,在齊靜春天翻地覆慷慨赴死之后,還順著私心,做著一院山長的春秋大夢,只有到自己快要死的時候才開了竅,總算確定齊靜春當時在學塾,其實早就知道他的所作所為了,只是一直不愿揭穿而已,仍是希望他馬瞻能夠好好照顧那些孩子。馬瞻真是后知后覺,兩次被拖延敷衍后,終于知道萬事皆休,他這輩子總算唯一一次激起了那么些男兒血性,以失去來生來世作為代價傷了我那枚棋子,才使得那些孩子能夠返回小鎮,最終多出這么多事情來……”說到最后,白衣少年越來越有氣無力。

    老秀才唏噓不已。

    驪珠洞天諸多人和事,尤其是齊靜春坐鎮的最近一甲子,天機被隔絕得更加嚴密。齊靜春、楊老頭,以及一些幕后人物紛紛暗中出手,使得這座小洞天變得撲朔迷離,變數極多,就算是老秀才都極難演算推衍,不敢說推演出來的真相就一定是真相。

    高大女子的溫和嗓音輕輕響起:“聊完了?”

    老秀才臉色有點難看,重重嘆氣,眼角余光瞥見那女子正望向自己,只得磨磨嘰嘰地摘下背后行囊,掏出一幅卷軸,輕輕解開綁縛卷軸的線繩。

    陳平安一頭霧水。

    高大女子走到他身邊,笑道:“等下你可以出劍三次?!?/br>
    她瞇起眼,望向荷葉外的天空,緩緩道:“等下我會恢復真身,你不用奇怪?!?/br>
    最后她好像記起一事,歉意道:“忘了說兩個字?!?/br>
    陳平安抬起頭。

    高大女子收斂起笑意,畢恭畢敬稱呼道:“主人?!?/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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