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可是那個人是你,原本就屬于我的你?!睂帟塘擞秩?,忍下想要再落淚的沖動?!霸谖沂粴q的心里就起了漣漪的你?!?/br> 匡策的瞳孔猛地睜大,然而他還是不懂。 “你還是不懂,可是就算我明白地告訴你,你也不會信?!睂帟鴴熘鴾I痕的臉,看著滿是絕望。 “可是我還是想要告訴你,無論你信不信,無論你以后怎樣看我。這件事情已經在我心口憋了太久太久,壓得我喘不過氣?!毖蹨I再也忍不住,一顆一顆在眼眶中凝聚,再接二連三地滾落下來。 “你說,我在聽?!笨锊叩捏@訝不過是一瞬,轉瞬已經冷靜下來,他一手握著寧書的手,一手拍著她的后背。 “那一日我和寧棋同時落水……”寧書閉了閉眼,往事一樁樁浮現,那些委屈那些心酸和屈辱被成倍放大。 匡策靜靜地聽,不時點頭,不時皺眉。 “……然后,我就嫁進了王府?!?/br> 終于把一切說了出來,這一年,寧書把這一切憋在心里從未跟人提及,今日終于說了出來,心里的石頭終于落了地。后果竟然也不重要了。 匡策長長地嘆了口氣,道:“阿書?!?/br> “嗯?!睂帟鴲瀽灥貞?,心里怎么可能不在意他的看法呢,畢竟這世上也唯有勇氣對他說出真相。 “你總是這樣什么都自己一個人硬扛著?!笨锊邔帟鴶堖M懷里,抱著她的胳膊微微用力,“還好,還好……” “什么還好?”寧書疑惑地問。 “還好,你信任我?!?/br> “那、那你呢?”寧書的心難免慌亂。 匡策抬起寧書的臉,細密的吻落在她被淚水打濕的眼睛上,說:“你想不想做皇后?” · 屋外風聲蕭瑟,一道人影立在那里已經許久。 寧書孤身一人流落在外這么長時間,寧玨是擔心匡策對她心中懷疑和芥蒂,終究是忍不住悄悄潛來,做一回偷聽的小人。反正他也從來沒有自稱正人君子,更何況又是為了親妹子,便心安地做起這偷聽的勾當。 然而,他現在有些后悔了。 寧書的話自然一字不漏地落入他的耳中。 還以為她長大懂事了,原來竟早已不是她。 一場相逢 寧琴摸著肚子微微出神,她如今的肚子已經很大了,走起路來沒有多久就會覺得累。 “寧琴,我們要走了?!痹S慕白推門進來,看著如今行動不便的寧琴微微猶豫?!叭缃?,你這身子實在不適合長途奔波,可是祥王勾結敵軍之事已經暴露,如今圣上暴怒,祥王府更是人去樓空。父親為祥王做事多年,此番必要受到牽連,我們是必走不可?!?/br> “嗯?!睂幥儆先?,“我都明白,我早讓丫鬟將行李收拾好了。隨時都可以出發?!?/br> 許慕白就握著寧琴的手,想要說什么,卻覺得言語都是無力,最終沉默下來。 夜深的時候,許家一家人就坐上了離開安城的馬車。許家人口簡單,不夠是許老爺,許夫人,再加上許慕白和寧琴。其他人都不在安城,而是住在遠在余城的本家。下人也不過帶了四人,再加上一個為寧琴準備的產婆。 天蒙蒙亮的時候,馬車趕到了城門口。 “官兵在徹查,除了有手諭,一律一許進不許出?!迸扇ゴ蛱角闆r的一個家丁趕回來,對著馬車里的許家人說。 徐老爺長嘆了一聲,說:“想我許家世代名門,沒想到破落在我手里?!?/br> “老爺,不要這么說?!痹S夫人勸他,可是她自己也是一臉愁容。 徐老爺緩緩搖頭,道:“一步錯,百步錯,沒有想到這兩王之選上老夫竟是錯得離譜。如今淪落到趁夜跑路的地方,更是被堵在這里,想走也走不了?!?/br> “父親,您不要太過憂慮了。這加大巡查力度也未必不許咱們出城。許是暗中攔著其他什么人,不若一試?!?/br> 沒有他法,徐老爺只好點了點頭。 家丁去跟守城的官兵交涉,又暗中給了一大把銀票。這才跟守城的官兵頭子搭上了話。 “把車門打開,瞧瞧車里可有朝廷要犯?!惫俦^子說。 “好咧!”家丁應下,急忙告知許家人。許家人便打開車門,也不下去,讓官兵查看。這馬車里面雖然十分寬闊,但是布置也簡單。更是做了四個人,從外面看也是一目了然。 幾個官兵的目光在車上的四個人身上掃過,最后落在了寧琴的身上。許慕白察覺,十分不悅,便往前傾了傾身子,將寧琴擋在身后。寧琴這個時候肚子卻突然疼了一下,她忍著疼痛,配合地向許慕白身后躲了躲。 “躲什么躲!”官兵頭子看著寧琴,說:“喂,就你!出來出來,我怎么看你那么像朝廷要犯!” 許慕白急忙說:“這位軍爺辛苦,只是內人身懷六甲,實在是不方便,還請軍爺行個方便?!痹S慕白又是對下人使眼色,下人立刻湊到官兵頭子面前,又往他手里塞了幾張銀票。 “大膽!這是做什么!竟敢賄賂本大人!我看那個孕婦像極了朝廷要犯!孕婦大著個肚子最容易假扮,快下車讓我檢查!”官兵頭子說,他聲音不小,立刻引來很多人注目。 寧琴握著許慕白的手,微微搖頭。 許慕白明白她的意思,卻也無法,只好先一步跳下馬車,然后托著寧琴的手,把她接下來。 拋頭露面不僅對閨閣女子不當,而且對出嫁了的婦人而言也是不雅。更何況此時的城門口人蛇混雜,什么人都有,而且寧琴又是挺著個大肚子的特殊時期??墒侨绱诵蝿?,寧琴也只好一邊忍著陣痛,一邊忍著各異的目光從馬車下去。 許慕白已經是強忍著怒火,仍在馬車上的徐老爺和徐老人更是唉聲嘆息。 他們是世代名門的許家??!怎么就淪落到這種地步!這成何體統??! “嘖嘖!”官兵頭子望著寧琴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也不知道是真孕婦還是假孕婦……軍爺我……” “你這樣的人也配自稱‘軍爺’!”一聲冷喝響起,眾人抬頭去看,只見一個一身戎裝的肅容青年端坐在高頭大馬之上,他風塵仆仆,臉上帶著怒色。 守城的官兵自然對他不陌生,官兵們立刻迎上去,連聲說:“丁將軍,您回來了!” “來人,將他綁了押進大牢!”丁縱怒。 城門口堵滿的人瞧著馬背上的人本來就眼熟,再聽官兵們喊他“丁將軍”,自然知道他就是大將軍丁縱!一時間也都迎了上去。 丁縱對眾人點頭,然后目光緩緩落在寧琴身上。視線下移,落在她挺起的肚子上,丁縱喉嚨動了動,這一瞬間,一種苦澀抽絲剝繭般舒展開來。 當初,高高在上的寧府嫡長女,像女神一般出現,而且她的心里居然有自己!那些個相遇的日日夜夜,寧琴就像是丁縱的一個夢,既個美夢又是噩夢。她的心思他都懂,可是有什么辦法呢?他甚至連正眼都不敢看她!他不敢告訴她自己心中的愛意,甚至連站出來拒絕的勇氣都沒有。他告訴自己早晚有一天要成為可以配得上她的男人,給她全天下最好的一切! 可是他看著她出嫁,那一日十里紅妝,他卻喝得爛醉如泥。夜里不由自主站在許府門外整整一夜。 縱使如今他擁有了曾經想要的一切又如何?終究是遲了。她已是別人的妻,又有了別的男人的骨rou。 寧琴抬頭遙遙望著丁縱,心下悵然。上一次見他是什么情景?寧琴竟然記不清了,只知道她平淡的生命里因為這個人的突然出現,染上了別樣的色彩??墒沁@個人終究是在她的生命中抽離開來。那些關于他的最后的日子,只是無盡的等待和苦澀。 寧琴曾固執地等待,等他一個回頭,等他一個答復。如果他朝她伸出手來,她將會勇敢地遞出自己的手,從此以后日月為媒、天地為家。如果他望著她拒絕,她也會笑著祝福,從此陌路不相逢。 然而,她什么也沒有等到。 記憶里,他甚至從來沒有睜眼看過她。他猛地出現在她的生命里,卻又連個告別都不給地退場。在這一場相逢里,她早已經歷了盛開和枯萎。 “寧琴?”許慕白一手環著她的腰,一手握著她的手,“有沒有不舒服?” 寧琴抬頭,撞進許慕白滿是擔憂的眼。 “沒事,只是快生下小慕白了?!彼阈?,溫柔如水。 大結局 和王府最近可謂是門庭若市。 不知道又送走了幾波客人,寧書剛剛坐下伸了伸發酸的胳膊,和王妃就派人來請。寧書自然不敢歇息,立刻對著鏡子梳洗了一番,便趕了過去。 等寧書趕過去,和王妃就屏退了下人,開門見山的說:“你可怪我?” 寧書沉默了一瞬,道:“當然不會?!?/br> “你知道你怪我?!焙屯蹂従彄u頭,“策兒也怪我?!?/br> 和王妃的眸光黯淡下去,猶如薄暮的陽。 寧書望著她,頓了頓才說:“母妃所做的都是為了世子,既是如此,我自然不可能怪你?!?/br> 和王妃轉過頭來看著寧書,見她的眼中一片澄澈,并不像說謊的樣子,心里稍微安了安,又悵然嘆息,道:“人吶,總是有自己的身份自己的立場,還有自己心里頭不能言說的小算計小盤算。說句實在話,你怪不怪我,我也不當真,策兒生我的氣,就算我心里難受也不會后悔所作所為?!?/br> 寧書垂眉,低順地說:“母妃所做的都是為了世子爺好,世子可從來都不是個不明事理的,定不會怪母妃?!?/br> “其實今日把你叫來,是為了你jiejie的事情?!焙屯蹂鷶[擺手,不想再說那些無用的話,那些過去的事兒說過的話,做了就是做了,說了就是說了,不提也罷。 寧書就抬起眉眼,望著和王妃等著她說下去。 “策兒昨日的意思,是留不得。他可有對你說起?”和王妃說。 寧書有些驚訝,驚訝過后很快又平靜下來,寧棋勾結匡元,更何況匡策又知道了她并非真的寧棋,本來就是留不得。就算真假寧棋的事兒說不得,可是她勾結匡元的事兒也是端端忍不了的??僧吘故菍幖业呐畠?,那些面子上的情分總是要留的。寧書原以為匡策會將事情壓下去,怎么要挑明嗎? 瞧著寧書的神色,和王妃就知道她不知情,便說:“許是怕你們姐妹情深,策兒為你如此做,卻又不讓你知道??墒悄阈纳?,斷斷不會如此忍心。畢竟……”和王妃長長嘆息了一聲,“畢竟要顧慮寧家的顏面?!?/br> “兒媳知道了?!睂帟裆Ь?。 和王妃搖頭,道:“你還是不明白!” 寧書就越發恭敬了。 和王妃忍了忍,終究是握了寧書的手,說:“孩子,母妃這不僅是替寧家考慮,也是為你考慮。留一個心慈的美名,于你而言也是好的。他日成為太子妃也會更有底氣,更能服眾!” 寧書錯愕地抬頭看著和王妃。 “這幾日立太子的圣旨就會下來,太子妃的位子也是給你留著的。你以后如何,我本是不在意的,可這世上再也沒有比策兒更重要的人和事,那本宮也就不得不過問?!?/br> 和王的身影一點點浮現,又一點點散去。是啊,她的丈夫不在了,這世上也只剩一個匡策成為她全部的眷念。 寧書將眼中的錯愕一點點收起來,然后珍重點頭:“母妃的話,兒媳記著了,也會將事情處理妥當的?!?/br> 和王妃點頭,擺了擺手,“下去吧?!?/br> 寧書告退,走到門口的時候回頭望了眼和王妃。她鬢角的幾根銀絲格外刺眼。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寧書不過是個孩子,而那時候的和王妃端莊美艷,風華絕代。等寧書長大成了亭亭玉立的美人,和王妃還是一如多年前那般風華絕代,時間仿佛并沒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跡??墒亲詮暮屯醯碾x世,她的魂兒好像就被抽走了,風華不在,只剩一抹孤寂的余韻。 放下簾子,屋外是大好的光明,春天就要來了。寧書舒了口氣,緩步離開,長裙曳地。 她沒有回屋,而是去了寧棋那里。 寧棋的院落冷清異常,連個伺候的下人都看不見。自然匡策回來,已經將她囚禁在這里,不得進出。 推開結了一層蜘蛛網的木門,屋子里的一股子霉味兒就飄了出來。 窩在床腳的寧棋抬頭,瞇著眼睛望著站在門口的寧書,說:“你來了,來殺我嗎?” 寧棋笑,凄慘而絕望。 寧書沒有往前走,她看著寧棋說:“我這次回來蒲月和巳月是一起跟來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