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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郡主終于和離了在線閱讀 - 第7節

第7節

    玉泉街上人流涌動,孟妱陪同李韻去上回買絹帕的鋪子買了三條店里新到的帕子,便已是午時了。

    二人尋了一間就近的酒樓去用膳,小廝流利的報了一遍菜名兒,在聽到“桂花茶餅”四個字時,孟妱出言打斷了他,輕聲道:“這個也要了?!?/br>
    這是沈謙之最愛吃的點心。

    孟妱梳著夫人的發髻,那小廝忙笑著回道:“這位小娘子很是有眼光,這桂花茶餅屬我們這兒的招牌了,香不見花,甜不頂口,皮脆餡酥,包您吃了一回還想來第二回 !”

    雖知他乃是奉承之言,孟妱還是淺笑頷首示意。

    “他們這兒的桂花茶餅,雖不是最好吃的,確是表兄最歡喜的。我母親做茶餅的手藝,便是從他家掌柜的手里學來的,表兄也是因著吃了母親做的,這才喜歡上了這茶餅的?!毙P走后,李韻頗有幾分自得的說道。

    孟妱之前便聽說過,沈謙之最愛吃的桂花茶餅,正是姑母沈氏做的。她不由得眸中一亮,當下雖未說什么,可等小廝上菜時,卻面色微紅,低聲求問道:“可否問問店家,這桂花茶餅的手藝,能否外傳?”

    話罷,她又覺得有些唐突,捏了捏袖子,補充道:“若耽誤了店家的時辰,我愿給予補償,且保證不會外傳或去做買賣?!?/br>
    在這來往人流繁雜的玉泉街,店里的小廝們早已見過各色的人物,眼前的小娘子看似穿著素凈,可身上穿著的云錦有“寸錦寸金”的稱號,鬢間的玉簪,樣式樸素可一瞧便知是上等的玉石。

    必定是哪位官家的夫人,且官職不低。

    “娘子稍后,我這便去給您問問?!毙P聽了,忙點頭哈腰的應著。且不說這樣的人哪里還會覬覦他們小店的秘方,若是掌柜的能結交這樣的人家,也是好事。他怎有拒絕的道理?

    看著小廝離去的身影,李韻將眸子移回孟妱的身上,纖細的柳眉微微蹙起:“懷儀jiejie,這茶餅可難做極了,光是用手往那火熱的爐膛內放餅坯,便嚇人的很?!?/br>
    幼時,她尚不懂事,在母親做茶餅時,好奇心驅使著她也跟著玩鬧了一下,當時就將小手燙出一個水泡來,現下想起,指尖好似仍有隱隱作痛之感。

    “若我當心著些,應不會有大礙罷……”孟妱口中雖如此說,心內也發虛起來。沈謙之時常不在家中,她與王氏也都是在各自院兒里用飯的,她從未下過廚。

    “況且,他知我喜愛荊壽先生的畫作,特從郢州帶了與我。我也該為他做些什么,方不辜負?!泵蠆劷又f道。

    她自己都絲毫不曾發作,她在說這話時,臉上洋溢著滿是幸福的神色。

    好似她與沈謙之之間,并非只能如此這般下去,也許,他也在嘗試著接受自己,甚至……歡喜自己。

    一旁坐著的李韻此時手撐香腮,臉上不自覺露出一絲嫌惡之色。孟妱慣愛如此,她分明羨慕表兄送自己的玉佩,卻故作不在意,表兄心里裝著jiejie,她也要裝作夫妻恩愛的模樣。

    不知怎的,她此時又生了好奇之心,若是郡主的面紗被揭破了,她該是什么反應?還有什么托辭能圓么?

    李韻忽而坐直了身子,目光沉沉的瞧向孟妱,言語吞吞吐吐道:“懷儀jiejie,有一件事,我不知該不該與你說……”

    第8章 蓄謀已久。

    孟妱以為李韻還在憂心她要學做桂花茶餅之事,便道:“你說罷,我不怕的?!?/br>
    李韻神色為難,眼眸不由垂了下去,緩緩開口:“今日……在表兄書房里,我看見——”

    門首驟然傳來一陣粗獷的笑聲,一個身佩長劍穿著銀漆山文甲的男子大步跨入店內,身后還跟著幾個侍從。他笑聲高昂,惹得店內眾人目光齊聚了過去。

    “小二,來幾壇上好的桑落酒,與我們哥兒幾個嘗嘗!”

    聞言,李韻立即噤了聲,來人正是正三品昭武將軍陳幸之子陳軒明。她父親上回給她說親的人,雖然現下只是一個九品的校尉,可因著他父親是高官,便整日領著一幫人耀武揚威的。

    她對這樣的人,向來避之不及。是以這陳軒明已兩次三番的上肅毅伯府的門,她總以借口退掉了。

    可不料,越怕越什么便越來什么。

    饒是李韻已轉過了身子,用衣袖遮住了自己大半邊臉,陳軒明還是闊步朝這廂走來,一把長劍“咣”的一聲拍在了她們所在的桌上。

    陳軒明大喇喇的坐在她們對面,往桌角踹了一腳,瞪直了腿,“小二,拿一壇子酒來這兒,小爺我要在這里喝?!?/br>
    這是一家小酒樓,地方不大,若是人多時也偶有拼桌而坐的習慣,可萬萬沒有男賓同女賓客一處的道理。陳軒明又是在一帶混慣了的,玉泉街上沒一個不認得他的,知道他爹是哪號人物,自不敢得罪。

    身后的小廝聞聲只得畏畏縮縮的走上前,遞了一壇酒給他,一面用甚是同情的目光瞧向桌上的兩位女子。

    那陳軒明也不說話,一手揭開酒封便大灌了幾口。

    孟妱看的一臉茫然,用帕子遮了遮唇,半晌,終于忍不住道:“還有諸多座兒空著,小將軍不如換個地兒品酒,也能暢快一些?!?/br>
    孟妱不知其由,李韻卻是一清二楚的,瞧著他來勢洶洶的樣子,她拉了拉孟妱的袖擺,低聲道:“咱們還是走罷?!?/br>
    孟妱雖覺這人甚是蠻橫,可也不愿惹事,又恐嚇著李韻,便跟著起了身。

    “嘩啷”一陣甲胄的聲音,對面的人也跟著站了起來,擋在了李韻身前,“今日肅毅伯夫人說你有事去了沈府,不得見我,怎的你又有空在此了?”

    許是酒意上來了,他說話的聲音都明顯提高了許多,驚得孟妱忙將李韻護在身后。

    “你既知她是肅毅伯之女,還不讓開!”她平生第一次,說話如此大聲。

    “你個小娘們兒,這里有你什么事?!”陳軒明說著瞪大了眼珠子,狠狠的剜了一眼孟妱,作勢要去拉李韻的手,“今兒個你必須跟小爺我走一趟?!?/br>
    將軍府的拜帖已下了好幾回,他身邊的幾個世家子都已知道他爹要給他與肅毅伯府嫡女說親??伤麉s回回碰壁,臉都丟盡了。

    今日不論如何,他得讓李韻知道知道他的厲害,以免日后嫁了過來,還仗著娘家之勢不知好歹。

    李韻見他伸過來的粗礪大手心里頓時慌的要命,直紅了眼睛,死死揪住孟妱的袖子,口中不禁哽咽著喚道:“懷儀jiejie!”

    孟妱到底是小小的身板,即便想護著李韻,力氣卻遠遠跟不上。在和陳軒明的推搡之間,她不知從何處生出的膽氣,玉手高揚,一巴掌打在了陳軒明的臉上。

    他終于鎮定下來了。

    但似乎,也更惱怒了。

    一向最好臉面的人,此時卻被當眾呼了一巴掌,還是一個小小的女子。良久,他才回過神來了,兩手直往腰間摸,“噌”的一聲,锃亮的長劍橫在了孟妱玉頸前。

    “找死!”

    “公子!使不得使不得!”一個同樣穿著甲胄,身量單薄的士兵從人群中擠了出來,站在了他們中間,祈求道;“她可是懷儀郡主,這萬萬使不得!”

    陳軒明不以為意的哼笑了一聲,“就是那個外姓皇女?算什么勞什子郡主!”

    孟妱的郡主之位,在尋常百姓眼中尚算尊貴,可在這些真正的權貴之子眼中,便全然上不了臺面了。

    “公子貴人多忘事,她、她是承英殿大學士沈謙之的夫人,”士兵將聲音壓低了一些,繼續提醒道:“公子若得罪了沈謙之,將軍那里怕是逃不過去啊?!?/br>
    聞言,陳軒明果然色變,他雖不知同為三品大員,他爹為何總要懼那些文縐縐的大學士??伤麉s清楚的知曉,他爹的棍子,是真的硬。

    他悻悻的回收了劍,卻仍對著李韻放狠話:“等你入了將軍府,小爺我再好好收拾你?!闭f罷,他將桌上那壇子酒摟在了懷里,領著方才那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走了出去。

    孟妱心內直跳,見他們已遠去,這才回過身將李韻擁住,輕撫她的長發,柔聲道:“沒事了,別怕……別怕?!?/br>
    孟妱一面撫慰著她,一面將她送回了肅毅伯府。

    “懷儀jiejie……”臨走時,李韻倏然喚道。

    孟妱以為她要說方才未說完的事,便道:“你方才有何事要說來著?”

    李韻頓了一瞬,她從不知孟妱竟有這般膽子,可到底是個女子,方才她能明顯察覺出孟妱雙手抖得厲害,可還是那般護著她。她抿了抿唇,“這會子又不記得了,若是我改日想起了,再說與你?!?/br>
    望著孟妱離去的身影,她一時之間躊躇起來,到底該不該先告訴她。

    她早該看出,表兄雖是一副溫文儒雅的模樣,骨子里卻是一顆冷清的心,又豈是能輕易捂熱的。

    *

    十月十八日。

    已有晌午時分,天色有些陰沉。

    沈謙之一身靛青云雁紋金線官袍從奉天殿出來,迎面碰上了建和殿大學士馮英德,也是當朝首輔位極人臣。

    看見沈謙之從殿內出來,他滿臉笑意,大步上前,捏著一把嗓子道:“沈大人一回京便連上兩道折子,且都未經內閣直接給了圣上,看來,沈大人不日便要高升了?!?/br>
    馮英德是稟筆內監出身,說起話來像是被人掐著嗓子似的。

    話音一落,站在馮英德一旁同樣穿著靛青色官袍的司冶臉上先掛不住了。沈謙之是承英殿大學士,內閣中除了首次兩位輔宰,其地位最高,而司冶正是居于沈謙之之上的次輔——建章殿大學士。

    沈謙之再升,不就是頂掉了他。

    司冶如柱般立在一旁,此時不搭話也不是,搭話也不是。

    “首輔大人如此說,晚輩當之有愧。左不過都是在替圣上效力,晚輩前往郢州時,首輔大人不也未曾清閑過?!?/br>
    馮英德曾是沈謙之父親沈夔的同僚,位居次輔。

    沈謙之在說這話時,態度謙和,一雙墨眸卻不卑不亢定定的凝視著眼前人的神色,不肯錯過任何細節。

    馮英德聞言復笑了兩聲,并未注意到沈謙之說話時刻意咬重了最后幾個字,只道:“正所謂后生可畏,沈大人這是謙虛了?!?/br>
    正說著,奉天殿走出一個小太監,恭謹的走上前來,躬身道:“首輔大人、司大人,圣上傳喚?!?/br>
    話罷,馮英德便朝他頷首示意,沈謙之作揖回禮,唇角淺含禮儀性的微笑,加上一副冠玉之面,盡顯俊逸儒雅。他朗目低垂,瞧著馮司二人漸遠去后,才緩緩抬起頭來。

    方才臉上春風般的笑意漸次消失殆盡。

    衛辭從紅墻遠處走來,行至沈謙之跟前,抬眸瞥了瞥馮英德離去的方位,壓低聲音問道:“如何?依大人之見,郢州行刺的人,是馮英德的人么?”

    沈謙之云淡風輕的理了理衣袖,一面走著,一面篤定道:“不是他?!?/br>
    衛辭疑惑的眼神望向了他,只聽他接著道:“他若真想動我,必不會在郢州地界?!?/br>
    圣人欽派的使臣遇刺,這分明是將矛頭直沖向了圣人。馮英德不會這么低劣,他也不會這么做?;鹿俚臋鄤?,源于皇帝的寵信。他再急著要除掉自己,也絕不會冒這個風險。

    況且,方才他刻意挑話時,馮英德面色未改。

    “圣人知道了?”衛辭接著問道。三月初他們便到了郢州,次月夜里便有人行刺大人,這事兒他們瞞了一路,連老夫人都不曾知道。好在時日長,如今傷已無礙,倒是好瞞。

    沈謙之頓下了步子,長舒了一口氣,淡淡道:“說了,現下正是用人之際,我又因此次辦差受了傷,功勞加苦勞,換掉一樁婚事,也不算過分?!?/br>
    衛辭聽得一驚,不由提高了聲音:“大人將要與夫人和離之事上稟圣上了?!”

    他方才想問的是大人有沒有將遇刺之事告訴圣上,不料卻聽到了更為驚人的回答,雖前幾日入宮時他從大人口中聽得了此事,他只當沈大人同他家中的兄長一般,只是與夫人鬧了不和,才會生此念頭,遂未放在心上。

    可沈謙之這話一出,他不禁心底陡生寒意,再回想大人成婚這三年來,頻頻出京辦差,他只當大人一心在政務上。

    卻不想,這和離……竟是蓄謀已久?

    第9章 ”懷儀,和離罷?!啊?/br>
    奉天殿內。

    大太監姜貫將馮司二人送出大殿后,坐在龍椅上身穿明黃色龍袍的男人翻了翻手中的折子,眉宇間隱忍著煩躁。半晌后,他終于沉聲道:“母后方才那話是何意?”

    太后正與皇帝面對著坐在臨窗的矮榻上,手持纏紅線的金剪一下一下修剪著小幾上新近上貢的盆栽,聞言,緩緩停住了手中的動作。

    一旁侍立的大宮女瞧見了,忙上前俯身接過她手中的金剪,只聽她徐徐說道:“你還瞧不出嗎?哪有牛不喝水強按頭的道理?婚姻之事更是如此了,你又何必強逼他?!?/br>
    話落,皇帝將手中的折子撂在了幾上,坐直了身子,劍眉倒蹙,很是不悅道:“朕親口賜的婚,竟也敢來說和離?當真是朕太縱容他了?!?/br>
    太后聽了卻輕笑了一聲,“皇帝不正是為著他這同他爹一般直節勁氣的性子才看重他的么?現下倒用上了這等嚴重的字眼?!?/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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