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
秦燼可能也覺得沒眼看,就把小人兒放進了抽屜里,她不高興,還逼著他放在床頭柜上。 他的房間天天打掃,很干凈,橡皮泥小人身上一點兒灰塵都沒有。 顧苒先是笑了兩聲,后又覺得窩心。 她腦子不正常時說的那些話,他竟然都記得,且都做到了。 “你要是不喜歡,可以收起來的?!彼粗貭a,低聲說。 男人凝視她幾秒,忽然站起來,走到她面前。 顧苒一驚,竟然有種想逃離的沖動。 好在男人彎下腰,手撐在膝蓋上,視線和她平齊,壓迫感小了。 “看習慣了覺得那玩意也不是很丑?!蹦腥吮〈铰N起一個小小的弧度,鳳眸始終盯著她,問,“苒苒,你做了什么夢?” “我……我不太記得了,好像是夢到了人吵架?!鳖欆垩劬ν筮咁┝艘幌?。 秦燼挑眉。顧苒每次說謊的時候,都會做這個小動作。 而且她的話,也有漏洞。別人吵架,她為什么會害怕?除非這兩個人和她有關系。 秦燼定定地看著她,低聲問:“苒苒,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顧苒差點沒從椅子上跳起來。他看出來了? “我,我沒有……”她很努力地鎮定著。 “好,”秦燼怕拍她的頭,包容又寬和,“沒有?!?/br> 顧苒心亂如麻,完全不知道該怎么接他的話,索性耷拉著腦袋不吭聲。 秦燼見狀,沒有再追問。他猜測顧苒可能是夢到了以前的經歷,但她堅定地認為自己是三歲半,看那些經歷,估計很陌生。 明天一早,他給醫生打個電話問問,這種情況要怎么應對。 說到醫生,秦燼想到了席雯藝請來的團隊。要不讓顧苒去查查? 她現在的狀態不適合談這些事,過兩天再說吧。 想到這,秦燼問她:“苒苒,現在還怕嗎?” 顧苒心想,怕,不過怕的不是夢,而是你。 “有一點?!迸荷硇卫w細,長長的微卷發披在肩頭,手攥在一塊,有股脆弱的美感。 頭頂,秦燼寵溺地嘆了一口氣,隨后張開手,把她抱在了懷中。 顧苒先是一愣,后被溫暖包圍。 本以為他的掌心已經很讓人迷戀,沒想到懷抱更甚。 他寬闊的胸膛,干燥又舒適,彌散著清冷雪松味。隔著兩層薄薄的睡衣,她能感受到男人有力的心跳,撲通,撲通。 在她跟個小貓一動不動的時候,秦燼的手掌,一下下拍著她的后背,聲音比月色更清冷,比燈火更溫柔:“不怕了,苒苒?!?/br> 顧苒在他的安撫下,忽然有種把什么都告訴他的沖動。 最終,她還是忍住了,回房小憩了一會兒。 秦燼出門后,她提著小提琴,來到了別墅的院子中。 清晨,天還沒徹底熱起來,清風拂過,有水滴從頭頂的葉片上落下。 顧苒穿著白色的襯衫和淺棕色的百褶裙,長長的頭發用暗紅色的蝴蝶結系在腦后。 架起琴,她緩緩地拉動琴弓,巴赫的《哥德堡變奏曲》響起。 比起其他著名的演奏家,顧苒一向偏愛巴赫。嚴謹而精煉的曲式,有種均衡的美;技巧精煉,循環豐富,邏輯周密的像數學題。 只可惜,對于曲子中抒發的情感,她只能體會到皮毛。 饒是如此,演奏復調音樂,常常讓她的心得到平靜。 一曲結束,她面無表情地放下了琴。 到底要怎樣,才能演奏出足以打動人的樂曲呢。她很努力地感受,甚至模仿,還是學不到精髓。 “今天這么早練琴?”冷不丁有聲音從柵欄外響起。 顧苒抬頭看去,謝離舟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灰藍色的眸子冷幽幽的。 和他不對付太多年,顧苒差點露出嫌棄的神色。 好在她謹記自己現在是個“寶寶”,笑著答:“是呀,小哥哥怎么來啦?!?/br> 謝離舟不知怎么回事,笑得特別開心:“聽到琴聲,過來看看?!?/br> “咳,你覺得我拉的怎么樣呢?”她不好意思地撩了一下鬢角的碎發。 畢竟和他當了這么多年的死對頭,以前見面,倆人都恨不得你死我活的,也就是現在,披著“三歲半”的殼子,好意思問問他的意見了。畢竟他是頂尖的小提琴家,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謝離舟悠悠地答:“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br> 那就是不怎么樣…… “那你說,我要怎么進步呢?”顧苒虛心求教。 像是聽到天方夜譚,謝離舟完美的表情,出現了一絲裂縫。 “你問我?” “對啊?!鳖欆壅J真地說,“你琴拉的那么好?!?/br> 謝離舟忽然偏開頭,白皙的臉頰上浮現一絲可疑的紅暈,清咳一聲。 “你的技巧已經升到頂了,短板是感情。不如多出去走走,接受接受熏陶?!?/br> 顧苒心說:沒想到小混球還真給她提了建議。 “去哪兒呢?” “聽聽演奏會吧,我這剛好有張多出來的門票?!敝x離舟捏著一張門票,朝她這邊抬起手。 顧苒走過去,隔著柵欄接過票,看了一眼。 “滬市慈善文藝匯演……”時間在明晚。 “嗯,能去就去?!?/br> “好的!”顧苒現在對他印象沒那么差了,寶貝地收起票,笑盈盈道,“謝謝~” 謝離舟不自然地瞥她一眼:“我走了?!?/br> 望著他匆匆離開的背影,顧苒歪著腦袋想:他到底來干嘛的? 時間一晃到了第二天晚上,顧苒和秦燼打過招呼,讓司機送她出了門。 今晚秦燼有應酬,不能陪她一塊,不過暗中安排了人保護她,還許諾應酬結束以后去接她,顧苒欣然應下。 到了匯演的場館后,顧苒發現,觀眾席爆滿。 謝離舟給她的是最前排,視野最好的票,她左右坐著的,一看就是比較有社會地位的人。 這些年她不光觀看,還參加了許多場演奏會,很懂這方面的禮儀。 匯演開始后,她認真聆聽,由衷為每一個節目鼓掌。 表演節目的人,水平或許不是頂尖,但都能讓人看出他們對舞臺的熱愛。而這些,恰恰是顧苒最欠缺的。 當聽到主持人報幕,壓軸節目是謝離舟和舒妙帶來的小提琴二重奏時,顧苒一愣。 怪不得場館爆滿,原來他也有演出啊。 伴著觀眾的掌聲,穿著禮服的謝離舟和舒妙拎著小提琴,優雅地走上臺。 謝離舟容貌拔尖,身量清瘦,特別吸睛。舒妙的禮裙是紅色的,妝發精致,但是氣質上比謝離舟差了許多。 若論水平,舒妙遠比不上謝離舟,但這是慈善匯演,她作為滬市管弦樂團首席,足夠和謝離舟同臺。 顧苒聽到身后有人小聲說:“那位就是謝離舟?真人比視頻中還帥?!?/br> “19歲的天才小提琴家,各大國際比賽金獎得主,長得還跟漫畫男主似的……讓不讓別人活了啊……” 顧·被謝離舟光環籠罩了很多年·苒:謝邀,沒活路。 臺上,兩人做好準備工作,即將演奏的時候,顧苒看到舒妙沖謝離舟示好地笑了下,男生卻只淡淡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當小提琴聲響起,觀眾們很快被拉進他華美瑰麗的樂章中。 就連顧苒,都由衷地承認,他很強。 和他表面的清貴高傲不同,謝離舟的風格像狂風驟雨,感染力十足。 以前在比賽的時候,他興之所期,還會來一段即興演奏。 駕馭著小提琴的他,像掌控一切的天神,世界都要匍匐在他腳下。 和他比起來,舒妙遜色很多。不光技巧跟不上謝離舟,曲子也被謝離舟壓得氣勢全無。 明明是小提琴二重奏,轉瞬就成了謝離舟一個人的舞臺。 顧苒身邊坐著的那幾位,不禁皺起眉頭,低聲說:“這就是滬市管弦樂團首席的水平?怎么選上來的?” 作為一個專業的演奏者,顧苒很快就察覺出了問題。 這場表演,不是舒妙拉跨,而是謝離舟故意掌控了節奏。 演出進行到一半,舒妙就已經看了謝離舟五次了,估計她自己也挺費解,謝離舟為什么要當場讓她出丑。 總算是堅持拉完,全場的掌聲,幾乎都獻給了謝離舟,舒妙的臉色極為尷尬,匆匆謝幕后,就往后臺走。 顧苒也沒往下看,因為被謝離舟派來的人,接去了后臺。 剛走近謝離舟的休息室,她就從虛掩的門縫中聽到舒妙氣急敗壞地說:“你怎么回事,為什么不按照咱們排練時候的來?我在臺上拉錯了好幾次!” 接著,是謝離舟的聲音,冷漠且極盡嘲諷:“我拉的不是演出曲?自己菜就別怪別人?!?/br> 舒妙被噎得說不上話。 顧苒都有些同情她了。放眼世界,有幾個能跟上謝離舟水平的啊。 幾秒后,舒妙氣沖沖地問:“那你怎么不找能跟得上你的去?” “她如果能登臺,你以為輪得到你?”顧苒都能想象到謝離舟是什么睥睨著她,說出這番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