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魂魄被無妄所傷了？

    洛旋抓住她的手，細細感受：“我……雖然只是虛假的幻影，但是與洛旋本尊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我知道，你是她的轉世，毫無疑問。她的七魄被無妄吞噬，三魂在歸墟的保護下重入輪回，成了你?！?/br>
    這話容傾月已經聽到過千萬遍，只不過，歸墟的保護之下？

    原來那時候，是阿離護下了洛旋的三魂送她重入輪回的么？那么這么說起來，他還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啦？

    可是……這些話有什么意義么？值得她在彌留之際特意告訴她？

    洛旋似乎看穿了她心里的想法，搖搖頭道：“我是想說……原本，你的魂魄這般不穩定，即使是歸墟也無力回天了，可是冥冥之中卻有一種力量，硬生生的將你的魂魄拼合?！?/br>
    她說完，擔憂的看了一眼容傾月，“我對于洛旋本尊來說，就好像……她創造了我一樣，她對我來說，是我的主人，而你也一樣?！?/br>
    容傾月微愣，這是在告訴她，她為什么要說這么多話的原因么？

    容傾月沒想那么多，她心里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魂魄是會散去的，可是卻被‘某種力量’硬生生拼合？

    連歸墟都無力回天的事情，是需要多么強大的力量才能夠做到？

    而且……無力回天，卻硬要逆天而行，這……

    洛旋的目光越來越渙散：“你身邊的那個人，如此強大，但卻感受不到他一絲一毫的氣息，就如同……一個死人一般。我本以為是因為他隱藏的太好，但……”

    她搖搖頭，突然說不下去了。

    容傾月眸中泛出幾絲擔憂焦急，她身邊的那個人……不就是阿離么？

    怎么會感受不到氣息呢？她可以啊，她知道阿離在她身邊，她可以感受得到阿離在任何地方，她都能啊。

    剛剛想下意識的反駁，洛旋卻先她一步：“你想說你可以感受得到他的存在對不對？可是……可是我卻覺得，連你的‘存在’都在慢慢消亡了?！?/br>
    容傾月愣了愣，手腕上的廉貞發出微微光芒，她抬起手腕，搖搖頭：“怎么會？你是說，你覺得我們像死人？”

    奕城猛地停住腳步！

    他瞳孔倏然縮起，沒有推門，而是隱藏去氣息在門外聽她們對話。

    傾月方才說……她自己像一個死人？

    屋內的兩人沒有發現門外還有人，洛旋水眸中泛起一絲說不明的情緒：“我問你……那個人若是死了，你會如何呢？”

    洛旋這么問不是沒有道理的。

    她雖然只是個幻影，但是她繼承了洛旋的一切，她知道這個姑娘看似堅強，但是那個給她堅強后盾的人不在了，她一樣會崩潰。

    或許是因為她本就不是人，或許是因為她即將消散灰飛煙滅，所以她居然能夠感受到……那個白袍男子身上，有著與自己一樣的氣息。

    那種氣息代表著死亡與沉寂！

    她是即將死亡沉寂不錯，可是那名男子……為什么也會這樣？

    后來她發現，這一切，與容傾月的魂魄有關系，為了……為了不讓她后悔，所以她問出了這句話。

    當年的洛旋，口口聲聲說，若是漆寒死了，她一定不會去給他陪葬，天地間少了個人又怎么樣，難道她就活不下去了么？

    可是最后當她先離開的時候，她卻說，她曾經想過，若某一日漆寒灰飛煙滅了，她就去陪他。

    ……洛旋如此，容傾月又怎么不會如此呢？

    萬一，他死了，她卻選擇陪他一起，那么他所做的一切不都是白費了？

    所以，洛旋決定，替他問清楚。

    “阿離若是死了？”容傾月沒想到洛旋為什么會這么問，但是看她的樣子，不像是在開玩笑，而且也沒有人會在彌留之際開玩笑。

    她心里沉了一下，從來沒有想過阿離會死，若是他死了……

    容傾月搖搖頭：“…不瞞你說，我也不是什么堅強的人，我的生命里不能沒有他?！?/br>
    洛旋的眼眸一沉，這個答案已經很明顯了，所謂同生同死，就是如此吧？

    她點點頭：“既然如此，我有一件事必須要告訴你，你要做好心理準備?！?/br>
    這么嚴肅認真？容傾月嗯了一聲。

    “你的魂魄會消散，這是回天乏力的事情，可是卻硬生生的拼合了，除了那名白袍男子，我找不出其他人?！甭逍粗难劬?，問道：“可是你知道這個代價是什么？”

    代價？！

    容傾月瞪大眼睛！

    洛旋無視掉她的驚訝，“天命不可改，有增就會有減，平衡法則是必然的。你的魂魄完好如初，就意味著另一人的魂魄，會代替你消散。而你身邊的那人，卻是無魂無魄無來生，既然沒有魂魄，而他又選擇了逆天改命，所以天地會收取另一種代價——”

    洛旋一口氣說了很多，她怕容傾月一時間接受不了。

    而事實上，容傾月的確接受不了。

    仿佛一下子晴天霹靂一般，遲遲沒有回過神來。

    洛旋的意思是……她本來是要死的，阿離把她救了回來，代價是……容傾月慌忙抓住她的袖子：“代價是什么？”

    “你知道，你為什么能夠感覺到他的氣息，而其他人……卻不能嗎？”

    容傾月機械的搖搖頭，她還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這就好像是有人告訴她，她最愛的人快要死了，這件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了，唯獨她蒙在鼓里。

    洛旋嘆了口氣：“因為，他將自己身上的一切，轉移到了你身上。他本就是歸墟里、超脫世外的存在，你們的氣息已經相融，所以你能夠感受到；而他的生命力在漸漸消失，所以我們感受不到，明白了嗎？”

    “…”她明白了，可是沒辦法接受。

    他將一切生命力，都轉移到到了她身上？

    他想讓她活下去，而他自己悄無聲息的死去？

    “他近日，是不是行動都沒有以前那般敏捷了？”洛旋突然問道：“比如說手或者腿，時不時會疼痛？”

    第384章 永別，煙消云散

    對、對??！容傾月猛然回過神來：“他的腿……這就是代價？”

    “何止?！甭逍龘u搖頭：“如果沒猜錯，他沒有魂魄作為代價，就只能用自己的身體來做交換了。不久之后——他的身軀會死亡，他的意識會隨著身軀的死亡而消散，然后，世間就再也沒有他了?！?/br>
    ……

    整個世界一下子陷入沉寂。

    容傾月眸中漸漸沒有了色彩，耷拉著腦袋無力的靠在床榻邊。

    洛旋看著她，冷靜道：“他希望你活下來，如果可以的話，你尊重他的選擇，好好活著?！?/br>
    若是云修離不救她，死的就是容傾月，洛旋的私心里當然是希望傾月能夠活下去。

    ……或者說，所有人的私心里都是希望傾月能夠活下去。

    若是他們知道了這件事，恐怕也會隱瞞她。因為洛旋了解她，所以才告訴她，但是她還是說了——我希望你活下去。

    但是你的活下去，會伴隨著云修離的死亡。

    可是即使如此……還是希望你能夠活下去。

    “我不想?！比輧A月把頭撇開看向另一邊，眸子黯淡無光：“這一次我不想尊重他的選擇了?！?/br>
    他默默承受這一切，承受許多本不該由他承受的東西。

    魂魄已經給了云流城，連身軀，都要因為她而消失么？容傾月低下頭：“你應該懂我的，不然就不會告訴我這些了?！?/br>
    “這五千年，我在冰洞中總能想起一些過往?！甭逍ь^看著天花板，聲音輕柔而舒緩：“我聽見有人告訴我，人生很長，時間會磨平一切，叫我不要太在意漆寒了?！?/br>
    容傾月靜靜聽她訴說。

    洛旋繼續道：“可是總有人是特殊的存在。每個人的心性不同，或許有人天生冷血，無法理解兩個人的愛為什么能夠生死無懼，超脫生死。但是，總有那么多例子可以證明，有時候并不是沒了誰就活不下去?！?/br>
    “或許你可以試試，他死了，你能否一個人生活，一個人面對這一切。你雖然依賴他，但并不是什么糊涂的人，你知道怎么樣對自己好?！甭逍粗骸澳闵磉叺哪侨?，或許是這么想的?！?/br>
    容傾月低低‘嗯’了一聲，沒說話。

    她很替阿離委屈。若是連她都不要他了，忘記他了……她不想，也不愿意這樣的事情發生。

    暗暗的做了決定，容傾月回眸一笑：“多謝你告訴我這些?！?/br>
    洛旋沉默不語，她就知道，容傾月會做這樣的決定。告訴她這件事，真的只是怕她以后做傻事，辜負了那白袍之人的一番心意，別人不知道，她還不知道么？越堅強的人，越容易崩潰——一如當年的漆寒。

    奕城在門外震驚無比！

    原來……他感覺到云修離越來越弱，不是假的，是因為他在暗暗的將自己的生命力轉移到傾月身上？

    若他死了，傾月真的會獨活？

    他來不及多想，就被容傾月的驚呼打斷：“你……不是應該還有半個時辰！”

    容傾月看著洛旋的身體有著漸漸透明的趨勢，“你是騙他們的？”

    “嗯?！甭逍p輕抓住容傾月的手：“別走，既然選擇了緣盡于此，最后一面見或不見，都無所謂了?！?/br>
    洛旋居然……根本沒有打算見他們最后一面？

    容傾月震驚，她在彌留之際告訴了她這些，是完完全全在為她做打算，而她又騙了他們一個時辰，是因為，她覺得沒有必要了？

    “我本就是漆寒對她的思念之息而凝聚的靈體，無所謂生，也無所謂死，生死對我來說不過我大夢一場而已?！甭逍従徴f道。

    容傾月的眸中氤氳，唇瓣抿了抿，卻一句話都說不出。

    她說的不錯啊，洛旋早就死了，他們面前的這個人，不過是漆寒太過思念，加上歲語花陰差陽錯重生出來的。

    她的消散，是所有人意料之中的。

    可是為什么還是這么難過呢？

    “時間已經過去太久，一切的解釋都很蒼白無力，五千年前的那場愛恨糾葛，現在已經無所謂了?！甭逍p輕道：“她按照自己的意愿投身無妄，早就結束了，我的出現不過是偶然，何必給他們，再增添希望呢?！?/br>
    容傾月點點頭。

    洛旋拍了拍她的背：“我的出現是一段小插曲，不能阻礙你們的腳步?！?/br>
    容傾月乖巧的嗯了一聲，很安靜的在一旁陪她。

    人之將死，她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說我舍不得嗎？再舍不得，她也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