鑲藍寶石法杖瞬間便出現在手中，擅長水系法術的白緊皺著眉頭，治愈魔法朝臉色雪白，神情痛苦的小精靈一波一波砸下去。

    水系魔法的治愈力僅次于光系魔法，白又是精靈族中的皇階精靈，所以在治愈魔法成打施展過后，小精靈手臂上的血總算止住了，只是那早已經被血液染紅的半邊身子，看上去仍舊觸目驚心。

    只是，雖然血已經止住了，小精靈雪白的臉色卻沒有絲毫緩解，小小的身子蜷縮成一團，竟止不住在抖動，平日里粉嫩如櫻花的嘴唇上，已經結出了一層薄薄的冰霜，顯然仍在承受著巨大的折磨。

    白的臉色越發難看起來，這才想起來，藍斯最擅長使用的長鞭“霜凍荊棘”，是用冰系龍族的龍筋制成。

    當初拉斐爾為讓從小體弱的藍斯能夠有足夠的自保能力，曾親自趕赴上古秘境獵殺變異冰龍皇，最終以險些殞命的代價才得到這么一根龍筋，為藍斯制成這條威力巨大的長鞭。

    “霜凍荊棘”一鞭下去能使千里山川陷入冰封，抽到活物身上更是附帶冰凍撕裂的詛咒，被鞭子抽到的生靈，即使止住血，也會被持續不斷的低溫變成冰雕徹底失去生機。

    千年之前的戰爭中，藍斯曾用這條“霜凍荊棘”于對抗魔族的戰爭中大放異彩，躋身皇階精靈，這才在之后成為族中的長老。

    只是白從來沒想到，身為長老的藍斯，竟然也會有把長鞭指向精靈，尤其是像翡翠這樣力量弱小的新生精靈的一天！

    一把把已經陷入半昏迷的小精靈抱進懷里，白平日里總是帶笑的臉上，此時早已被難掩的憤怒和嚴厲取代：“藍斯！我以精靈族大祭司的身份，暫時剝奪你身為長老的一切特權和職務！加西亞，你看好藍斯，翡翠的情形不對，我必須立刻帶他去見王！”

    藍斯與他同為皇階精靈，“冰凍撕裂”的詛咒白短時間內根本無法解除，只能去找王幫忙才行。

    話音未落，白抱著小精靈的身影就迅速消失不見，甚至讓加西亞連反應的時間都來不及。

    加西亞垂眸看著樹干上正被生命之樹迅速吸收掉的血液，雖然對那血色中的一點金色感到奇怪，但現在的情況，很顯然不適合對這點小事追根究底。

    即使和藍斯的關系很好，加西亞也無法認同他的做法，深綠的雙眸嚴厲地看向藍斯：“藍斯，你知不知道你這么做，會有什么后果？！”

    藍斯卻絲毫不在意加西亞的憤怒，甚至連之前白對他所做的處置，都無法讓他生出絲毫動搖來。

    目光專注地注視著近在咫尺的艷紅色精靈蛋，藍斯慢慢把臉靠在蛋殼上，平日里冷若冰霜的面孔上，此時竟露出一絲淺淺的笑意。

    冰雪般透明的雪白手指在蛋殼上輕輕摩挲，藍斯的聲音輕快，甚至隱隱透出一絲期待，輕聲問道：“加西亞，你看，這是顆火系的蛋。你說這次，會不會是拉斐爾老師？”

    藍斯的態度太過坦然，甚至讓加西亞生出一種，片刻前他用長鞭傷了小精靈那一幕是自己幻想出來的錯覺。

    但藍斯仍舊握在手中，即使在面對他時也仍舊時刻戒備他靠近的模樣，讓加西亞無法再自欺欺人。

    加西亞從藍斯剛被拉斐爾收為學生的時候，就認識他，藍斯性子比大多數精靈都要冷，在拉斐爾回歸生命之樹后，更是有千年沒有見過藍斯臉上露出過笑意。

    雖然那笑容仿若冰雪初融般美麗，卻硬生生讓加西亞心底生出一股刺骨的涼意來。

    加西亞甚至有那么一瞬間，覺得這樣能面不改色對同族下手還沒有絲毫負罪感的藍斯，簡直像被魔族附身般涼薄，讓他感到無比陌生。

    藍斯卻仿佛絲毫沒注意到加西亞的情緒變化，仍舊用臉磨蹭著那顆艷紅色的精靈蛋，一反平日里的沉默寡言，語調柔軟輕快地低低絮語，“你說，等這個新生精靈出生，我來做他的老師好不好？我來教導他一切，就像當初拉斐爾老師教導我一樣。我要一直陪著他，再不讓他離開我半步，就像老師當初答應過我的那樣……加西亞，你說好不好？”

    加西亞看著眼底滿是希冀和期待的藍斯，看著他那因為精靈蛋而變得柔軟溫暖的臉色，明明藍斯看上去那么幸福，他卻感覺有一股刻骨的悲哀，從藍斯周身逸散出來。

    撇開頭不再看藍斯，加西亞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這顆蛋真的是拉斐爾的轉世，不然他覺得，再度失望的藍斯一定會崩潰。

    不過，在此之前，藍斯傷了小精靈的事情，已經注定沒辦法善了——

    在精靈族，傷害同族是不可饒恕的重罪。

    想到片刻前縮在白懷里顫抖不止的小精靈，加西亞心底的擔憂，無法抑制地蔓延開來。

    現在他只能祈禱，白能夠快點把小精靈帶到王那里，如果小精靈真的因此而身隕，那么藍斯的罪就會更加深重。

    斐亞然縮在白的懷里，眼皮沉重的幾乎睜不開，思維卻還保持著一線清明。

    之前白施展治愈術后，他手臂上的血就立刻止住了，血條也恢復成全滿，只是身上的“冰凍撕裂”debuff仍舊在持續，所以斐亞然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血條持續下降，眼看著又要剩下個血皮了，斐亞然趕忙從背包里偷偷拿出一劑低品止血散，握在拳頭里，而后趁白趕路的功夫，幾乎用了吃奶的力氣，才把止血散塞進嘴里。

    好在低品止血散入口即化，嗑了好幾個血條恢復了不少的斐亞然這才忍不住松了口氣，卻還是因為身上深入骨髓的刺骨冷意抖個不停。

    斐亞然從小養尊處優，對疼痛和痛苦的抵抗力幾乎為零，出生以來的近三十年中，除了被要跳樓的妹子爹媽打過幾下外，更是從沒被人動過一根手指。

    之前剛被藍斯抽到的時候，可能是因為那一瞬間的麻痹，再加上白的治愈魔法比較及時，斐亞然并沒有感覺太過疼痛，反而是后來的“冰凍撕裂”dubuff，讓他徹底體會了一把如墜冰窟的極寒體驗。

    斐亞然從來不是圣母，這一次算是把藍斯給寫在小本本上記住了！

    白的速度很快，隨著懷里小精靈的體溫越來越低，白的額頭上都滲出了點點汗水，風一般沖進精靈宮殿的時候，甚至連侍衛長亞瑟爾都沒看清他的身影。

    因為不知道精靈王此刻身處何地，白甚至還放出了一個聲音能夠遍布整個精靈宮殿的擴音魔法，直到得到精靈王的回應，白才帶著小精靈飛速趕到藏書室。

    小阿爾一臉驚訝地聽著傳遍整個精靈宮殿的大祭司白的聲音，這種情況曾經不是沒發生過，但那是只有在十分緊急的戰爭時期，才會在艾澤拉斯使用的擴音魔法，就算在千年前的戰爭中，也沒用過幾次。

    所以小阿爾在聽到白來自遠方的聲音時，還以為戰爭又爆發了，驚得把懸浮在半空中，正要塞回書架的書都給掉到了地上。

    只是，回頭看著精靈王沉靜如雕塑般的身影，小阿爾的心中便安定了下來，畢竟看王的樣子，應該不是發生了什么大事才是。

    這么一想，小阿爾好奇的目光，便落在了藏書室的大門上，等待白的到來。

    只是他沒想到，與白一同到來的，竟然是奄奄一息的小精靈翡翠大人。

    心底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阿爾迅速飛到白的跟前，看著他把身上已經結出一層薄霜的小精靈，送到精靈王的跟前。

    “天??！白大人，究竟是誰如此殘忍，竟然忍心傷害翡翠大人？！”與小精靈感情很好的阿爾，聲音都抖了。

    精靈王在看到小精靈痛苦的神情時，便微微蹙起了眉頭。

    從白手中把小精靈接到懷里，純白鑲金邊暗藏無數暗紋的柔軟衣袖在小精靈身上只是輕輕一拂，那讓白束手無策的冰霜詛咒，便立刻從小精靈身上連根拔除。

    冰霜消退，小精靈雪白的臉上終于漸漸恢復了血色，一直不停發抖的小身子也逐漸安穩下來，呼吸也越發平緩起來。

    看著這一幕的白，終于狠狠松了口氣。

    天知道，在看到小翡翠被藍斯傷到的時候，他有多自責和后怕。

    刺骨的寒意漸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從頭到腳仿佛都被泡在溫水中的融融暖意。眼珠骨溜溜地在眼皮下轉了轉，原本連腦子都快被凍住的斐亞然，終于疲憊地睜開了眼睛。

    暗紅色的眸子，甫一張開，便看到精靈王如同神祗般俊美無儔的臉龐。

    翠綠色的深邃眼眸，此刻正專注地落在自己臉上，銀色絲絳般的長發，從精靈王的臉側垂落下來，把自己困在銀色瀑布與胸膛之間，來自精靈王胸膛的暖意，與他身上那日漸熟悉的月桂清香，讓斐亞然疲軟飄忽的神經，忽悠悠就落了地，握住精靈王的長發，囁喏地叫了聲“……安斯老師?！?/br>
    精靈王淡淡應了一聲，伸手把頭發從小精靈的手中解救出來。見小精靈的手張了又握，精靈王的動作微頓，而后伸手把那溫度仍舊有些低的小手包裹在手中。

    小精靈在精靈王懷中，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

    精靈王在臥榻中選了個舒服的姿勢，這才抬起頭，看向見到小精靈平安無事時，就單膝跪地請罪的大祭祀白。

    白很快便把藍斯在生命之樹上襲擊了小精靈的事情，不帶任何主觀色彩地上報給了精靈王。

    小妖精阿爾站在小精靈的肩膀上，手指碰了碰小精靈柔軟如同月光的銀色長發，在聽到小精靈是被藍斯長老傷到后，臉上滿是不敢置信和憤憤不平，卻也不敢在精靈王面前說些什么，只好抱著小精靈漸漸恢復血色的臉頰輕輕磨蹭。

    聽完白的陳述，精靈王看了眼懷里明明已經醒來，卻面無表情，一聲不吭的小精靈，這才語調平淡地對白宣判，“永久剝奪藍斯精靈族長老身份，相關特權一律回收，今日起令其駐守迷霧森林，不經召喚不得再入艾澤拉斯半步?！?/br>
    白聞言不禁渾身一震。

    在藍斯對小翡翠出手的那一刻，他被剝奪長老身份的結果就已經板上釘釘，畢竟在精靈族，傷害同族，尤其是新生精靈的罪行極重，雖然精靈族沒有死罪，但把藍斯逐出精靈的搖籃艾澤拉斯，這樣的懲罰，對很多精靈來說，簡直比死還難受。

    畢竟是從出生開始就在眼皮子底下長大的精靈，白心有不忍地想要為藍斯說些什么，只是當他抬起頭時，精靈王懷中的小精靈忽然轉過頭來，那雙從破殼開始，就一直帶著笑意的暗紅色眼睛，此時仿若死水般再看不到絲毫光亮。

    心底仿佛被針刺了一般，倏地泛起一陣尖銳的痛，白怔怔看著小精靈被鮮血染紅的半邊身子，以及自己還沾著鮮血的手，喉嚨仿佛被哽住一般，再說不出半句為藍斯求情的話來。

    第32章 果然，還是太弱了。

    與平日里的活潑好動不同，剛剛恢復過來的小精靈，安靜窩在王懷里一聲不吭的虛弱樣子，讓白狼狽地低下頭。

    其實真說起來，如果今天不是他答應帶小翡翠去生命之樹看精靈蛋，小翡翠也不會被藍斯所傷。

    生命之樹的所在地是精靈族禁地，在族內，只有位列長老的皇階精靈以及精靈王，才知道生命之樹究竟在什么地方，其他精靈除了在剛出生時能夠見到生命之樹，終其一生也只有在靈魂回歸之時，才有機會再一次以逸散的靈體形式，重新融入到生命之樹中等待新生。

    所以實際上，像小翡翠這樣的新生精靈，如果沒有意外，是根本沒有機會接觸生命之樹的。

    但，一來小翡翠是王漫長生命中所收的唯一學生，二來小翡翠雖然現在還很弱小，但他那頭與王同色的銀白長發，以及出生以來的出色表現，更加讓白肯定，小家伙在未來會成為一個何等強大的精靈。

    白甚至想過，也許小翡翠會是族內，比藍斯所用的時間還少的，在千年之內就能躋身長老之列的精靈，更是在未來，有可能接替他大祭司的職位，成為下一個離王最近的精靈。

    對此，隨著與小翡翠的接觸漸深，白越來越肯定。

    所以今天，在小翡翠好奇地想要去生命之樹看精靈蛋的時候，白才會那么輕易就答應下來。

    因為在白看來，對終有一日會成為皇階精靈的小翡翠來說，生命之樹的位置根本算不得秘密。

    只是白萬萬沒想到，小翡翠竟然會因為自己的一時心軟和大意，變成現在這副虛弱無比的模樣。

    在白長達幾千年的漫長生命中，還從來沒體驗過如此強烈的負罪感，一時間，他甚至不敢直視小翡翠那雙比往日黯淡了不少的眼睛，在接到王的指令后，很快便匆匆離開。

    斐亞然并沒有多少心思關心白現在的所思所想，實際上，在之前短短不到一小時的時間里，第一次體驗那種隨時被死亡威脅和被寒冷侵入骨髓的痛苦經歷，已經讓他精疲力盡，即使現在身體在精靈王魔法下已經恢復了不少，精神上卻仍舊沒緩過來。

    見小精靈身上的霜寒褪去，小妖精阿爾撲閃著小翅膀，一臉擔憂地碰了碰小精靈的臉頰，“翡翠大人，您感覺好些了嗎？”

    斐亞然對小阿爾抬了抬眼皮，懨懨地不想說話。

    小阿爾卻明顯誤會了他的舉動，以為斐亞然是因為太過虛弱才會如此。

    見小精靈半邊身子都被血色浸染，小阿爾的眼睛都紅了，蔫搭搭地問精靈王，“精靈王主人，翡翠大人是不是失血過多了？你看他的衣服，明顯流了好多血，會不會有事？”

    說著說著，小阿爾的聲音里都染上了一絲哭腔。

    斐亞然這才回過神來，垂眼看了下自己一身的狼狽，眼角卻同時瞄到精靈王雪色的長袍，因為抱著他也被沾上了不少血跡，心底頓時一驚，差點從精靈王懷里跳起來——他還沒忘記精靈王那比他還龜毛的潔癖。

    見小精靈在自己懷里狠狠抖了下，似乎想要掙扎，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沾著血的衣擺，精靈王安撫地拍了拍小精靈的腦袋，環著小精靈身子的手卻沒有絲毫放松，直接抱著小精靈下了躺椅，回給小阿爾一個“無妨”的淡淡眼神后，就帶著小精靈一路回到小精靈的房間。

    對精靈王的潔癖，斐亞然在之前的“武器庫事件”中已經有過深刻的體會。

    所以當精靈王就這么穿著染血的衣服，把他一路抱回房間的時候，斐亞然心底竟硬生生生出了幾分感動來。

    進到房間后，精靈王抱著小精靈來到溫泉泉池旁站定。

    斐亞然抱著精靈王的脖子，安靜地蹭了蹭，這才沒有絲毫反抗地被精靈王放到地上，軟手軟腳地把身上那沾著大片血跡的衣服脫下來，乖乖跳到池子里泡著。

    雖然身上的傷和詛咒都已經被治愈，但身體和神經都緊繃了太久，以至于斐亞然到現在都沒太緩過神來，渾身都沒什么力氣。

    大葉子小綠安靜地從下面托住小主人，之前在生命之樹時，因為跑去找生命之樹交流感情，所以在小主人遇到危險時，小綠才沒有在第一時間保護好小主人，這讓小綠在那之后，也失了往日的活潑，一直乖乖跟在小精靈左右，要是有眼睛的話，絕對已經流了一泡眼淚。

    正好斐亞然現在也沒心思應付情緒低迷的小綠，小家伙老老實實的模樣，反倒合了斐亞然的心思。

    身上沾了不少血，泡在暖融融的溫泉水中沒多久，斐亞然附近的水，就被染成了淡淡的粉色，隨著泉水的流動，漸漸再度恢復透明。

    斐亞然的神經漸漸放松下來，他知道精靈王沒走，反而一直在池邊看著他，但斐亞然現在實在沒心思對精靈王賣萌，一時間就這么僵持了下來。

    不過，即使身體再幼齒，在精靈王面前遛了半天鳥，斐亞然還是覺得有點不自在。

    再一看精靈王那身還站著大片血跡的長袍，更是覺得無比礙眼，想讓精靈王趕緊回去換衣服，好讓他有時間想想今天的事情。

    但這么一尊大佛，他肯定不能直接趕人，所以斐亞然只能強打起精神，從小綠身上坐起來，盤著小腿，蒼白的臉上憋出一絲粉紅，仰著腦袋對精靈王道：“安斯老師，你的衣服都被我弄臟了，要不要也來洗一洗？”

    以精靈王的潔癖，斐亞然幾乎可以肯定，對方肯定會露出一個嫌棄的神情，而后立馬調頭就走。

    雖然已經知道在精靈族，老師和學生的關系幾乎等同于人類的父母和孩子，也清楚自己是精靈王唯一的學生，但斐亞然從來不覺得，自己的存在對精靈王會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或許是因為精靈的生命太過漫長，斐亞然在這些日子已經漸漸注意到，精靈們的感情波動，比人類要淡薄得多，而身為精靈王的安斯艾爾，這個從創世之初就存在的幾乎等同于傳說的精靈王，斐亞然更加不覺得對方會因為自己這個相處才幾天的新生精靈，而產生什么情緒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