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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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錦嘆了口氣,從萬氏裝了細軟的包袱里拿出銀子,準備去邊上落腳下來的人那里去問問,看不能有人好心可以勻一點干糧出來。冒雨走出去時,看到對面跑來了一個看起來像是家仆的男子,問她這邊上是否還有空的屋子可以過夜。 梅錦瞥了他身后一眼,見路邊遠遠停了一輛馬車,應該就是這戶人家的,一個激動,立刻道:“你們來的太晚,天又下雨,空屋早就全被占滿了。但你們不嫌棄的話,我那間屋大,可以分一半給你們擠擠過夜?!?/br> 仆人跑回去傳話,過了一會兒,那輛馬車過來了,車上下來一家三四口人,家主是個中年男子,邊上是他婦人和一兒一女。夫婦二人向梅錦道謝,梅錦將幾人讓到了屋里。 萬氏早也餓得前腹貼后背了,只是怕餓了白仙童沒奶水,自己那碗也舍不得吃,全讓給了白仙童。白仙童吃不完,她才端了起來,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見碗底還有點糊著,正伸舌頭舔,忽然看見梅錦帶進來了幾個人,有男有女,身上被雨水淋濕,唯恐驚嚇到了自己孫子,放下碗,正要過去問,見梅錦盯著自己,嘴巴張了張。 梅錦走到她邊上,低聲道:“他們有馬車?!?/br> 萬氏頓時醒悟過來,臉上露出了笑,忙上去幫忙安頓,還大方地分了些自己鋪位里的稻草給對方鋪,十分殷勤。 …… 這戶人家安頓好后,坐下來吃東西。聽阿九說沒了干糧,便分了些過來。又見她們幾個全是女人,還有個剛生產了的孕婦,便問究竟。萬氏啪啪啪地把遭遇說了一遍,對方夫婦聽了,跟著搖頭嘆氣不已。又互問籍貫,才知道這中年男人姓汪,妻子劉氏,竟然這么巧,夫妻二人在龍城開了家布店,定居了有五六年了。老家是四川的。兩個月前,老家的親大伯死了,一家幾口人回去奔喪,因為些別的事,當時沒有立刻回云南,不想前些時候,四川竟然起了這樣的亂子,他們唯恐再晚了便回不去,匆匆上路回云南。恰好今日行到這里,天黑下雨,便打算找地方暫時落腳一個晚上,等明日繼續走大路,到靜州后,再從靜州轉道回云南。 萬氏連呼湊巧,說自己便是馬平縣人,又說自己兒媳婦在馬平開了醫館,當地無人不知。劉氏看著梅錦,驚喜地道:“竟然這么巧!裴娘子,我在龍城時,聽我一個姐妹就說起過你的醫館,說馬平縣有個女郎中治好了她多年暗病,感激的不行。沒想到竟在這里遇到了你!大家既是同鄉,你們又落難了,明日干脆跟我們擠擠,一起先到靜州,等我們找到了船,也可以一塊搭伙回云南的?!?/br> 梅錦大喜。 她接他們進來,本來就是希望能找機會開口,擠他們的馬車一起去靜州?,F在這個劉氏自己主動開口了,哪里還會客氣,趕忙道謝。 萬氏也長長地松了一口氣。心既放下了,又遇到老鄉,老毛病就又上來了,難免想顯擺下,便咳了聲,道:“那就多謝你們好心載我們一程。只是我們到了靜州后不一定立馬回云南。我兒子如今是都尉,手下帶了不少兵,前些時候他有要事在身走了,還沒回來,突然就鬧出了亂子,我們幾個娘兒們這才自己先到靜州避避的。等他知道我們在靜州,他就會找過來接我們回去的!” 劉氏笑道:“阿姆兒子這么出息,真是羨慕煞人?!?/br> 萬氏聽了舒坦,忙自謙了幾句。 夜漸深,那姓汪的男人安頓好妻子兒女,因屋里還有梅錦等人,自己出去和仆人到馬車里過夜。當夜嬰兒啼哭不止,劉氏為人熱心,見白仙童懨懨的哄不好嬰兒,梅錦似乎對這個也不熟,非但不嫌吵,反而主動起來幫著抱哄。倒是萬氏放寬了心,因為白天太過疲累,呼呼地睡在稻草上,一夜鼾聲時高時低響個不停。 劉氏哄住了嬰兒,放回去教白仙童喂他奶,屋里終于漸漸安靜下來。梅錦向劉氏道謝后,低聲道:“大姐,到靜州后,你們可以捎我一起回龍城嗎?” 劉氏一愣,看了眼對面睡著的萬氏。梅錦知她所想,淡淡道:“她們留靜州等便是,我自己回云南?!?/br> 劉氏又看了眼白仙童,仿佛有所頓悟,道:“我曉得了?!彪S即低聲嘆了一句,“這男人啊,一出頭露臉,十個里有九個這樣,你也別想不開。還是我家的好,做個小本生意只夠糊口,他想花花腸子也沒門!” 梅錦微微一笑,朝劉氏道了謝,又問好匯合地點,這才躺回去,閉上了眼睛。 …… 第二天幾個人抱著嬰兒帶了白仙童,隨汪家一家人擠上馬車。一路風塵仆仆,兩天后終于抵達了靜州。好在靜州城門還沒關。汪家在埠頭附近落腳下來找船。梅錦也去給萬氏等人找落腳地,找了一家家的客棧,最后好容易終于問到了一間前頭客人剛騰出來的小屋子,花了比平時貴三四倍的價錢給搶了下來,將萬氏和白仙童母子安置了進去,之后又到城門口,找了城門小校,給了錢,描述裴長青,讓他若看到這個人來詢問消息,就告訴他客棧的地址。 時下每天都有許多尋親的人到城門這里打聽親屬消息。小校收了錢,答應了下來。 當晚,萬氏和白仙童哄睡了啼哭的嬰兒,筋疲力盡,幾個人擠在一張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屋里一燈如豆,梅錦遲遲無眠,坐在桌前,用從客棧那里借來的紙和筆墨寫了封信,寫完,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 次日一大早,天還沒亮,嬰兒又早早啼哭起來,萬氏被驚醒,見嬰兒尿濕了,找不著干的尿布,便罵阿九干活偷懶沒洗昨天的尿布,阿九睜開眼揉了兩下,慌慌張張從地鋪上爬起來,急忙出去洗衣做飯。 梅錦這兩夜都是和阿九一起打地鋪的。起來穿好衣服,簡單梳洗了,拿了自己的一個簡單行囊,叫萬氏跟自己出來一下,便朝外走去,萬氏忙追了出來,問道:“錦娘,你這是要去哪兒?” 梅錦停在門外,拿出自己昨晚寫的那封信,道:“娘,我已經在城門口留了口訊,長青到了后,會找到你們這里。房錢也交了半個月的。你和白仙童住這里,等著長青來接你們。我要回云南了。這封信,等長青來了,你交給他?!?/br> 這一路過來,萬氏幾乎事事都靠梅錦張羅,此時見她突然要走,嚇了一大跳,搖頭道:“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又要走了?前兩天你不是沒事了嗎?不行啊,長青還不知道什么時候來,如今這么亂,你就這么丟下我們幾個,叫娘一個人怎么應付的來?你不能走哇!” 梅錦扯了扯嘴角,“你要是遇到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和白仙童商量就行。她是個能干的人,只是你從前小瞧了她而已。往后對小丫頭也好點,別動不動就罵,誰也不容易。你自己保重身體,叫長青往后也自己保重。我這就走了?!?/br> 梅錦將信遞過去。 萬氏這才明白她真是要走了,急得直跳腳,死死拉著梅錦不放。此時白仙童忽然從屋里出來,噗通跪到了地上,磕頭道:“大娘子!我知道你是因為我才生長青的氣,這才要走的。求你不要怪長青。是我一開始就跟著他到了嶺南,也是我先沒臉沒皮爬上了他床的,全是我的錯!長青他心里只看重你,我是知道的,求你不要走……” 梅錦笑了笑。 “我本來就打算回云南的,和你沒關系。只不過,你幫忙推了一把倒是真的,幫我做了最后決定。這樣也挺好,你從小就認識長青,對他也是真心好,希望你們以后能過的好,比什么都強?!?/br> 梅錦說完,掙脫開萬氏的手,轉身朝外去,萬氏目瞪口呆,拿手指頭戳著梅錦的背,一副幾欲暈厥的樣子,等堵在喉嚨里的那口氣緩過來,見邊上住客紛紛探頭出來張望,臉頓時漲紅,覺得十分丟臉,忙拉起白仙童回了屋,自己再追出去到了客棧門口,卻見路上行人匆匆,哪里還有梅錦的身影? ☆、第四十七回 梅錦離了客棧,便照先前汪家人說的位于埠頭附近的那個地點找了過去。他一家人果然還在。劉氏見梅錦來了,嘆氣道:“這會兒船緊張的很,大家全跟瘋了似的,我丈夫昨日找了一天都沒空的,今天要是再找不到,這邊也不敢久留,辛苦也沒辦法,寧可再走陸路。委屈你要和我們一塊熬了?!?/br> 梅錦表示無妨,一切全隨他們夫婦安排。他們能搭自己就已經感激不盡了,再三向劉氏道謝。 當晚劉氏男人回來,果然還是沒有找到船,便商議明天繼續走陸路,到前頭戎州后,那里江河匯聚,碼頭不少,想必找船容易些。當下胡亂過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喂飽了馬,套好車,梅錦幫著劉氏在屋里收拾東西時,外頭院子里傳來一陣說話聲,仿佛有人在打聽什么人,梅錦聽著聲音,就知道是誰來了,扭頭看出去,果然,見裴長青正在那里。 她回頭時,裴長青也看到了門里的梅錦,眼睛一亮,立刻沖了過來,一腳跨進門檻,拿出那封梅錦給他的信,大聲嚷道:“錦娘,你這是什么意思?留給我這么一張東西,你自己就走?要不是我知道你們應該就在埠頭附近找了過來,你就這么自己走掉了?” 他嚷完,站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喘氣,滿頭的大汗,顯然方才一直在跑路,也不知道找了多久,才終于找到了這里。 梅錦淡淡道:“長青,如今你事業初成,往后前途不可限量,我入你裴家兩年,自問沒有盡到婦道,不好再鳩占鵲巢,故自請下堂。我已在上頭摁了指印,你也摁一個,往后我們便別過,兩不相干了?!?/br> 裴長青臉漲得通紅,瞪著梅錦,呼哧呼哧喘著粗氣,突然將那張紙揉成一團,重重擲到了地上,怒道:“休想!我是不會同意的!” 同在屋里的劉氏驚呆了,看看裴長青,又看看梅錦,出去也不是,留著也不是,臉上露出尷尬之色。 梅錦走過去,低聲道:“大姐,煩請你和大哥說聲,等一等我,我和他再說幾句就出來?!?/br> 劉氏不放心地看了眼裴長青。梅錦道:“放心吧,他不會怎么樣的?!?/br> 劉氏點了點頭,低聲道:“我就在外頭不遠。你要是有事,大喊一聲就行?!闭f完走了出去,虛掩上了門。 屋里只剩下了裴長青。梅錦見他還僵在那里不動,走過去將那個紙團撿起來,重新攤開放到桌上,平聲靜氣地道:“長青,你自己心里應該也清楚,你和白仙童一起后,我就不可能會和你做夫妻了,所以你完全沒必要這樣。白仙童和你有多年情分,對你不離不棄,如今又不計名分地替你生了個兒子。我自問對你做不到這樣的程度。你且好好待她,你們未必不是一樁好姻緣?!?/br> “錦娘!阿九把路上的經過都跟我說了!你帶我娘逃路的時候還帶走了她,路上幫她接生,馬車被偷了,你還到處去攔!錦娘,你要是真決意走了,為什么還要這么幫我娘還有她?我知道你心里只是在生我的氣!全是我的錯!你要我怎樣才肯原諒我?” 梅錦嘆了口氣。 “長青,實話告訴你,我不是圣人,也沒那么強大。路上我也一度幾乎要崩潰了,甚至想過就這么扔下她們自己一走了之。只是最后我咬牙挺了過來而已。我以前就對你說過,你是個好人。我到現在依然還這么認為,只是我們不適合做夫妻而已。做不成夫妻,并不表示就成了仇人。你不在,所以我只能幫你把她們送到安全地方等你去接她們。就這么簡單?!?/br> 裴長青的神色慢慢垮塌下來,仿佛一只漏了氣的球,呆呆望著梅錦,眼睛漸漸泛出了些紅痕,嘶啞著聲道:“錦娘,我知道我錯了!去年我被發配到嶺南時,她就一路跟了過來,吃了不少苦頭。后來我逃走,不忍心丟下她不管,就把她也帶走一起去了四川,然后……” 他的聲音低了下去,“……我真的不想你走!你要怎樣才肯原諒我?我給你下跪也行,只要你肯留下來……” 他身形微微晃動,看著仿佛就要跪下來了。梅錦搖了搖頭。 “別這樣,長青,我之所以要走,并不僅僅因為白仙童,也因為我們其實不是一路人。道不同,不相為謀。朋友如此,夫妻也是一樣。到了現在,我們已經沒必要再繼續下去了。我去外面借一盒紅泥,你在上頭摁個指印吧!你真不摁也沒關系,我回去后,林縣令那里也可以裁我們和離?!?/br> “錦娘——”裴長青叫了聲她的名字,聲音帶了點哭腔。 就在這時,那扇門忽然被人從外猛地推開,只見萬氏站在那里,手指頭戳著梅錦,痛心疾首地道:“錦娘,你怎么這么沒良心?你嫁過來后,我是怎么對你的?我兒子怎么對你的?他聽說了全州流賊的消息,丟下那邊一切,趕死趕活昨晚終于找我們到了這里,一聽你走了,連我孫子都沒看一眼就到處去找你。他這會兒都這樣求你了,你還擺出一副冷硬心腸,我這個當娘的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我也不說別的,就說這兩年,你嫁到我家來,我待你不薄吧?別人家兒媳婦都要在婆婆跟前立規矩,我要你洗衣做飯侍奉了嗎?你倒好,非但不感恩,反爬到我頭上,越到后來,越不像話,連一句話也不讓我說!” 梅錦驚詫地看著萬氏,一句話也不說。裴長青臉漲得通紅,頓了下腳,急忙走過去,推萬氏離開。 萬氏一把甩開兒子的手,呸了他一聲,恨鐵不成鋼地道:“我怎么生了你這么個沒用的兒子!不說還好,越說我越來氣!反正她都跟你撕破了臉,我也忍了許久,不怕丟人現眼!大妹子——” 萬氏抓起邊上一直在勸的劉氏的手,激動地嚷道:“你不知道,娶了她這樣一個兒媳婦,人家面上看著風光,我心里是有苦說不出!本來當初她家就不該她嫁過來的,是她替她那個jiejie過門的!到了我家后,飯不會做,衣服不會裁,仗著自己稍微會擺弄點醫術,硬是不聽我的勸,拋頭露面要開什么醫館,處處顯自己高人一等!這還不算,她不和我兒子圓房,叫我兒子睡了整整一年的地鋪!我跟你說,到如今,她自己沒和我兒子圓房就算了,竟還容不下我的孫兒,見我兒子有后了,竟就這么鬧了起來,你說說看,世上有這樣的婦人嗎?我裴家也不知道祖上那根香火給燒歪了!竟娶了這么一個婦人進門!早知道當初就該退婚!梅家還能嫁什么好女兒過來不成!” 劉氏尷尬萬分,勸個不停。 “娘!求你別說了!錦娘她不是那樣的的人!”裴長青的臉漲得仿佛要滴出血,大聲吼道。 萬氏不理睬兒子,看著梅錦道:“我可告訴你,你要回就回,我們也不攔你,只是馬平那里的房子田地可全是我裴家的,你的嫁妝自己拿回去,我們也不稀罕,別的,休想歪走一分,往后我們回去,少一分都能算的清清楚楚!” 梅錦看著萬氏突然間發飆,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吃驚過后,忽然想起之前那一次,白仙童找到醫館里恰好被她撞到她也發了飆的一幕,倒有些異曲同工之妙,只不過,那會兒她撕的是白仙童,現在輪到撕自己而已。非但沒覺得憤怒,反而有一種如釋重負之感。安靜等她說完后,微微點頭,道:“您放心,您家的一針一線我也不會帶走。但我也提醒下您,馬平縣外的莊子和附帶田地是在我的名下的,這您不會說不吧?” 自從林縣令賞下那些后,萬氏其實一直都當成自己財產。剛才見梅錦去意已決,忍了多時的不滿終于爆發了出來,一條一條歷數梅錦罪狀,發泄掉積壓許久的心頭不滿后,立刻便想到那些財產,所以才說那一番話。見梅錦竟然這么回應,氣得臉通紅,冷笑道:“養只母雞會生蛋,養條黃狗能叫門,我裴家白白養了你兩年,倒養出了一頭白眼狼!誰稀罕你那點子東西了?我兒子如今是堂堂的都尉大人,以后前途更是無量,要什么沒有?我兒,你等等——” 萬氏看見桌上那張揉皺后又被攤平的紙,轉身飛快跑了,眨眼便借了盒子紅泥過來,拽著裴長青的拇指往里頭蘸了一下,又將紙拿到他面前催促道:“長青,大丈夫何患無妻!聽娘的,你這就休了她!不是她不要你,而是咱們休了她!看她一個被休了的婦道人家,往后怎么還有臉做人!娘光是想想,就覺得要鉆地洞了!” 萬氏在他邊上說個不停,裴長青臉色始終木然,定定的望著梅錦。 萬氏捉住他拇指,往紙上重重按了個指印,看了一眼,把紙丟到梅錦腳下,哼了聲,拽著裴長青便要走。他卻像在地上生了跟,依然一動不動。 梅錦從地上撿起紙,折了,收了起來,提起自己包裹,從裴長青母子身邊走了過去。 她跨出門檻時,裴長青忽然轉過頭,問道:“錦娘,你看我不上,從一開始,你就沒打算和我做長久夫妻,是也不是?” 一聲“是也不是”,包含了無盡的失望、酸楚、憤懣、痛苦。 梅錦停下腳步,沉默了片刻,回過頭。 “長青,我希望你以后過的好?!?/br> 最后她只說了這么一句,在身后萬氏的鄙視吐痰聲中快步而去。 ☆、第四十八回 馬車出了城門,沿著大道往西南方向搖搖晃晃地前行,慢慢地將靜州城拋在了身后。 為免梅錦同車尷尬,白日劉氏丈夫都坐前頭轅軾處,與同行的伙計輪流趕車。后頭車廂里,劉氏見梅錦一直沉默,恐她心里難過,出城后,見一雙兒女在邊上嬉鬧個不停,便拿眼色制止,兩人沒領會劉氏之意,依舊吵鬧,劉氏便拍了大些的兒子一巴掌,呵斥他倆安靜,大兒委屈,翹起了嘴巴。 梅錦知道劉氏怕兩個孩子吵鬧叫自己心煩才這樣,便摸了摸男孩,安慰幾句,對劉氏微笑道:“大姐,路上單調,聽兩孩子嬉笑也去有趣,罵他們做什么?” 劉氏見她說話時神色如常,并無悲戚之色,才放心下來,想起方才她竟毅然自請下堂的一幕,心里不禁也有些佩服。想起自己從前從婆婆那里吃的苦水,趁著這會兒丈夫不在跟前,忍不住低聲道:“你既已經和那裴家脫了關系,又叫我大姐,我便也托大叫你一聲妹子。 梅錦見車外流賊面露不耐煩,唯恐惹他們發毛再動手傷人,且已經落到了這地步,躲也躲不過去了,低聲提醒劉氏,終于帶著她,緊緊護著兩個孩子,慢慢爬下了馬車。 “不好了,昆州的府兵來了!快跑!” 就在這時,流賊里有人突然大喊了一聲,聲音充滿驚懼。 方才那個一直盯著梅錦看的流民見她下來,朝她走去時,聽到身后傳來一陣馬蹄疾馳聲,回頭,見道上馳來了幾十匹黑壓壓的快馬,馬上的人身穿黑衣,腰攜弓刀,認出了昆麻土司府的府兵,面露懼色,丟下梅錦和劉氏,掉頭就跑。 府兵迅速而至,揮刀砍向四散逃竄的流賊。剛才還窮兇惡極的流民逃的逃,死的死,剩下的紛紛跪在地上苦苦求饒,說是外地來的,因活不下去才聚在一起想發財,以后再不敢犯事,請求饒命等等。 一個領隊掃了眼倒在血泊里呻吟的鏢師以及其余傷者,冷冷道:“昆麻土司李大人已數次在通往昆州的各道廣布嚴令,沿途若有人膽敢趁亂行劫財害命者,格殺勿論,割首級示眾以儆效尤。你們明知故犯,不殺法令何在?”說完命令手下放箭,一片慘呼聲中,流賊紛紛中箭倒地,剩下沒被射死的,府兵再上前補上一刀,最后將頭顱割下,場面血腥無比。 梅錦微微戰栗,轉過身,將劉氏瑟瑟發抖的女兒和兒子抱住,蒙住眼睛不叫他們看。 處置完流賊,那個領隊便叫手下去給沒死的鏢師等人簡單包扎,處理善后之事。 劉氏家的伙計和她男人受了傷,所幸都還沒死,簡單包扎后,終于緩過來一口氣。 眾人都已知道這支猶如從天而降的府兵來自昆麻土司府,感激涕零,紛紛下跪道謝,請求同路一起回昆州。那個領隊道:“李大人月初起就知照云南各土司府協同一道肅盜,派我們每日在通往昆州的各道巡行,為的就是防止有人趁亂作惡。你們不走官道,要走這種荒僻之路,還好方才我帶了兄弟們路過,否則你們怕是都要遭難。我們兄弟還要繼續在路上巡行,不能送你們去昆州,不過可以送你們到前頭的落腳點,受傷之人可留下養傷,其余人繼續上路。到了昆州,路上就安全了?!?/br> 鏢頭僥幸撿回來一條命,這會兒被人抬著躺上了車,聞言面露羞慚。幾個女人又哭起來。一陣紛亂后,一行人終于跟著這支府兵重新上路,當天晚上抵達那個領隊所說的落腳點,將受傷的人抬了下去。 因蜀王府叛亂生變,最近每天都有許多人涌向昆州避難。土司府便在這里臨時設立了一個落腳點,派人駐點維持秩序。當晚落腳后,劉氏因不放心丈夫,留下來要照料他,托梅錦先將兩個孩子帶回龍城。梅錦答應了,次日跟隨昨晚匯聚起來的大隊,上了一輛馬車,在一隊府兵的隨護之下繼續往昆州行去。幾日后的中午時分,終于抵達了昆州。 通往昆州的這條要道最近也新近設了卡口,卡口有士兵檢查可疑車馬或人員,并逐一登記籍貫,速度便慢了下來,沿著卡口,漸漸排了一條長長的隊伍。 梅錦這輛馬車在落腳點出發時,捎帶了另幾個帶著孩子的女人。都是從四川那邊來的,各自要去昆州投親。等待放行的空隙里,說起蜀王府,無不咬牙切齒,說起李氏土司府,又無不交口稱贊,知道這卡口是土司府所設,也沒人抱怨慢,耐心地等候通過。終于輪到梅錦這輛,卡口府兵略微看了一眼車里的人,登錄下與梅錦同車婦人的來地,聽梅錦說是本地馬平縣人,看了一眼,便揮手叫通過。 馬車駛過卡口朝前去,車簾子被風卷起,梅錦忽然看到對面幾匹馬疾馳而來,前頭騎馬的那個藍衫男人,仿佛就是李東庭,不禁一怔,再看一眼,果然是他。只是他行色匆匆,似乎并沒看到馬車里的她,很快就從邊上掠過,朝卡口繼續而去。 梅錦下意識探頭出車窗,看了一眼他背影,又縮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