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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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東庭揉了揉眉心,示意他下去。 張富從前是李東庭父身邊的得力人,也算看著李家兩個兄弟長大的,見他眉宇間似乎帶出了一絲淡淡倦色,便道:“大人你也歇了吧!在外奔波了兩天?!?/br> 李東庭頷首,轉身進了居所。侍女早備好湯水供他沐浴洗塵。李東庭脫外衣時,忽然停下,重穿回去,轉身出了屋,朝不遠外的薔薇園走去,想先去探一眼女兒。 他的獨女阿鹿是他與發妻丁氏所生,也是他母親李府君母家的表妹,比他只小數月,兩人自小定親,一起長大,可謂青梅竹馬。十七歲原本要成婚,但正逢叛亂,隨后老土司去世。 李家并非漢人,原本不用照漢人禮法為父親守孝。但李東庭小時除了習武,啟蒙之后,老土司也他帶去江南,拜了當時名滿江東的大儒楊階為師。這樣環境中長大的李東庭自然也恪守禮法,等到二十歲,守滿三年父孝后,方與丁氏結成了夫妻?;楹蠖饲偕拖?,本是神仙眷侶,不想她卻在生下阿鹿后撒手人寰。 他自十七歲起匆忙執掌家族,從此內平亂安民,外斡旋朝廷,殫精竭慮,終年不得空閑,這兩年更是忙碌,幾乎沒多少時間與女兒相處,只覺得仿佛每一次自己出遠門回來,她便仿佛又變得和之前有所不同了。方才忽然想到霞姑不在,阿鹿一人留在薔薇園里,有些放心不下,便過來看上一眼。 ———— 李東庭踏著月光來到薔薇園,行至阿鹿屋前時,恰一個侍女解手回來,見家主來了,急忙跑來躬身問安。 李東庭問了幾句阿鹿近況,轉身要進屋,侍女忙道:“大人,今日府里來了位裴娘子,此刻她在伴著阿鹿睡覺?!?/br> 李東庭微微一怔,“阿鹿頑劣,你們怎能叫客人與她過夜?” 侍女慌忙道:“大人誤會了,并非奴婢們偷懶,而是阿鹿與那位娘子十分親近,那位娘子便叫奴婢們回屋,說她照顧阿鹿起夜?!?/br> 李東庭扭頭看了眼女兒屋子的方向。 “大人若要探視官姐兒,我這就去叫她起來?!?/br> 李東庭搖了搖頭,“不必了,你回屋吧,我也走了?!?/br> …… 梅錦客宿土司府里,夜里豈敢深眠,李東庭與侍女在屋外廊下對話,聲音雖不高,但她立時便被驚醒,下床趿著鞋來到窗前,透過窗紗看了一眼。 月光里,一個男子站在階下正和侍女在說話。男子身量頎長,側對著這邊,所以看不大清楚臉,但聲音聽起來,卻仿佛有點耳熟,正覺奇怪,見那男子往自己這邊看了一眼,隨即轉身離去了,月光將他身影在地上投出了一道黑色暗影。 侍女送走李東庭,進屋時,梅錦打開門,問了聲剛才的男子,知道竟是土司府的家主李東庭,這才明白他深夜現身于此的目的,應是探視女兒阿鹿,不料自己宿在阿鹿屋里,所以他才沒有進來,不禁有些不自在起來,自責道:“方才叫我起來也無妨的,我睡的不深。是我考慮不周,令你們添了不便?!?/br> 侍女道:“我也說了,只是大人說不必驚動你?!?/br> …… 梅錦和侍女說完話,便回到屋里,再躺回床上,便沒了睡意,替阿鹿繼續搖扇,聽她發出一兩聲的輕微呼嚕,梅錦輕輕調整了下阿鹿睡姿,呼嚕聲便止住了。 阿鹿睡夢里咂巴了兩下嘴巴,翻了個身,朝里繼續睡了過去。 …… 薔薇園里靜謐無聲。梅錦半睡半醒之間,忽然被一陣隱約傳來的喧嘈聲給驚醒,因為夜深人靜,所以這聲音顯得格外清晰。 梅錦吃了一驚,下意識地坐起來,撩開帳子看了眼屋里的滴漏,見寅時初(凌晨三點多)了。 耳畔喧嘈聲并未消失,不是自己在做夢。梅錦驚疑,急忙下床來到窗前,推開紗窗探身出去張望,看見不遠處的一座院落竟然失火了,火光沖天,將周圍照得一片通紅。 ☆、第二十三回 起火的房子平時用于客居,邊上沒有連間,前門之外有一個觀景水池,且火情發現的及時,故并未造成火勢蔓延,很快被控制住,漸漸地熄了下去。 火點與薔薇園相距并不是很遠,救火發出的嘈雜聲不斷傳來,也驚醒了睡在隔壁耳房里的侍女,梅錦出來后沒一會兒,兩個侍女也跑出來,發現火情,驚惶不已,站在院落臺階上翹首觀望著,見火情終于被壓住,齊齊松了口氣。 小孩子夜里睡覺十分深沉,嘈雜聲并沒將阿鹿驚醒。梅錦見火很快被撲滅,也就不打算喚醒阿鹿了,轉身回到屋里。片刻后兩個侍女也回了屋,整個園子漸漸地重新恢復了寧靜。 —————— 起火的房子是土司府備作客居的其中一座。院中游廊立柱,建筑氣派,但此刻卻成了狼藉一片。 起火點源于中間的一間屋子,火已經撲滅了,門窗被燒黑,有的地方還在往外冒著煙,地上到處是水漬,仆人在管事指揮下,還在不斷運水潑上去,以免火點復燃。 后頭一間闊大的穿堂外,至少把守了幾十個府兵,里面此刻燈火通明。太監尚福被放在榻上,頭發、眉毛都有燒焦的痕跡,臉上和手背上也起了被火燎過的水泡。衣服已被脫去,身上只在重要部位蓋了條毯子,其余地方扎滿了針,遠看猶如一只rou刺猬。 土司府最好的一個醫士已經竭盡全力,卻始終不見起效,額頭汗水越聚越多,顫抖著手,捏著銀針再次試著要扎xue位時,銀針卻因為手滑,斜刺入了側旁皮rou里,一顆血珠子冒了出來,躺在榻上的尚福太監卻沒半點反應。 醫士呆了一呆,手顫抖得更加厲害,突然跪了下去磕頭:“大人,小人該死!小人無能!小人救不了公公!他……他方才吸入煙塵過多,小人實在是回天無力了!” 李東庭俯身,探了探尚福的鼻息和心跳,手指停頓了一下,繼而慢慢站直了身體,冷冷道:“繼續救!” 大管事張富見他面無表情,急忙自己過去試探了下。 尚福的鼻息和心跳,已經無法察覺得到了。 一個欽使,在皇帝身邊伴駕了幾十年的親信,來云南的第一天,就這么死在了昆麻土司府里…… 他的一顆心立刻沉了下去。 “大人!那個救過官姐兒的婦人不是在府里嗎?聽說她也是郎中,何不將她叫來試試?” 張富突然想起傍晚時打了個照面的裴家婦人,猛地道。 ———— 梅錦揉了揉兩邊太陽xue,再次看了眼滴漏,只覺度時如年。在燈前枯坐片刻,看一眼窗外,依然漆黑如墨,只好脫了鞋又爬回床上,閉上眼睛在腦子里再次重復明日見到李府君該如何開口的說辭時,聽到外面忽然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似乎有人正朝這邊大步奔來。側耳留神時,啪啪的拍門聲便傳了過來。 “裴娘子!裴娘子!” 梅錦霍然起身,一把掀開帳子,下床開了門。 門外站著的,竟是傍晚時打了個照面的大管事張富。 當時他給她的感覺是城府很深,喜怒不顯于色。此刻卻面帶焦慮親自來這里找她,出什么事了? “裴娘子,方才起火熏倒了一個人,你可否施以援手?” 梅錦驚疑目光中,張富壓低聲飛快問道。 梅錦一驚,立刻點頭:“帶我去看看?!?/br> “隨我來!” 張富立刻轉身。 侍女聞聲再次出來,呆呆地看著梅錦跟隨大管事匆匆離開。 阿鹿這回被驚醒了,坐在床上揉了片刻眼睛,下床摸了出去,看見侍女,茫然問道:“梅jiejie呢?” ———— 梅錦知道時間對于搶救火場窒息者的重要性,幾乎一路跑了過來,推開門,來不及看屋里的旁人,立刻來到傷者身邊,將臉靠近對方口鼻探查,發現呼吸停止,再探頸動脈,也沒了搏動。 “把他抬到地上平放!”她頭也沒回地道。 李東庭和張富立刻照她指令,將尚福抬到了地上。 梅錦跪在尚福身側,迅速拔掉插他身上的銀針,一手按其額頭下壓,另一手托其下巴向上抬,打開氣道后,向邊上的醫士要了塊紗布蓋在尚福嘴上,交替進行人工呼吸和胸外心臟按壓,持續不停。 這是一項對體力要求很高的工作,尤其是短時間內無法見效的話。 漸漸地,汗水將她后背與衣衫貼住,額頭也有汗滴落。 梅錦一直沒有放棄,始終堅持按標準要求進行心肺復蘇。 這過程一直進行了大約十分鐘,梅錦觸摸尚福手足,終于覺察溫度有所回升,頸動脈也重新開始微微搏動,便停止復蘇,取了根銀針,刺水溝、印堂、百會、十二井、涌泉、神闕,片刻后,尚福眼皮微微動了動。 “活了!活了!” 醫士一直在旁屏息看著,突然叫了起來。 李東庭快步來到尚福身邊,蹲了下去,探了探脖頸大脈,知道確實應有救了,神色一緩,抬眼看向對面還在凝神施針的梅錦。見她屈膝跪在尚福太監另側,衣衫被汗濕透,緊緊貼在身上,額頭鼻尖也沁出了汗滴,神情卻肅穆而專注,目光一直落在尚福太監的身上,沒片刻的挪移。 李東庭的目光不自覺地停駐在了她的臉上,神色忽然略微一動,仿佛想起了什么。 梅錦繼續留針,再片刻,尚福終于恢復了意識,慢慢睜開眼睛,口中茫然地嘟囔:“……咱家……這是在哪兒……怎的身上針戳的疼……” 梅錦見他終于蘇醒,原本緊張著的全身肌rou一下松弛下來,這才覺到自己兩條胳膊酸痛,慢慢坐在了地上,開始微微地喘息。 …… 尚福太監在鬼門關走了一圈活了回來,除了皮膚被燎傷,偶有惡心嘔吐感外,其余暫無大礙。土司府醫士對梅錦萬分感激,他療這種外傷甚是拿手,自然用心上藥。完畢后,尚福神情憔悴,閉目躺在床上,聽得自己近身伺候的小太監在起火時逃匿,后在后園被搜捕到,府兵要上前時,自己一頭撞了假山而亡的消息,眼皮子抽動了一下,慢慢睜開眼,沙啞著聲道:“這小毒崽子聽了誰的,咱家心里是一清二楚。千防萬防,沒防到身邊人反水捅了你一刀。李大人,咱家要是燒死在了你家,你恐怕不好對皇上交待了。一石二鳥,算計的還真好。老天有眼,我偏沒被燒死?!?/br> “昨晚之事,我已嚴令下去,不得外傳,”李東庭面露自責之色,“怪我防備不周,才令公公遭此劫難,皇上若是怪罪,東庭一力承擔,絕不推諉?!?/br> 尚福擺了擺手,臉色一肅,突然道:“云南宣慰使李東庭聽口諭!” 李東庭目光微微一動,立刻跪了下去。 “蜀王受先帝厚恩,封一地為王,饗一地供奉,卻不思忠君事國。朕聽聞蜀王任意橫行,聚貨養jian,上違詔命,下虐生民,更存謀逆之心已久,朕不能容。今遣尚福入西南搜證舉物,汝當全力從旁協助,不得有誤,欽此!” “臣領旨?!崩顤|庭叩首應。 尚福命他起來,一改片刻前的萎靡不振,目光炯炯道:“你既知道了皇上的意思,咱家也就不必有所隱瞞了。李大人,咱家知道西南不比別地,圣言不達,要辦好差事,須得儀仗你們這些根生土長的大人物。西南眾多土司里,數你李家獨占鰲頭,另有貴州苗氏、忠州楊氏等四家,與你李氏并稱‘西南五司’,只是忠jian難辨,唯你們李家對朝廷忠心,皇上很是看重,望你不要令皇上失望?!?/br> 李東庭恭聲應下,“敢問公公,需我從旁協助何事?” 尚福冷笑道:“朝廷去年起就嚴令禁止調衛所軍人入礦充當礦丁,據我所知,和蜀王府有瓜葛的礦廠卻依然悖令不遵,為擴充礦丁,甚至從外地販民強迫充當黑丁,令人發指。劍南道鑄錢局一案,也與蜀王府脫不了干系。至于暗地養兵買馬,遠超先帝當年所定的藩王府額定,野心更是昭然若揭。光這幾件,就夠朝廷發難了。咱家所需的,是確鑿人證物證?!?/br> “我必全力協助公公,不敢懈怠?!崩顤|庭道。 …… 李東庭從尚福太監處出來,回到他平時理事的明心堂,東方已微微拂曉。 一夜不眠令他雙眼熬得微微泛紅,但他沒有絲毫睡意,獨自站在一扇窗前,眺望遠處天際慢慢泛出的魚肚白,背影不動。 大管事張富和一個侍女入內。侍女往桌上放了個盛了食物的托盤,隨即離去。 “大人,你一夜未睡,吃些東西吧?!睆埜簧锨暗?。 李東庭未動,“張叔,皇上在逼我表態了。西南遲早必有一大亂?!?/br> 張富問詳情。 李東庭轉過身,“昨夜尚福太監要我協助搜集蜀王罪證?;噬弦l難,需什么罪證,有罪名便可。他這是在試探我而已?!?/br> 張富道:“大人,西南土司里,以你為大,朝廷若真對蜀王動手,皇上試探你,也在情理?!?/br> 李東庭皺了皺眉,“若我料沒錯,皇上是在逼蜀王先動,否則此次也不會大張旗鼓派尚福太監過來。只要蜀王動,皇上便占先機。昨夜之事,也足見蜀王已覺察皇上要對他不利,沉不住氣了?!?/br> “大人有何打算?”張富問。 “蜀王府在西南盤根多年,勢力不容小覷,若真打起來,朝廷未必能短時內獲勝。昨夜我聽尚福太監口氣,皇上對此也有準備……”他停了下來。 張富是老土司身邊的得用人,幾乎看著李氏兄弟長大,見李東庭沉吟,便嘆息一聲,道:“可惜了,好容易安穩了幾年,這里又要生大亂了。上意不可違。大人還需早做準備?!?/br> 李東林揉了揉額角,“帝王權術之下,百姓譬如螻蟻,自古皆然。我等能做的,也不過是盡一己之力而已?!?/br> 他似乎不愿再講這個話題,走到桌邊坐下,端起桌上一碗粥,就著碗喝了一口,忽然道:“那個裴家婦人,你知她過來有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