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段蘊忙懵懵懂懂地跟著段清晏點了頭,在一眾姑娘的簇擁下上樓去了。 清塵在他二人身后簡直要跳腳,方才那小媚狐貍伸手往段清晏身上亂摸,她便窩火得緊。 眼看又要攀上段蘊的前胸,怕這群風塵里打滾多年的人精發現什么不得了的,清塵護主心切差點沒撲上去把那爪子砍了。 她這么盡瘁事國忠心耿耿,日月可鑒、天地可表,偏偏那兩位轉首上樓就把她忘了個干凈。 一個姑娘跑秋羅館來作甚? 清塵順了下氣,淡定地往鴇母在的那桌子上一坐,裝大爺地吩咐,“上茶!” 。* 。* 。 姑娘們到樓上便慢慢散了開,她們本就是忙里偷閑,把自己房里的恩客撂下跑出去看美男的,可美男就那么一兩個,切開了分也吃不到一口rou。 看看就夠了,該干的正事還是要干,于是美人各自回房陪酒,只余下那么兩三個還沒離開段氏兩枝花。 其中一位是勾段蘊上來的那個媚眼姑娘,一位是方才腰間掛鼓的紅衣舞女,據說還是這秋羅館的花魁。 “不知二位公子如何稱呼?”花魁姑娘吟吟笑著,把他們往自己房中引。 段蘊答,“本公子姓段?!?/br> 花魁腳步一滯,語氣放得更加輕柔,“公子既是國姓,想必定是有福之人,奴家伺候您一晚也是有幸三生了?!?/br> 段清晏眉毛一挑,“伺候小公子一晚?” 花魁似乎理解錯了什么,受寵若驚地差點跪地,“公子您若是不嫌棄奴家,奴家也……” “其實本公子也姓段?!?/br> 花魁張嘴沒聲音了,媚眼姑娘和花魁姑娘眼色一對,大著膽道,“二位公子是親戚關系?” 段蘊正想肯定,段清晏卻搶先道,“沒錯,這位是在下的堂弟?!?/br> 他這樣說著,一只胳膊就搭上了段蘊的肩,一副哥倆好的模樣。 段蘊一怔,腦子里還在想,皇叔為何要說是堂弟,分明的叔侄關系被他說成了兄弟,這差輩了都。 “怪不得二位公子均生得這樣好?!惫媚镘浘d綿的聲音由衷贊嘆。 花魁還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莫非二位貴人是皇族?” 大理國已經建立了百年,皇帝也更換了五六任,每一代的旁系再生旁系,這么多年來段氏人丁興旺,家族龐大難以計數。漸漸地,皇族中人也變得沒那么金貴了。 段清晏回答,“唔,我們是當今陛下的遠親?!?/br> 花魁了然,將二人請進屋子里,抬手“砰”地一聲關了房門,段蘊回頭一看,那憑欄與她對話的媚眼姑娘已被擋在了門外。 真是可怕的女人啊,段蘊后脊一涼。 “公子稍坐,奴家去給您取新茶來泡?!?/br> 段蘊指了指茶幾,“姑娘不必那么麻煩,這里不就有茶水么?” “這茶并非新泡,少了賞茶鑒水聞香品茗的過程,情趣便失了大半?!被粲兴茻o地把玩自己胸前的絲絳,好像在把他們的視線往某處引,隨后巧笑著去準備茶具了。 她前腳剛走,后腳段蘊就坐了下來,再接著段清晏倒了些茶水將杯子稍一沖洗,給自己滿上一杯茶,頓也沒頓一口喝光。 段蘊沒料到他會這樣做,訝然地看著那被喝光的杯子。 “出門沒帶水壺,這一路上未曾歇腳,口渴得緊?!倍吻尻探忉屩?,轉眼又喝了一杯。 段蘊忍不住低聲感嘆,“真是沒想到,皇叔居然和朕一樣沒有情趣?!?/br> “微服在外,還是換個稱呼為妥,”段清晏動手也給她倒了一杯茶,“堂弟可嫌棄?” “不嫌棄?!彼舆^之后不解問道,“不過為何稱是堂弟?” 段清晏笑,“下意識的,總覺得你我二人是平輩關系,就那么順口編了句?!?/br> “依旁人看,也確實更像兄弟一些?!倍翁N點點頭,站起身想去拿盞燈過來。 秋羅館也不知怎么回事,外面看著燈火通明的,等進了屋卻是小氣得讓她腹誹,一張桌上就點一盞小燈,晦暗不明,弄得氣氛怪怪的有些微妙。 她拿了只蠟燭回來,就因這微弱的燈光所礙,被椅子一絆歪倒在段清晏大腿上,段清晏忙伸出兩只手扶她。 雖是有些丟臉,不過在段蘊看來,這委實就不是個事兒。 可她拍拍屁股正要起身,某種瓷器碎裂的聲音就噼里啪啦響在昏暗的墻角。 段蘊循聲望去,花魁姑娘面前碎了一攤茶具,雙手掩口驚異地望著他們。 “天哪,你、你們是……” 段蘊莫名其妙,“我們是什么?” “二位公子既是對奴家沒有興趣,又何必來我秋羅館消遣?”花魁悲憤的聲音也滿是嬌媚。 段清晏低頭打量了一下,段蘊趴在他腿上,他兩手扶著段蘊的胳膊,從背后花魁的角度看來便是抱著一般。 這姿勢委實……有那么些怪異。 段清晏放蕩不羈,只覺得這紅衣舞女姑娘腦補得有些好笑。段蘊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根本不知道花魁這反應是為哪般。 總之二人很淡定。 花魁顧不上風情萬種,踉踉蹌蹌邁過瓷器渣子跑過來,看到段蘊手里拿的蠟燭又是一陣暈厥,捂著胸口承受不來,“你們、你們居然還用蠟燭……” 段清晏畢竟成年好多日子了,這話什么意思他自然明白。 可是看段蘊睜著亮晶晶兩只眼睛,就知道陛下定是不明白的。 段清晏不知怎的,挺是不想這煙花柳巷里的齷齪事情沾染了她,拉起段蘊便往門口走。 “是在下打擾姑娘了,這便告辭?!彪x開得干凈又利落。 花魁房間的門一打開,出現那媚眼姑娘已石化的一張臉,段蘊嚇了一大跳,敢情這姑娘方才一直在門外偷聽。 也不知她方才自稱“朕”的那句話有沒有讓人聽到,段蘊心虛地一回想,似乎那時有刻意壓低聲音。 媚眼姑娘喃喃,“今兒真是讓老娘見識到了,真斷袖居然會到秋羅館這種地方來?;坷锷舷灎T,實在是重口啊……” “斷袖”兩個字飄進耳朵,段蘊腳下險些一滑,她至此時終于明白花魁的反應是為哪般。 段清晏倒是很安然地拉過她往外走,衣袂翩然下了樓梯,正巧撞見清塵坐沒坐相,一只腳踏在長椅上,右手攬過膝蓋往自己嘴里灌茶。 段蘊喚了聲,“清塵?!?/br> 清塵轉首一見段清晏,表情瞬間僵硬,那只腳繼續放著也不是,拿下去也不是。 段清晏很體貼地把身子往邊上一偏不去看她,清塵嘆了口氣,起身站好。 “公子怎么這么快便下來了?” 段蘊尷尬道,“本公子覺得,呃……這上面不大好玩?!?/br> 一旁的鴇母巧笑,“看來是我們家的姑娘入不了貴人的眼,也罷,算是奴家沒調/教好,公子請便?!?/br> 段蘊扯了下嘴角對她笑笑,從善如流地溜出秋羅館。 花魁姑娘和媚眼姑娘尚在二樓感嘆,就說這兩個公子的畫風怎么那么不對呢? 細細想來,連衣服都穿一樣的,秀恩愛秀得真是一點都不矜持。 花魁把玩著自己腰間的小鼓,越想越覺得對。那時高個公子一挑眉,“伺候小公子一晚?” 還說那語氣怎么像是不樂意,原來是這個緣故。 。* 。* 。 段蘊出了秋羅館還很是遺憾,搖著腦袋道,“本想漲一番見識,結果……真是可惜了?!?/br> 清塵想勸她,陛下您別瞎跑了,這種見識有沒有都無所謂。 段清晏卻未予評價,待走至路中間,他突然轉身對段蘊道,“既是出來了,玩個盡興也不枉這一趟?!?/br> “哦?此話何意?” 段清晏扇子一收,扇柄直指身后天香閣。 段蘊頓悟,“清塵,跟本公子去對面聞個香。秋羅館紅玫瑰也好,天香閣白玫瑰也罷,明月光和朱砂痣都是好風景?!?/br> 段清晏對這番話欣然贊同,清塵也只好硬著頭皮跟上。 到了門口,清塵乖巧道,“公子,奴婢就在下面等著不打擾你們雅興了,有事再叫奴婢?!?/br> 這家的領頭mama此時正在二樓教導姑娘,見新來了客官連忙下來迎接。 比之對面秋羅館,她看上去年紀大了些,約莫二十六七的樣子。 然而身材卻是極好的,尤其是手臂和腰腹處的肌膚看上去有一種緊致的美,像是常年練舞的西域女子。 與自家樓上彈琵琶唱詩的調調不同,老板娘倒更符合對面秋羅館的風格。 她風情萬種地迎過來,與正上樓的段蘊二人相逢,見到段清晏微一福身,“段公子,好久不見?!?/br> 段蘊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段清晏卻沒什么特別的表情,同平時一樣淺笑著,似乎和這位也不是很熟。 “這是尹二娘,天香閣的主人?!倍吻尻桃贿吷蠘且贿吅退榻B。 段蘊感嘆,“想不到堂哥竟是天香閣的老主顧了?!?/br> “年輕的時候也有過一段放蕩不羈的歲月?!倍吻尻虥]有過多解釋,只是道,“不過自從去了源州,也是有一兩載不曾來過這里了?!?/br> 前方帶路的尹二娘埋怨,“虧公子還記得這里,豈是一兩載不曾來過,分明是有兩年零三個月都不曾踏足?!?/br> 段清晏只是笑也不答話。 “二位公子請這邊坐?!币锎蜷_了一間很是雅致的房間。 段蘊特意伸頭瞅了瞅,嗯,光線挺足,蠟燭點得挺多,她很滿意。 “可要找姑娘作陪?”尹二娘面帶些許遺憾,“公子當年最愛點的那個墨音,她三個月前剛攢夠銀子給自己贖了身,奴家是做正經生意的,便也沒辦法挽留?!?/br> “勞二娘費心了?!倍吻尻踢f給她一錠銀子,“路過貴地,只是帶自家堂弟上來喝杯茶,姑娘什么的不用麻煩了?!?/br> 尹二娘福身告退,“奴家這就吩咐人上茶水?!?/br> 段蘊打量了幾番天香閣的擺設,又和著外面琵琶女的歌聲哼了幾個調調,再看向段清晏的眼神就多了些不同。 “皇叔既然與天香閣是舊相識,為何還要跟朕去了秋羅館?” 段清晏答,“自然要聽陛下做主?!?/br> “尹二娘喚皇叔段公子,是知道皇叔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