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節
雖然一次都沒見過,但是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那個人是誰…… 陶思非有點慌亂地扯開了另外一幅畫的包裝紙,發現這上面畫的也是同一個人!他緊張起來,一下子拆了好幾幅,最終拆的手都抖了——全是他! 站在樹下的,倚在城墻邊的、雙手撐著圍廊的,靠在沙發上的……不同場景,不同姿勢,甚至不同年齡的——柏長青。 有好幾幅是陶思非熟悉的作品,他還記得自己當年跟夏驍川學畫時,對方就兀自坐在那里描摹著長青的樣子……他的心里眼里只有畫里這個人,他從不曾回頭,看見自己。 陶思非扯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摸了摸畫作,然后道:“都帶走……” 有人問:“陶總,那一幅畫怎么辦?”他說的是那幅被陶思非扯掉幕布的畫。 陶思非看過去,只見官林運正緩緩走到那個畫架邊上,揀起地上的幕布,小心翼翼地蓋住了那幅未完成的作品。 陶思非有點恍惚,杵了許久才說:“那一幅算了?!辈贿^是沒畫完的殘次品,第一眼見到時,還覺得不相信,覺得官林運不配出現在夏驍川的畫里……可看到這么多畫柏長青的,陶思非心中平衡了一點。 只是可惜了院子里那些已經被燒掉的,不知道是什么樣的畫……“我們走吧?!碧账挤菦Q定見好就收。 “哎,等等,陶大哥……”秦孟元瞟了一眼坐在墻角的柏沐一樣,少年面無血色,仿佛又受了極大的刺激,看著有點可憐。 秦孟元示意陶思非留些什么,畢竟畫上的主角都是那個少年的親生父親。 柏沐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卻拋過來一個嫌棄的眼神,輕聲說:“不需要?!?/br> 秦孟元幫不上忙,無奈地聳了聳肩。 一干人在得到畫作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消失了,別墅里恢復寧靜,只剩下官林運和柏晴柏沐兩姐弟。 柏沐好像有點貧血了,暈得根本站不起來,柏晴蹲在他身邊心疼道:“我打電話叫大哥來接我們好嗎?” 可柏沐只是一味地搖頭,臉上滿是絕望無助的表情,柏晴為難得眼淚都掉了下來,不知如何是好。 官林運朝她招了招手,說:“你跟我過來?!?/br> 柏晴有些茫然地跟著官林運走到畫室盡頭,可眼前除了一片白墻,什么都沒有。 只見官林運抬手按了一下墻上的開關,墻面正中間突然出現了一條豎向的自然裂縫,緊接著,兩片墻就如移門一般推了開去。 柏晴驚訝萬分,原來這堵墻只是個裝飾隔板,這后面,還有一堵墻!而真正的墻上,掛著一幅巨大的油畫,那畫足足有兩米多高。 畫上畫著的,是一個人的背影。 “這是……”柏晴有些納悶。 官林運道:“這是長青離開以后,驍川花了兩年時間畫的一幅畫,這幅畫的名字,就叫《背影》?!?/br> 不遠處的柏沐也在看這個方向,因為畫非常大,所以他看得相當清楚。 青灰的背景,彷如煙雨中的暮色,一個身穿黑色大衣的男子,背朝著他們,像是正在慢慢遠去。 看著這幅畫,柏沐的眼眶突然間就酸了。 官林運對柏晴道:“這幅畫上畫的人,就是你的叔叔柏長青……你回去,讓你家里的人來帶走吧?!?/br> 柏晴:“……” 記者的速度一向讓人結舌,不出一日,就有報紙報道海納集團收購夏驍川畫作的新聞,而且這些作品聽說將會在近日公開展出。 a城的某處高檔餐館,一個年輕人正慢條斯理地喝著紅酒,而坐在他對面的人卻一口未動餐盤里精致的美食,反而在不停地說著什么……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等大家看到夏驍川的實力,你什么都不用做,我們就亮出你的身份,到時候,不管你畫什么,都有人來買……”說話的人,正是“夢圓藝術”的年輕總裁秦大少爺,“……何況你本來也很有才氣,肯定前途無量!” 柯競一手舉著高腳杯,一手拉扯著自己的襯衫領口。gucci的植物花卉圖案很配他的氣質,有點文藝,有點對任何事情的不屑一顧。 那天在別墅里的對話,柯競都聽到了,當時秦孟元開了手機,他在電話另一頭,那一段往事聽得一清二楚。 這兩天,柏沐應該很不好過,但柯競自己也沒好到哪里去。 他想,當年夏驍川拒絕和宋熙在一起的時候,宋熙到底在想什么?她為什么不回到南方去,或是跟著夏子丹也好,為什么要留在a市,還成了柯明峰的情婦呢? 如果,她當年走了,自己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活著…… 有些自暴自棄地大口喝著酒,柯競問秦孟元:“我母親的事,你還知道多少?” 秦孟元明顯愣了一下,接著笑了笑,說:“知道她是夏驍川的表妹,是個很美的女人,愛畫藍薔薇?!?/br> 柯競抬頭:“你知道她喜歡的花?” 秦孟元道:“嗯,我那兒,還有她的畫?!?/br> 柯競頹喪道:“她沒什么名氣?!?/br> “是的,畫得也很普通?!鼻孛显隽艘幌卤?,說,“你肯定也不知道,宋家其實是音樂世家?!?/br> 柯競“啊”了一聲:“這你都清楚!” 秦孟元撓撓頭:“我調查過的嘛,夏驍川的母親宋月是小提琴家呢,聽說你母親至少精通五種樂器?!?/br> 柯競張著嘴,顯得很吃驚,看樣子宋熙從來沒在他面前彈奏過什么樂器,而且自他懂事,他母親就經常一個人在房間里畫畫,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倒是常聽到她畫畫的時候,一邊咿咿呀呀地唱江南小調,非常悅耳。 柯競悶悶的,不知不覺又喝了許多。 “哎呀,喝酒也不是你這么個喝法,要知道你牛飲,就帶你去海底撈了,啤酒管飽?!鼻孛显獎傉f一句,就見柯競慢慢地伏在了桌上。 秦孟元探身拍了拍他:“靠,就這么醉啦?酒量那么差還敢喝這么多!” 頭疼地把人拽起來背在肩上,走去外頭打車,一路上旁人的視線讓秦孟元有點哭笑不得——這樣的景象,還真是會讓人誤會??! 出了酒店的門,沒過一會兒,就有一輛深灰的名牌轎車緩緩駛近,不偏不倚,就停在了秦孟元腳邊。 ☆、第一百六十二章 第一百六十二章 你是自由的 秦孟元正想著是何方神圣敢擋他秦小爺的路,卻見駕駛座下來一個穿西裝的男人,那人說了句:“秦少爺,把你身上的人交給我吧?!?/br> 秦孟元愣了神:“你是……??!”他反應過來,這人是邱松! 他當然知道邱松是誰,十年前就已經被各大經濟報廣泛報道的年輕企業家,如今是楓葉集團的現任董事長,當年他與柯家女兒聯姻的盛況也曾轟動一時……可這個男人差不多已經四十歲了吧,怎么看起來這么年輕! 邱松客氣地說了些場面話,然后以不容人反抗的氣勢接過了他背上的人,塞進副駕座里,順便為他系上了安全帶。 那些熟稔曖昧的動作,讓秦孟元看著有點走神,開車前,柯競歪著頭咕噥了一句什么話,秦孟元沒聽清。 等車子駛出老遠,他才依稀反應過來,柯競剛才說的,仿佛是“我不能喝酒”…… 柯競醒來的時候,整個人還是茫然的,但身邊男人的氣息卻讓他分外熟悉。 腰被牢牢的箍著,一動都不能動……那個人就是這樣,一起睡的時候,霸道得不得了。 柯競不舒服地扭了扭,邱松被他吵醒,但還不愿意起來,因此更加用力地把身邊的人往懷里拉扯。 “你快勒死我了!”柯競抱怨著,急著想逃離對方的身體。 男人皺起眉頭,忍不住一翻身,封住了那張吵鬧的嘴。 “唔……”被吻住后連呼吸都困難起來,偏偏對方高大的身軀壓得他無法動彈,柯競被迫與對方纏綿,唇間發出抗議的聲響。 男人吻著吻著,漸漸溫柔起來,最后睜開眼睛,似乎徹底醒了。 他看著已經被他吻得滿臉通紅的柯競,目光深沉:“告訴過你,只有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才能喝酒?!笨跉庀袷窃诰?。 “……憑什么!”柯競梗著脖子不服氣道,“你走開,煩死了!” 邱松俯下身,再次堵住那張氣焰囂張的唇,這一次吻得更深,更持久,直到柯競被吻得大腦一片空白才作罷。趁著人兒發愣,邱松三兩下披了件襯衫,半露出性感結實的胸膛,讓柯競想起昨晚云里霧里地被人索求至半夜,不由滿臉發燙。 “少和那個姓秦的接觸,那家伙沒安好心?!蹦腥艘贿吙劭圩右贿叧雎暥?。 邱松的話徹底觸了柯競的怒點,他整個人都從床上彈了起來——“你管我那么多!”姓秦的沒安好心,難道你就安了好心?人至少還愿意捧我,你卻只會玩弄我!“你有什么資格???” 邱松臉色一變,伸手抓住柯競的胳膊,一把扭到眼前:“我沒有資格管你?” 柯競忍著手臂的痛,動了動嘴唇,卻什么都不敢說了——無論如何,他終究還是害怕眼前這個人。 邱松盯著他,突然說出了一句讓柯競摸不著頭腦的話:“宋熙在跟著柯明峰之前,就已經懷孕了?!?/br> 柯競想到了什么,震驚道:“……什么意思?” 邱松松了力道:“對他們來說,你很危險,只能綁在身邊?!?/br> 柯競反手扣住邱松的手腕:“什么危險……?”他腦海里已經升起了一個不好的預感。 邱松看著柯競,眼神有些復雜,可最終還是道:“你到現在還不知道,陶思非和秦孟元抱團是為了干什么嗎?” 柯競:“夏家藏畫?” 邱松:“沒錯,那是價值連城的東西,沒有一個商人不想做好買賣,無論他們打著什么名義……但他們最大的威脅來自于哪里?” 柯競想了想,說:“有資格繼承夏家藏畫的人?!?/br> 邱松輕輕彈了一下他的鼻子:“還算有點腦子?!?/br> 柯競突然臉色發白道:“難道我是……”夏家的后人?他把后面幾個字吞進了肚子里。 “我不確定?!鼻袼衫^續扣扣子,一邊說,“沒人會去驗證,他們禁不起這個風險,你之前告訴我,當初柏晴柏沐也在現場……可為什么他們沒有帶上你?反而要把你們分開?因為他們知道,柏家那兩個小的只是煙霧彈,他們和夏驍川根本沒有關系,否則柏家的人還不跳出來?他們只是想聽那個官家老頭親口否認?!?/br> 柯競:“……你為什么知道的那么多?” “夏氏藏畫的傳聞一出現,就一直就是上位者爭奪權力的誘餌,柯明峰和穆祺對著干,最后搞得兩敗俱傷,你以為這是巧合?要不是因為……”說到這里,邱松突然頓住了,頓了頓,說:“所以,就算他們想帶你去做dna鑒定,我也不會答應?!?/br> “為什么!”柯競有點激動。 邱松緩緩攬住柯競的肩膀,可最后的力道卻讓柯競皺眉,他把鼻子湊在柯競的脖頸處,深深地吸著氣,接著緩聲道:“因為,你是我的?!?/br> 柯競:“……” “不要去插足那些事,那些過分閃耀的東西,只會讓你成為眾矢之的……”邱松輕輕咬了咬柯競的脖子,沙啞道,“而你所要的,物質上的東西,我都會給你?!?/br> 柯競渾身顫抖地說出四個字:“我要自由?!?/br> 你是自由的?!鼻袼蓯灺曅α诵Γ骸翱梢??!?/br> 柯競驚訝地看著他,卻見邱松像只得逞的老狐貍,勾起嘴角道:“在我的世界里,你是自由的?!?/br> 彼時的西里,已沐浴在夕陽的余輝之下。 帶著火燒云色彩的光層在布滿了爬山虎的墻上慢慢移動,又在人們驚嘆的目光中,一點點黯淡下去,如同旅舍里正在慢慢闔上眼瞼的俊美少年。 床邊的畫架上,一幅飽滿生動的人物肖像畫已然躍于紙面,然畫跡未涸,人已枯竭。 “好累……”少年輕輕地吐出這兩個字,就陷入了沉睡。 不出一分鐘,床上就響起了輕微的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