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 第二天一早,謝嫮已經起來,和沈翕一同吃過了早飯,正要去老太君那兒請安,卻沒想到桑嬤嬤來傳話,說今日的晨昏定省免了,謝嫮留桑嬤嬤吃早飯,桑嬤嬤也推辭了,說是還要去別的院子里通傳,她是老太君的處事嬤嬤,老太君平日里有個什么吩咐,都要她親自跑到了傳遞才行。 謝嫮多嘴問了一句:“老太君可是身體不適?” 桑嬤嬤臉上掛著哀愁,搖頭說道:“不適老太君,是平姨娘,昨天在老太君那兒請安之后,回去肚子就有些不舒服,以為是岔氣兒了,就稀里糊涂睡了一覺,到下午醒來,覺得還是難過,就請了鄒大夫,這一把脈才知道她這是中了什么慢性毒,已經回天乏力,昨兒夜里就小產了?!?/br> 謝嫮聽得臉色一變:“小產了?”回想昨日見到平姨娘她那肚子還好端端的,今天竟然就沒了。 桑嬤嬤也是覺得可惜,又說了一句:“也是個沒福氣的,昨兒還跟老太君討賞,以為這位是熬出來了,沒想到……” 桑嬤嬤走后,謝嫮還是覺得有些心慌,沈翕早在桑嬤嬤來了之后,就去了書房,還不知道這件事,謝嫮便去了書房,告訴了他這件事。 “昨天她還好好的,今兒孩子就沒了,說是中的毒,也是奇怪的?!?/br> 沈翕正準備寫字,聽謝嫮這么說,只好把筆放下來,對她招了招手,謝嫮走過去,沈翕伸手和她交握,說道: “這個家里的腌臜事太多了,你也不用太在意,既然已經發生,咱們也無力更改,畢竟那是二房的私事,你若覺得不好受,就帶些禮物去瞧瞧她?!?/br> 謝嫮也知道大宅門里都會有一些不足為外人道的艱辛,就是她們謝家,也不能避免這種事情,只是她沒有想到,昨天還好好的,今天就這樣了,不是她接受不了,而是事情發生的太快了。 從書房出來,謝嫮就喊了竹情去給她準備些禮品,她想去看看平姨娘。 竹情問她送些什么去,謝嫮想了想才答道: “其他的就別送了,去拿兩床棉絮,一筐碳,兩根老山參,這些都偷偷的送進去,別大張旗鼓,然后再燉些養身的補品,讓花意拿著陪著我去就行了?!?/br> 平姨娘入府之后就是獨寵,從前在謝家的時候,她爹雖然不納妾,但是她的伯父和叔父卻是經常納妾的,所以對這些事她多少有些明白,一般妾侍入府后半年內伺候人都是要喝避子湯的,這平姨娘入府一個月就有了身孕,就說明她根本就沒有喝下避子湯,是存心要生個孩子的,定是瞞了又瞞,等到瞞不住了才說出來,這時候,再有人讓她打掉孩子就不近人情了,沒想到現在還是逃不過這個結局。 她為了這個孩子費了不少心思,定是不會讓二夫人高興的,如今孩子沒了,二老爺那兒就算心疼也不可能天天照拂,更別說她傷了身子,短時間內再沒法近身伺候,久而久之二老爺還記不記得有這么個年輕的姨娘都說不定,所以,謝嫮心想這位姨娘將來的日子未必好過,那些什么綾羅綢緞就沒什么大用了。 東西準備好之后,謝嫮就往平姨娘住的清水居走去了,二房的姨娘大多都住在那個附近,除了蓮姨娘和蘭姨娘她們是各自有獨門小院的,二房的其他姨娘中,也就只有平姨娘前兒不久才搬去了清水居,原是給她養胎的,卻沒想到出了這等事。 謝嫮在去清水居的路上遇見了同樣來看望平姨娘的蘭姨娘,兩人相互見禮之后,便相攜一同入了清水居,剛進院子就聽見平姨娘的貼身丫鬟翠娥正在罵一個剛留頭的小丫頭: “半個時辰前就讓你去燒水,燒到現在都沒好,你是不是溜出去玩兒了?姨娘平日待你不薄,她這才剛小產,你們這些吃里扒外的就敢這么欺負她,誰教你的,誰教你的?” 翠娥說完這些,就動手打了那小丫頭兩個巴掌,那小丫頭捂著臉,哭哭啼啼的說道: “不是的,翠娥jiejie,我剛才就在燒水,可是才把水燒好了,那邊寶鵑jiejie就來了,說是孫姨娘等著用水,就把我燒好的水拿去給孫姨娘用了?!?/br> 翠娥一聽,就怒了,尖銳的聲音沖著孫姨娘所在那個方向罵道:“我就知道她們存心要害死咱們姨娘,菩薩長著眼睛看呢,她們這么欺負人,將來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寶鵑那個小賤蹄子,我非撕爛她的嘴不可?!?/br> 翠娥從院子里沖出來,就看見蘭姨娘冷著一張臉站在門前,身旁還站著一個美貌驚人的女子,梳著婦人垂髫,一身的素凈也擋不住通身的貴氣,翠娥認識她,這是大公子前兒剛娶進門的少夫人。 想起自己先前破口大罵被二人聽了去,翠娥就心驚膽戰,蘭姨娘是管著二老爺房里姨娘的,只怕不會就此放過她,低著頭把二人請進去,蘭姨娘叮囑謝嫮小心臺階,還出手扶了她一把,謝嫮也沒說什么,跟著她走了進去。 屋內的光線不怎么好,氣味也有些沉悶,平姨娘如今才小產,自然不能開窗戶驚風,這種天兒屋里不能開窗戶,不能放冰盆,也是難熬就是了。 平姨娘臉色還是蒼白,像是剛睡醒,花一樣的年紀一下子憔悴了十年,嘴唇都有些發白了,眼神空洞洞的看著上方,有人進來了才稍微動動,見是蘭姨娘,就又回過頭去了。 翠娥給兩位上茶,蘭姨娘只是捧在手里,卻是不喝,一只手壓在謝嫮的杯蓋上,也不讓她喝,謝嫮就放了下來。 “這好端端的出了這事兒,誰心里也不好過,興許這孩子本就不該來,勉強來了,也保不住他,就是天意,你也別多想,你還年輕,今后還會有的。二夫人也憐惜你,叫我帶了些好吃的好穿的來,你把身子養好,二老爺還等著你伺候呢?!?/br> 平姨娘唇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到底年輕不經事,扯著嘴角對蘭姨娘說道: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做了什么。我的孩子怎么會無緣無故的沒了?你們心里比誰都清楚,如今還要來假惺惺,你就回去告訴一聲二夫人,這筆賬我記著,今后總有還給她的時候?!?/br> 蘭姨娘冷哼一聲:“我會把這話原封不動的回給二夫人聽,我那兒還有事,就不多留了。先前進來的時候,聽翠娥在破口大罵,也忒沒規矩了,如今你正是靜養的時候,這么個沒規矩的丫頭也沒力氣管教,明兒我就把她遣去雜房,另派個知冷知熱的來伺候你?!?/br> “你敢!二老爺要知道你這么對我,一定不會饒了你!”平姨娘總算臉上有了表情,怨毒的看著蘭姨娘,蘭姨娘倒也不介意,拂了拂衣裙上根本沒有的灰: “二老爺饒不饒的過我,就不勞平姨娘cao心了?!比缓髮χx嫮說道:“少夫人,這里也實在太熱了。你是跟我一起走,還是再跟平姨娘說會兒話?” 謝嫮又看了一眼平姨娘,笑道:“原就是來看看姨娘的,如今也看了,補品也給丫鬟擱在爐子上熱了,就不留下打擾平姨娘休息了?!?/br> 蘭姨娘對謝嫮溫婉一笑,就對謝嫮比了個請的手勢,兩人就走了出去。翠娥站在門邊兒,面如死灰,蘭姨娘也不看她,就和謝嫮離開了清水居。 謝嫮知道,從明天開始,才正式是這平姨娘受難的開始。 ☆、第80章 和蘭姨娘出了清水居,便沿著花園往東走去,蘭姨娘說要去給老太君請安,老太君早上聽聞了平姨娘小產的事情,有些不太舒服,老太太平日里最重的就是公府里的血脈,哪怕是個姨娘懷孕生下來孩子,她都很高興,如今好好的孩子沒了,她肯定是有些難受的。 謝嫮便打算和蘭姨娘一起去。 鵝卵石的小徑之上,兩邊盡是繁花似錦,花團錦簇好不熱鬧,蘭姨娘很愛花,一路走一路看,偶爾還能說兩句詩出來,謝嫮這才想起來,這位蘭姨娘似乎也是一位女博,謝嫮從前的老師顏九卿就是的,文采十分好,卻是身為女子,而蘭姨娘也是如此,終究逃不過給人做妾的命運。 蘭姨娘正在賞花,沒瞧見花叢那頭有個人急速走過來,謝嫮看見想提醒她的時候,兩人就撞上了。 謝嫮一看,這不是二老爺沈琳嗎,蘭姨娘是二老爺的姨娘,這一撞還真撞到一家去了,謝嫮從前見過一個她大伯的姨娘在半路上堵截大伯,也是這樣撞入了懷,然后就巴著大伯的胳膊怎么都不肯放開了。 只見蘭姨娘定了神,見是二老爺,微微往后縮了縮,低下了頭給二老爺行禮,而二老爺沈琳原本被人撞了,正要發怒,見是蘭姨娘倒是收起了怒火,也往后退了一步,淡淡的說了一句:“是你啊?!?/br> 蘭姨娘似乎對沈琳的冷淡并不感覺什么,福身問道:“二老爺這是去平姨娘那兒嗎?” 沈琳點頭,看了看一旁的謝嫮,謝嫮也對二老爺行禮喊了聲:“拜見二叔父?!?/br> 沈琳對謝嫮搖搖手,讓她起身,然后才又對蘭姨娘說道:“你去見過她了?情緒怎么樣?” 二老爺這是在問平姨娘,眉宇間的焦急倒也不像是假裝的,蘭姨娘神態自若,半點沒有吃醋的意思,平和的說道: “剛沒了孩子,情緒總是不好的。妾身替二夫人送了些東西去給她,二老爺此時去,正好可以安慰安慰她,畢竟還年輕著?!?/br> 沈琳嘆了口氣,問道:“二夫人怎么說?” 蘭姨娘恭謹答道:“二夫人說,許是這個孩子本就不該來,勉強來了,也未必保得住,這就是天意吧?!?/br> 謝嫮站在一旁看的分明,二老爺沈琳將拳頭捏了捏,又很快松開了,說道:“她這么說的?” 蘭姨娘點頭,只見沈琳大大的嘆了口氣,然后才轉過身去,蘭姨娘問他:“老爺不去看平姨娘了嗎?” 沈琳沒有說話,掉頭就走了。 二老爺走了,蘭姨娘才回身喊了謝嫮,繼續往老太君那里去了。 **** 從老太君那兒出來,謝嫮回到滄瀾苑,還沒入主臥房,就聽見書房那兒傳來一聲咆哮,聽聲音像是國公沈燁,出了怒吼的聲音,還有幾聲瓷器破裂的聲音。 謝嫮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急急往書房那兒走去,還沒走到門口,就見書房的門被猛地打開,沈燁從書房里怒氣沖天的走出來,緊咬著下顎,隱忍著什么。 謝嫮趕忙退到一邊給他行禮,沈燁在她面前停下腳步,憤怒的目光將謝嫮上下掃了一邊,然后才冷冷哼了一聲,拂袖離去。 花意這才將謝嫮扶起來,去到書房,正看見沈翕淡定的坐在書案后頭翻看書冊,而趙三寶正親自收拾著地上被雜碎了的茶杯碎片,見謝嫮進來,趕緊爬起來,先跟謝嫮行了個禮。 沈翕見謝嫮回來了,就從書案后頭走出,牽著她出了書房,往主臥走去。盡管他沒有說話,但是謝嫮還是能感覺的出他在憤怒的。 看來,他和定國公沈燁的矛盾,在這個時候就已經發生了。謝嫮前一世二十歲前都是養在謝家的,因為邢氏的關系,對定國公府的事情,也是知道一點的。 沈燁應該就是這兩年會犯一個大錯,似乎與貪墨案有關,是被戶部尚書上折子揭發的,整整二十萬兩賑災雪花銀,就那么被定國公收入囊中,皇帝震怒之下,卻也沒有舍得殺他,而只是降了定國公的級,由原來的加一品,降為了二品,這件事在當年也是引起大轟動的,以至于讓謝嫮這樣的閨閣姑娘都有所耳聞。 入了主臥之后,謝嫮讓花意她們都下去,沈翕去到小書房,攤開了桌上的紙就要寫字,謝嫮亦不言語,靜靜的站在一旁給他磨墨,書房里針落可聞,兩人從頭至尾一句話都沒有說過,小書房內的時間仿佛完全靜止了一般。 謝嫮一邊磨墨,偶爾抬頭打量他,只見他神色冷凝,清俊疏離,似乎要把自己與世隔絕一般,永遠沉浸在不斷寫字的世界,筆鋒越來越急,寫的字也越來越草,謝嫮并不打擾他,知道這是他宣泄心中憤怒的方法,這么多年,從未變過,他只要心煩之時,就會一個人不斷的寫字。 上一世肅王謀反,他自書房寫了整整一個晚上的字,只留她陪在身邊,一言不發,直到第二天,天方魚肚白時才平復了心情。 寫完一張紙,不用沈翕動手,謝嫮就已經展開好了另一張,覆在上面,然后將下面寫滿了字的紙張抽出來,小心翼翼的卷好,整整齊齊的放在一旁,沈翕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謝嫮也不說話,就那么站著,陪伴著,他寫字時,她磨墨,他寫完時,她收卷,兩人就這么默默的站了大半個時辰,沈翕寫了七八張紙,終于覺得心情平復下來。 大大的呼出一口氣,覺得口舌有些干,便想放下筆去喝水,誰知筆才剛撂下,謝嫮那邊就給他端來了正好入口的茶。 看著容顏絕麗,做什么事永遠都那么合乎時宜,知道他的冷熱與喜好,天生就懂得讓他舒服,天生就讓他覺得匹配,接過了謝嫮手里的茶,沈翕彎起了唇瓣,苦澀的笑了笑,說道: “你不能再這樣對我好了。要是有一天,我離不開你了,可怎么辦呀?” 謝嫮心房一動,沒有多余考慮,脫口說道:“妾身不會離開你?!本o跟著,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低下了頭,小聲囁嚅了一句:“除非,夫君不要我了?!?/br> 沈翕將之擁入懷中,親了親她馨香宜人的發絲:“我這輩子都不會讓你離開。不怕告訴你,我就是有意娶你的,我從前過的都不好,我要你陪著我,我要你對我好,一輩子只能對我好,你若是想走,除非殺了我,否則,你就一輩子待在我身邊?!?/br> 謝嫮聽了這些,難以置信的抬頭看了看沈翕,他不是被迫娶她,而是有意娶的,困擾了謝嫮好長時間的問題終于有了答案,一股欣喜自心間跳出,沈翕透過她黑亮的眼珠子,似乎看到了自己臉上的深情,為了驗證這份深情,他緩緩地低下了頭,挑起謝嫮的下巴,強勢的吻了上去,迫不及待的品嘗這份叫他沉迷的美好。 兩人氣息不穩,經過了開始的激情,沈翕變得不那么焦躁了,干脆抱著謝嫮坐到了書案后頭的大交椅上,細細的描繪,細細摩挲,從來都沒有這樣美好寧靜的感覺。 她的體貼,她的溫順,她的崇拜,在這一刻全都沖上了謝嫮的頭腦,再顧不上其他什么,腦子里總是回想著先前夫君所說的話,她一直以為夫君娶她是被迫,就算不是被迫,但也未必有真心在里面,可是,今天她卻聽到他說出這番話來,心中若說不感動,絕對是騙人的。 她前一世,心系李臻,看不見他時,日日想他,看見他時,就想接近他,等到真的接近了他,就想著獨占他……可是這些事情,沒有一樣是她做成了的,也許就是這種求而不得的心態,讓她鉆了一輩子的牛角尖,永永遠遠的把自己封閉起來,不接受其他人。 上一世,她到死都沒有得到心上人的垂憐,李臻對她始終避如蛇蝎,其實,她又何嘗不知道,為什么對她避如蛇蝎的李臻后來會娶她呢?怕也是跟主子脫不開關系的,若說這個世上有誰能威脅靜安侯李臻娶一個她不喜歡的女子,除了當時的皇帝又有幾人能做到呢? 孽緣就這樣促成,上一世李臻在謝衡死后,也是孤注一擲了,才會那樣待她,趁著皇帝御駕親征不在京城的時候,把她打死了,最后李臻也落得被滅門的下場,而殺他一家的人,除了這位,更是不做他人想。而皇帝為什么會這么做,她也不是傻子,當然是明白的。上一世,因為她的錯誤,累害了那么多條人命,害的四人痛苦一生。 她這樣可惡,老天竟然還給了她一次重生的機會,讓她重新選擇。 李臻已經是過眼云煙,前世也早已翻頁,她如今只想把眼前這位照顧好,永永遠遠的愛他,敬他,陪他走過痛苦,陪他走向輝煌,哪怕前路荊棘,危險重重,她也絕不退縮。 ☆、第81章 一整個下午,沈翕和謝嫮就在臥房中那兒沒去,一番云雨過后,謝嫮只穿著貼身小衣,讓沈翕枕著她的腿閉目養神,整個人仿佛被晨露滋潤過的花朵般嬌艷,緞子般的長發披散在身后纏枝紋荏絲軟墊之上,身姿單薄,卻藏著萬種風情。 沈翕緊閉雙目,雙手抱胸,早晨和沈燁的談話必定讓他十分惱火,躺在那里也不說話,像一尊蒙紗的金尊玉雕般,從骨子里隱隱散著貴氣,謝嫮不吵他,也不愿用什么話來寬慰他,知道他是個有大主意的,要不然也做不成后來那些事。 沈家大公子沈翕是在天和二十七年的時候恢復皇子位,按照年齡,他是皇長子,在沈翕之前,皇帝有三個封王的兒子,二皇子封瑜,是肅王;三皇子封暨(ji),是伏王;四皇子封嶸,是廖王,天和二十七年,沈翕認祖歸宗,正式被皇上與宗室承認了血脈,告慰太廟,改名封璩,被封為禮王,確立皇長子。然后,又是在天和二十九年被冊封為太子的,一年之后天和帝病逝,太子封璩登基為帝,國號天緣。 當時謝嫮身在閨閣,是在沈翕封王一段時間之后才聽說的,當時也和所有人一樣,驚訝了好長時間,當年因為李臻的關系,謝嫮多少也聽說過沈家大郎的事,人們在稱贊李臻的時候,總要把沈翕這個名字一起拉出來說一說,當年殿試之后,李臻雖然只是探花郎,不過后來官途一直都挺順,外放陜甘由知縣做起,一年提拔一級,到后來升為了陜甘總督,反倒是身為狀元的沈翕,殿試之后,就在士林中沉寂了六年之久,然后才開始在兵部行走。 兩人在放下帳幔的床鋪上躺了一會兒,八月里的天氣自然是很悶的,就算房里有冰盆,但是像這樣放著帳子也不會涼快到哪里去,沈翕讓趙三寶去找人打水去凈房,然后屏退所有人,抱著謝嫮進去擦洗身子。 澡池是松木制成,足夠容納兩三個人同時進入,沈翕也不客氣,直接就把謝嫮丟進了水中,然后自己也進去了,謝嫮怕他在水里亂來,就遠遠的躲到了角落,沈翕除下衣衫之后笑著看她,見她眼底已經略微帶著烏青,想著這幾日他的確需索太多,二十年不近女色,一旦開了戒就難以控制了,暗自反省了一下,拖著她的手把她拉到身邊,將一塊松江錦的澡布遞給她,說道: “替我擦背,我就不動你?!?/br> “……” 謝嫮身上還穿著衣服,雖然濕了,但多少還是有點安全感的,見沈翕果真乖乖的趴到澡池邊的一塊枕木上,對她露出了玉質般的后背,澡池里本來溫度就高,如今更是叫她羞赧難當。 不過也只是一瞬,上一世她可沒少伺候主子洗澡,擦背手法就算不專業,但卻很純熟,由頸項開始往下,一塊一塊地方細細的擦,來到他的右肩處,一塊深紅色的斑塊吸引了她目光,上一世她見過這地方好多回,深褐色的胎記,像是眸中圖案,上一世謝嫮是宮女,只要負責做好自己的事就夠了,也不敢多問,如今卻是不同了吧,用毛巾在那地方擦了擦,看了一眼正閉目享受服侍的沈翕,問道: “夫君,這個是胎記嗎?” 沈翕微微睜開雙眼,往后轉了轉,側臉平靜,背著謝嫮點點頭,說道:“是啊。難看嗎?” 謝嫮趕緊搖頭:“不難看,妾身覺得很好看,像是……像是……一只鳳凰,一只攬翅的鳳凰?!?/br> 沈翕聽了謝嫮的話,突然笑了起來,轉過身,靠在盆壁上,似笑非笑的看著謝嫮,說道:“一個胎記都能被你說成這個,你是想讓我高興?” 謝嫮被他炙熱的目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澡池的溫度將她的臉熏騰的紅潤潤的,精致的五官說不出的靈動,就連沈翕都不禁感嘆,她這張臉果真是生的太好了,多一分嫌濃,少一分嫌淡,在他看來,還沒有哪個女子如她這般完美無瑕。而事實上,他的眼里又何曾看過其他女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