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在車子里,謝嫮才得知她的好兄長這回偷溜出京城去揚州到底是做了怎樣一番大買賣。 他竟然販起壽全堂的了壽山石,從北至南,少說也有千里,日夜兼程,六千三百件精雕壽山石就這樣一路運去了揚州,每一件以五百兩計算,那數目可以說是天價。 而謝韶只是投入了那五兩金子,占了小一成的利,如今的回報,竟然是這樣巨大,怪不得他連傷都不要養,說什么也好出來了。 在車子里換上了自己的外衣,謝韶讓馬車去了鴛鴦胡同,賈三的家就在那里,他們約好了巳時分利,誰不來的話,可別后悔。 謝嫮自然不會跟著謝韶去賈三家,謝韶下車之后,她就在車上等他,等了大概有半個時辰,他才一臉饜足的從賈三家出來,與他一同出來的,還有幾個面生的公子,看樣子應該也是世家子弟,賈家下人牽出了客人的馬,幾個年紀都不大的少年,就翻身上了馬,拍馬而去。 謝韶鉆入了車里,喜氣洋洋的對謝嫮揚了揚手里的東西,不等謝嫮相問,他就主動蹲在了坐席前頭,財迷心竅的分起了錢。 他按照入股的錢數,真的分到了十萬零八百兩,輕飄飄的銀票送入謝嫮手中的時候,謝嫮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抱著銀票,對謝韶真誠的說了一句: “哥,我覺得爹爹讓你讀書,真的是埋沒你了?!?/br> 這句話是發自謝嫮內心的,怪不得上一世謝韶十四歲的時候沒有做出過什么大事,因為上一世的謝嫮在他最需要資金的這個檔口,根本沒有給他那些錢,他哪里來的本錢參與這一次的大買賣呢,原本她也只是想還上一世的恩情,可沒想到,無心插柳柳成蔭,竟然讓他們兄妹倆一下子就賺了個盆滿缽滿。 各自將銀票藏入懷中,謝嫮還是覺得好像做夢一樣。 “那么多壽山石,這一回你投了這么點,收益就這么大,那其他人豈不是賺的更多,我從前只聽說過賈家富貴,可沒想到竟然一筆買賣就富貴成這樣?!?/br> 謝韶將手放在藏銀子的胸口,滿足的嘆了口氣,說道: “什么呀,這筆買賣哪里是賈家的呀,賈三兒和我一樣,都是替人跑腿兒的,真正的大頭在這里?!?/br> 謝韶指了指先前他帶上車的那只包裹,謝嫮不解,稚嫩的臉上露出可愛的疑惑,謝韶心情實在是太好了,也顧不得想其他,只知道有今天的收成,這個meimei居功至偉,自然也就不對她隱瞞了。 “那么多壽山石,還是壽全堂的,賈三家憑什么本事一下子拿到那么的量?憑什么運去了揚州就有人接應呢?這背后自然是有門道的。我們是替人跑腿,賺了個腳前,真正賺的就在這包裹里,你掂量掂量,全是……這個!每一張都是這個數?!?/br> 謝嫮把那包裹放手里掂了掂,然后就看謝韶一只手放在胸前,一只手比出了一個五字,他的意思是,這包裹里全是銀票,每一張都是五萬面額的?那這里面……比了比,少說也有兩寸高…… 幸好謝嫮不是真的十一歲的孩子,但是饒是她比旁人多了那么幾十年的記憶,說真的,兩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錢啊。 “那這些,怎么會在你這里?”這么多的錢放在她哥哥這兒,這位幕后的金主心眼兒可真夠大的,就不怕她哥哥卷款私逃嗎? 不過,謝嫮也隨即想到,那人既然有本事搗鼓出這么大一樁買賣來,自然不是能讓謝韶卷款私逃的小人物,果然,就聽謝韶說道: “我得給他送去啊?!迸牧伺能囬T框,對車夫說道:“去壽全堂?!?/br> 謝嫮也想見一見這位財大氣粗的金主,就跟著謝韶下車了。 畢竟壽全堂在朱雀街上,她和謝韶是親兄妹,她這個年紀跟在親哥哥身后逛街著實不是什么不可原諒的事情,所以,也就不怕了。 謝韶想了想,一個小丫頭帶著應該也沒什么,就帶她一起走入了層層飛檐的京城第一大古玩鋪子——壽全堂。 壽全堂樓高三層,每高一層,所售古玩的檔次就高一層,一般二層里販售的就該是市面上千金難求的寶貝了,可是,謝韶帶著謝嫮直接去了第三層,要知道,第三層里賣的東西,可全都是一些有市無價,或者價值連城的極品寶物了。 壽全堂的伙計似乎認識謝韶,所以在謝韶登樓時,他們并未有所阻攔,因為這項買賣的特殊富貴性,所以這層樓里從管事到伙計,無一不是高等練家子出身,若不是上頭示意,別說是人了,就是一只蒼蠅也休想越過層層關卡往上走去。 謝韶走上三樓,去到最東面的一間奢華屋子,對站在外頭外頭的兩名守衛抱了抱拳,兩名守衛便替他開了門,謝韶帶著謝嫮走了進去。 此時正是正午時分,燦爛的陽光自窗牑射入,照的室內十分敞亮。 只見一個清雋背影正站在西窗前翻看著手里的書,那背影便如松鶴般傲然而立,身上穿的是一襲月白裹金底松竹水墨褂衣,更是將之頎長挺拔的身姿襯托的絕世獨立,蕭蕭肅肅,身軀凜凜,只是背影,就叫人覺得驚才風逸,秀頎如松。 聽見身后有人走入,那松竹水墨之人轉過身來,容貌更是一等一的俊美,眉目如裁,色若春山,神采內斂,如日月郎郎入懷,豐姿如儀,雅人深致,朗逸獨絕,那眼若星辰,仿佛可以吸納深海般的深邃,只瞥一眼,就叫人魂不守舍,夜夢相隨。 這張臉,謝嫮自然是見過的。這種外貌上的沖擊,她自然也不是第一回受到,甚至當初看見這張臉時發愣,還差點因此丟了性命。只是她從未想過,自己和這位主子竟然會在這樣一個環境中再見面。 雙腿不受身體控制,完全由著那曾經深入骨髓的意念……跪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某呆萌女主:我怎么就跪了下來呢? 某sao包男主:……呵呵,不好意思帥到你! 花叔:喂,你要點碧蓮,我家女主也是很萌噠,她只是還沒長開,像跟豆芽菜,像片飛機場,像個小學生而已,你憑什么那么說她? 女主:求你別夸我了,好嗎? 男主:既然你都這么自黑了,那好吧…… ☆、迷樣人生(改錯) “燕綏兄,讓你久候了?!?/br> 謝韶漾著笑容,大步迎了上去,可還未走到那謫仙般的人物跟前兒,就聽見身旁‘撲通’一聲,回頭一看,謝韶也愣住了…… 片刻的安靜之后,謝韶才艱難的對跪在地上的妹子問了一句: “不年不節的,你跪誰呢?” 說著,趕忙彎下腰去,把像是失了魂的謝嫮給拉了起來,心里一萬個丟臉,就怕這妹子不合時宜的犯花癡。 謝嫮被謝韶拎了起來,心中涼了一半,她還真是奴性堅強,一打眼看見了伺候了十幾年的主子,一時沒忍住,就跪了下去。 咽了下口水,謝嫮努力平復心情,對謝韶彎起一個難看的苦笑,然后才又飛快的看了一眼窗邊的松竹男子,臉上倒是沒有多余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喜形不于色,不過,謝嫮通過自己十幾年的工作經驗來看,主子似乎并沒有生氣的現象,這就好。 “燕綏兄,這是舍妹,謝家小五,年紀小,還不老成,讓你見笑了?!?/br> 松竹男子沈翕對謝韶微微勾了勾唇,說道:“無妨?!?/br> 黑眸掃過一眼謝嫮,并未有多余的打量,只是單純的出于禮貌掃一眼,但也就是這一眼,讓謝嫮又覺得渾身不自在起來了。這位主子的脾氣,著實算不上好,年紀輕輕登上帝位,就是一路殺伐著過去,坐穩的江山,脾氣能好到哪里去,一個不留神,沖撞了,那就離死不遠了。 謝嫮被他們撇在一邊,倒是沒敢上前去找死,就那么垂首肅立在一旁,努力的調整情緒,告訴自己,一切已經回到了始點,下回她可不能再這么莽撞了,因為這個時候的皇帝陛下還沒有登基,甚至于,他的身份都是成迷的。 現在他還是定國公府那個出類拔萃,十六歲考中解元,十七歲考中狀元的,被人們傳說成神一般的沈大公子,沈翕,字燕綏,此時的他,與天家封氏還不是一路。 因為謝韶帶來的花紅金額過大,所以沈翕便喊了兩個專業的賬房上來算賬,謝韶守在一旁等候,沈翕就端著一杯茶坐到了西窗底下,原本似乎是想繼續看書的,可是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抬頭瞥了一眼謝嫮,驚得謝嫮又是一陣激靈。 被那樣一雙美則美矣,卻不含人氣的眸子盯住著實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謝嫮只覺得頭皮發麻,但過硬的心理素質(?)還是讓她表現出了一個十一歲小女孩最鎮定的一面,對他咧嘴笑了笑,然后將雙手交疊置于腰側,規規矩矩的給他行了一個禮,然后便用最規矩的姿勢,退出了這間房。 沈翕瞇著眼睛一直盯著這個奇怪的小姑娘,直到她用莫名其妙的姿勢退了出去,躲到門外讓他看不見了,才收回目光,吹了吹茶面,澄清的茶色泛起漣漪,他優雅的喝了一口,才將茶杯放在一旁,便又埋頭看起書來。 一刻鐘之后,兩個賬房與謝韶核對好了賬目,謝韶拿著那只空掉的包裹布來到沈翕身旁,如釋重負的說道: “沈兄,賬目核對清楚了,我就不多留了?!?/br> 沈翕將手中的書放到一旁茶幾上,站起身與謝韶抱拳回禮,溫和的點頭,說道:“有勞維楨兄?!?/br> 謝韶聽他稱自己為‘維楨兄’,心里別提多得意了,趕忙漾起了大大的笑容,連連搖手,說道: “不勞不勞,下回燕綏兄若還有這事兒,千萬記得再通知小弟,小弟定當鞍前馬后,替燕綏兄效犬馬之勞?!?/br> 沈翕點頭,聲音溫潤如玉:“那是自然?!?/br> 兩人又說了一會子話,沈翕親自送謝韶他們下了二樓,這才叫管事替為送出壽全堂的大門,謝韶與管事們一一打過了招呼,才領著謝嫮上了馬車。 馬車上,謝韶還沒等坐穩,就迫不及待又拿出了懷里的銀票,開心的親了一口,見謝嫮一臉嫌棄,謝韶突然就又板起了臉,拿出了兄長的架勢,對謝嫮說道: “阿瞳,你今天怎么回事?” 謝嫮自然知道,謝韶問的是她無緣無故跪下來的事情,這事……沒法解釋,可以說是天性使然的,她在宮里伺候了十多年,奴性已經侵入骨髓,損害了精神,讓她不由自主的就跪了下去。 但是,這些又不能和謝韶說,只好靠著車壁,轉移話題對謝韶問道: “哥,你稱呼他叫燕綏兄,莫不是就是那個沈家的燕綏公子?” 謝韶訝異的看了一眼謝嫮,隨即撇嘴:“切,你個小丫頭知道的還真多?!睓M了她一眼,謝韶緊接著又道:“我跟你說,你這丫頭可千萬矜持點,要知道,這個比你那春山公子還難接近,打個比方,這么說吧,你是地上的野雞,那春山公子就是鴻鵠,定國公府沈大郎那就是天際的鳳凰,你可千萬別再錯付了芳心,再添幾樁笑柄出來?!?/br> “……” 謝嫮竭力忍住撲上去咬死謝韶的沖動,什么人哪,竟然說他自己的meimei是野雞??!那他成什么了? 不過,謝韶之所以會這么說,謝嫮還是能夠明白的,畢竟定國公府的沈家大郎的才學人品全都是擺在那里,是不能否認的,推算年齡,他今年應該是十六,十六歲他中了解元,而李臻和他是同榜,只是個舉人,他二人明年都會參加會試和殿試,到時候,這位沈大郎的風采更是無人可及的,連中三元,一舉拿下了狀元之位,而李臻則是同榜探花,亦名列三甲。 所以,謝韶說李臻是鴻鵠,說沈翕是鳳凰,謝嫮一點都不覺得過分,要說沈大郎是鳳凰,她都覺得委屈,沈大郎他是金龍??!鳳凰的比喻都嫌埋汰! “聽見了沒有!” 謝韶沒有得到meimei的應承,不禁又推了她一下,惹得謝嫮對他怒目相視,謝韶才摸摸鼻子,又說了一句: “不是哥小瞧你,而是你挑的人都不對!沈兄是定國公府的大公子,嫡長孫,又是那樣的才名,咱們有什么?就是同為侯府出身的李臻,咱們拍馬都趕不上,是不是?哥也是真心疼你,才這么沒臉沒皮的跟你說這些話,咱務實一些,好嗎?” “……”謝嫮真是不知道說什么了,她這哥哥看來是真誤會她先前的反應了,這個時候,就是她長了一百張嘴也和他解釋不清楚,重重嘆了口氣,無力的垂下了肩頭。 謝韶見她這樣,也覺得有點說的過了,但他知道此時若不把這丫頭心頭的那邪火壓下去,將來還指不定惹出什么大亂子來呢。見她松口,不禁又在她肩上拍了一拍,說道: “好妹子,哥哥一定努力掙家業,爭取讓你今后嫁戶好人家,咱不攀比,只要把自己的日子過好就成了,行不?” 謝嫮無奈的開口:“哥,扯得有點遠,我是問你,你怎么認識那只鳳凰的?!?/br> 既然說她是野雞,那么她哥哥難道不是野雞?她就想知道,他這只野雞怎么攀上人家金鳳凰的。 謝韶對謝嫮瞪了幾眼,明顯是不太愿意把那‘渠道’介紹給這花癡妹子聽,只囫圇說了一句:“爺們兒的事,你別管?!?/br> “……” 謝韶不說,謝嫮只能自己在腦子里琢磨。努力將從前的記憶拼湊起來,最后繼承大寶的,的確就是這位定國公府的沈大公子,后來搖身一變,變成了大皇子封璩,他登基之后,首先做的不是別的,就是發落了定國公府,罪名是什么,她已經忘了,可見這發落的理由并不是那么振聾發聵的,只是可憐定國公府三百二十條人命,一夕之間,盡數人頭落地,菜市口的血洗了兩天兩夜,那慘況,謝嫮沒有親眼見著,皇帝殺人之時,她已經拖了關系,入宮去了,但只是聽人說起定國公府的慘況,就知道當時畫面有多殘酷了。 也是從定國公府那件事上,這位主子就奠定了他殺伐一生的基礎,若是撇開他那些傲人的政績不談,他真的可以稱得上是一位暴君了,他登基之后,手中染的鮮血絕對不止定國公府一樁就是了。 讓謝嫮想不通的是,沈翕為什么要殺了定國公府一門,那里在旁人看來,可是養育他的地方,讓他成人,讓他明理,叫他才名遠播的地方啊。 縱然世人說他身世不明,可是他有先帝親口宣讀的詔書,先帝身體康健之時,就對群臣承認了沈翕的身份,將他迎入中宮,做了太子,有這些難道還壓不住悠悠眾口,非要將那地方滅的那樣殘忍干凈才罷休嗎? 謝嫮想了一路,也沒能想出什么頭緒來,馬車顛簸,就這么回到了歸義侯府。 謝韶又換上了婆子的衣服,隨著謝嫮一同入了院子,走到青竹林之時,兩人分道揚鑣,謝嫮回了她的荀芳閣,謝韶回了他的面壁房。 一天的奔波,才告一段落。 作者有話要說: 迷樣的男神,請大家腦洞開起來吧?。。。?! 小劇場: 謝韶:小野雞。 謝嫮:你才是野雞,你全家都是野雞! 謝韶:所以你還是野雞?。?! 花叔:提問,女主智商上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