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早上七八點鐘，圣堂的夜班和早班開始輪換，文職人員陸陸續續來到了工作崗位上。

    柳夕月從忙碌的人群中穿過，腦海中回憶著昨天艾德蒙斯說過的話。

    艾德蒙斯說，昨天發生那件事后，秦毅看起來心情很不好，他在下令把所有白沐風都關起來之后，就回房休息了。

    柳夕月很了解秦毅，在遇到棘手的問題之后撒手不管，可不是他的作風，除非他的壓力真的非常大。

    難道，現在的局面已經開始失控了嗎？

    柳夕月不知道答案，她覺得自己現在應該去和秦毅談一談。

    她找到秦毅的住處，卻發現秦毅不在屋子里，四下詢問無果之后，她終于開始緊張起來。

    “他去哪里了？不會又去做什么危險的事了吧？”柳夕月自言自語道。

    秦毅總是那樣，他遇到問題時，從來不會向其他人尋求幫助，也不會提前告訴身邊的人。

    不管是在孤兒院，還是現在，他心里都有一套自己的做事方法。

    正因如此，哥哥才讓身邊的人覺得安心，但也是這個原因，也會叫人不安。

    柳夕月打算去監控室查監控，看看秦毅究竟去哪里了，她剛走到電梯門前，電梯就開了，蘭云楓從里頭走了出來。

    “是夕月啊，真早?！碧m云楓打招呼道，“我聽說昨天發生了一些不好的事?！?/br>
    柳夕月看著渾身是血的蘭云楓，微微蹙眉：“蘭jiejie，你這是？”

    “昨天有一項緊急任務，我閑得沒事就幫忙處理了一下，哪知道善后花了這么多時間。對了，我看到你哥在公園里淋雨，我沒有上去打招呼。他看起來心情不大好，我覺得你或許應該去安慰他一下?！碧m云楓說。

    柳夕月一愣，感激地點了點頭，心里也松了口氣。

    ……

    當柳夕月撐傘找到秦毅時，他正安靜地坐在小區公園的橫椅上，抬頭仰望天空。

    柳夕月沒有馬上靠近，她隔著十幾米的距離靜靜看著他，從她的角度看過去，秦毅就像成了一座雕塑，和這個公園融為了一體。

    艾德蒙斯說他心情不好。

    蘭云楓也說他心情不好。

    但在柳夕月眼里，現在的秦毅很平靜，雖然他像個傻子一樣在公園里淋雨，但他的情緒卻很平穩……柳夕月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感覺，但她覺得這份平靜中，還藏著一種描述不清的，讓人不安的情緒。

    哥哥的感知是很敏銳的，往常這種距離，他很輕松地就會察覺到有人在看他，但現在他卻沒有發現自己的存在，他現在在想什么？

    柳夕月站了一會兒，最后嘆了口氣，朝秦毅走去。

    “哥?！?/br>
    她輕輕喚了一聲。

    秦毅回過神來，轉過頭看向柳夕月，喃喃道：“夕月啊，難道又發生什么事了？”

    “沒有，只是找不到你了?！?/br>
    “不好意思，讓你擔心了?！?/br>
    “沒事，反正我已經習慣了?！绷υ抡f，“你為什么要坐在這里淋雨？”

    她伸出手去觸碰秦毅的身體，他的體溫像是冰雕，雖然他不可能被凍感冒，但這樣會很難受吧？

    “是因為昨天發生的事嗎？”柳夕月又問。

    秦毅眨了眨眼，雨水從他眼角滑落，他嘴角輕輕扯了扯，微笑道：“嗯，情況其實很不好?！?/br>
    “有多不好？我們贏不了了？”

    “能贏的，或許我這么說有點前后矛盾，但我們只是遇到了一些小插曲而已?！鼻匾阏f。

    “我懂的，我永遠都對你有信心，就算這一次失敗了，還有下一次，我相信哥哥你一定能贏過那個人！”

    “呵，不用下次，這一次也能贏，只是……”

    “只是什么？”

    “夕月，你有沒有在某些時刻，感覺到孤獨呢？”秦毅望著雨幕深處問道。

    “每個人都會有吧，可能我們這些重生者的感覺會更深一些?！绷υ禄氐?。

    當秦毅問出這個問題時，她忽然放心了，既然他還會覺得孤獨，就證明他還沒麻木。

    孤獨這種東西，是可以去除掉的，只要身邊有重要的人陪伴著。

    “不安呢？”秦毅又問。

    “也有的吧，面對不確定的事情時，誰都會不安的?！?/br>
    “如果你在走一條已經確定的路，你根本不知道終點，也不知道現在走的這條路到底是不是通向終點，然后呢……你一直走一直走……走著走著，終于看到終點了。

    這時你停下來了，你就那樣一直站在原地，看著那個終點……那個時候你會想些什么？”

    柳夕月想要嘆氣，因為她對這種口頭的安慰很不擅長。

    但她最后遏制住了嘆息的沖動，她不想讓自己顯得不耐煩，如果只要她說些好聽話，就能給秦毅一些慰藉，讓他打起精神來，那她很樂意這么做。

    而且，秦毅感覺迷茫也是正常的，她曾經也迷茫過，非常理解那種感覺，她知道在這種時候有個理解自己的人意味著什么，那是一種救贖。

    “都已經在眼前了，當然是再堅持一下啦?！绷υ抡f，“昨天的事算不了什么，我們都會支持你，就算失敗重來也沒關系，反正到時候我們什么都忘記了，不會覺得不耐煩?！?/br>
    “重來？”秦毅搖了搖頭，“不會重來的，夕月你誤會了，我并不是在擔心昨天的事，關于那件事我已經有對策了，我現在想的是一些其他的事情?！?/br>
    “能和我說嗎？”

    “嗯，當然可以。接下來我要說的話，你就隨便聽聽吧，當做是一個瘋子在說胡話就行了。

    如果，我是說如果，這一次我們拯救了世界，但我們兩人之中死掉了一個人，那么剩下的一個人，應該怎樣活下去呢？”

    柳夕月乍一聽，沒明白其中的意思，深入思考了一會兒，她的瞳孔驟然收縮。

    一瞬間，柳夕月耳邊的雨聲都變輕了，只有秦毅的聲音異常清晰。

    我本來已經假裝忘了，但你為什么還要提起來呢？

    果然，在你的計劃里，我是要死掉的吧？

    真是讓人感到難過啊，如果你不問出口的話，我還可以當做是自己在亂想，為什么你要問出來??？

    柳夕月感覺自己的血都在血管里凍僵了，連呼吸都很難受。

    她可是一直都想要和秦毅一起活下去的，她一直覺得，如果不能一起活下去的話，那就一起去死……當初她就是抱著這樣的信念，不斷為拯救世界努力著。

    她從沒想過要拋棄對方。

    但她也從沒做好被對方拋棄的準備。

    為什么要這樣呢？

    這真的太讓人難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