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毅漂浮在虛無的黑暗之中，上無天下無地，沒有聲音也沒有觸感，視野是一片漆黑的，雖然還能感覺到自己本身的存在，但卻有種不真實感，現在的狀況和重生時的選擇很像，只不過重生時還有回馬燈用于選擇回溯節點，這里什么都沒有。

    “這里是哪里？”秦毅自說自話道。

    他能聽見自己的聲音，但聲音發出后沒有一點回聲，果然這里不是一個封閉的空間。

    慢慢的，遠處出現了一個人影輪廓，那輪廓緩緩接近，黑暗中傳來一聲笑聲，秦毅皺起眉頭：“你還沒消失？”

    “你不會以為我被你吃了就會消失吧？”恐懼戲謔道。

    瞬息之間，周遭的場景瘋狂變化，一幕幕畫面展現在眼前，秦毅認得這些畫面，這都是他曾經經歷過的一切。

    “這就是你，多么英勇啊?！笨謶执蛄恐@些畫面，雙手環抱胸前，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沒有恐懼的人永遠會勇往直前，如果能舍棄恐懼的話，大概所有人都會這么做吧。

    但是沒人能擺脫我，恐懼一直都是如影隨形的，就算能暫時忽視，但它永遠存在于那里。

    既然你想要重新從我這里那會力量，那就請你再去經歷一遍?！?/br>
    “力量？我不覺得恐懼能有什么力量，如果可以的話我寧愿消除這種情緒，要不是已經壓制不住你了，我也不會來這里?！鼻匾阏f。

    恐懼發出一陣瘆人的冷笑，一邊笑一邊搖頭：“你還是不懂，不明白恐懼的意義，就永遠不會知道前行究竟代表著什么……多說無益，你自己去體會吧?！?/br>
    腳下的支撐力量忽然消失，秦毅猛地往下墜落，他看著恐懼的身影在上方越來越小，他朝自己揮了揮手。

    身體像是撞到了地面，又像是靈魂重新回到了軀體，他睜開眼發現自己站在一扇門外，忽然門打開了，德爾文在房間里朝秦毅做了一個“進來”的手勢，秦毅一愣，邁步走了進去。

    我為什么在這里？

    我現在不應該在內心世界和恐懼對峙嗎？

    還是說……這里就是我的內心世界？

    “沒錯，這里就是你的內心世界，換而言之，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你想要贏很簡單，照著自己曾經做過的方式重新做一遍就可以了……如果你能做到的話?！笨謶值穆曇粼谀X中緩緩消散。

    “你究竟在搞什么鬼東西？”秦毅質問對方，但卻沒得到絲毫回應。

    “就是你救了雄二和雪子？”

    一個熟悉的聲音將秦毅拉回現實，他凝神朝對方看去，伊麗莎白坐在沙發上，姿態雍容華貴，高傲威嚴，她用一種帶著些微欣賞的冷淡目光審視他，秦毅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他記得這個場景是我救了雄二雪子之后，接受伊麗莎白真血石時的場景，當時他可不覺得伊麗莎白的眼神有如此銳利。

    她是想要殺了我嗎？

    不對，那次她沒有殺我，我很順利地拿到了真血石。

    雖然已經知道結果如何，但秦毅依舊無法克制心中的忐忑，他從未有這種奇異的感覺，就像胸口堵了一塊石頭那樣。

    “別害怕，我很欣賞你，這是你應得的?！币聋惿讚]動手指向德爾文示意，德爾文拿出一個盒子。

    那里面裝著真血石，秦毅早就知道。

    但他不在乎這些，因為這些都是假的，他想搞明白的是自己為什么會在這里。

    收回痛苦和暴怒情緒時，他也只是接受了一波劇烈感情的洗禮而已，并沒像現在這樣進入到幻境之中。

    恐懼和前面兩個情緒都不一樣，難道是因為它已經成長為獨立的人格了嗎？

    ……

    而在幻境之外，恐懼和傲慢相對而坐，此時的恐懼就只剩下一個非常淡薄的虛影了，輪廓隨風抖動，仿佛被風隨便一吹就會飄散。

    “你就這樣讓他吃了？”傲慢隨口問道。

    “我會贏的，只要他逃避就是我贏了?！笨謶只氐?。

    傲慢轉頭看向地上昏過去的秦毅，緩緩點了點頭。

    不錯，的確是個高招。

    秦毅今天之所以能走到這一步，有很大一部分靠的是沒有恐懼，因為沒有恐懼，所以他能毫不猶豫地試錯，因為沒有恐懼，所以愿意犧牲一切。

    他雖然有了痛苦，知道了什么事物對他而言是最珍貴的，但他依舊能毫不猶豫將這個事物當做籌碼押上賭桌，因為他沒有恐懼。

    痛苦和恐懼這兩種情緒本就不該分開，秦毅現在的精神狀態很微妙，他對情感的感受能力有著相當大的偏差，具體體現在趨利避害的本能上。

    如果用柳夕月的死亡舉例，再剖析秦毅心中的邏輯關系，就能很清晰地看出他到底哪里不正常。

    假如秦毅是心智健全的人，那他就能很輕易地搞明白一個邏輯關系：知道meimei的死會讓自己痛苦——害怕痛苦——不希望meimei死——避免柳夕月遇到任何危險，努力保護她。

    而失去恐懼之后的秦毅的情感邏輯缺失了一環，呈現一種奇怪的狀態：知道meimei的死會讓自己痛苦——沒有恐懼，于是按照理智照常行動——失去柳夕月——陷入痛苦之中。

    這只是一個最簡單直白的例子，情感正常的人會因為本能的趨勢，努力避免讓自己陷入痛苦的情緒，而沒了恐懼的人，就算明知道繼續往前走就是痛苦的陷阱，依舊會為了達成某個目的，毫不猶豫跨進去。

    不過失去恐懼也并非全是缺點，雖然秦毅的情感邏輯上有重大缺陷，但實事求是地講，這個缺失讓秦毅在救世之路上超前其他救世前輩太多太多，這種超前體現在各個細節上，具體表現在他從來不會猶豫不決，更不會因為自身原因，導致對局面的一葉障目。

    但缺點也很明顯，只不過秦毅自己還沒有察覺到而已。

    “如果他能贏過你，他就知道自己欠缺的是什么了?！卑谅S口道。

    “但他不知道自己欠缺什么，就不可能贏過我，所以……這次是我贏了?！?/br>
    這句話說完，恐懼的身影緩緩散去，最終消失在座位上，傲慢沉吟片刻，朝杯中的紅茶吹了口氣，發出一聲冷笑：“別高興太早，勝負尚未可知?！?/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