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節
玉寶音問元亨,“要去長安看看嗎?” 元亨沉默了許久,搖了搖頭。 半夜醒來,玉寶音仿佛聽見了一墻之隔的元亨在嘆息。 沒有人能真正的忘記過去,不論他的過去是輝煌還是痛苦的。 這是“過去”的魅力。 而“過去”最怕的就是“釋懷”。 所謂的釋懷,就如現今的元亨,只要一想起那年那月的長安城,不過只剩下一聲嘆息。 可有的人,至死銘記。 *** 開春不久,突厥再一次蠢蠢欲動。 二月,與大周的北部發生局部戰斗。 四月,不怕死的突厥再一次大軍壓境。 殊不知,這正是蕭般若想要的。 經過去年的大戰,大周經受住了考驗,也培育起了戰勝突厥的信心。 而突厥的內部矛盾一再的表面化,只要再挫其銳氣,必會造成其內部的分裂。 一個不完整的突厥,才是拿下大齊的關鍵。 拿下大齊,是元亨和玉寶音的共同夙愿。 蕭般若下定了決心,決定主動出擊,給塔利決定性打擊,好早一日分裂突厥,早一日攻打大齊。 蕭般若下詔,歷數突厥的罪行,宣布大舉討伐突厥。分別由衛王蕭翰林、河間王蕭何以、上國 柱付光、左仆射高善田和內史監余春行任行軍元帥,以勝王蕭霄居中節度諸軍,分六道出塞, 向突厥發起猛烈攻擊! 衛王蕭翰林率四將出朔州,行軍途中,與塔利所率的突厥大軍相遇于白道,殺了個天昏地暗。 蕭翰林先命八千精銳鐵騎從側面突襲塔利,塔利措手不及,自亂陣腳。 又趁此良機,全軍奮力向前,突厥不能抵擋,一敗涂地。 塔利身受重傷,丟盔卸甲,潛入草原,猶如喪家之犬。 這一戰,大周還奪了突厥大量的牛羊馬匹,造成突厥缺糧,從而為最終的勝利,打下了根基。 另一廂,蕭何以率兵五萬出涼州,與波克達可汗的兵馬在高越原的戈壁灘上相遇。 大周將士帶的水很快喝光,士兵只好刺馬飲血,卻還是死者相繼。 蕭何以以為自己死定了,不料天上竟下起及時雨。 大周將士士氣大振,蕭何以親自出陣與突厥的勇士單挑,轉眼就取了對方的首級。 波克達大驚,全軍大亂。 大周將士趁勢進攻,突厥大敗。 蕭何以又利用波克達和塔利的不和,使波克達向大周請和。 后波克達率軍北還。 在白道吃了大敗仗的塔利聽說波克達暗通大周,怒火中燒,帶領沿途收聚的敗兵奔襲波克達的大帳,殺了波克達的母親和妻子,燒毀了波克達的營盤。 至此,波克達與塔利反目成仇。 蕭般若也完成了分裂突厥的大計。 這一日,天空下起了太陽雨。 *** 這一日,元亨終于踏遍了大周的土地,到了蕭城之后,一睡不起。 玉寶音試過了所有的法子,針扎也好,親親也好,怎么都喚不醒他,恐慌的不行。 她不知道她該用什么法子叫醒他。 雖說他醒著的時候,就屬嘴巴最壞了,可他總是這樣睡著,她已經六神無主了。 “蕭城與北梁不過只有一江之隔,說好的要去北梁見我娘,你怎么可以說話不算話呢?” 這句話,玉寶音已經在元亨的耳邊呢喃了一遍又一遍,若認真數,恐怕不止百遍。 可她沒有等到元亨的答案,還會不厭其煩地繼續再問一百遍。 玉寶音使人去北梁接來了商軌。 可商軌那幾把刷子,她早就學了個干凈,她是無計可施了,他又有什么法子呢? 玉寶音在江邊建了座茅屋,她和元亨就住在茅屋里。有的時候,她會面江而坐,更多的時候,是坐在床前。有時不發一言,有時又喋喋不休。 她想起了遠在長安的蕭慕,特別囑咐了梁生,去將蕭慕接到此。 她真的不想說,接蕭慕來此,只為讓其見元亨最后一面。 單單是做出這樣的決定,都是讓她痛不欲生的。 她爹走的時候,她那時還小,只是覺得傷心,卻不曉得心痛的滋味。 而如今……睡不著的時候會痛,睡著了做夢在痛,直到痛醒。 一連十數日,骨瘦嶙峋。 蕭般若握著探子送來的有關她的消息,將自己關在了定鼎宮里,從日出到日落,再到新的一天來臨。 三日之后,梁生才將到達長安,玉寶音的茅屋外多了一盆不知名的紫色盆栽。 商軌道:“那是起藁,可入藥?!?/br> *** 這幾個月來,江面上總是飄著一艘小船,白日里會靠岸,到了夜間,就會飄啊飄,飄到江水中央去。 今天是正月十五元宵節,月亮升起的時候,那艘小船還在岸邊。 一個穿著長袍的高瘦男子從小船上了岸,他提了盞燈籠,對著小船照啊照,道了一句:“桂花餡的不好吃,什錦的才好吃,事事都聽你的,叫我跑腿,買什么樣的元宵,當然得我說的算?!?/br> 話畢,不待里頭的人回話,便提著燈籠,搖搖晃晃越走越遠,很快就走到了不需要燈籠的地方。 街市上到處都是彩燈,還有熙熙攘攘的人群。 他好像有些不太適應這喧囂,站在街市的入口,癔癥了好一會兒,才吹滅了手中的燈籠,一步一頓地往里走。 他至始至終都記著他是來買元宵,一心尋的也是賣元宵的小販,只是管的住眼睛,可管不住耳朵,總有些奇奇怪怪的聲音闖進來。 “古有堯禪舜繼,今有元氏惠帝,實乃大公無私矣!” 他下意識去尋那聲音,只見一個白胡子的老漢身旁圍了許多的小孩,不知是在講德還是在講故事。 他有些想笑,到底沒忍住道了一句:“你又怎知堯禪讓于舜是不是真的甘心?堯將爭奪權力者囚禁,但是卻沒有防住舜。舜殺光了堯的支持者和家人,逼堯退位。失敗者的歷史,還不都是成功者改寫的?!?/br> 老漢沒想到來了個拆臺的,指著他道:“你是誰?敢不敢報上名來同我一辯!” 敢倒是敢,不過,他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誰在一起。 “我,我就是來買元宵的?!彼惶?,叫住了沿街叫賣的小販,“給我一碗桂花餡的元宵?!边@就慌慌張張地擠出了人群。 “什么?什錦的更好吃?不不不,還是桂花餡的更好吃呢?!?/br> ☆、104|0番外一 “你怕我娘嗎?” 這話問的,會用一百艘蒙沖來接女兒的丈母娘,自然是霸氣無比。 至于怕不怕這個問題,不好說。就算丈母娘不是一身的霸氣,而是和善溫和的,哪有女婿敢不怵丈母娘的呢? 尤其是媳婦還沒娶進門。 元亨沒好意思直說,“嘿嘿”兩聲,想要搪塞過去。 可是玉寶音認真起來,真的是認真無比。 她又道:“問你話呢,你怕我娘嗎?” 元亨只好如實地說著自己的擔心:“高遠公主只比我大了十歲,而我又比你大了十歲……”剩下的話他就是不說,她也應該明白。 還有一點,他可沒好意思說,想當年,高遠公主從南朝來到大周,若不是他掀起了那場三個鰥夫搶一個寡婦的風云,沒準兒會娶了高遠公主的人是他呢! 那么一來,她可就成了他的“閨女”。 就是不知道高遠公主想起那段往事,心中會不會有芥蒂? 嗯,還有,會不會嫌他歲數大了?會不會嫌他身體不好?會不會嫌他的身份尷尬? 總之,擔心的事情有一籮筐。 他還真是很怵高遠公主啊。 也不知他那舅舅會不會幫他一把? *** 這大天白日的,立在渡口邊接女兒的蕭景,連續打了數個噴嚏。 蕭南道:“爹,你傷風了?” 蕭景揉了揉鼻子,“這大熱天的傷什么風,我估摸著八成是有人想我了?!?/br> “瞧爹你說的,好像是在說阿姐一點兒都不想我和娘?!笔捘喜荒芷埻氐?。 蕭景搖了搖頭:“你不懂?!彼譀]說“想”他的人一定就是玉寶音。 元亨死還是沒死,還有他在哪里的消息,都是玉寶音傳到北梁的。 秦愫害怕大周還有人想要元亨的命,這才叫霍敬玉調集了百艘蒙沖,明面上是去接玉寶音,實際上是去給元亨保駕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