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
秦愫問:“擾亂你心神的到底是哪個?”心里想的可千萬不要是蕭般若。 原先她嫁入蕭家的時候,蕭家的一干人等是權臣,如今的蕭彌堅和蕭般若可不是“權臣”那么簡單了。 蕭彌堅不會允許名義上的孫女變成孫媳,幸好她們都不曾意動,若不然蕭彌堅真敢對她女兒下殺手。 當然了,就是蕭彌堅愿意,她也不允許女兒攪進是非里。 玉寶音轉了身,慢慢地往回走著,無精打采地道:“反正就是你不許的那個?!?/br> 秦愫追上她,急道:“說名字?!?/br> 玉寶音又嘆了口氣,低聲道:“姓元的?!?/br> 秦愫真不想承認自己松了口氣,真的,什么事情都不能有參照的那一個,有了一個更壞的對比,壞的那個就成了好的。 只要元亨死不了,就比蕭般若強了那么一點點。 若非得說出一個原因,那就是她已然看透了蕭彌堅的心思,看透了他對元亨寄予的希望不高。 可殺可棄的皇帝和自己的繼承人相比,蕭彌堅越是看重哪個,就越是要求嚴格。 所幸,她看透的還不晚。 別說什么自己女兒的親事與蕭彌堅何干,這種自欺欺人的話。 蕭彌堅比之赫連凈土可是更要一手遮天,他們兩個也就是沒在一朝,若同朝共事的話,赫連凈土哪里還會有出頭之日! 秦愫有多忌憚蕭彌堅,單看她此次不愿回長安就知道了。 她覺得長安危險,哪怕她給蕭景生了兒子,她依舊是蕭家隨時可以舍棄的。 更何況是她的女兒呢! 秦愫顯得憂心忡忡,一則憂心情竇初開的女兒,二則憂心蕭景突然卸下了身上的擔子,蕭彌堅會不會遷怒到她們母女的身上。 要說怕的要死到不至于,但說一點兒也不怕那是假的。 秦愫猶豫了一下,問她女兒:“你不是會相面,你可曾為元亨和蕭家的人相過?” 玉寶音道:“娘,別說那些傻話了,什么事情還不是都在一念之間!而相面看的是三廷和五官,相的是人的氣色和脾性,若說看運道,三年五載的小運我相信,牽扯上國運…我是不信的?!?/br> “那你看元亨三年五載可會有什么事情?”秦愫又問了。甭管她瞧上瞧不上元亨,她女兒不能傷心才是最重要的。一想起玉榮早亡,她那時的痛,再一想起元亨,她的心都要cao碎了。 玉寶音還是嘆氣,過了許久才道:“大劫!” 秦愫一閉眼睛,心想,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所謂的大劫能有多大,無非就是牽扯上性命。 與元亨性命攸關之大事,叫誰想也和蕭彌堅分不開關系。 秦愫和玉寶音一分開,就回了她同蕭景的院子。 一見了蕭景,就忍不住紅了眼睛。 秦愫忍了一路,連個“不行”都沒敢說,生怕刺激到了本就煩惱的玉寶音。 現下,她坐在那里暗自垂淚。 蕭景從榻上爬起來問她:“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能有什么事呢?人要臉樹要皮,他爹總不至于現在就撕破了臉皮。 秦愫不過是想起了自己的遭遇,又想著她女兒,瞎煩心。 她哭了一會兒道:“寶音啊…” “寶音怎么了?”蕭景問。 “你說,寶音…她怎么就瞧上了元亨呢?”秦愫是真想不明白啊。 然后,蕭景就傻了。 什么時候講什么時候的話,最先他真覺得玉小公主配給元亨可以,前些日子又覺得玉小公主配給他兒子也可以。擦擦,現在…說真的,他覺得兩個都不可以。 想想就覺得好糟心。 再然后,秦愫又和蕭景說了元亨將有大劫的事情。 最后,兩個人開始對坐不語。 這兩個不是沒權沒勢沒本事的人,可有些事情也就只能做到眼不見心不煩而已。 *** 說到底,個人的能耐還是有限的。 說一個人有通天的本領,能夠左右的了皇帝,卻不一定能夠左右的了他國的皇帝。就算能夠左右的了他國皇帝,能左右的了一個是僥幸,兩個、三個就沒多大可能了。 人的命運是浮萍,隨波逐流。而那個“波”,說的往往是國運,或者能影響到國運的大環境。 都知道南朝分裂成了兩個,還都是赫連氏領導的。不過,建康的赫連上和大周走的太近,說是大周的傀儡都可以。 大齊的恭帝就看不下去了,南朝有富饒的土地,南朝越亂,離的近的大齊,就越能坐收漁人之利。 是以,恭帝和遠在潮城的赫連懿聯系上了。 還讓使臣送去了一封信,大致的內容是:親,秦氏的人還沒有死光光,你赫連氏就急著稱帝,這恐怕不太好,吃相難看,是不得人心的。這樣吧,我將遠山王秦時還給你,你擁立他為帝,我借你人馬,助你打回建康去。 遠山王秦時是誰呀? 是秦寒的幼子。 秦寒初霸占建康時,想著秦纓還在長安,他和大周的關系一定好不了。于是,效仿真元帝,將自己的幼子秦時送到了大齊的都城鄴城當質子。 赫連懿一看完信,就罵了句去你媽的。 他現在只要一看見“秦”那個字,就火冒三丈。 他姓秦的臉大,憑什么非得他們才能當皇帝? 一沖動,就想斬了大齊的使臣。 被赫連俊給攔住了。 好歹也是當叔的,多吃了幾年的米飯,能夠沉得住氣。 赫連俊連問了三個問題。 “你想回建康嗎?” “不回建康就準備在潮城呆一輩子?” “焉能知道你在潮城可不可以呆上一輩子?” 赫連懿又不是個傻的,當然知道赫連上這會兒就是抽不出來手,等他一抽出來手,勢必要派兵來攻潮城。 潮城不是個久留地,可他才稱了帝,這會兒再迎來遠山王,算怎么一回事嘛! 赫連俊知道他糾結的是什么,勸他道:“大丈夫不能只看重眼前,眼光需得長遠。還有,此時不攻建康,白白放過了好機會呢!” 赫連懿在心里計較了又計較,咬牙,道:“就依三叔所言?!?/br> 大齊很快就集結了五萬人馬,領兵的是臭名昭著的“殺將”孔方,所過之處無不是燒殺搶盡。 才將平息了戰火的南朝,眼見就要爆發大規模的戰火。 就是這個時候,元亨回到了長安。 他一心想的是,到了和大冢宰翻臉的時候,反正就是自己不和他翻臉,他也不會放過自己。 也就看是誰先沉不住氣,而誰的底牌更硬。 可這個時候,大冢宰跟他說:“皇上,咱們可以對大齊用兵了?!?/br> 元亨一愣,這是他萬萬想不到的轉折。 接著,大冢宰又跟他說了大齊的動態,還道:“自從咱們的公主去了突厥和親,突厥與我大周交好了數年。如今,大齊發兵南朝,只要南朝的赫連上還有玉寶音可以將那孔方纏的死死的,咱們在這廂兵分兩路,可直指鄴城,切不可錯過如此的好時機?!?/br> 說不動心那是假的,可大冢宰什么時候都不是主戰派??! 元亨猶豫不決,一抬頭就瞧見了大冢宰滿頭的白發。 說不動容也是假的,畢竟血緣是擺在那里的,教導的恩情也是不能忘。 元亨想了想道:“外祖父,我聽你的?!?/br> “外祖父”這稱謂已經許多年都不曾聽過,蕭彌堅也是愣了一下,道:“臣……自是拼死效忠皇上?!?/br> 這話不知他自己信不信,反正元亨聽后笑了笑。 人的一生總有一個追求,比之殺了自己的外祖父來奪取權力,元亨更想要的是拿下了大齊,告慰祖宗。 實在是不忍心放掉這個大好的機會??!若是雙管齊下,恐怕大周也要亂了呢! 元亨的心里,早已分出了輕重緩急。哪怕是賭上了性命,他也愿意。 于是,集結了兵馬十五萬,兵分兩路。一路從宜陽,直取洛陽,由元亨親自帶兵。另一路則是由蕭霄領兵,直取晉陽。 *** 元亨離開的第八天,玉寶音收到了他的一封親筆信。 恍然如夢。 只顧得上讓旁的人給她娘傳句話,自己慌忙乘上了渡船。 她要回北梁,她要直面孔方。 沒了她爹的那場戰役,大齊的主將,也正是孔方。 ☆、95|于 元亨給玉寶音的信是這樣寫的:此次我帶兵東進,而你固守北梁,我分|身|無術,你可與赫連上配合,只需扯制孔方,無需硬拼,切記?。?! 可他的信寫了也是白寫,就在他率軍東進,一路所向披靡,連克數城,最后打下橫州,隨后長驅直入,準備殺向晉陽之時,玉寶音和孔方在建康二百里外的黎城對上了。 時間過的飛快,那一日正是十一月初三,也是元亨二十五歲的生辰,久不見雪的黎城,下起了細細碎碎猶如鹽粒子一樣的雪花。 玉寶音都還來不及想今日是不是個特別的日子,就迅速地命令她的玉面軍嚴陣以待了。 耀眼的盔甲,茂密的刀矛,被雪花打的嘩嘩作響的戰旗,還有靜寂的像沒有人一樣的戰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