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年輕時,總喜歡事事爭頭。年紀大了才知道,凡事不要爭先,才是長久盛興之道。 可以何氏的高度,哪里會明白蕭彌堅的想法。 亞,既為次,又和啞字少了一張口。 這名字讓何氏的心里難過了許多天,她的心里不好受,便一心祈求佛祖讓高遠公主生個女兒吧。 又是兩個月后,就在除夕的早上,秦愫辰時發動,午時誕下了“好”中的那一子。 蕭彌堅大喜過望,當下為孩子取名南。 比之楠少了一木,南朝又是高遠公主的母國。 就連秦愫也覺得這名字甚合心意。 蕭彌堅更是覺得,既能四世同堂,又能有一個心想的繼承人,他這一生足矣! 至于蕭南的親爹,除了咧著嘴傻樂,已經不會思考。 蕭彌堅道:“中年得子,切莫驕縱?!?/br> 蕭景:“呵呵呵,爹說的是?!?/br> 秦愫道:“將軍,莫總是抱著南兒,若是成了習慣,明日你不抱他,他便會嚎哭不止?!?/br> 蕭景:“呵呵呵,好好好,我這就放他到搖床上?!?/br> 玉寶音便對秦愫道:“娘,你看我蕭爹樂傻了?!?/br> 蕭景:“呵呵呵,是啊,是啊?!?/br> 長大的兒子自是比不得女兒,尤其蕭般若這種繼子。 他每日只在屏風外給秦愫請安,還是挑蕭景或是玉寶音在的時候。也只抱過蕭南兩次,一次蕭南看著他立馬就哭了,還有一次蕭南尿濕了他的袍子,尿完了就一擠鼻子對著他笑。 對于這個像兒子一樣的弟弟,蕭般若實在是沒有一點兒脾氣。 玉寶音則給予了這個小家伙最大的善意,就是有點兒稀奇,他不止長的小,還長了個奇怪的小東西。 頭一次相見,正趕上俶爾給小家伙換尿布。玉寶音便指著小牛牛問:“這是個什么東西?” 俶爾當下就笑著道:“這個東西啊……用處可大著呢!” 才生產完不久的秦愫,覺得這是個教育孩子的好時機,便道:“你不是常問男女有何不同,那便是不同之一?!?/br> 玉寶音又瞧了兩眼,質疑道:“就這么一點點的不同而已” 說好的羞澀呢?秦愫忍的都快出了內傷,好半天才道:“莫以物小,就輕視。不管男女,不論多強,切記不可有輕視的心理?!?/br> 這句話玉寶音認同,遂點頭道:“曉得了?!?/br> 又看了看奇怪的小牛牛。 就聽蕭景在外頭道:“我回來了?!?/br> 俶爾手快,趕忙給小家伙包好了尿布,還“噓”了一聲,提醒玉寶音再不可說起小牛牛。 玉寶音又不傻,自是知道這樣的話題只是女人間討論的。 是以,蕭景一來,她就自動退散了。 玉寶音剛剛沒好意思說,男女還有一個不同,那就是男人走路時多外八。 元亨是那樣,夠威武。 蕭爹也是那樣,夠霸氣。 蕭般若有時也會那樣,多半是生氣。 *** 自打白潮生不見人死不見尸,蕭般若的任性就快趕上才出生不久的蕭南了。 說氣就氣,說笑又笑,一點兒都不帶給提示的。 蕭南的滿月宴席上,田大人開了句玩笑,說的是若蕭般若今年成親,明年生子,后年蕭南便可以領著侄兒玩耍了。 莫說是叔叔比侄兒大個一兩歲,就是侄兒比叔叔大的,就像田大人自己家,八歲的孫子抱著他兩歲的叔叔,還逢人便道:“我祖母讓我抱叔叔玩耍?!?/br> 是以,這話就是個玩笑,真是和譏諷沒有半點關系。 可蕭般若臉一黑,邁著外八字步伐,就走出了宴客廳。 田大人好歹也是可以和蕭彌堅平齊的輩分,如此被下了臉面,當下就有些不快。 蕭景只好補救道:“我叫你去瞧瞧你meimei,你怎能不和田大人說一聲就走!” 蕭景又給田大人賠禮,那老家伙便道:“無妨,無妨,年輕人血氣方剛?!?/br> 說的是無妨,轉臉便有了蕭家三房,父子兩個不對頭的傳言。說的有鼻子有眼,說什么武烈將軍有了新兒子就苛待舊兒子,還說什么原本的蕭家小公子又多了個與他分家產的弟弟,滿臉都是不快的模樣。 很快就傳到了皇宮里,元亨是當做笑話來聽的。沒人能知道蕭般若的心思,或許他懂得。 不過是長大了,煩惱多了,一聽誰提起娶妻的事情,就像是拿醋在頭上澆,又酸又蟄,還得強忍著難受,不叫外人知道。 笑過了之后,元亨發了許久的呆,而后賜了算盤、印章、匾額、弓、劍、戒尺,全部是純金打造的六件寶。一共兩套,表弟和表侄兒各一套。分別使人送到了蕭府和高遠公主府。 還特地給玉寶音捎去了一張琴,這不是再過不了多久,就是她的生辰了。 十一歲的丫頭了,怎么還是個大小孩的模樣? 元亨吩咐妥當了,就繼續對著窗發呆去了。 *** 一劍,一琴,一壺酒。 幾時歸去,做個閑人? 玉寶音得了元亨的琴,便覺他仿似在這樣問她。 她只覺心驚,心道,那個混人……眼光倒是毒辣。轉而一想,他又不是真的磕壞了腦袋,他的混不過是他的偽裝。 元亨、蕭般若、赫連上,她認識的這三個人,赫連上的心思最深,元亨的心思最廣,蕭般若的心思最容易寫在臉上。 而三個人的命運……她同商軌學了那么久的相面,卻是怎么也堪不透。 商軌便說,這是她離他們太近了,猶如在看鏡花水月,看到的到底是真切還是不真切,誰又能知道。 “在我看來,元亨的壽命是個不長的,若我看到的只是鏡花水月,那他就合該是個高壽的?!庇駥氁糇谂_階上,瞧著花圃里穿梭的商軌,眼巴巴地道。 商軌抬起頭來一笑,“這個你莫來問我?!?/br> 玉寶音不死心地又道:“我蕭爹的面相看起來也是個短命的,可他的卦面上還說他能活到九十九?!?/br> 商軌知道他再不好好同她說話,她今日是不會罷休的,便道:“你不期望元亨早亡?” “我與他無仇無怨,干嗎要期望這個!” “非也,非也,”商軌搖了搖頭,“時值三國鼎立,總有一方率先破局?!?/br> 玉寶音嘆了口氣,“大周……也要亂了嗎?”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玉寶音沒好氣地道:“不知就是不知,別在我的面前刻意假裝高人的模樣?!?/br> 商軌一噎,半天才緩過氣。 從面相上看,元亨確實是個壽不長的。他的長相和她蕭爹有三分相像,該長的地方沒有張開,這就形成了不長壽的征兆。 玉寶音想,相面這門手藝,其實就是商軌的附加值。附加的東西,不是說一定不好,街頭上亂轉的神漢也說會相面,還說不準就不要銀子,可是真正會的又能有幾個呢! 信與不信,全看個人。 玉寶音是半信半疑的。 連帶著對商軌這個人的其他本領,也產生了質疑的想法,看他的眼神,就跟看滿大街亂轉的神漢一樣。 商軌:怎一個“冤”字了得! 好在,商軌身上的“冤屈”,很快就昭雪了。 這是幸呢?還是不幸? 玉寶音也不知道。 有些事情就是這樣突然,發生之前,沒有一點兒征兆。 可見,老天也是個隨心所欲的。 就是玉寶音生辰這日,一家人樂呵呵地圍著圓桌,吃著長壽宴。 蕭福連滾帶爬地進來道:“將軍,將軍不好了,皇上得了重病,御醫束手無策,大冢宰命人封鎖了消息,只讓人傳話,叫將軍盡快控制城防?!?/br> 蕭景剛夾起一筷子春筍,還沒來得及放進嘴里。 他愣了半晌,心里還道,活蹦亂跳的元亨得了重???什么重???神經病嗎? 可這種事情不好開玩笑。 蕭景隨即一凜,扔下筷子道:“看好門戶,我出去一趟?!?/br> 蕭般若急忙道:“二伯去了蕭城,我要不要回蕭府一趟?” 蕭景道:“你去囑托他們看顧好了門戶,快去快回,我一走,你便是家中的主心骨?!?/br> 蕭般若道了聲“是”。 父子兩人,一前一后出了屋。 兩人走后,恰逢蕭南突然啼哭,秦愫拍了拍亂跳的心,道:“這……都是什么事???” 玉寶音還以為她娘是在問元亨的病,有點兒失神地道:“小的時候從高臺上摔落,落下了一想事情就頭疼的毛病,商軌說過這是腦中留有淤血的征兆。商軌還說,有的淤血會自己化掉,而有的淤血藏在體中,遲早都要作亂的……” “什么?” 聽見秦愫驚訝地發問,玉寶音總算是回了神,“娘說的是什么?” 秦愫又問她:“魂去哪兒了?” 玉寶音嘆了口氣,“皇上才二十一?!比羰蔷瓦@么去了,那他這個壽也確實夠短了。 “可惜?”秦愫緊盯著女兒的神情。 玉寶音又嘆了口氣,“我才十一,”什么都還沒有準備好,“萬一大周就此亂了,可該怎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