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這恐怕就是父早亡造成的。 這個時候想起素未蒙面的玉榮,蕭景覺得有點兒煞風景。 那個死去的人不知道什么時候才可以真正的安息,不再經常出現于活著人的心里。 四個人客客氣氣地在屋子里端坐了一會兒,蕭福在外面道:“大冢宰有請?!?/br> 這一回不是去前院兒的廳堂,而是去了蕭彌堅的院子里,還是四個人一起去的,且二房的人并不在那里。 蕭景知道他爹這是有話要說,無非就是強調他出出了蕭家門,但還是蕭家人之類的。 蕭景對秦愫和玉寶音道:“放心,我爹像我,只是面冷,心是不涼的?!?/br> 這話說的聽起來很是別扭。 可蕭景說的是實話,他爹在名利場上混了一輩子,沒有成為冷血的人已算是奇跡,就別再強求他爹的血會是炙熱的了。 作為一家的家主,凡事考慮大局,不會干出為了大局“斷臂”求生的事情。這是蕭景對他爹的最低要求。 四個人一起到了蕭彌堅的門前,蕭景側了側身子,讓秦愫走在最先。 這是公主理應得到的待遇,就連玉小公主也應該走在他的前面。 哪怕這里是大周。 自己的妻女自己都不尊重,別人又會怎么看她們呢? 秦愫一進門就朝蕭彌堅行了禮。 蕭彌堅一撩衣擺,也給秦愫還了一禮。 蕭景可不敢受他爹的禮,立在門口就沒敢進去。 他的心里這才舒坦了一點,看看,這才是他公主媳婦應該得到的禮遇。 他爹就是他爹,能平步青云不是沒有原因的。 蕭彌堅說了幾句客氣話,再說的話語果然和蕭景預料的一樣,還特別強調了一句蕭家并沒有分家。 蕭景推了蕭般若一把,道:“去給你祖父磕頭,你祖父那里還留有你的家產哩!” 蕭彌堅白了蕭景一眼,他是這個意思不錯,可他的意思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更不該當著高遠公主的面說出來。 蕭景卻嘿嘿一笑,又道:“阿爹,你給我兒子留了家產,那我女兒的嫁妝你可預備好了嗎?” 蕭彌堅咳嗽了兩聲,碰上個這樣的兒子,他也只有認栽的份。 他瞧了玉寶音一眼,笑笑地道:“自然是有的?!?/br> 不待秦愫支使,玉寶音便瞇著眼睛甜笑道:“謝謝祖父?!?/br> 不管是蕭家還是秦愫,誰也不在乎那千兩金銀,大家不過是在表明態度而已。 秦愫接受了蕭家的癖護,大周的高遠公主府從此和蕭家正式成為一體,俱榮俱毀。 選擇了一個男人,就相當于選擇了往后該走的路。這才有世人常說的,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當然,堂堂的武烈將軍,既不是雞,也不是狗。 他的情懷不是普通的男人可以比的,秦愫有時候會覺得慶幸,有時候會緬懷過去。 玉榮是活在過去里的,她這一生都不會遺忘。 可未來的路不管是泥濘還是大道,她都會義無反顧。 沒有誰可以一輩子活在回憶里,她只有昂首挺胸地往下走。 *** 傍晚時分。 兩個男人騎馬,兩個女人坐轎,從蕭府駛向官邸,一路無言走過了喧囂。 官邸門外,有許傳在靜候著。 蕭景看見他的一剎那,便想,官邸的生活不止他兒子需要適應,就連他也是一樣的。 他的妻子高遠公主身邊的人,有多少曾是玉榮的,他一點兒都不想知道。 他只知道,夫妻兩個人過日子,也得一點一點的磨合,更何況他們是四個人呢! 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禱,祝他們,早一日卸下所有的防備,能夠成為站在彼此背后的那一個。 此時此刻,不只是蕭景的心里有萬千的想法。 蕭般若的心思也很復雜。 從蕭府出門之前,他去了二伯母何氏那里拜別,這幾年一直是她在照顧他。 起初,何氏對著他欲言又止,總像是想暗示些什么。一會兒說,玉寶音是個不怕人的。一會又說,大凡是公主都是被人伺候慣了的。 見他一直沒有什么反應,最后才道:“伯母是怕你去了那里被人欺負,又唯恐旁的人照顧不好你……高遠公主畢竟是金枝玉葉,哪里會在意這些小事情。寶音雖小,但也是個公主,萬一脾氣一上來……怕是連你爹都會向著她?!?/br> 他一聽,說不好心里是個什么感覺。 二伯母是真的關心他?還是唯恐天下不亂地想在他的心里,種下些什么? 是說高遠公主不會將他視如己出? 是說寶音會騎在他的頭上作威作福? 還是說有了后娘也就有了后爹? 蕭般若覺得自己不應該這么想,他的心凌亂不堪。若是沒有發生今日的浮橋之事,他肯定不會懷疑何氏的動機。 就因著有人想在他的家里治他于死地,他便對家里的所有人都產生了懷疑。 可以這么說,現在除了他祖父和他爹,其他姓蕭的他一個都不相信。就連一直將他照顧的很好的何氏,他也不相信。 他這是怎么了? 蕭般若是怎么下馬的,自己都記不清了。 他一邊想,一邊隨著旁人進了官邸,瞧也沒瞧腳下的路,被一個缺了半邊的石板拌了個踉蹌。 一旁的玉寶音幸災樂禍地哈哈笑。 蕭般若聽見她的聲音,心中頓時大亮。他想,就是全世界的人都想害他又怎么樣,他的背后還有她呢。 轉而展顏微笑。 秦愫回頭瞧了她倆一眼,心想,還是做孩子好,什么煩惱眨眨眼便忘掉。 至于她的煩惱……其實也不能說是煩惱,不過是有些忐忑,有些慌亂,還有一種說不出的微妙心情。 唉,昨日沒有洞房,今日估計是躲不掉! ☆、第43章 于 四個人才回了官邸,慧春就命人擺上了一桌宴席。 既有北方的燴羊rou,又有南方的小圓子。一桌宴席,十六道菜,八南八北,不偏不倚。 秦愫對蕭景道:“這是慧春,你見過的?!?/br> 一旁的玉寶音也給蕭般若介紹:“你得叫慧春姑姑?!?/br> 這場景叫外人看起來挺可笑的,慧春低頭直笑,笑罷才沖著蕭景和蕭般若行禮道:“見過武烈將軍,見過大公子?!?/br> 是了,本來是蕭府的小公子,可是到了高遠公主府就成了大公子了。 先前的不適應一掃而光,蕭般若也是個嘴巴甜的,先是將慧春叫做jiejie,奉承了幾句。直到玉寶音叫著道:“姑姑就是姑姑,哪有你這樣的!” 蕭般若才肯改口叫慧春姑姑。 然后就得叫秦愫……母親。 這可比叫姑姑難得多,起初蕭般若想的也很容易,可到了該改口的時候,那兩個字就似卡在了喉間,幾次張口都發不出聲音。 他躊躇了一頓飯的時間,蕭景瞧出了他的不自在,可這樣的事情是逼不得的,蕭景只做不知,不停地給他和玉寶音夾菜而已。 至于秦愫,哪有心思在意這些?,F在已是上燈時刻,吃過了飯也基本上就到了睡覺的時間。 所謂的夫妻,可不是在一起吃飯就這么簡單的。 她還得履行做妻子的責任……過了今晚,他們才能成為真正的夫妻。 不多時,殘羹冷宴撤了下去,晚間飲茶會影響睡眠,是以,慧春給四人各上了一杯桃花飲。這是可以使人唇齒留香,一夜好眠的好東西。 而后再不用多言語,慧春便使人將玉寶音和蕭般若帶了下去。 屋子里只留了秦愫和蕭景,兩人四目一對,卻都又第一時間別了過去。 蕭景是個男人,這個時候自然是男人要主動一些的。 他故作輕松地道:“洗洗歇息可行?” 秦愫也不是個扭捏的個性,便道:“你先還是我先?” 蕭景的心里當然是想一起洗,可他怕嚇壞了秦愫,也嚇壞了自己。 丫頭們早就將嶄新的白色里衣疊好放置在床邊。蕭景看也沒看,很大氣地拽過一件,道了句:“我先吧!” 官邸的建造很奢靡,內寢很大,臥房、浴房里連在一起的。 常年伺候蕭景的蕭福又不好到這里來,在新婚妻子的面前讓丫頭伺候他洗澡……除非他有病。 再說,他經常征戰在外,生活的自理能力還是挺強的。 蕭景肩扛里衣,很瀟灑地進了浴房。 一切都很平靜,兩個人就像是相處了很久的老夫老妻。若不是蕭景洗完了澡,發現拿錯了里衣的話。 蕭景當時就傻了,衣服這么小,他穿不上哩! 老天作證,他真的沒想搞出這種花樣來。 這才第一次,不止怕秦愫不適應,連他自己也會不適應的好嘛! 外頭的秦愫則是滿心的狐疑,男人洗個澡能用這么久的時間?且里頭的水聲已經停了很久呢! 他……是睡著了,還是不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