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如今就為了那小姑娘似是而非的幾句話,安平郡王不審不問,就給了她一巴掌,她完全懵了,梨花帶雨的道:“王爺?我……我沒有??!” “蠢貨!”安平郡王怒道:“這雖是咱們家的親事,可早就不由咱們家做主了!這事早已上達天聽,皇上都表態了,你還去退婚?你這是找死!” 以前只是兩家人的事,可如今,謝紈紈由太妃收為義女,皇上親自下旨封了鄉君,不管皇上到底是怎么考慮的,但這事實上已經對這門親事表了態了,皇上都贊同的事,你要去退婚,你叫皇上心里怎么想? “王爺,我真沒有啊,這是謝家鬧著要退的,跟我有什么相干?您問問母親,母親可是親眼看見的!”徐王妃哭著說。 “閉嘴!”安平郡王道:“任你有一千個說辭,難道你還能辯到皇上跟前去?皇上會招你問誰要退婚的不成?皇上只會知道你與她們家退婚了,兩家人都討不了好去!” 而且肯定是對王府的懷疑更重,憑著人道德理,都是侯府高攀了王府,那侯府自然是不愿意退親的,當然會疑心王府了。 同理,安平郡王也不信侯府會為了這樣的事提出退婚,加上安平郡王其實心知肚明徐王妃對葉少鈞的態度,所以安平郡王當然就疑心徐王妃了。 安平郡王道:“皇上登基才一年多,正是根基未穩,最為疑心的時候,咱們表忠心還怕不夠呢,你倒暗地里抗旨?是怕咱們王府倒的慢了不成?” 異性王一向招忌諱,安平郡王心知肚明,也戰戰兢兢,他以前押對了邊,輔佐皇太子,新帝登基自然有好處,可是新帝難道為了你登基前的好處就能信任你一輩子嗎?你當然還得繼續表忠心才行。 皇上的愛重是王府立身的根基,如今徐王妃膽敢動這根基,安平郡王哪里還記得什么兒女情長。 再要緊的女人,又如何比得過這王府。 徐王妃那些后宅的算計倒是精通,可哪里知道這樣的嚴重性來,嚇的都不敢哭了。 安平郡王來回走了兩步:“皇上天縱英明,心思深沉,手里又有監察司這一利器,難?;噬暇椭懒私袢罩?,就是這里不知道,回頭那姑娘去太妃跟前說話,提起這個,也難說的很?!?/br> 他想起這個姑娘說話的那種毫無顧忌,覺得可能性很大:“這姑娘性子如此銳利,我也不太喜歡,可如今的形勢,她就是再差十倍,咱們家也得歡歡喜喜的娶進來。且有了今日之事,只怕不能等著明年的婚期了,還得提前迎娶才是?!?/br> 徐王妃眼淚汪汪的站在一邊,已經一個字也不敢說了。 安平郡王到底還是喜歡徐王妃的,嘆道:“罷了,我知道你不喜歡她,這件事你就不要cao持了,你回房去,這些日子你就不要出門了,待新婦進門之后再說。母親,此事只怕還得您來cao持了,我親自去與謝家大爺商量此事,您先預備著聘禮,選好了日子好下聘?!?/br> 當日是大概約定明年待謝紈紈十八歲出閣,所以不急著下聘,如今這樣的形勢,就要cao持起來了才行。 真解釋了聽,老太太還是懂了,心里當然更厭惡了徐王妃,聽了安平郡王的話,很合心意:“很好,我來辦聘禮的事罷,你先要有個章程,這聘禮花多少銀子?!?/br> “世子的聘禮,當然與別的不同?!卑财娇ね醭烈髁酥溃骸扒抑x家姑娘又是太妃的義女,輕了只怕太妃娘娘臉上不好看,公中支兩萬兩銀子先辦著罷,回頭看看好不好看,不好看再加點兒也使得?!?/br> 徐王妃簡直一陣心疼。就算她不缺這銀子,可想到這么大一筆銀子是給那個討厭的了不得的小姑娘,自然也心疼。 可是這會兒她哪里敢說話。 安平郡王也顧不得她了,此時與鄭太妃商議定了,他又打發人去叫葉少藍來見他,葉少藍還有些莫名其妙,安平郡王道:“你明日進宮去,給你姨母請安,跟你姨母說,今兒有個外地來的道人,頗有點道行,進府來給眾人算了算,說你哥哥明年星宿不利成親,我們家打算去與謝家商議,提前到今年來。你留心瞧瞧太妃的意思,可明白?” 安平郡王當然不可能到皇上跟前去解釋這件事,只能把消息傳給莊太妃,這其中涉及到的分寸和婉轉,不是浸yin權力更迭多年的人是難以掌握的。 葉少藍有點兒遲疑的點點頭,安平郡王道:“你不用管太多,就這么說罷了,還有,若是太妃問起你母親,你就說王妃身子不好,大夫囑咐了,要靜養些時日,有陣子不能出來了?!?/br> 葉少藍又遲疑了一下,她顯然已經猜到了有事發生,而且是徐王妃對壘謝紈紈,徐王妃完敗。 只是葉少藍性格溫柔,倒也沒有當面問出來,只應了父王的吩咐,就回屋里去了。 安平郡王安排葉少藍進宮,還真不是杞人憂天,當晚莊太妃就聽到消息了,她的反應與謝紈紈如出一轍,微微一笑:“退不了的?!?/br> 謝紈紈都能料到安平郡王的反應,莊太妃自然更不會弄錯,她說:“徐氏也算是精于算計了,可終究限于內宅,不過是于小節上獲利罷了,也是她運氣好……” 這話沒說,莊太妃的意思很明顯是說,徐王妃不過是遇到了鄭太妃那樣的婆母,才以為自己智計無雙。 不過……莊太妃也依然有點惱怒,徐氏倒是罷了,安平郡王定然會教訓她,用不著自己cao心,倒是謝家那個老太太,也太不給自己臉面了,自己如今是謝紈紈的干娘,這老太太是忘了嗎? 她也總該知道,除了孝道,這世上還有皇權。 莊太妃便吩咐:“明兒一早,打發人往永成侯府去,請侯夫人和許謝氏進宮說話,再打發一個人去紅絹胡同,接謝姑娘進宮來?!?/br> 不管謝紈紈怎么著,她有自己干女兒的身份,就不是誰都能動她的,打狗還要看主人面呢,何況是下了旨意收的女兒,莊太妃要是不吭聲,今后誰還拿她當回事? 沒想到,第二日倒是葉少藍先到,因她常進宮的,偶爾還留宿,并不用提前遞帖子,十分從容。 莊太妃笑道:“來給你爹做說客來了?” 葉少藍笑著過去挨著莊太妃坐下:“真是什么事都瞞不了您,我還琢磨要怎么開口呢,這會兒倒不為難了?!?/br> “你有什么為難的?!鼻f太妃笑道:“又不是你做的,跟你什么相干,要我說,你這性子就是太柔和了些,你就該照臉給徐氏摔回去,她干的好事,自己想法子去,憑什么要你來轉圜?這要是你表姐,早摔回去了!” “表姐是公主,自然有氣派,哪里是我能比的呢?”葉少藍柔和的說。 莊太妃卻是一怔,她說的這個‘表姐’,是謝紈紈,可聽到這個話的葉少藍,卻以為是江陽公主。 是的,這句話,說這兩個表姐都是對的,她們都會是這樣的舉動。 一時之間,莊太妃有點恍惚起來。 也只恍惚了那一瞬,莊太妃又回過神來,聽葉少藍把安平郡王的話說完了,笑道:“你爹真是個偏心眼兒,不過雖說偏,倒偏的明白,并不信徐氏肯為你哥著想?!?/br> 安平郡王這種偏心,并不是相信徐王妃對元配子女好,而是明知道她對他們居心不良,卻當不知道,所以莊太妃才嘆氣道:“這樣才是沒藥救的!” 葉少藍聽的撲哧一笑。 她心中也是明鏡也似的,她從自己的乳娘,從姨母、舅母等處斷斷續續聽到的往事,也大約知道些當年的情形,父王與母親是一對怨偶,父王在與母親定親前,就有了心上人,正是如今的徐王妃。 可當年徐家不僅比不上顧家顯赫,甚至徐老太爺西北一戰的糧草問題,被先帝貶斥,正是風聲鶴唳之時,而顧家有致仕的太子太傅,也就是先帝的老師,又有一品大員,子弟中五品以上官員十數人,正是如日中天,烈火烹油般的鼎盛,老安平郡王又與顧尚書相交莫逆,最終是顧家幼女成為了世子妃。 莊太妃拍拍葉少藍的手:“以前,不僅是我,連你外祖母、舅母們也常教你,姑娘家還是柔和些好,如今看來,其實也沒什么好處,以前我以為你母親是因為太剛強才與你父親不好的,這些年我也漸漸明白過來了,其實不是那回事?!?/br> 那話對著葉少藍,莊太妃也不好說,安平郡王心中如此不忿,娶妻娶的不情不愿,meimei就是有千般好,在他心里又如何比得上徐氏? 只是當年顧家兩位嫡女,jiejie性子柔和愛笑,meimei卻剛強驕傲,后來jiejie進了宮,封了莊妃,盛寵二十年不衰,meimei與夫君成了怨偶,早早離世,下意識中,顧家連同莊太妃都把問題歸在meimei的性子上,加上葉少藍與莊太妃親近,不知不覺間,就養成了這樣柔和的個性。 不過好在內心清明,算得上外柔內剛的。 正說著,已經聽到外頭謝紈紈的笑聲,大約是跟哪個宮女說了一句話,清脆的笑了一聲,然后她走到門口來,像往常一樣,靠在門邊往里打量,看見葉少藍就笑道:“藍藍也來了?來給你爹做說客的嗎?” 大約是因為剛才莊太妃說過一模一樣一句話,葉少藍感覺太鮮明了,不由的都怔住了:“jiejie怎么知道的?” “嘻嘻?!敝x紈紈笑著進去,自動坐在莊太妃另一邊,順手就摟住她的手臂,笑道:“你爹雖然是個偏心眼兒,可又不是糊涂蛋!” 她可沒什么興趣聊安平郡王,只笑嘻嘻的說:“我給你們講個笑話兒,昨兒她們演了那場戲,戲沒演好,我姑母大半夜跑到我家里來哭了一場呢?!?/br> ☆、第82章 莊太妃笑道:“瞧你這樣兒,那種有奶就是娘的人不過是來哭一場裝可憐,有什么好歡喜的,回頭有了什么好處,要踩你都不會猶豫?!?/br> 謝紈紈笑著對葉少藍道:“藍藍聽聽,母親在這宮里,也不出去也不見人,倒是誰都知道,比咱們在外頭還耳聰目明呢?!?/br> 葉少藍還是昨日安平郡王吩咐了那些話之后,才叫了人進來問,知道狀況的,不過她性子始終叫人如沐春風,此時就笑了笑:“姨母知道了,我還不知道呢,jiejie說給我聽聽?” 顯然葉少藍是真拿謝紈紈當了莊太妃的義女,所以謝紈紈興致勃勃的要講事情,莊太妃說這樣的話,按理是應該尷尬的,謝紈紈明白葉少藍的意思,雖然她并不會覺得尷尬,但并不妨礙謝紈紈想,藍藍真是個體貼人,真的,有葉少藍在的場合,誰都不會覺得尷尬。 昨日都已經是掌燈時分了,張太夫人和謝慧芳才得到宮里的旨意,自然都嚇了一跳,尤其是謝慧芳,趕著問張太夫人:“娘不是說莊太妃對紈姐兒不過是個面子情兒嗎?是因著怕外甥臉上不好看,才抬舉紈姐兒的,怎么這會兒……” 早上才發生的事,這才晚上,宮里就有了反應,這樣的動靜,謝慧芳真是臉都青了一層。 張太夫人也一臉不自在,謝紈紈得莊太妃青眼的事,鬧成那樣,她心里當然是憤恨的,簡直是一種恥辱,所以提都不愿意提,謝慧芳回來后問起這件事,她因自尊憤恨種種因素作祟,并沒有說實話。 說了實話,豈不是捧了謝紈紈了? 這叫張太夫人臉上怎么下的來。 所以張太夫人避重就輕,只說是莊太妃為著自己外甥,才抬舉了謝紈紈的身份,還說了許多葉家王妃如何看不起謝紈紈的話來,聽起來倒還算是頗為有理有據的。 很說得通。 是以謝慧芳當然就信以為真,哪里想得到她娘這個性子,真真是坑完兒子坑閨女了。 謝慧芳道:“娘你跟我說句實話,這宮里的主子,對紈姐兒到底怎么樣的?” 張太夫人哪里肯說,木著臉一言不發。 謝慧芳就絕望了。 她娘這個態度,就意味著這事兒絕對不是對她們有利的,她先前還恨毒了謝紈紈的心,這會兒早化成了惶恐驚懼了。 先前謝紈紈一句話打破了她的希望,還遠遠不如此時宮里一道旨意的力量,因為那個時候,她還有長輩的身份,雖然魚沒吃著惹了一身腥,女兒沒進了王府,反得罪了謝紈紈確實有點不劃算,但至少還不懼怕,謝紈紈并不能拿她怎么樣。 就是她的大哥謝建揚,沒憑沒據也不能拿她怎么樣。 大不了撕破了臉,少來往,甚至就是自己拿出姑母的身份真上門去,謝紈紈也不能把她打出去。 也就是考慮到這樣的后果,并不嚴重,謝慧芳才肯摻合這件事,好處很大,壞處很小,傻子才不干呢! 可如今…… 謝慧芳緊張的原地走了幾步,突然靈光一閃,對張太夫人道:“娘,大嫂子還在后邊屋子里關著呢,咱們去請大嫂子,親自送大嫂子回家去?!?/br> 先前張太夫人鬧了個灰頭土臉,也沒顧得上秦夫人。 張太夫人架子拿著放不下來,冷著臉道:“憑她也配!我親自送她,只怕折了她的壽!” 謝慧芳熟知母親的性子,知道她不愿意去求謝紈紈,這會兒謝慧芳連親娘都顧不得了,連忙道:“母親說的是,那我去請大嫂子就是了?!?/br> 也不管張太夫人臉色有多難看了,急急忙忙的就趕了過去。 謝慧芳的前倨后恭,顯然叫秦夫人很得意,尤其是謝慧芳舌燦蓮花,真是沒有她說不出的話,秦夫人就是從侯府到家這一會兒,就早忘了早前的事。 反倒覺得謝慧芳真是不容易。 謝慧芳深諳這種心理,高高的捧著秦夫人,尤其是她要做郡王世子的丈母娘,今后又是郡王的丈母娘這種事,再把自己說的可憐悲慘,這種得意的心理就特別容易同情可憐人。 是以謝紈紈見秦夫人與謝慧芳攜手進門,親親熱熱的樣子,還吃了一驚,就算秦夫人容易哄,可也還真是有點本事啊。 不過謝紈紈就不容易哄了,莊太妃說:“你理她!” 謝紈紈笑道:“我理她啊,到底是長輩,我怎么好不理她,不過我跟她說,我哪里能得太妃娘娘的青眼呢,我在太妃娘娘跟前話都不敢多說一句,太妃娘娘抬舉我,是為了世子爺的臉面,若不是世子爺,太妃娘娘能知道我是那根蔥?” 莊太妃笑道:“你這個捉狹的丫頭!” “可是我姑母不是普通人??!”謝紈紈笑道:“饒是我這么說,人家眼睛都不眨一下,只當沒聽到似的,只說她滿心里疼我,只祖母吩咐了,她不敢不應,才沒敢告訴我,還要我進宮來說項呢,還說這是安平郡王妃親自安排的?!?/br> 事到臨頭,謝慧芳真是誰都賣,而且十分拉的下臉面,說哭就哭,口口聲聲一家子的情分,幾乎沒把幾十年前的事拿出來證明與謝建揚兄妹情深了,那種聲淚俱下,別說秦夫人,就連謝紈紈這樣意志堅定的人簡直都要敗給她,她只覺得,幸而自己跟她不是真的一家子,要是一家子,大概真的就心軟了。 謝紈紈比劃著形容了一番,最后嘆口氣:“可艱難了,昨晚她一直哭到半夜,說什么也不走,我只得說,不要緊的,太妃娘娘不過問兩句話罷了,你放心,我替你解釋,到底咱們是一家子,哪有隔夜仇呢?得了我這個話,她才肯 走了?!?/br> 說真的,謝紈紈最不會對付的就是這種人,像張太夫人那種蠻橫,像徐王妃那種要臉面,她都覺得不難,但像謝慧芳這樣動輒就軟的整個人倒在你身上的那種,謝紈紈頗有種束手束腳的感覺。 莊太妃笑瞇瞇的問:“你說這話是真的還是假的???” 當然指的謝紈紈對謝慧芳說的‘不要緊,太妃不過問兩句話罷了?!瘉韱柕?。 謝紈紈笑道:“當然是假的,我總不能讓她接著哭吧,我還睡不睡覺了!到底是長輩,就是假的,安慰兩句也是我的孝心不是?” 她笑了一陣,還撒嬌道:“回頭您別叫我在跟前看著,我話都說出來了,不給人求情,我倒不好意思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