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能當包工頭的多少都有點勢力，畢竟蓋房子也需要人，其中不乏也有養打手的。

    鄭凱屬于本地的地頭蛇，是由黑洗白的那種，一般的人，自然不敢去招惹他，可是話說回來，但凡敢站在他面前這么說話的，那也不是好惹的。

    站在鄭凱面前的漢子，在場的人基本上都認識，這人叫作許文墻，是福健省人，福健人的身材多數黝黑矮小，但是十分團結，槍口一向都是對外，在廣南省就有福健幫，一人有難，八方支援。

    許文墻十五歲跟同鄉來廣都打拼，從工地搬磚工一直熬到包工頭，其中艱辛可以想象，但同樣也磨練出他的剛毅性格。同樣的，他的手下也有一大票人跟著混，在廣都市也是排得上號的，可以說，他都不需要去找福健幫的人幫忙，直接拉出人馬擺開架勢，鄭凱手底下的人還不一定有人家的多。

    楊利財能認識許文墻這樣的人物，全是因為他老子當年開中介那會，在許文墻最困難的時候，拉了許文墻一把，接下了許文墻手里那些很難出手的抵債房，幫他度過了難關，許文墻欠了這個情，聽說楊利財也想進這行，就把他給帶進來了。

    有許文墻幫楊利財撐腰，在場的人發現有好戲看了，一個個馬上向后退了幾步，想看看鄭凱和許文墻之間會擦出什么樣的火花。

    眾目睽睽之下，鄭凱怎能認慫，他馬上咧嘴說道：“我說呢，這家伙膽子不小，原來是你帶來的，讓他嘴巴放干凈點！”

    楊利財見許文墻過來給他撐腰，膽氣一下子也壯了幾分，他馬上說道：“我說的都是事實！”

    “我看你小子是……”鄭凱瞪著楊利財，當場就要發飆。

    不等他把話說完，許文墻趕緊說道：“大凱，你們的話剛剛我也聽到了，他早上喝多了，算他說錯話，大家一人少說兩句，就當給我個面子，就這么算了吧?！?/br>
    大伙來這都是求財，而不是求氣，許文墻雖然給楊利財撐腰，也不想真的跟鄭凱干起來，而且楊利財是先開口損人，他能站出來替他說話，已經很不錯了。

    林義在許文墻過來的時候，就打量起許文墻來，從面相上看，許文墻是一個剛毅、果敢之人，和楊利財這種小人的面相完全不一樣。林義也知道鄭凱的脾氣，是個仗義的人，許文墻也不是等閑之輩，沒必要在此為了楊利財鬧翻，說到底賺錢要緊。

    許文墻已經擺明立場，是要給楊利財撐腰的，同時也不愿多生是非，那自己這邊也就沒必要撒手不放了，對付楊利財這種小人，以后有的是機會。

    林義上前一步，主動朝許文墻伸出手來，說道：“你好，我叫林義?！?/br>
    許文墻一愣，沒想到林義竟然站了出來，林義穿的是布萊奧尼，鄭凱在林義的身邊就像是個打手。所以，他也摸不清林義的底細，見林義態度友善，便跟著伸手和林義的手握到一起。

    二人的手握到一處，林義就微微用力，算是跟對方打了個招呼，想要較量一下手勁。如果許文墻不用勁，林義自然會松手。許文墻明白林義的意思，別看他身材矮小，可身上全都是肌rou，十五歲就到鎮海市搬磚，什么力氣活都干過。

    林義的臉上還帶著幾分稚氣，他怎能怯場，馬上加大了手勁。兩個人的手是越握越緊，一時間難分伯仲。許文墻暗暗吃驚，他實在沒有想到，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居然能有這么大的手勁，怪不得能和鄭凱稱兄道弟，看來也不是等閑之輩。

    許文墻一向自認為自己手勁很大，人高馬大的鄭凱估計都沒有他的力氣大，可林義的手勁看起來比他還大，僵持了一分鐘，許文墻就有點吃不消了。

    周邊的人都看了出來，兩個人是在較勁呢，只是看不出誰勝誰負，也就只有當事者自己清楚，許文墻知道，如果再過片刻，自己恐怕就要丟臉了。

    “好大的手勁呢，我不玩了?！绷至x突然松手，笑著說道。

    許文墻見他松手，心頭一松，他也知道對方是給自己留了面子，一時間，許文墻對面前的這個小子多了幾分好感和好奇。

    大凱在哪認識的朋友？確實不一般呢。

    就在這時，從會議室外突然進了一票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五十幾歲的中年男子，在他身后，跟著七八個人，都是西裝筆挺，有的像是秘書，有的像是助理，有的像是保鏢。

    看到這伙人，眾人連忙打起招呼。

    “漢董事長?！?/br>
    “漢董事長?！?/br>
    “………”

    林義聽鄭凱說了，漢南集團的老板名叫漢南，在廣南省也是響當當的一號人物，他來了，也就沒人再關注其他的事了，都把目光集中在漢南的身上。

    漢南跟眾人打了招呼，說了一番開場白，無外乎是感謝大家齊聚一堂，希望大家攜手同行，群策群力之類的話。

    說完開場白之后，接下來就是秘書宣布這次競標大會的章程，當然，這也就是走個過場，今天但凡到場的，都能得到項目，只是項目所在的位置有好有壞。當然，樓盤的分配不是公司決定的，畢竟大家花的是一樣的錢，憑什么你的樓盤位置好，我的就差了。因此，為了公平起見，只能采用滾動搖號的方式，誰的號在前面，誰先挑。

    在搖號之前，還要簽一份施工協議，協議的內容主要是必須如期完工，統一驗收，逾期沒有完工的樓盤，將要予以賠償。簽署協議之后，要交納一千萬的工程抵押款，這筆錢在樓盤建成之后全數返還，協議最重要的一點是，在工人工資方面，由開放商從包工頭的工程款里直接扣除，按期發給工人。

    這么做是有原因的，這幾年民工討薪成了熱點話題，開發商不愿意惹麻煩，所以由開發商越過包工頭直接發工資給工人。當然，羊毛也都是出在羊身上，都是從包工頭的工程款里直接扣的，只是不經過包工頭這一關而已。

    程序宣布完之后，大家伙先后簽署工程協議，交納工程抵押款，接著開始搖號。

    搖號是按照簽約順序來的，上面有標注，第一個簽約的就是1號，一共三十六個包工頭，最后一名就是36號。

    工作人員拿出搖球機，將36個小球放到里面，一個一個搖出來，哪個號先出來，就由哪個號優先選擇樓盤位置，一號最先，36號最末。

    別看是公開搖號，但是簽約協議書的順序是事先排好的，這里面要是想做點手腳，其實根本不難，鄭凱已經跟林義說過，這里是有潛規則的，入行晚的，資歷淺的，或者是沒找關系花錢的，他的順序肯定會排在后面。

    鄭凱雖然有些江湖地位，可在大老板眼里，估計也就是個莽夫。果不其然，前三個搖出來的都是資歷最老的大包工頭，許文墻剛好排在第三位，鄭凱是第四位，由此也能看出，許文墻的地位確實在鄭凱之上，如果不是鄭凱在道上有不小的背景，能幫著拆遷，估計都入不了大老板的法眼。

    出人意料的是，楊利財的號竟然是第五個搖出來的，林義是第二十六個，能把林義放在這個位置，應該是大老板看在鄭凱的面子上了，而楊利財這個新入行的，能緊隨鄭凱之后，估計不僅僅是許文墻的面子，十有八九還額外給了那個搖號的助理不少好處。

    確定了樓盤選擇的次序，下面就開始搖號了。

    今天無非是走個過場，漢南集團都已經事先準備好了，很快的，從外面推進來一個巨大的模型沙盤。

    這沙盤其實就是海清小區落成后的高空俯瞰全景圖，樓盤都設計好了，只需要按照圖紙建筑就行。

    沙盤的最右側是海清路，海清路上有海清大橋，旁邊還有一條河，依山傍水，絕對的風水寶地。

    小區哪個位置好，大伙誰都知道，越靠近河的位置就越好，海清湖畔的第一排房子，絕對是最搶手的，誰不想站在窗邊就能看到河上的美景？

    試想一下，晚上站在陽臺上，吹著清爽的風，喝著醉人的酒，那種感覺，難與外人道也。

    整個小區被劃分為abcd四列，每列分為九個區域。分別是a1、a2、a3、a4、a5、a6，以此類推。a列是最好的，整一列都是在海清河畔。同一列的樓盤建筑也不一樣，靠前的位置，也就是a1、a2、a3，要建九層的小高層，a4到a9，要蓋二十五層的電梯房。

    跟著，大家通過會議室的大玻璃窗去觀看整個海清河畔的地皮，再結合模型沙盤上的規劃圖進行挑選。

    這可是林義第一次干這種大項目，整整五千萬的大生意，難免需要謹慎。趁人不注意地時候，他連忙運轉丹田真氣，匯于眉心之間，施展觀星術，想要看看整個地皮上，什么地方的氣運最好。

    還真別說，靠近玉龍湖畔地方氣運確實很好，整片都是正紅色，越往里邊，顏色就越淡，d區那邊，靠前的位置還不錯，靠后真就差上很多，房子恐怕很難賣。

    搖到第一位的老兄，毫不客氣地選了a1的位置，第二位的選了a2，許文墻是第三位，他選了a3所在的位置。

    這三位都是精明人，小高層看起來建筑面積很小，但是建筑也小得多，不會擠壓太多資金，最關鍵的是，隨著近幾年電梯事故的增多，電梯房已經開始被買房者質疑，相反的是，小高層越來越受歡迎，很容易就能賣出去，而且價格還要比電梯房更貴。

    接著輪到鄭凱，他也沒多想，直接開口說道：“我要a4?！?/br>
    緊接著，輪到了楊利財，他琢磨了一下，小高層和電梯房的建筑成本雖然差了不少，可卻差了十六層的建筑面積，若說實惠，肯定是電梯房了，于是，楊利財選了a5的位置。

    在他選定的時候，林義下意識地朝窗外看了一眼，這次一看，他的心里頓時就是一驚。

    原本整條河畔的位置都是紅運當頭，可是現在，靠前的位置竟然變的漆黑一片，這是霉運的征兆。

    “這是怎么回事？”林義修道十幾年，從來沒見過這種情況，心里不停地納悶。

    最為讓人想不到的是，整個小區的氣場還在不停地變幻，原本a區的顏色從正紅色快速變淡，b區的顏色也開始變淡，反倒是先前不被看好的c區和d區的氣運慢慢好了起來，其中c區的氣運變成了淡紅色，d區的氣運更是滿滿的正紅。

    這一切的變化，都是在楊利財選擇了a5開始，林義不自覺地看向楊利財，可是楊利財頭頂的氣運也沒什么特別之處，依舊如常。

    帶著疑惑，林義連忙伸手碰了碰鄭凱，說道：“別選a區的，改選d區的?！?/br>
    “為什么？”鄭凱聞言一愣，有些納悶地說道。

    “現在不方便解釋，先改過來?！绷至x搖了搖頭，沒有做什么解釋。

    a區和b區是最好的，這兩區還有不少可供選擇的位置，林義竟然讓他改選最差的d區，在場的不少人都納悶，不過他們很快就反應過來，估計是林義因為剛剛的事情在慪氣，不想距離楊利財和許文墻太近。

    可這點矛盾算什么啊，有必要跟錢過不去么？

    眾人都看向鄭凱，想看看他會不會放棄這個好位置，要知道，鄭凱若是不要這個位置，接下來的人肯定會把這個位置搶走。

    可是讓眾人意外的事情發生了，鄭凱真的跟錢過不去了，他連想都沒想，就點頭說道：“好，那我選d區，就選……d1吧?！?/br>
    “我靠！”

    眾人當場懵了。

    鄭凱這未免也太聽話了吧，讓他選哪，他就選哪，比狗還聽話！

    其實鄭凱也不知道林義為什么讓他改選d區，但是他知道聽林義的話準沒錯，吃不了虧，第一次認識的時候，就是因為不聽，結果自己被抓，老婆磕破頭，還查出了慢性腎炎，差點連命都丟了，這種慘痛的教訓，一次就夠了。

    果然，鄭凱這么一改，后面的人直接補上，占了他的位置，排在第十位的那位老兄，毫不猶豫地選擇了a9，選好之后，還跟鄭凱道謝，“謝謝凱大哥，真沒想到，我還能輪到a區的位置?！?/br>
    “好說好說?！编崉P擺了擺手，大咧咧地說道。

    同樣他也疑惑，不明白林義為什么讓他d區，不過他也知道現在不方便問，還是等回頭再說吧。

    接下來的人繼續選擇，b區很快也被拿光了，剩下的c區和d區，旁人都是先從前面開始拿，輪到林義的時候，還有九個位置可選，c區只剩下c4和c5、c6了。林義毫不猶豫的選了c4，因為他發現，c4的氣運是整個c區最好的，甚至是整個海清小區最好的。

    全部的位置確定之后，董世長漢南說了一番閉幕詞，重申了開工時間，會議到此結束，眾人陸續離開。

    售樓處下的臨時停車場，停的全都是車，最好的車也就是奔馳一檔的，畢竟包工頭的錢都是一磚一瓦蓋起來的，賺的不容易，面子上差不多就行，沒必要開特別高檔的車。

    這樣一來，外面停著的蘭博基尼馬上成為全場的焦點，大伙一看這車，心里難免納悶，哪個包工頭開這樣的車？

    在眾人的疑惑下，林義和蘇小暖緩緩走到車邊，隨即開了車門，二人一同上車，一腳油門就走。

    看到這一幕，眾人又是大吃一驚，這輛蘭博基尼可是實打實的新車，還掛著臨時牌照呢。

    許文墻瞪了楊利財一下，不相信的說道：“你剛才說的話是真的？這女的以前會嫁給一個糟老頭？”

    “當然是真的了！這事我能胡說么！”楊利財連忙點了點頭，臉上認真地說道。

    嘴里這么說，其實他的心里現在也是痛恨不已，自己才開幾十萬的奔馳呢，這個臭女人怎么就開上蘭博基尼了，她有多少錢??？以前狗屁不是，今天竟然能跟老子平起平坐，一起來這里當包工頭，還有沒有天理了！最為可恨的是，自己上次因為她還搭進去一半身家！

    一想到這事，他的心是痛得滴血。

    “臭娘們，老子早晚要讓你好看！”楊利財盯著漸行漸遠的蘭博基尼，嘴里恨恨地罵道。

    許文墻則是用叮囑的語氣說道：“我勸你以后不要去招惹人家，免得禍從口出?！?/br>
    說完，他不再搭理楊利財，直接走向自己的車，開車就走。

    一聽這話，楊利財心里越發不是個滋味，嘴里罵咧咧的說道：“臭小子，兩個鄉巴佬，你以為穿上龍袍就是皇帝了！咱們走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