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節
她說這般多,為的就是這一刻。 “那傅大人心屬的是……” “但憑國公爺吩咐?!备捣蛉笋R上道。 謝慧齊笑著點頭,“這事我還真是作不了主,等會國公爺回來,讓你家傅大人好好跟他說,這么多的坑,總能找到個傅大人愿意呆著的?!?/br> 傅夫人一聽她這話意大喜,當下就站起來跪下,給謝慧齊道了謝。 這廂謝慧齊還留了傅夫人用午膳,那廂國公爺回來見了她一眼,就去見傅康去了。 等這對夫婦一走,謝慧齊對回到身邊的齊君昀笑道,“我都等不及趙相的人來見你了,應該好瞧的緊?!?/br> 江南的官員,得有他的任命書才行。 想在江南坐任,還是得經他這一關,趙派一黨本來是想把他斗下來,結果還是難逃他這一手,想來也是好笑。 這筆帳看來算起來也沒虧,趙派的人想有作為,還是得從國公爺這里走一遭。 趙派拉不下臉來的,還真沒他們的什么份。 “嗯,你看著就是?!币娝Z氣難得輕松,齊君昀點頭便道。 父母午歇,齊奚見他們睡下就回去了。 她是個覺少的,平日也不怎么午睡,來南水也算得上風平浪靜,有事也是管事的們忙了去了,父親也不在,她就跟在母親身邊陪陪她,可父親回來了,他是個要與母親單獨呆著的,齊奚也不能老湊在他們身邊,差不多就會退下。 父親也還是很疼愛她,但齊奚也知道,在她阿父心里,母親卻是那個最需要他呵護的。 齊奚身邊現在的大丫鬟碧鳥是家生子,早早與府里放出去的家奴訂了親,主子那也早跟她說了,到了歲數就讓她出府好好嫁人去。 她那訂了娃娃親的郎君是個有出息的,先前在九門當差,后來被宮中的貴人看上,提拔入了御林軍。 誰也沒說過那個貴人是誰,但碧鳥自小在國公爺小姐身邊長大,豈能不知那貴人是誰,所以小姐聽了那傅夫人的話無礙,從夫人那出來一路任自賞花探流水,她卻有些焦慮不安了。 碧鳥在外頭是不敢惹小姐雅興的,等小姐回了屋,與她褪裳換衣間還是忍不住輕道了一聲,“那蚊兇國聽著就挺兇的?!?/br> 齊奚笑瞥了丫鬟一眼。 “你說什么?”齊奚身邊的老婆子桑婆正好拿了衣裳過來,瞪了碧鳥一眼,“沒規沒矩的?!?/br> 說著就把碧鳥推開,拿了裘月白色的春衫給齊奚穿。 春衫是江南的樣式,樣子輕俏得很。 碧鳥被桑婆這一推,看她家小姐還笑意吟吟看著她,在心底輕聲嘆了口氣。 怕是今上成了親,有了皇后,她小姐也還是會笑著道聲恭喜罷。 她就是想幫,可她一介奴婢又哪能幫得上什么忙。 小姐又不是她能勸的。 “小姐,這就是前兩天夫人讓繡娘給您裁的新衣,”桑婆給她系好腰帶,絮叨著,“您要不要去繡房看看,也給夫人裁兩身,這次她都沒要,穿的都是京里帶來的舊衣裳?!?/br> “娘這次帶的都是以前祖母她們給她做的,她不穿新裳的,”齊奚低頭看了看身上的新衣裳,嘴角微微翹起,抬頭朝桑婆溫和地道,“不過做幾身帶回去就好,阿娘出了孝期許是會穿?!?/br> 桑婆是二老夫人身邊的老婆子,聞言鼻子突然一酸,聲音竟是低了,“夫人還念著老夫人她們呢?!?/br> 一想,也都過去那么久了,她這幾侍候二老夫人許多年的這一年來都很少想起她了。 “唉?!饼R奚也輕嘆了口氣。 她阿娘總說她心老,跟祖母她們才合得來,跟她們在一起才自在…… 如今她想來那竟也不是玩笑話,阿娘看著外面的人總帶著幾許倦意,笑容溫柔,但不真切。 “您也念著呢……”桑婆蹲下身扯了下她的裙擺,起身和藹地道,“她們在天上會保佑您的,您吶,天生的富貴命,這一生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是誰也奪不走的?!?/br> 說著,她瞥了一眼站在齊奚身后的碧鳥。 碧鳥本來低著頭,被她這么一瞥,腦袋更是往里縮。 齊奚微微笑著。 是不是富貴命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國公府的天是父親的雙手撐起來的,她在里面被祖母們和母親帶著長大,受她們疼愛長大的她是萬不能辜負她們的。 她得到的已經很多了,這世上總有些東西是不屬于她的。 她也無法強求。 自傅康一來,陸續有不少官員登門造訪,齊望跟齊潤也是能獨當一面,謝慧齊在后院老聽下人們說公子們今日又見了誰,說了什么話,做了什么事,也是暗暗稱奇。 他們在京里不是念書就是出去玩鬧,沒想他們干起正事來竟也是有退有進,有勇有謀。 想想帶他們出來歷練一番也是好的,若不然在京中他們頭上還有個厲害的兄長,在他的光芒下,他們也沒這么多機會。 一個月后,京中在他們離開南水要去南揚前來了信。 和寧給謝慧齊的信中說道當年的悟王妃現今竟嫁給了大忻在蚊兇的使臣羅通。 蚊血使臣五年一換,羅通這次跟隨了蚊兇王回京也是回來述職,從此留在大忻不走了。 “這還真是……”中午國公爺一回來,謝慧齊就把她的信給了丈夫看。 她也不知道如何說才好,韓蕓居然成了使臣婦,而當年的悟王居然成了蚊血王的岳父,不知道這對昔日的夫妻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么。 “嗯……”齊君昀上下掃了一遍,又拆了他的密信來看,看完信隨即給了她,道,“那蚊兇王妃只是悟王的義女,他們的親生女兒當年在出京后不久就沒了?!?/br> 謝慧齊也很快把信看完,信中不只道了蚊血王妃只是悟王的義女等,而且說了于公公身體不行了的事。 比起悟王跟韓蕓,謝慧齊更關心于公公的身體。 沉弦的內宮是他的兩員大將,葉公公跟于公公掃清的,現在宮中這么太平,就是因他們坐鎮,而對嘟嘟來說,這兩個人更是一路護著他長大的,現在沉弦還沒走三年,于公公就要跟著去了的話…… “于公公要是有事的話,”謝慧齊把信折好,朝他看去,神情間有些憂慮,“皇上怕是……” “生老病死,人之常態,皇上知道的?!饼R君昀淡淡道,隨后看到她嘴角苦澀地牽起,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聲音也放輕了些,“于荊奔波一生,一身傷病,身子早不行了,早些去了,對他也是個解脫,皇上心里有數的,你別擔憂了?!?/br> 那頭平哀帝給齊奚的信中,平哀帝在信中寫了一些他上次還沒回答完她的話,末了,他在信后說道,于公公要走了,陪我一同記得我父皇的人又要少一個了。 這封信齊奚只看了一遍就收了起來,過了兩天,她給皇帝回了封信,這一次,她沒有再云淡風輕地寫些不相干,無關痛癢的話,只在那薄薄的那頁信紙上寫道:那就是到最后你身邊什么人都沒有了,還是會有我陪你記得他的。 就是于公公走了,葉公公走了,他還是會有她陪他記得他的父皇的,記得他曾經的喜怒的。 不是沒有人愿意陪他一輩子,只是那個人離他遠了點,沒辦法靠他靠得近一些罷了。 ☆、第265章 京中云譎波詭,平哀帝日夜勤政,倒也應付的過去,只是天子終也是凡人,疲了累了也會病,更何況他根底不好,于常人總要孱弱幾分,這一來一去不得安歇,每日低燒竟是常態,哪天身體若是清爽倒是難得之事。 于公公病逝的幾天后平哀帝接到了江南來的那封薄信,看罷,他笑著長長嘆息了一聲,以信掩面,末了,信紙濕透,墨跡染開,每個字竟然成了淚花的模樣。 葉公公送來的藥,他吃的便也痛快了。 這日夜晚他與奚兒寫信,葉公公又送來湯藥,平哀帝放下手中的筆接過藥碗一口飲盡,隨即他把藥放到桌上,拉過葉公公那泛著老人斑的手,與他道,“你哪日要走了,不要像于公公那樣瞞著我,我一生只得你們幾個人的照顧,我再是九五之尊,你我之間尊卑再大,我也是你們一手護著長大的,也總得讓我陪你們走最后一程?!?/br> 葉公公笑了一輩子的臉上掉出了兩行淚,他笑著道,“奴婢知道呢,皇上您放心?!?/br> 平哀帝便笑著點了頭,低頭再看那一行淚花,那心又平靜了下來。 人生是長是短,是聚是合,說來也不是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他活著的時候做了他想做的事,而他放在心里最角落的人,亦也把他放在同樣的角落珍重。 這一切都沒什么不好的,人生有圓必有缺。 齊國公府一行進入南楊州,南楊州也是江南四州中最繁榮的州城,只是在他們到達之前,南楊州的商人逃了個七七八八,而他們在南場的產業全都留了下來。 齊君昀大刀闊斧,把這些與官員勾結的商人產業變賣全都充了公,送回京城,而這舉皆大歡喜,受到了南楊州眾多商人的喜愛。 那些店鋪皆被他們買去了,朝廷得了銀錢,沒犯事的商人得了可以做生意的作坊店鋪,南楊州繼續繁華,不會因幾大富人的離去或者死亡有所動蕩。 南柳州是四州中難得的沒因齊國公的到來一直都風聲鶴唳的,商人重利,有奶便是娘,金錢才是他們最看重的,重利之前,每個商人都敢鋌而走險,與狼共舞。 這也是南楊州數百年來皆是大忻國的的第一商州的原因。 南楊州的官員和商人抓的抓,跑的跑,臨到讓齊國公親自收拾的也不是太多,謝慧齊被丈夫拉著出去走了兩遭,又聽他跟幕僚說道了幾次南楊州的情況,不太愛出門的國公夫人也興起了出去走走的欲望。 南楊州的繁華不下于京城,其房屋的建筑,城州的布局,其精致遠勝于京城,輸的也不過是地方沒京城的大罷了。 齊君昀拉著謝慧齊出去了兩次就沒時間陪她了,他畢竟公事繁忙,太多要處置,人員要安排,謝慧齊不比他,她是想有事,那就是有事,想沒事,那也挺閑。 來求官的官員也不是沒有家眷要跟她套近乎。 謝慧齊這么多年來她家國公爺只著重她與屬臣夫人們的來往,說來屬臣夫人們總是低她一等,誰都看她臉色,這些屬臣家的家眷只要沒到有厲害關系要處理的時候,也都是她想見就見不見也可的,主動權在她這,她只要掌握好分寸就好,所以她見屬臣家眷見的多,京中的達官貴人夫人卻見的少,她不見,把她娶進來當家的丈夫慢慢也是習慣了,到她生了雙胞胎,這些人她不想見便是不見,所以京中的那幾個身份比她高的王妃公主,這幾十年來她見過她們的次數屈指可數,連宮宴她都很少去赴。 說來國公爺娶謝慧齊到后來反倒不需要她做什么了,皆隨謝慧齊的喜怒。 謝慧齊雖未因此持寵而嬌過,但也確實很少與人虛與委蛇,要見的都是她想見的,如傅康夫人她覺得可以一見,便讓下人領進了門,不想見的,躲躲也無妨。 齊奚跟著母親出去也是瞧了好幾天的熱鬧,南楊城花花綠綠,四處皆美景,就南楊這一行也不枉他們家來江南這一趟了。 謝慧齊出去了幾次,又不新奇外面了。 前世雖已離她太遠,她也刻意不再憶起從前,但見過的世面畢竟是見過,而大忻再繁榮也與后世難以相比,她也很難被熙熙攘攘的人群,琳瑯滿目的貨物觸動,還不如與國公爺牽著手在花園中走一圈來得舒服自在。 齊奚卻是愛出去瞧,謝慧齊也不攔她。 女兒大了,她卻沒以前管得那般嚴了。 孩子大了,總歸要學會為自己的人生負責,她也該試著放手讓女兒去走她自己的路了,她不能管她一輩子,也扶不了她一輩子。 齊奚出去也是亂逛,她是個對許多東西都感興趣的,以前在家她母親也是只要她感興趣的都會找先生來教,一來而去,她懂的也多,學東西也快,她在南楊州轉悠了半個月,也是學了許多五花八門的東西,跟一個賣草鞋的老大爺學會了編草鞋,又跟賣泥塑的老師傅學會了做泥人…… 到了南楊快一個月,她也沒收到京里皇帝給她的信,倒是父母親他們收了不少。 齊奚也不著急,把草鞋跟泥人裝到小箱子,想了兩天,就又讓人送回京里去了。 母親收到京里的信眉眼間總有些憂色,齊奚想,等母親臉上不顯憂慮了,她便不做這些事了。 只要他能繼續活得好好的,到時候她再離他再遠點也不遲。 齊奚想的雖離事實不近,但也不遠,京中的平哀帝在還沒與他的表妹寫好信之前遭人算計,被人下了春藥意圖讓他與一女子歡好,宮中少了一個于公公,于公公病逝其接替人再好也不如于公公在皇帝身邊的身份地位,葉公公一人獨掌內宮大權,無法時時顧及皇帝,便讓人的計謀差點得逞——只是平哀帝有厭女之癥,身上就是有再強的欲望被女人一碰還是會吐,等到人發覺,那蚊血國的公主赤裸半身在旁邊發抖,平哀帝卻全身舞搐不止,嘴里吐出了白沫,差點一命嗚呼。 等到平哀帝清醒,就是兩天之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