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現下這依靠要定親了,定親就代表有天她得嫁出去,成為別人家的人,這兩個小伙子能依才怪,不瘋才怪。 謝慧齊一想他們的反應,這也是緊張不已,不比被齊家哥哥接二連三地嚇得魂都沒有的情況好多少。 就這樣她猶豫了兩天,也還是沒敢朝大郎二郎張口。 她這也是活了兩世算是半個小精怪了,面對現在還沒有壓迫力,沒有火眼金睛的大郎二郎,加上她應對他們這么多年的經驗,這心里就算緊張得不行,但也沒讓兩個小的看出什么來。 所以大郎二郎還是天天往書院跑,他們甚是喜愛書院,因為先生們都很喜歡他們,現在他們在齊家書院無論何時都是由兩個專門的先生帶著他們的,而且,先生們最得意的弟子也很友愛他們,在書院里謝家大郎二郎與同窗相處得甚是愉快,他們每天上學能看到喜歡的先生同窗,回家能看到做好飯菜等他們的阿姐,只要不說及父母和謝侯府的事,就是大郎臉上偶爾也會露出幾絲笑來。 就是他們過得越開心,謝慧齊反而不敢說,很怕讓兩個小的好日子沒過幾天,就又要折騰他們了。 但事情不容她想緩就緩得了的,過了兩天,國公府那邊就來了信,齊昱告知她后日就要去國公府見人了。 后日就是正月二十八,是個好日子。 出了正月,長公子就要出京了,所以事情就是想緩也沒得緩。 謝慧齊聽到信,知道死期已到,這天一天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等到傍晚大郎二郎相互歡笑追跑著從山上歸家,她就算還沉得住氣迎他們進門,但這心里也直打鼓。 迎了大郎二郎進門,她跟往常一樣牽他們的手去洗手,路上照樣問他們今天在書院可有什么新鮮事說給她聽。 二郎就嘰嘰喳喳起來了,他本來就是個活潑的孩子,不等他阿姐話落音就跟他阿姐報告,他今天把書先要他背的書背了出來不算,還默了出來,先生便允他去跟教武的先生去山上玩了半會。 說話的時候蹦蹦跳跳的,可見他有多歡樂。 謝慧齊便笑著道,“還是貪玩?!?/br> 說罷朝左手的大郎看去。 大郎想了想,道,“瞿先生說明日就開始教我樂經?!?/br> 樂經?樂經那可是他們在河西請的孫老先生都沒摸過的書,聽說如今也只有在京城的某些書院和人家里有人懂這個…… “那可真了不起!”謝慧齊真心贊道。 禮經這東西朝廷已經不考,但就學問來說,能接觸學到這個的就絕非一般人家了。 沒想齊家書院就有,而大郎已經有先生教他了。 大郎果真聰明絕頂。 還好阿父在河西的時候沒讓他們家省那點錢,把孫先生請到了家天天盯著他啟蒙,沒耽誤了他打底子的時候。 二郎在一旁聽阿姐這么夸他的兄長,她都沒這么說他,不禁吐了舌頭朝阿姐阿兄扮鬼臉,扮完之后還翹著能掛油瓶的嘴道,“我也很厲害的,好幾個先生都很喜歡我,見過我的都喜歡?!?/br> 見他這樣都要爭寵,謝慧齊哭笑不得,心里更是哀叫聲不斷。 小二郎再愛他阿兄不過,出去了見著前面有只蟲子都要先他阿兄一步踩死保護他阿兄,可她夸他阿兄口氣重點,他還是要不快,等他知道她要跟人訂親,沒幾年就會成為別人的婆娘,帶別人家的孩子,他…… 謝慧齊現在光想想,就覺得寸步難移了。 等她硬是淡定地帶他們洗好手,說了會子話,用完膳,又陪他們練了會字,眼看就到了入睡時辰,拖得不能再拖了,謝慧齊這也是沒辦法了,在他們回屋睡覺之前使了眼色,讓蔡婆婆帶著紅豆把他們所在的書房里的筆墨紙硯拿走,還有木盆,板凳兒也不能留,拿走…… 凡是二郎夠得著拿得起摔的東西都拿走。 小二郎犯起渾來,能把屋子里他能砸的東西都砸掉,雖然他長大后知道家里窮,后來就算氣極要砸也只挑最不要錢的東西砸,但謝慧齊可不敢保證他現在盛怒之下還記得給家里省錢。 “婆婆,紅豆你們干嘛?”二郎收拾著書本,見婆婆跟紅豆把他們的筆筒和墨硯拿著就往外端,納悶不已。 “去哪???”見她們不答他的話只管往外走,二郎揚起問。 眼見她們飛快出去了,沒一會就又飛快過來連板凳兒都搬,二郎奇怪了,回過頭就問他老神在在坐在太師椅上的阿姐,“阿姐,婆婆她們在做甚么?” 這時候他沒看他阿兄,也就不知道他阿兄這個時候雙手抱臂,那美如冠玉的臉上眼睛微瞇,已經一臉審視謹戒地看著他們阿姐。 二郎要較兄長粗心,只要姐弟三個都在的時候,他總是最為粗心的那個,這時候也沒發現什么,只是看到婆婆跟紅豆一趟趟進來拿東西,他就怪了,朝著她們道,“你們要做甚?為嘛不與我說話?” “婆婆……”他又叫了過來拿他屁股下凳子的蔡婆婆,很是不解。 他就是蔡婆子的命啊,蔡婆子見他喊她,心都軟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小嫩臉,笑瞇瞇地朝他道,“婆婆疼你啊?!?/br> 疼你,所以要把凳子拿走,省得砸到自個兒了。 蔡婆子笑瞇瞇地把凳子也拿走了,二郎糊涂得很,不停地撓腦袋,一臉不解,“做甚要把東西都搬出去???放在屋里不好嗎?” 說著又回頭看他阿姐,“阿姐,咋了呀?” 謝慧齊這時候已經被大弟弟盯了好一會了,這時候見二郎還一臉的困惑看著她,心虛不已的謝家阿姐清了清喉嚨,朝二郎伸手,“來,阿姐過來抱抱?!?/br> 二郎聽了喜得眼睛就是一亮,嘴里還不依道,“你不是說我大了不抱我了嗎?” 說歸說,人卻跑了過去,不等他阿姐動他就轉過身依偎在他阿姐懷里,伸出手拉過她的手抱著自己的腰,嘴里還喜滋滋地道,“許是你悔了?” 說罷樂了,嘴角一咧,道,“不要緊的,許你悔?!?/br> 他可是最喜歡他阿姐抱他了。 這時候,謝慧齊決定不再推移,早死早超生,清了清喉嚨直接進入主題,“明天阿姐要去齊國公府,去見齊家世兄的長輩呢?!?/br> “咦?”謝二郎聽了回過頭看她,“那阿姐我們啥時候去???明天不去書院嗎?要向先生告假嗎?” 大郎這時候的雙臂抱得更緊了,眼睛一下都不眨地盯著他阿姐。 謝慧齊被他看得頭皮都發麻,又是清了清嗓子才接著道,“若是你們想跟我去那是再好不過了,告假的話,明個兒讓阿朔他們上山替你們告假一天就是?!?/br> “那肯定是要跟阿姐一道去的嘛?!倍刹挪粫判乃粋€人出去見別人家的長輩。 他肯定是要去的。 “明天阿姐去,是跟齊家世兄有事要定的?!贝蟮艿苈牭竭@話的時候,眼睛瞇得只成一條線了,哪怕他一句話都沒說,謝慧齊也被他盯得這心肝都要跳出來了。 她心跳如雷,二郎被她抱著貼著她,覺得他阿姐身上有哪不對勁的,疑問地問過頭看她。 謝慧齊有點僵硬地朝他笑了笑。 “哦?!倍梢矝]看出什么來,回過頭又舒舒服服地靠在她阿姐懷里。 他好久都沒被阿姐這么抱過了,除了上次在馬車上他困得很,阿姐那時候也同他們一輛車擠著,怕他磕著頭了才攬了他一會,沒一會她就上前面的車去了。 二郎是個不爭氣的,聽說有事要定也只“哦”一聲,謝大郎可沒有那么好打發,盯著他阿姐不放,見他阿姐不看他也不說話,只管低頭給二郎順頭發,眼見二郎被她摸得閉著眼睛一臉的舒坦,只差打呼嚕了,大郎抱緊雙臂,淡淡地開了口,“要定什么?” 謝慧齊知道他會問,但真聽他問出來了,這里還是猛地咯噔了一下,但事實也不容她再逃避,她只好用最無關緊要的口氣淡淡道,“就是定一下阿姐跟他的親事,齊家世兄說他看中了我,想跟我訂親?!?/br> 她這話一說,懷里的小孩身子一下就僵了,爾后,就見本來在她懷里只差睡著的二郎飛快轉過眼,黑亮的眼珠子已經瞪出來半只,“你說啥?你說啥!” 見二郎最后一句用的是吼的,聲音大得快要把他的小嗓子都快要扯破了,謝慧齊無聲地在心中悶鳴了一聲。 天,她就知道會這樣…… ☆、第49章 謝慧齊緊緊地抱著二郎的腰,可二郎人小,力氣卻大,加上整個人都處在憤怒的暴發狀態力氣更大,他使盡全力兩手扯著他阿姐的手大聲嘶吼,“放開我,放開我,你這個小騙子?!?/br> 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成了騙子,還是個小騙子的謝慧齊頭疼極了,她只有在二郎小時候不聽話,調皮搗蛋騙她的時候叫過他小騙子,沒想到居然她也有被小二郎叫小騙子的一天。 謝家大姑娘是又氣又想笑,還不敢掉以輕心放開他,嘴里哀叫道,“別扯別扯,二郎別扯阿姐,要扯壞阿姐的手了,阿姐手疼……” 二郎氣極,都快要被他的小騙子jiejie氣瘋了,但他也心疼她,手上也不敢用力了,眼睛里這時候也一下子含滿了淚水,“你說啥嘛?說啥嘛?” 這一下,二郎一路上被他阿姐改掉的河西腔全出來了。 急得狠了,連官話都不會說了。 “阿姐怎么是小騙子呢?”見他安靜了下來,謝慧齊連忙首,又硬著頭皮去看大郎。 只見大郎這時候眼睛也是紅通通的,不止眼睛,連臉都是,他抱著的雙臂也放了下來,兩只長袖也垂了下來,遮蓋住了他的雙手,但謝慧齊知道他袖下的手肯定緊緊握成了拳頭…… 他在忍著。 大郎是氣得狠了,也只會憋著的人。 謝慧齊一直都怕他忍出毛病來,現在見他憋得連臉都紅了,心下也是擔心不已。 在她這里,她最怕的不是小二郎發瘋,她最怕的就是大郎這種只忍不發火的,生怕他憋出個好歹來。 “大郎……”謝慧齊哀求地看著大弟弟,“你過來阿姐這邊?!?/br> 謝晉平抿著嘴不說話,被她一叫,氣喘吁吁地喘著氣,眼淚不知不覺地從他的眼里流了出來。 他連他阿姐也要沒有了嗎? 那他跟二郎怎么辦? 他們什么都沒有了。 “大郎……”謝慧齊從沒想到,從不愛哭的大郎居然這么哭了出來,整個人都嚇得軟了。 二郎這時候忙不迭地從她懷里逃了出來,他氣極了,不知道怎么發泄心中的怒火,一跑出來就在地上狠狠地跳了兩下,對著謝慧齊就兇狠地嚷嚷,“你壞蛋,你小騙子,你不講道理!” 壞蛋,小騙子,不講道理的謝家大姑娘聽了這話坐在椅子上都傻眼了…… 她這時是又怕,又心急如焚想冷靜跟他們講道理,可是偏生被小二郎這出來的話逗得哭笑不得,她這時候還不敢說什么,怕小二郎瘋得更厲害。 但她到底是心疼他們的,尤其大郎哭得她心都發疼,這時候也顧不得想太多,只管站起來先去安撫大郎。 大郎見阿姐走了過來,抽泣中的大郎拿袖子擦了把臉,別過了臉不去看她。 但他到底是最懂事的那個,謝慧齊過去抱他,他也只別過臉不看他,沒有推開她。 等謝慧齊拿出帕子憐惜地擦他的臉時,大郎不知為何心里疼得更厲害了,他哭著道,“連你也不要我們了嗎?” 謝慧齊被他這么一說,這心口就像被針猛地扎了一下,疼得她無法呼吸,眼淚也掉了出來,“怎么可能?你怎么這么說?難道你不知道你跟二郎就是阿姐的命?” 大郎聽了哭得更狠了。 而二郎還在一旁跳腳,他找不到東西砸,狠狠地拍了桌子,把手都拍疼了,只好跳腳表達憤怒,這時候他見阿兄哭了,他也忍不住跟著哭了,還伸出手指著他阿姐,哭著指責她,“你小騙子,你不要我們了,要去給別人家當婆娘,你不是個好人?!?/br> 連不是好人都出來了,以前放他在河西四處野到底是野壞了,這詞匯量多得謝慧齊聽了都頭疼,都不知道他跟誰學的。 “我怎么不是好人了?”謝慧齊緊緊抱著大弟弟,頭疼地解決小弟弟的問題來。 “你給別人當婆娘!”二郎哭著道,說完自己都被自己的話傷著了,仰頭就嚎哭了起來,“我阿姐不要我了,阿父,你快回來打她,她不是個好人?!?/br> 謝慧齊差點被他的話氣蒙。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順過氣來問她家的小渾蛋,“我給別人當婆娘怎么就不是好人了?小渾蛋你告訴我,哪家的阿姐不出嫁的?” “阿菊!”二郎可不是真傻,一聽她說就立馬以氣吞山河之勢扔出兩字,連嚎哭都忘了。 他說著鼻涕都流出了來了,他“嗖”地一下吸了回去,繼續跟他阿姐對吼,“阿菊就沒有,她會一直在我們家不出去!你連她都不如,你個小騙子!” 可能是謝慧齊以前罵他小騙子罵得次數多了,這一次小二郎把這字眼翻來覆去地說了好幾遍了都舍不得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