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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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張張看完,以為還有,拉開下邊的抽屜,結果看見了自己。一摞a3紙大小的照片上全是他。每張照片都有文字描述,他看到他立在走風坡上,風馬旗,瑪尼堆,他望著藍色的天空。 高原風情,一行小字: “彭野,保護站三隊隊長,脾氣很硬,心卻很軟,他說追捕盜獵者不是為了把他們關起來,而是讓他們不再做。他喜歡畫地圖,看星空,知道風從哪個方向來……” 彭野此刻心是軟的。 他又看到一張:黃昏時分,荒涼的高原上青藏公路綿延遠方,燒羊皮的火堆只?;覡a,他站在灰堆邊。暮靄沉沉,西天只剩最后一絲紅光。 這張下邊只有一句:“最后一個男人?!?/br> ☆、第62章 增加chapter 64 彭野把相片收好,走出去,語氣平定:“程迦?!?/br> “嗯?”她回頭看他一眼,畫筆上粘著明黃色的顏料,又繼續畫去了。 “我有事要和你說?!?/br> 程迦又回頭了,看他半刻,見他是嚴肅的。 “說吧?!彼畔庐嫻P。 彭野眼神篤定,朝她走去。門鈴響了,彭野腳步一頓,回臥室穿t恤。程迦也套了件睡袍去開門,竟是程母。程迦意外,有幾秒沒說話,“……媽?!?/br> “有上心的人了?”程母問,走進來。 程迦沒答,母女倆交流甚少,但母親的嗅覺著實可怕。 正說著,彭野從程迦臥室出來,程母一見,臉色就變了。彭野神色也不對。 程迦關上門,說:“媽,這是……” “彭先生?!背棠刚f。 彭野終究頷了頷首。 程母說:“我有幾句話想單獨和你說?!?/br> 彭野:“好?!?/br> 程迦警惕:“你們怎么……” “別管?!背棠缸呷?,程迦看彭野,撞上他復雜的眼神,他什么也沒說,跟著去了書房。 程母立在窗邊,聲音不大:“你厲害?!?/br> 彭野平定看她。 “她上一次主動跟我打電話,是要戶口本和江凱結婚?!?/br> 彭野神色仍是未動。 “彭野,”程母壓抑著音量,“她不認得你,你不認得她嗎?!” “我無能為力?!边@是彭野最真實的感受。當年的錯他控制不了,如今和她的發展他也無法控制,“我道歉?!?/br> “道歉的話我聽過很多遍,沒有任何價值。你弟弟和那個酒駕的肇事者一樣,都有罪,可他現在過得風風光光!——我不會告訴迦迦,你自己從她身邊消失?!?/br> “對不住,”彭野說,“我不會放手程迦?!?/br> 程母怒斥:“恬不知恥!” 這聲把外邊的程迦引進來。門推開,談話戛然而止, 程迦冷臉看著兩人,走過去,最終,卻不經意攔在彭野面前。人比彭野細小一圈,卻是保護的姿勢。她這維護的背影給彭野心里插了一刀。 程迦看著母親:“怎么了?” “迦迦,他……” “程夫人!”彭野心口一驚,“我和她講!” 程母不給他機會:“他家的人間接害死了你爸爸?!?/br> 驟然的死寂將三人裹挾。 程迦抿緊嘴唇。良久了, “程迦……”彭野的聲音在程迦背后,很低,很冷靜,卻帶了一絲旁人不可察覺的輕顫。 程迦說:“媽,你先回去?!?/br> 程母登時要怒,看程迦眼神冷定,終究離開。 程迦沒看彭野,走去書桌邊拿了根煙點燃。她轉身,靠著桌子,看他,眼底沒什么情緒。 彭野也看著她。 過去,那場罪是他存活一世唯一的軟肋;現如今,她一句話,就能把他擊潰。 他有多強硬,這處軟肋就有多致命。 程迦并沒有沉默多久,呼出一口煙了,說:“你忙,這種必要的事都忘了講?!膊贿t,說說吧?!?/br> 這話里給的希望太明顯,以至他并不能輕易相信。 程迦一支煙抽完,彭野也把事情講完。 她始終沒看他,也沒插話,只聽他講。 他沒管好弟弟,和他一起嗑藥,縱容他深夜飆車,闖紅燈晃了一輛車,對方為躲避,沖進對面車道,而那司機酒駕,沒踩剎車,撞向程迦父親的車。 那場車禍,她只知撞他們的酒駕司機坐牢,卻不知前邊還有這一晃。 彭野說完了,等待審判地看著她。 程迦問:“你什么時候認出我的?” “你抱著相機坐在紅色吉普車頂,十六問你是誰,你說你是程迦,攝影師程迦?!?/br> 隔著煙霧,她無言沉默的間隙,他五內翻騰,心跟挖出來扔雪地里滾了一遭似的。 “程迦,”彭野動了動嘴唇,“如果你需要時間冷靜,我可以先走?!?/br> 程迦抬眼看他:“走去哪兒?” 彭野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睡完就走人,什么德行?!背体鹊皖^把煙摁進煙灰缸了,起身就往門外走。 “程迦?!迸硪昂八?。 程迦回頭,卻目光清淺,語氣尋常:“你不是說過了么,過去不用交代,交代未來就行?!?/br> 彭野張了張口,卻什么也說不出;突然朝她走一步,卻又瞬間停下。 四目相對,她看出他的惶惑,而他十二年的自我救贖,她早用十二天看進眼里。 他說:“你不怪罪我?” “有沒有罪,人都得往前走;寬不寬恕,人都得活下去?!背体日f,“背負著罪,再一路向善。這就是人生啊?!?/br> 彭野一瞬間眼眶微濕。不知該哭還是該笑話自己,一個大老爺們被小女人風淡云輕一句話弄得鼻酸。扔雪地上的心被撿回來擱溫水里泡著,要融了。 程迦并不習慣處理此刻的他,也留他空間,淡淡說:“我繼續畫畫去了?!?/br> 她走了,彭野轉頭望窗外,遮著眼睫上的濕霧,搖著頭笑了。 十二年,壓在心頭的負與罪;在這一刻,他被這個女人救贖。 我們不是圣賢,我們會犯錯。但我們曾經的錯,讓今后的人生更清醒。 背負著罪,再一路向善。這就是人生啊。 程迦這女人,哪哪兒都好,他很確定; 程迦這女人,哪哪兒他都愛,他也很確定。 這樣確切的愛,一生,只有一次。 chapter 64 從今天開始,她要學做一個防守者。 程迦坐回高腳凳上,拿筆刷沾一層橘紅畫上畫布。半路,她想了想,母親在她讓她離開的瞬間,應該就洞悉了一切。 她下了凳子,走到流理臺邊拿起手機,打出一行短信發給母親。 “mama,我原諒你,也請你原諒我?!?/br> 發完走向凳子和畫架,腳步一停,又返回去拿手機。末了,打三個字過去:“我愛他?!?/br> 發送完畢。 她一動不動,緊握著手機。她盯著屏幕看了一會兒,終于又發一條:“也愛你?!?/br> 很久之后,程母回復說:“明晚回家吃飯?!?/br> 當年酒駕的直接肇事者早已服刑并出獄,她和母親卻永無解脫之日。 十二年來,她和她總是想,如果那天深夜她沒有任性地堅持去吃冰淇淋,車禍就不會發生。而如今,到了兩人一起放下執念的時候。 下午吃過飯,程迦送彭野去機場。 九月的上海仍然燥熱。 程迦站在大廳里思索著什么,等他換了登機牌回來,她忽然問:“那個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