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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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br> 程迦起身走了。 肖玲低聲道:“安安,算了,旅途里見著的人,回去后或許這輩子都不會再見?!?/br> 安安還在生她的氣,沒搭理她。 肖玲問老板娘:“剛才她那衣服還有嗎?” “沒了,這兒的衣服都自己做的,只有一件?!?/br> 肖玲選了另一件去試衣間。 “我清理一下?!崩习迥锔^去,從里邊拿出一件白色羽絨衣,要往角落的碎布堆里扔。 肖玲一眼看見內層hermès的商標,攔?。骸斑@是……” 老板娘道:“前邊那姑娘不要,扔這兒看以后裁布能不能用上?!?/br> 肖玲說:“我來這兒玩,衣服帶少了,要不您賣給我吧?!?/br> 安安聽了,回頭看,瞬間明白了怎么回事,無語地轉過頭去。 老板娘道:“賣什么?這衣服我也穿不得,你要就拿走吧?!?/br> 肖玲開心極了:“謝謝啊?!?/br> 彭野等人回到客棧,石頭借了老板的廚房,準備做飯。 程迦沒事干,坐在稻草上幫著清點從車下卸下來的動物皮毛。她看到了幾只小羊羔子,二維的,平面的,流血的眼洞望著她。 她摸了摸它的頭,把它塞回去。 做飯到半路,彭野接到一個電話,開口便喚了聲:“四哥?!?/br> 石頭十六尼瑪全注視過去,程迦坐在灶旁擰稻草把子,看了他們一眼。 對方不知道說了什么,彭野握著電話,笑了笑,走到窗邊:“我剛從風南鎮過來?!?/br> “……不是不見你……上次見面得有兩年了……不是怕打擾……那晚有突發情況,趕時間……對,羊皮571張,別的也有……” 程迦聽出來,那位四哥是彭野曾經的戰友。 “現在?”彭野愣了愣,回頭看眾人,“……你來?” 他電話里頭爽朗的男聲越來越清晰,從聽筒里走了出來:“你是大忙人,經過都不找兄弟吃頓飯,我就只得開著車,跟你屁股后邊追過來了。哈哈?!?/br> 四哥的聲音在窗戶外邊走,人已經到了門外? 一行人拔腳往堂屋里去,到了大門口,迎面撞上一個高大魁梧模樣周正的男人,見著彭野,滿眼都是笑:“老七!” “四哥!” 兩個男人互給了個擁抱。 隨后, “石頭!” “何崢!” 兩人碰了一下拳。 何崢又捶了彭野一拳:“你小子!經過都不通知一聲?!彼纯磁硪吧砗蟮娜?,道:“隊里就這幾人來了,難怪得趕著回去?!?/br> 彭野給他介紹:“這我給你提過,十六郎?!?/br> 十六朗聲:“四哥好!” 何崢:“小伙子不錯,有精氣神兒?!?/br> 彭野:“桑央尼瑪,小孩兒?!?/br> 尼瑪臉有點兒紅:“哥,我老大不小了?!?/br> 何崢笑開了,拍拍他肩膀:“身子骨不錯,看著是能吃苦的?!?/br> 尼瑪立刻小雞啄米般地點頭:“能啊能啊?!?/br> 彭野目光搜尋一圈,發現程迦沒跟來,又看向灶屋,她坐在灶臺那邊擰稻草把子。 夕陽斜射,她穿著藍色的藏族服飾,長發編成小辮兒,頭上的琥珀和珊瑚珠子在朦朧的光里熠熠生輝。因低著頭,看不到平日那冷靜漠然的眼神,乍一瞧,竟溫順得很。 彭野拉了何崢往那邊走:“來得正好,剛做飯?!?/br> 何崢卻停了腳步,笑:“這次來,有人搭我便車,也來看你了?!?/br> 何崢走到門邊,沖外頭喚:“阿槐?!?/br> 彭野稍稍意外,本應走過去看看,人卻鬼使神差往灶屋的方向看了一眼,灶臺前沒人了,只留橘黃色的陽光和青白色的煙霧。 “野哥……”一道溫柔婉轉的女聲傳來。 彭野回頭,阿槐站在門檻上,沖他笑。 彭野說:“你也來了?!?/br> 阿槐輕聲:“怎么,不想見我啊?!?/br> 彭野笑了笑:“說的什么話?!?/br> 幾人往灶屋里走,何崢突然想起什么,道:“對了,車上有幾十斤rou干魚干。石頭,你去搬下來?!彼衍囪€匙扔給他,“都阿槐買的,我只顧激動,忘了給你們帶東西,還是女人細心體貼啊?!?/br> 彭野看向阿槐:“多少錢,我讓石頭給……” “都是那天你給我的錢?!卑⒒陛p聲說,“你和我那么客氣干什么?” 身后十六走近了,彭野沒再繼續說什么。 進了灶屋,程迦坐在稻草堆上玩打火機。 彭野稍稍皺眉:“你這是想把自己給點燃?” 程迦沒啥表情地看他一眼,看何崢一眼,又看向阿槐;阿槐也在看她,目光相遇,阿槐沖她笑,梨渦淺淺,有種小家碧玉的溫柔。 何崢問:“不是藏族的吧?” 彭野說:“不是。換了身衣服?!?/br> “看著不像,”何崢笑著說,“怎么不介紹一下?” 彭野一開始就想帶何崢來介紹的,現在倒搞得像他沒把程迦放眼里。 程迦沒等彭野,自己開口:“我叫程迦,攝影師?!?/br> 十六幫腔:“她拍照片給咱們保護區做宣傳?!?/br> 何崢喜上眉梢,道:“那敢情好。這幾年野生動物皮毛需求在增大,價格一路上漲,盜獵者跟著猖狂了。是得多宣傳宣傳,你做的是好事,比我們影響力大?!?/br> 程迦道:“我做的是輕松的事兒,沒你們苦?!?/br> 石頭搬著袋子進來,聽了,道:“程迦來這兒遭了不少罪,高反都沒怎么好,還差點兒被黑狐手下的人殺了?!?/br> 何崢一愣,看彭野:“怎么回事?” 彭野把大致情況和何崢說了一遍,何崢道:“原以為你們這一路回去,只會有人來搶羊皮,怎么還多了層危險?” 阿槐輕輕說:“那你們要把她保護好,”又加一句,“自己也得多小心?!?/br> 程迦沒做聲。 很快,阿槐幫著石頭尼瑪炒菜做飯。 何崢和彭野則走去屋外聊天,兩人經過院子里的草垛子,爬上去坐著抽煙。 何崢問:“你以前說,打算抓到黑狐就退,是要退個徹底?” 彭野道:“太苦。要不是為著事兒沒辦完,沒人撐得下去。但這事兒,他媽的永遠完不了?!?/br> 黑狐只是與他們梁子結得最深的盜獵團伙,可他們日常巡查工作要對付的除了黑狐,還有大大小小十幾個團伙。 這些年來,很多被滅,很多茍存,很多正在新生。 沒完沒了。 何崢說:“等哪天,這世上沒人販賣藏羚皮,咱們就解脫了?!?/br> 彭野沒說話,幻想性的東西,他從來不考慮。 何崢又道:“我最近聽到一消息?!?/br> 彭野扭頭看他。 “黑狐要洗手不干了?!?/br> 彭野默然。 何崢看他失神的樣子,說:“怎么你倒失落上了?” “他不干了是好事;也是壞事?!?/br> 何崢明白他的意思,他不干了,他的團隊會遭受重創,四分五裂;可他不干了,可能就永遠抓不到他了。 彭野吐出一口煙,說:“兄弟們的仇怎么辦?” 何崢嘆了口氣:“這都是天意。說來,你也老大不小,該成家了。他不干了,這就是天意?!?/br> 彭野低著頭拿煙頭燒手里的草梗,沒說話。 何崢道:“我記得二哥說,你喜歡航海,打算退了去干這個?” 彭野沒做聲。剛進隊時說的話,何崢不提,他都快忘了。 他回頭看,草垛很高,與灶屋頂上的窗戶齊平,他一眼就看到屋里的程迦,坐在稻草堆里,她頭上琥珀散著光。 他突然想起多年前。 何崢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看到程迦,道:“說來奇怪,黑狐準備退隱,怎么對一不相干的女人下殺手?” 彭野回頭了。 他望著遠處的夕陽,瞇起眼睛,說:“天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