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迦又無聲地點了點頭。

    “我再打一下電話?！背体扔謸芰四莻€號碼，可這次，對方手機沒有信號了。

    程迦問：“你們這兒有租車的地方么？”

    “有的，前邊右拐?！?/br>
    “嗯，再見?！背体葥]了下手，轉身走了。

    她走了幾步，又折返，說：“等我把照片洗出來了，寄給你。還有前邊那家屋子里的阿嬤?！?/br>
    “好啊，謝謝啦?！?/br>
    麥朵哼著歌兒，整理著貨架，外面傳來一道愉快的喊聲：“小麥朵！”

    回頭看，是十六他們。

    “十六哥，”麥朵歡喜地跑過去，“彭野哥，石頭哥……你們好久沒來啦?！?/br>
    十六逗她：“想我們啦？”

    “想嘞?！丙湺湫Φ醚劬ο駨潖澋脑卵?。

    “我們也想你咧……”十六說著，扭頭斜了尼瑪一眼，“有人格外想?！?/br>
    尼瑪跟受驚的貓一樣，渾身的毛都豎起來了。他狠狠瞪了十六一眼，好在麥朵沒聽到后邊半句。石頭把清單遞給麥朵，后者走進店里挑貨物去了，小到牙刷牙膏餅干辣椒醬，大到水盆扳手電飯鍋，什么都有。

    “你們要返回保護站了？”

    “是啊?！?/br>
    “哎呀?！丙湺渲逼鹕碜?，腦袋“哐當”撞上掛著空中的平底鍋，“剛才有個女的要去你們那邊，她租車去了，或許你們還能遇上?！?/br>
    十六想起什么，問彭野：“不會是上邊要我們協助的那個女攝影師吧？不過……應該不會，她怎么會從羌塘這里繞？”

    彭野問麥朵：“她長什么樣？”

    “可漂亮哩，比石頭哥還高，臉白白的跟山頂的雪一樣。啊，她還抽煙?！?/br>
    彭野一時說不出話來。

    眾人都心照不宣地想起那個“計生用品販子”，她箱子里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相機和鏡頭。

    石頭立馬問麥朵：“她穿什么衣服？”

    “黑色沖鋒衣。她好像沒地方去，站在這兒和我講了一會兒話?！?/br>
    “講些啥，脾氣咋樣？”

    “不怎么說話，人蠻好的?！?/br>
    石頭松了口氣，說：“哦，那就不是我們遇到的那個?！?/br>
    “你們遇到什么人了？”

    “別提了，夜叉?！笔^不死心地強調一句，“女夜叉?！?/br>
    彭野純粹為了糾正他的措辭：“不是女，是母夜叉?！?/br>
    麥朵幫石頭清點著貨品，無意間抬頭：“尼瑪，你躲在后邊干什么？”

    剛才麥朵忙碌時，尼瑪的目光一直追著她看，現在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哦，我在發短信?！彼瓷先ルS意又滿不在乎。

    彭野問：“發給女朋友？”

    尼瑪瞬間破功：“??？！”

    麥朵問：“尼瑪，你有女朋友了？”

    尼瑪急了：“沒，七哥他逗我玩呢。我沒有女朋友啊，我哪里去找女朋友呀?！?/br>
    十六也摻一腳：“麥朵你不知道，喜歡桑央（尼瑪）的女孩都追到保護站去了?！?/br>
    尼瑪踹他：“你別亂說，根本沒有?！?/br>
    麥朵咯咯地笑：“怎么會沒有呢？尼瑪，你這么好，肯定好多姑娘喜歡你的?！?/br>
    她一開口，尼瑪便紅著耳朵不吭聲了。

    其余人見狀，不逗他了。很快，眾人和麥朵道了別，整裝出發。

    小賣部前的停駐不過十幾分鐘，上次來還是3個月前。尼瑪立在人群的最外沿，遠遠看著麥朵，漸漸眼睛紅了。

    大家往前走，他也跟著走，走幾步忽然折返，跑上柜臺前塞給麥朵一個小紙包，一句話不說就跑開了。

    麥朵打開一看，是曬干的紅景天，還有一支塑料發卡。

    尼瑪一口氣跑到兄弟們中央，吸著氣，紅了眼睛。

    彭野沒說話，揉揉他的頭，把他拉到身邊，箍著他的肩膀往前走；

    十六上前揉揉他的頭，石頭也上前，踮起腳尖，揉揉他的頭。

    程迦沿著一條曲曲折折的小巷，越走越窄，終于找到疑似租車行。

    一個又瘦又小的竹簽男坐在門邊嗑瓜子，門面很小，墻壁上烏漆墨黑，油膩膩的，店里堆滿了修車工具。

    這分明是個修車鋪子。

    程迦問：“你這兒租車？”

    竹簽男抬起半邊眼皮：“租，你打算開去哪兒??？”

    “可可西里，達杰保護站?！?/br>
    “路可不好走啊?！敝窈災心樕蠈懼沃氐肋h四個字，拍拍身上的瓜子灰，站起來，“但你運氣好，我這兒正好有輛車，租車費1000，押金3萬，實惠超值。這車啊，什么難走的路都不怕，走哪兒平哪兒?！?/br>
    程迦淡淡地接話：“是碾土車啊?！?/br>
    “我喜歡你的幽默?！敝窈災蓄I她去后院，“我和你講啊，進了無人區，風暴、沙塵、冰雪，什么天氣都有，沒輛好車，你就等著被困死。我這車絕對是最好的?！?/br>
    迎面一輛破破爛爛的紅色吉普，后窗的玻璃看著是搖不上去了。

    程迦看他一眼：“老板，你剛才一直和我說反話呢?！?/br>
    竹簽男：“……”

    “租車費500，押金5000?！?/br>
    “可別亂砍價。你們女人哪，外行；只看相貌，膚淺。我這車，胎好，底盤高，四輪驅動，排量大……咱們看著有眼緣，我給美女便宜一點兒，一共2萬，不能少了?！?/br>
    程迦說：“這車什么牌子？不熟啊?！?/br>
    “北京牌。你不知道吧，北京吉普，全中國最好的吉普。別的都不敢叫‘北京’這名兒?！敝窈災型倌瓩M飛，“你聽聽，什么人能坐這個？領導人！高官！民族的就是世界的。我不說半點假話。這車性能真好，爬泰山都不費勁?！?/br>
    程迦問：“人猿泰山么？”

    “……”

    竹簽男狠狠心，“這樣吧，一口價，1萬5，真不能少了。再說那押金都會退給你的?！?/br>
    “車壞了就退不成了吧?！?/br>
    “……呃，這怎么會壞呢？不會壞?！?/br>
    程迦說：“我沒記錯的話，這是2020系的，我七八年前開過?！?/br>
    竹簽男一愣，敢情碰到了內行。

    “嘿嘿，有緣，有緣。橫豎我對這車的質量放心，押金少就少點兒，交過來又退回去的麻煩，一共1萬，你再砍價就是打我臉了?！?/br>
    “新車四五萬塊，你這輛看著該報廢了?！背体葒囖D一圈，自言自語，“輪胎換過，車燈換過，油門修過……5500都高了……”

    竹簽男內牛滿面：“送給你成不？”

    程迦還是選了那輛車，實在是別無選擇。

    況且，她多年前第一次搞野外拍攝，在非洲，開的就是北京吉普同款；現在，這輛車跟她走最后一程，再送去報廢，也算死得其所。

    程迦走出汽修店后，之前隱約不爽的感覺愈發明顯——有人在跟蹤她。

    她路過賣牛骨梳子的地攤，側身挑選梳子，余光往身后探望，并沒有看到可疑人物。她買了把牛骨梳，走了幾十米，彎進旁邊的小巷。

    巷子左右有幾家茶店。

    程迦迅速閃進一家店，坐在低低的木窗下，拉上帽子。

    很快，穩沉急速的腳步聲傳來；

    程迦透過帽檐，看清了跟蹤她的男人。他跑進來，巷子里來往的行人里沒了程迦。他跑幾步，停下望。

    他身材高大，看著鶴立雞群。

    奶茶香，酥油香，蒸汽在巷子里飄。

    程迦等幾秒，沖他的背影喚一聲：“誒！”

    等他回了頭，她搖搖手中的筷子：“你找我??？”

    ☆、chapter 6（修）

    作者有話要說：　　有幾個地方修了一下。

    chapter 6（修文）

    彭野走下木樓臺階，到程迦的桌子旁，抽出長板凳坐下。

    程迦瞧他半晌，說：“非君子所為?！?/br>
    彭野道：“你警惕性不錯?！?/br>
    “馬馬虎虎?！背体鹊瓎?，“你找我有事？”

    她抬起桌上的銅壺，把茶水倒進瓷杯，筷子放進去攪兩下，洗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