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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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得謝則安一行人被迫轉移陣地。 這樁風流逸事在京城成為了茶余飯后的談資,這個說“謝三郎”好,那個說“傅官人”也不差,再來就是其余幾個長得俊的青年才俊了??傊?,謝則安往來的都是一等一的人才,怎么瞧怎么讓人喜歡。 更重要的是,經得起眼鏡考驗!姚鼎言一戴上眼鏡,便明白沈敬卿和杜綰在朝中為什么這么不討喜了。倒不是他們五官不正,而是他們面向jian邪,怎么看都不是好人好官…… 謝則安登門拜訪姚鼎言,正巧看到姚鼎言在寫字。 他乖乖巧巧地往旁邊一站,好奇地瞄了瞄姚鼎言正在寫的東西。 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謝則安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帶著幾分小狡猾。這是孔子說的。澹臺滅明,字子羽,本來想當孔子弟子,孔子一瞅,面向丑惡,看著不是好人,不收。后來澹臺滅明才思出眾,品行高尚,追隨者眾多,牛逼大發了??鬃又篮缶透袊@了這么一句,以此告誡自己和弟子不要以貌取人。 姚鼎言為什么會寫這么一句話?顯然是他覺得自己好像正在犯以貌取人的錯誤,正在深刻地反省呢。 謝則安不說話,他裝鵪鶉立在一邊給姚鼎言研墨。 姚鼎言早瞧見了謝則安,見他那理直氣壯的討好架勢,沒好氣地說:“當初你徐先生身居相位,你總避嫌著不去見他?,F在我在這位置了,你倒是不避嫌了,得了空就往我這邊跑?!?/br> 謝則安說:“反正我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何必在乎那么多?!?/br> 姚鼎言瞧著謝則安那橫樣,從鼻孔里哼出一聲。謝則安真要這么想就好,可惜不管他威逼還是利誘,謝則安總有他自己想法,永遠不會像他其他學生那樣無條件支持他所有做法。謝則安還是太頑固了,總執著于一時的對錯。事實上要進行徹底的變革,怎么能只著眼于眼前?即使眼前有點兒怨聲,長遠來看卻是好處居多。 偏偏謝則安總能“捐棄前嫌”,冷不丁地上門地來和他商量這商量那。等他回過味來,謝則安又從他這討了雞毛當令箭,回去按照自己的想法瞎搗鼓。 姚鼎言瞅著一臉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謝則安,有點拿他沒轍:“你又想做什么?” 謝則安說:“也沒什么,就是想來和您商量商量‘存儲’和‘貸款’的盈利怎么處理。我的看法是基礎建設一定要搞好,俗話怎么說來著,‘要致富,先修路’,我琢磨著按照各地貸款的盈虧份額,把各地的路修一修?!?/br> 姚鼎言眉頭一跳。 青苗錢也有盈利,每年都能給朝廷帶來三成利潤。這三成用到哪里去了呢?按照當初的計劃,一部分藏入國庫,以備荒年救賑;另一部分用作軍餉,支持兵事變革。這兩個地方都是大窟窿,年年都把國庫吃得一干二凈,偌大一個大慶竟年年都沒什么余錢! 謝則安搞的這個“存儲”和“貸款”,起初大伙都不以為然。不就是錢莊嗎?天底下那么多錢莊,也不見他們多有賺頭。 沒有人料到這么一種情況:謝則安和張大義是連白手起家都能混得風生水起的人,一旦手里有了大批資產,那利潤簡直是滾滾地來。謝則安有著敏銳的商業觸覺和超前的經濟理念,張大義有著過人的管理能力和經營能力,兩個人聯手合作,農業合作社匯集的資金不到一年就翻了十番。 這個驚人的事實嚇呆了不少人,他們連罵上一句“與民爭利”都忘光光了。 此時此刻,他們腦海里只有一個想法:回去趕緊叫負責“養”自己的商戶去找張大義,看看能不能分一杯羹。 張大義向來豪爽重義,早年跟著他一起干的人如今都賺得盆滿缽滿。仔細數數如今排得上號的商號,哪家不是和張大義走得近的?再想想如今大伙的衣食住行,哪一樣不是以“張氏商號出品”為第一選擇? 不知不覺間,農業合作社已經把天下商戶都“合作”進去了,但凡想自己玩兒的,最終都因為落后于其他人而被淘汰出局。 姚鼎言挺后悔當初沒有把農業合作社要到手里。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姚鼎言考慮的是謝則安的建議,謝則安要修路,那自然是好事兒,可這路由合作社來修,往后惦念著合作社好處的人就更多了。為什么這么多人老來要回家鄉修路修橋?為的就是博個好名聲,把自己在家鄉的地位抬高一點。 謝則安顯然又在打歪主意! 姚鼎言說:“修路是好事,不過怎么修還得好好考慮清楚,要是修到一半修不成了,白白惹人笑話?!?/br> 謝則安說:“這倒不必擔心,即使合作社錢不夠,也不是沒有辦法的?!彼⑽⒁恍?,“前些天南下一趟,為的是去巡查剛落成的定海堤。定海堤延綿十里,修了五年總算修成了,這個海堤是先皇下令建的,但耗的錢并不多,大多是各地商賈慷慨捐贈——他們要求的,不過是將自己的名字寫在碑文之上供后人了解他們所做的貢獻?!?/br> 姚鼎言眉頭跳得更狠。商賈的錢財多到一定程度,再往上還有什么盼頭?他們想要地位,發了瘋一樣想要地位,謝則安這種做法能不僅能讓他們獲得更多人尊敬,還能讓他們的后人也挺起胸膛說出祖上的功德。 謝則安顯然是抓住了商戶們的心理。 姚鼎言腦袋轉得很快:“你是不是準備在路旁也樹碑,將存款、貸款或者直接捐款的人都記在上面?” 謝則安搓著手說:“先生這建議好??!聽先生一席話,頓時讓我茅塞頓開,就這么辦吧……” 姚鼎言:“……” 他抬手在謝則安腦袋上猛敲一記。 這小子真的太欠打了。 謝則安捂著頭喊痛,眼底卻帶著點兒狡黠的笑意。 他確實是這么打算的,基礎建設是必須搞的,可以借機擴大農業合作社的業務范圍,吸引更多人來存款貸款,何樂而不為?反正刻個碑而已,多簡單的事兒。他準備在《旬報》上舉辦征集活動號召各地士子吟詩作賦,宣揚一下自己的故里,挑些好的刻在碑文上,既顯得有文化,又能順帶做一次好宣傳,何樂而不為? 當然,很多人不愿意把自己的詩文和商賈的名字刻在一起,他必須幫他們樹立這事兒其實非常崇高、非常有意義、足以讓他們流芳千古的端正態度,鼓動到他們搶破頭主動寫出來。說到這種程度了,沒有人會再在意那點小細節! 謝則安說:“修路只是按照利潤抽取三成來修,其余的可以用在先生您的《農田水利法》和《方田均稅法》上面?!?/br> 姚鼎言氣得笑了。這兩個新法是他提出的沒錯,趙崇昭卻把它們交給謝季禹去負責,理由是謝季禹久掌工部和戶部,對這方面比較熟悉! 說到底,謝則安還不是想支持他爹。 姚鼎言說:“這兩個法子自然是要支持的,《保甲法》呢?” 謝則安一聽就知道有門。他說的時候是故意不提《保甲法》的,目的是為了讓姚鼎言主動松口。假如姚鼎言自己說出口了,那這件事顯然可以定下來!《保甲法》雖然不是由謝季禹負責,謝則安卻也十分支持,不為別的,光憑姚鼎言這次選的人他就可以一口答應下來。 也許是因為戴上眼鏡之后“識人”能力大大提升,這次姚鼎言選的負責人叫曾子固,是新法堅定的支持者,但不是盲目遵從姚鼎言的人。曾子固政績卓絕,聲譽頗佳,在他轄下施行新法往往會因地制宜地改動,讓新法更好地適應當地情況。他管著的那一帶,是少有的沒出過簍子的地區。 曾子固年底回京考核,與姚鼎言重聚,相談甚歡?!侗<追ā泛土硗鈨身椥路ㄌ岢鲋?,姚鼎言想到了曾子固,親自上門與曾子固商談之后決定把《保甲法》交給他負責。 曾子固聲名在外,謝則安十分敬重。何況《保甲法》是不錯的,它將鄉村住戶以“?!睘閱挝?,五戶為一保,五保為一大保,十大保為一都保。以住戶中最富有者擔任保長、大保長、都保長,農閑時各保長負責主持“軍訓”,變民為兵;夜間由各保輪流夜巡,維持治安。這樣一來既可以節省軍費,又能建立嚴密的治安網,是件挺不錯的好事兒。 既然是這么靠譜,謝則安當然不介意鼎力支持。 謝則安說道:“我一向敬佩曾先生,《保甲法》由他去推行,合作社那邊一定盡可能地出錢出力?!?/br> 姚鼎言聽出謝則安言下之意,沒好氣地說:“你的意思是換了別人你就不理會了?” 謝則安說:“換了別人當然也理會,不過也要看換了誰才行。要是換了杜綰和沈敬卿,我肯定不答應?!?/br> 姚鼎言看向桌上的“以貌取人,失之子羽”,眉頭跳得更狠。他說:“為什么?我記得你與他們素無冤仇?!?/br> 謝則安說:“朝堂之上,講什么冤仇?”他坦然地和姚鼎言對視,“要說冤仇還真有,以前姚先生您向陛下推薦沈敬卿,陛下卻不喜歡他,反倒重用了我推薦的人。我估摸著他一直懷恨在心呢……” 姚鼎言聽到謝則安直言不諱,皺起眉頭:“此話怎講?” 謝則安說:“先生覺得李侍郎主持的太學變革可有不妥之處?” 姚鼎言稍稍一想,便記起了李明霖來。他年底正巧去過太學,與李明霖聊過一次,十分看好李明霖。他說道:“李侍郎做得挺不錯,比我預想的還要好?!?/br> 謝則安說:“可李侍郎這般盡心盡力,沈敬卿和杜綰卻把太學那邊的考核死死卡著,想要給他們都評個劣等。我想除了他對我或者李侍郎懷恨在心之外,應該沒別的解釋了?!?/br> 姚鼎言聽后沉下臉:“我會把事情問清楚?!闭f完他又瞪著謝則安,“我發現你這小子簡直是討債鬼,每次上門來不是要好處就是要我出面?!?/br> 謝則安一臉靦腆地感慨:“那是因為先生您對我好??!” 姚鼎言:“……” 第203章 得了姚鼎言的應允,謝則安才入宮和趙崇昭商量。趙崇昭已經把趙奕景送到行館暫住,事情還沒有查清,他已經下令把趙奕景軟禁——趙奕景的做法已經威脅到謝則安的安危,這是趙崇昭的底線,誰都不能碰。 趙崇昭見謝則安來了,立刻抓緊謝則安的手不放。 謝則安簡單地把事情如此這般如此這般地告訴趙崇昭。有過建行宮的“先進經驗”,趙崇昭對這件事非常放心:“就這么辦!” 謝則安說:“政事堂那邊的手續還是要走的?!?/br> 趙崇昭覺得麻煩。 謝則安說:“現在我們是沒問題,萬一后面的人胡來怎么辦?不管是誰,該走的程序還是要走?!?/br> 趙崇昭說:“三郎你說得對?!彼麩o條件信任謝則安,謝則安又沒半點私心,他們之間才會平穩無波。假如換了個喜猜疑的君主,說不定會把越權行事的謝則安弄死;假如換了個私心重的臣子,禍亂朝綱是肯定的。想著想著趙崇昭又有點沾沾自喜,“像我們這樣的的確很少?!?/br> 謝則安識趣地沒提前些天的爭執。他笑著應和:“確實?!?/br> 趙崇昭說:“三郎你把折子給我,我馬上批下去讓政事堂討論。左右姚相那邊已經答應了,應該不會有問題?!?/br> 謝則安也這么覺得。 兩人議定后分坐兩邊,一個批閱奏章,一個寫折子,兩不相擾地呆了小半天。 趙崇昭心里格外高興。即使一句話都不說,有謝則安在身邊已經夠讓他心滿意足了。 謝則安也心滿意足,神清氣爽。 最近他心里悶得慌,得找點事情干干。忽悠人是他的老本行,也是他的樂趣所在,做起來得心應手,不要太溜! 謝則安找上謝望博,腆著臉表示要借《旬報》一小塊版面干點小事兒。這小事兒一出便引來一眾嘩然,他先用華麗的詞藻寫了篇文章,婉轉強調“要致富先修路”的中心思想,最后在底部用工部和禮部的名義廣發英雄帖,先列出最先準備修路的一批縣鄉召集大伙吟詩作賦宣傳家鄉。先不說當地官員會積極組織,謝則安在挑出的第一批地方早就找好了“捧哏”,“英雄帖”一發,立馬應者如云。 謝則安一揮手,召集人手對投來的文章進行全面篩選,最終選定了當地“代表作”,馬上表示會存入未來要刊行的《大慶風物志》中,并在路修好后立碑刻文,永世流傳。 第一批的反應這么熱烈,獎勵這么豐厚,第二批開始時根本不需要謝則安再找托兒,群眾紛紛捋起袖子加入到這次“文壇盛事”里面…… 這不是為名為利,而是為國為民啊,文章一出來,經費馬上就位,鄉親們看向自己的眼神多么崇拜!多么敬佩!即使沒選上也不要緊,聽說這事兒今上、姚相還有少年成名的謝三郎都會經手,借機混個眼熟也好??!啊不對,這是為國為民的大好事,特別特別崇高,特別特別無私! 謝則安輕松自在地和謝望博品茶煮酒。 正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戴石忽然行色匆匆地趕過來:“官人,有幾批難民陸續往京城過來了?!?/br> 謝則安皺了皺眉,站起來說:“到書房細說?!?/br> 謝望博也快步跟上。 戴石掌握著驛站和報邸,第一時間了解到難民的情況。難民是第二次攤派青苗錢時開始前往京城的,戴石派人潛入難民中攀談,發現這批人大多是失地的農戶。農戶沒了賴以生存的土地,只能前往京城鳴冤訴苦。這是古往今來的一大慣例,但這種情況一路的官員應該會上報才對。 要是難民到了京城,那事情可就大了。上至趙崇昭下至當地官員,都會被御史臺罵得狗血淋頭! 被罵還是小事。 問題在于,怎么會有這么多人沒了土地?看來他們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青苗錢成了貪官污吏收斂錢財、兼并土地的工具。 謝則安眉頭緊擰。 姚鼎言提出新法的出發點都是好的,在有些地方施行的情況也非常好,但對更多地方來說,青苗法并不適用。有農業合作社的分流作用在,青苗錢的影響稍稍削減,但抵不住有人想要政績,威逼利誘手底下的百姓攤青苗錢。 這年頭的百姓,大多畏懼官威,哪里敢反抗?縣官不如現管! 謝則安說:“戴石,你去找張大哥,讓他沿途建些臨時房屋收留難民,讓他們暫時不要進京?!苯淮晁謫?,“離京城最近的一批難民在哪里?” 戴石說:“在南邊,”他指著地圖上地方,“離京城已經不遠了。最近大家都在忙修路的事,一時沒注意這么多,沒想到他們居然走得這么快?!?/br> 謝則安沒有責怪他們的意思。這年頭消息本來就傳得慢,一時的疏忽很可能會使消息落后好幾天。 不過一般來說難民都饑寒交迫,又沒人組織,應該走得比較慢才是,這事兒實在不尋常。 謝則安對謝望博說:“大伯,我要去一趟?!?/br> 謝望博說:“你可要小心,他們都已經走到絕路了,難免會做出什么事來?!?/br> 謝則安說:“他們會走到絕路,不就是因為我們做得還不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