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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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德乖乖閉嘴。 這時一個小個子禁衛領著其他人從秘道走出來,面色有點古怪。 趙崇昭說:“怎么了?里面有什么不對勁?” 小個子禁衛說:“倒也不是,走了一段路后,里面豁然開朗,有間很大的書房?!?/br> 趙崇昭說:“書房?” 小個子禁衛說:“對,書房,滿滿的幾個大書架,全都放滿了書。很大一部分被看過了,還有一部分看起來沒被人翻過?!?/br> 趙崇昭皺起眉頭。 誰沒事挖個秘道整個書房在里頭? 趙崇昭說:“你們都檢查過了,里面沒什么危險對吧?” 小個子禁衛點點頭。 趙崇昭招呼謝則安:“三郎,走,我們進去瞧瞧!” 謝則安沒再反對。 這可是趙崇昭住的地方,要是不把里頭的情況弄清楚,以后出了問題怎么辦? 謝則安和趙崇昭一前一后步入秘道。 正如小個子禁衛所說,走了一段路后視野變得開闊。幾顆昂貴的夜明珠成了“書房”內的光源,這地方明明處于地下,卻亮堂得像地面上一樣。 謝則安是愛書之人,他環視一周,忍不住上前抽了本書看了起來。這些年來他浸yin古籍,看起這時代的書來毫無障礙。他看得很快,一路翻完了好幾列,轉頭對趙崇昭說:“這些書,有很多都是‘圣德皇帝’下令焚毀的?!?/br> 趙崇昭說:“沒想到他自己讓人給留下來了?!?/br> 謝則安說:“要是讓老師他們看到,非把他們激動哭不可?!?/br> 趙崇昭說:“那我們把這些書都拿出去?” 謝則安說:“先別急,看看再說?!?/br> 趙崇昭點點頭,也走了過去。還沒靠近謝則安,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一摞泛黃的書稿上。 趙崇昭認得那紙張,那是用來做“起居注”的! 趙崇昭走過去拿了起來。 謝則安注意到趙崇昭的動作,問道:“怎么了?” “這東西是起居注,”趙崇昭翻開第一頁,“是皇爺爺的?!?/br> 謝則安當然知道起居注是什么東西,那是記錄皇帝起居的東西。他湊過去看了看,說:“這也沒什么意思?!?/br> 趙崇昭說:“也對,就是把皇爺爺的吃喝拉撒記進來?!彼畔?,忽然發現最底下一本好像有點不一樣,看著比較新。 趙崇昭將它抽了出來,只見上頭的字跡換了。定睛一瞧,趙崇昭手顫了顫。 這是圣德皇帝的字跡。 雖然他沒見過圣德皇帝,圣德皇帝字卻看得不少,一眼就認了出來。 趙崇昭屏退左右,拉謝則安看了起來。 上面同樣是起居注,只不過記得很簡單。 “正月三,雨,夢見君常?!?/br> “九月三,臨均學語?!?/br> “四月十九,見清虛道長?!?/br> “八月十一,君常忌日?!?/br> 前面的話非常簡略,大多是記錄自己夢見“君?!焙徒甜B“臨均”,只隱約提到他是何時開始信奉道家的。 到后來,上面的話越發讓人觸目驚心。 “永安十年,正月三,問仙,答曰:已絕永生永世緣,生生世世不得見?!?/br> “永安十一年,正月三,天不助我,我不信天?!?/br> “永安十七年,正月三,你曾為蒼生舍命,如今何不來索我命?!?/br> “永安十八年,正月三,昔日你受之苦,我用永生永世來償還?!?/br> 趙崇昭看完,整個人如墜冰窟。 謝則安也和他一起看了一遍。李氏信佛,謝則安看到最后一行一下子明白過來,圣德皇帝指的是“十八層地獄”中的刀山地獄,如果活著的時候殺孽太重,會被打入刀山地獄,令其爬上刀山,罪孽越重,越有可能“常駐”。十八層地獄的說法傳入中原后,很快為道教所沿用。 從這份日記一樣的“起居注”可以看出來,圣德皇帝信奉道教一開始是為尋找“君?!?。后來得知再見無望,他變得荒yin暴戾,弄得烽煙四起、百姓遭難。他所做的種種,竟是想讓自己入刀山地獄,永生永世償還“君?!碑斈曛?。 這種想法簡直荒誕又愚昧! 謝則安凝視著趙崇昭。 趙崇昭安靜了很久,才說:“三郎,我會好好當個好皇帝?!彼麑⒅x則安抱進懷里,“你不要離開我?!?/br> “沒有來生”這種事對趙崇昭的沖擊實在太大了。 他怎么都沒想到當初那場動亂的源頭竟在這兒。 即使圣德皇帝的語句看起來非常冷靜,可趙崇昭不難看出圣德皇帝其實很已經發瘋了。只要代入自己和謝則安想象一下,趙崇昭立刻明白了圣德皇帝當時的感受。 趙崇昭甚至想起自己對晏寧發過的誓——“如果今生負了三郎就生生世世都見不到三郎”,如果真的有神靈,那是不是—— 如果他得知自己永生永世不能再見謝則安,也許也會像圣德皇帝一樣瘋狂…… 謝則安打斷趙崇昭腦海中的危險念頭:“收起你那些想法!” 趙崇昭說:“只要你不離開我!” 謝則安只能說:“我不離開你?!?/br> 第145章 番外:正月三日雨 正月三日,雨。 圣德皇帝第一次看到自己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人。 當時他正在匆匆忙忙地跑進驛站避雨,往前一看,滿山梨花開得極好。風雨來后,梨花隨風飄零,山上白,地上也白。這時有人從梨花間走了出來,眉如遠山、色如白玉,仿佛是不出世的仙人偶然降臨人間。 等人走近,他才發現對方不是孤身一人,身邊還跟著許多朋友。他們都喊那場“君?!?,君常君常,這名字一下子印進了他的心里。那還是他第一次發現,原來真有于萬萬人中只看見那么一個人的事。 那時候,他還是個不受寵的皇子,處處遭人白眼、飽受欺凌。在對上君常目光的時候,他心慌地避開了。明明他是皇子,卻不敢面對那人仿佛看透一切的目光,生怕那人發現他的畏怯、齷齪和貪婪。 沒想到那一行人走進驛站后沒一會兒,那人又出來了。他警惕地看著對方,不知怎地,竟連連后退了兩步。君常笑了一聲,說道:“春雨最傷人,別站在這里了,否則有你頭疼的?!?/br> 他像只警惕的野獸一樣,直直地看著君常。 君常低低地喊了一聲:“殿下?!币娝蓤A了眼,君常笑意更深,給他遞了一杯酒,“好吧,知道你不會答應的,把這酒喝了吧,驅驅寒?!?/br> 他本想拒絕,可在君常的注視之下卻不由自主地把酒喝了下去。他平時根本沒機會沾酒,半杯酒灌進去,臉已經紅了。 君常抬手捏了捏他的臉:“殿下真是可愛,下次有機會再一起喝兩杯?!?/br> 他怒紅了眼。 雖然他從來沒有什么天潢貴胄的命數,可君常對待他的方式讓他很不高興,就像、就像對待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別人看不起他他不怎么在意,君??床黄鹚?,他覺得渾身上下都像燒著了火一樣。 他冷冰冰地說:“好?!?/br> 有句話他沒有說出口:以后你再怎么不想喝,我都要你喝下去。 野心像是一顆瘋狂的種子,在這一刻深深埋入他的心底。 正月三日,晴。 他終于再一次見到了君常。 這一次,他坐在太子之位上。太子之位的爭奪經歷過無數腥風血雨,他不愿再去回想。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君常,在他們相遇這一天,以太子的身份再次君常面前。他想要看到君常臉上出現吃驚、敬畏、崇慕的眼神…… 君常應邀而至。 令他失望的是,君常笑容如常。他淡笑著說:“殿下,又見面了?!?/br> 他有點挫敗,但很快又釋然。君常家中乃是軍勛世家,自立國以來建功無數,面圣的次數數都數不清了,怎么可能會因為他是太子就態度大變。 他心中的野心更為壯大。 總有一天,他要讓君常臣服于他,徹徹底底地臣服于他。 他面上不露聲色,只說道:“我喝過君常你的酒,這次特意回請你?!?/br> 君常并沒有和他客氣,大大方方地坐下:“那我先謝過殿下?!?/br> 正月三日,陰。 又是他討厭的陰天,他心情不好,派人把君常找了過來。 君常一到,先問道:“殿下怎么了?” 君??偸沁@樣,不管他是高興還是難過,君??偸堑谝粋€發現。 他忍不住伸手抱住了君常。 他說道:“我母妃去世時,天氣也是這樣的,天黑沉沉的,壓得人喘不過氣……” 君常先是頓了頓,而后抬手拍了拍他的背脊,嘆息著說:“都過去了?!?/br> 他得寸進尺地抱緊君常,不依不饒地追問:“君常,你喜歡我嗎?你是我的嗎?你永遠不會離開我好嗎?” 君常依然顧左右而言他:“殿下,你一下子說這么多,叫我怎么答?!?/br> 他緊盯著君常的眼睛:“一個一個答?!?/br> 君常與他對視片刻,目光微頓,緩緩說:“我喜歡殿下,我是殿下的,我永遠都不會離開殿下,除非殿下不想再見到我?!?/br> 他心情霎時轉好,狠狠地吻了下去。 狠狠地……占有了君常。 從此以后,君常是他的了,誰都無法染指。 正月三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