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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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鼎言早就將自己推行新法可能遭遇的事看得很清楚,新法一旦推行,遇到什么災害或者百姓有什么怨言那肯定會被攻擊說“新法惹得天怒人怨”,但姚鼎言依然覺得“祖宗之法不足守”。先祖之法是針對當年的情況定下的,世事日新月異、推迭不斷,先祖如何能料到如今之勢?趙英覺得若是自己去后,兒孫將自己定下的新法因時制宜地改掉,自己也不會生氣。 姚鼎言雖有缺點,但變革正需要這樣的人才能一氣呵成地完成。 趙英挑了眼下影響最小、長遠影響卻最大的育才制度給姚鼎言先試一試。 如果姚鼎言當真能做到,再試其他也不遲。 趙英對謝則安說:“領我好好走走?!?/br> 謝則安點點頭,帶著趙英上前走過鐘塔,前方是個巨大的校場,適合平日里cao練和集會,鐘樓下放著個一米大的球體,被高高懸起,足足有一個人那么高。謝則安見趙英的目光落在上頭,笑著解釋:“這是地球儀,比較大,可以轉動?!彼锨拜p輕移了移,將他們所在的地方找了出來,“我們在這里?!?/br> 趙崇昭也見過謝則安畫的地圖,雖然他很不明白為什么謝則安對世界疆域的分布這么篤定,卻還是無條件相信謝則安??粗笆澜纭痹谥x則安手中轉動,趙崇昭心中的焦躁忽然更為鮮明,他和晏寧不一樣,晏寧有了謝則安的庇護,可以高高興興地開始練繡工,替謝則安管理內宅事務。他是太子,他是將來的一國之君,他必須要變得更厲害,至少不能與謝則安相差太遠,否則他連為君的臉面都丟光了,談何讓謝則安與自己攜手一生。 趙崇昭說:“大慶之外還有這么多的地方?我們只占這么一小塊?” 謝則安說:“對?!彼敛豢蜌獾卦诘厍騼x上畫了個更小的圈,“事實上是這更小的一塊?!?/br> 趙崇昭說:“那我們能把其他地方都變成我們的嗎?” 謝則安說:“不容易,我們連南邊這一塊都沒打理好,因為它離京城太遠了。北邊也是,草原很多地方根本沒人守著,我們為什么不拿下來?” 趙崇昭沉思片刻,說道:“塞北苦寒,沒人愿意去那邊定居。而且那兒土地貧瘠,很多地方都是荒漠,根本不適合栽種糧食。到了冬天天寒地凍,連打獵過日都不成了,只能過境搶奪?!?/br> 謝則安說:“殿下說得很對?!彼洲D動地球儀,“像這里,航海事業已經蒸蒸日上,我猜是他們抵達了這個地方。這個地方有金礦,香料,還有低廉的勞動力,嘗到了甜頭的航海者不懼風浪一次次出海遠行,他們回國后的風光又勾起了更多人的野心,于是他們的足跡在海上越走越遠……”他把地球儀轉了回來,定在原位,“總有一天他們會來到這里,發現這個富庶又安寧的東方國家?!?/br> 趙崇昭高興地說:“那挺好的,我也想見見這些人?!?/br> 謝則安說:“但是他們是強盜?!?/br> 謝則安記得老頭兒給他將這些事的時候,他也覺得航海奪寶,占地,征服當地的人非常痛快,總纏著老頭兒多給他講講,結果講到最后,猛地發現自己國家所處的位置變成了被奪寶、被占地、被征服的地方,不少曾經繁華富庶的地方最終因為戰爭化為一片焦土。 那種遍體冰涼的滋味并不好受。 也就是那個時候,他隱隱感受到老頭兒的心到底經歷過怎么樣的過往才變得那樣頑固又冷硬。 謝則安靜靜地看著趙崇昭。 趙崇昭聽到謝則安的話后也呆住了。 奪寶,占地,征服,哪個男兒不喜歡。但若是這樣一批人從海上遠航而來,大慶無疑是一塊鮮美的肥rou,極有可能引來他們的覬覦。 目光落在那一幾片陌生的陸地上,趙崇昭冷笑說:“管他什么強盜不強盜,來一個打一個,來一雙打一雙!” 謝則安夸道:“殿下英明?!?/br> 謝則安想到趙英還在旁邊,沒再多做停留,領著他們往里走。 校場之后就是一批由鋼筋水泥建成的建筑群,謝則安原想搞一批簡簡單單、四角平齊的“教學樓”就好,可這種毫無品味的設計被沈存中嫌棄不已,拿過設計圖修修改改,內部構造沒變,外觀變得好看多了,樓屋錯落,飛檐高挑,瞧上去磅礴大氣,連趙英和謝望博這種見識廣博的人都不覺得它們的存在有多突兀。 趙英問:“這里都是你自己設計的?” 謝則安說:“怎么可能?!彼焉虼嬷泄┝顺鰜?。 趙英說:“沈卿放在司天監是屈才了?!?/br> 謝則安毫不猶豫地把沈存中賣了:“沈先生覺得挺好的,事少俸祿多,日子過得倍兒舒服!” 趙英聽得眉頭突突直跳,一掌拍在謝則安腦袋上:“有你這么編排人的嗎?” 謝則安反駁:“說實話怎么就是編排人了!” 趙英說:“別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只想著怎么躲懶?!?/br> 謝則安委委屈屈地說:“您這才是編排人……” 趙英說:“我還編排你了?你倒是做件正經事給我瞧瞧?!?/br> 謝則安不吭聲了。 見謝則安被趙英說得耷頭耷腦,一副夾起尾巴做人的乖巧模樣,趙崇昭樂了。他替謝則安出頭:“三郎做了很多正經事!本草和千金方都修出來了,太醫院早就印發到各地分發給大部分醫館,每到季節變換時還讓底下派人去鄉縣宣講怎么防疫,這幾年都沒出過溫病。再過一兩年每個州縣就可以在原來那些醫館里挑一個變成官立醫館,坐堂大夫可以在太醫院造冊,底下那些醫館干勁多足,去看病的人都覺得像春風般溫暖!”最后這句話趙崇昭顯然是從謝則安那兒學的。 謝則安說:“那都是陛下和殿下的英明決策,我只是提個主意而已?!?/br> 趙英哪會不知道謝則安是有能耐的?要是謝則安是庸碌之輩,他也不會為謝則安多費心思。 謝則安的想法總是那么新奇,可真正施行起來卻根本沒有太多阻力,姚鼎言說的什么天變人言根本沒出現過。趙英仔細想過其中的因由,很快發現謝則安擅長的是因勢利導,講究的是“共贏”,而非從一部分人手里擠些利益分給另一部分人。 當然,更重要的是醫者地位本就低微,稍微抬高一點點就足以讓他們振奮起來。而且這沒有世家大族牽扯在里頭,他們怎么折騰都不會有誰不滿,所以才讓謝則安無聲無息地做成了。 即使是這樣,還是很難想象這種春風化雨的手段從一個半大少年手里使出來。 但一想到謝則安的“小主意”在短短幾年內讓整個西夏朝廷分崩離析,趙英又淡定了。 在這種總是出乎別人意料的家伙身上,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呢? 國舅提醒過后,趙英一直在仔細地評估謝則安這個人。 漸漸地,他發現自己最初的直覺并沒有出錯。 謝則安給趙英的感覺,趙英曾在前駙馬身上感受過。 那樣一個人,猜疑和防備什么的擱在他身上根本是白費心思,你覺得權勢重于一切,他覺得權勢什么都不是;你認為幾條人命輕如草芥,他卻會為幾條人命放棄對安逸生活的追求。謝則安往后會不會變趙英不知道,至少前駙馬由始至終從未改變。即使謝則安將來真的滋生出了野心,他的目光也絕不會放在大慶這小小的一隅——就連對趙崇昭的引導上,謝則安也是讓趙崇昭放眼世界。 這樣一個人若能真正成長起來,趙崇昭何止如虎添翼? 念頭迭轉,趙英心中的決定變得更為明晰。 第98章 謝則安是把高墻之內當是一個小鄉鎮來建設的,各項設施都很齊備,尤其是地面的供水系統、地下的排水系統。在山左側有條大河,謝則安命人在上面修了河堤,然后建了水車借助水力把水送了上來,經過過濾裝置變成了“自來水”。 趙崇昭和謝小妹他們興致勃勃地玩起了水龍頭,開了又關,關了又開。 趙英:“……” 徐君誠對河堤非常感興趣,在路上他其實已經注意到河岸上修了堤,看著很堅固,但沒想過和謝則安有關。 徐君誠說:“陛下,我看三郎這河堤有點文章,要不我們上去瞧瞧?” 謝則安不得不承認徐君誠眼光毒辣。 他能以低價拿下這片地兒正是因為要么旱要么澇,一年到頭沒哪天是好的。這年頭的河堤得年年翻修,非常麻煩,升平縣原就不是大縣,顧著良田已經很吃力,權衡之下只能把這一帶漸漸荒棄,植了外面那片林帶來保住良田的水土。林帶后面那一大塊地兒丟荒多年,當初謝則安過來時看上了它,琢磨著怎么把這地方好好改造改造。 改造的第一要務就是搞個河堤。 水泥鋼筋運過來了,修河堤比往常要快得多,但也急不來。謝則安以前接手過一件棘手事兒,河堤修了一年,塌了,不僅塌了,還暴露出里頭壓根沒有半根鋼筋。這工程當時沒人想接手,只有他的委托人被熱血沖昏了頭,一手攬下了它。那家伙什么都不會,就是錢多,而當時他正閑著,被委托人重金聘去搞這件事。 謝則安當然不是萬能的人,但有錢能使鬼推磨,他擅長的是怎么把錢花到點子上。他請來專家實地考察了幾回,查明了河堤塌掉的原因,又在工程隊開工后跟進了小半年,才把它落實下來。 當時連委托人都快把它忘了。 謝則安派人在秋冬之際清整河道,到準備建河堤的地方把沙子都挖走,堆上厚實的泥土。沙子容易流失,沙子一跑,河堤底下等于是空了,浪一推就倒。這工作一做完,后續的事謝則安就交由底下的人去負責了——左右這邊也不是良田,慢慢來也不要緊。 幾年下來,謝則安手底下那群活力過剩的家伙自告奮勇幫升平縣把沿岸河堤都給修了。 “小駙馬”的名氣在升平縣是很響亮的,要是有外頭的人想一探高墻內的風光,謝則安的人還沒管呢,外頭的人已經幫他們把人趕跑了。 謝則安說:“這河堤也修完快三年了,去年開始把升平縣那邊的也修了起來,先生想去看的話可以隨我來?!?/br> 晏寧公主也是第一次來這邊,她雖然看過謝則安的草圖和手稿,卻沒真正見到這邊的變化。走上河堤,看著岸邊柳樹青青,晏寧公主才知道自己的駙馬在做什么了不得的事。這寬敞得可以跑馬的河堤看起來非常結實,底下對著堤岸猛拍的浪濤無法對它造成半點威脅。 往江上看去,江心漁船往來,帶來陣陣漁歌。 謝則安叫人拿出個竹哨吹了三聲,在趙英等人的注視下走到護欄前朝漁船那邊招手。 謝大郎默契地去旁邊的眺望臺里頭取出一些工具,動作利落地把繩子往下放。 趙崇昭等人驚訝地看見四方漁船朝堤岸這邊駛來,明明是不急不緩的動作,那整齊的動作卻給人一種船主心中十分急切的感覺。 謝則安一見來了這么多,吆喝道:“怎么都過來了?” 第一個趕過來的人笑應:“我就說是三郎來了,他們還不信,三郎你要些什么?我這里有河蝦,河螺,還有好些魚兒,又肥又美,怎么做都好吃?!?/br> 后面的人也不甘落后:“我這里有幾只大鱉!”“我有新挖來的藕!”“我有山藥!” 謝則安笑瞇瞇:“都要都要,有多少要多少?!?/br> 謝大郎叫來其他幾個人幫忙,把繩子往下一放,取完菜后按照估價放了點碎銀下去,連同籃子一起還回去。 其他人收回籃子卻不急著走,反倒追問:“三郎這次來幾天呀?要是明天還來,我叫我婆娘準備點好的山貨!” 謝則安笑著說:“明天可能不在了,下回吧。好的你們可以拿去外面賣嘛,你們給我留這么好的東西我又不會給你們高價?!?/br> 底下的漁夫說:“什么錢不錢的,要不是三郎你不肯白要,我們直接送你了?!?/br> 謝則安說:“我要是只吃一次當然會白要你們的,可我是經常要吃的,不給錢豈不是要你們養我了?唉,我看起來像是那么不要臉的人嗎?” 謝則安又和他們閑叨了一會兒,聚攏過來的漁船總算散開了。謝大郎已經著人把從漁夫那買來的東西拿回去,吩咐他們好好處理一下,中午貴客們都要留下用膳。 謝則安轉回頭,對目光都定在自己身上的趙崇昭兄妹倆說:“沒覺得無聊吧?這里的日子挺悠閑的,這些人也都很熱情?!?/br> 趙崇昭覺得那豈止是熱情,那些漁夫們看向謝則安的目光簡直是敬慕至極,親近之中透著毫不摻假的愛戴。想到其中幾個赤膊的家伙,趙崇昭忍不住問道:“他們好像很喜歡你?” 謝則安說:“和他們多聊了幾次,一來二去就熟了?!?/br> 趙崇昭很想讓謝則安離這些粗鄙的人遠點,但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他伸手拉住謝則安的手,指著不遠處說:“父皇他們走那邊去了,我們也過去吧?!?/br> 謝大郎看著趙崇昭的手,抬眼望向晏寧公主,見她也在發愣,頓了頓,抬手把趙崇昭的手一拍,擠到他們之間掏出紙筆寫道:“三郎,剛才那條六斤多的大魚怎么做?” 謝則安不覺有異,想了想說:“那么大一條,可以換幾種做法,讓專業的去想就好?!?/br> 趙崇昭見謝則安與謝大郎默契地交談,凝視自己被拍紅了的手背片刻,心里對謝大郎的不喜又多了幾分。 他一直都不喜歡謝大郎。 趙崇昭隱藏得很好,眼底那幾分咬牙切齒卻還是落入晏寧公主眼里。 晏寧公主出行的開心一下子被澆得冰涼。 趙崇昭已經不是小孩子,那他對謝則安的這份占有欲就不能用對玩伴的獨占欲來解釋了。晏寧公主心思何等敏銳,心中的念頭千轉百回,不一會兒已經把所有事理清楚了。 趙崇昭這兩年疏遠她和謝則安,卻還是時不時來找謝則安出去玩兒,仿佛他們之間從未改變;趙崇昭不愿看到謝則安和她相處太久,坐下還沒一刻鐘必然會找借口和謝則安一起離開;趙崇昭對所有和謝則安親近的人懷有敵意…… 晏寧公主從前不覺得有什么不對,這次是出行在外,她怕出什么事兒,比平常多留了幾個心眼。謝則安是她的駙馬,趙崇昭是她的兄長,她在場的時候趙崇昭卻只顧著謝則安,還牽著謝則安的手—— 這不正常,很不正常。 晏寧公主抬眼看向謝則安,只見謝則安神色如常。五年多的相處,晏寧公主早就看出謝則安這人在感情上比別人更為遲鈍,這也是她有信心能把心中那份感情掩藏下去的原因。 看著趙崇昭那略顯陰鷙的目光,晏寧公主心里咯噔一下,控制不住地猛跳起來。 不,不,一定不是那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