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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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放聞言,一揮袖,轉身就要離開。 秦崢忙扯?。骸安辉S走!” 路放聲音已然嘶啞,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道:“我曾說過,我的,并不都是你的?!?/br> 說完,他掙開了秦崢,離開了這里。 這日以前,他陪著秦崢去泡溫泉,總是先幫她看著四周,等她泡完一炷香時間后,自己再去泡,留秦崢在岸上津津有味地看他??墒亲詮倪@事后,他就再也不泡溫泉了,甚至連胸膛都不曾在秦崢面前露過。 每日晨間cao練之時,將士們一個個汗流浹背,光著胸膛,唯有路放,哪怕汗水打濕了衣服,依然是穿著。 秦崢不滿之際,偶爾想起自己的紅色小野果,不由問道:“怎么如今連這個都沒有了?” 路放瞥她一眼,道:“這附近山上的野果都已經進了你的肚子。若是再想吃,只能明年了?!?/br> 秦崢聽了這個,只能罷了。 ———————————— 如此過了數日,皇上所派來的使者來到了落甲山,路放帶領山中諸將領一起下山迎接。這使者拉來了幾十車的布料和糧食,沉甸甸的,當日落甲山一代駐扎的二十萬大軍伙食都比往日要豐盛一些,甚至還給大家加了酒。 這派來的使者是昔日皇上身邊的寵臣宋戴笠,宋戴笠以前曾是嚴嵩的黨羽。路放只稍一沉吟,便明白這個宋戴笠必然是孟南庭挑選了的。如今孟南庭自己挾天子命諸葛,心里對路放防備得緊,是以派了個和路放有家仇的宋戴笠前來。 宋戴笠開始的時候還小心謹慎,唯恐路放記恨前仇,可是來了后,卻見落甲山也是擺了宴席來招待他,路放言辭間也沒有什么過節的樣子,于是便把這過往之事拋開了。 想來臣子到底是臣子,他宋戴笠是皇上派來的,路放總不能公然對付自己。 當晚宋戴笠宿在落甲山,周圍自有帶來的侍衛把守。他身邊的這群侍衛,有皇上身邊的人,也有孟南庭身邊的人,當然也有自己親手扶持起來的人。各路混雜,宋戴笠無奈,稍微調整,于是皇上和孟南庭派來的人守在外圍,自己的親信則貼身守護,這樣才能更安全。 這一晚,路放卻不曾睡下,也沒有去后院秦崢處,而是來到了宋戴笠所住的小院落附近。 他一個人默然立在寒月之下,月光如水,一時有幽幽蟲鳴之聲,周圍極其靜謐。片刻之后,有幾個侍衛打扮的人,小心走了過來。這數名侍衛中,有一個身形略顯瘦小,行動間也比其他侍衛來得緩慢。 那幾個侍衛原本要往前走去,猛然間看到一個人影,倒是一驚,待見了是路放,這才松了一口氣。 當下其他侍衛盡皆退下,唯留了那個身形瘦小的,來到路放身邊。 那小侍衛低著頭,小聲道:“這里方便說話嗎?” 路放淡瞥了她一眼,低聲道:“隨我去后山吧?!?/br> 小侍衛乍聽路放聲音,眸中有激動之色,不過還是強自壓抑下,點頭道:“好?!?/br> 當下這二人一前一后,往山后走去,剛才退下的那幾個侍衛,不著痕跡地跟隨在后面保護著。 片刻功夫,兩個人來到了山后,卻就是那松木屋前,距離秦崢的窗口并不遠。 一時間有月影隱入云中,小院子里黯淡下來,盤踞百年的老松樹在暗夜里散發著淡淡松香。 這做侍衛打扮的小個子,正是當今皇上最寵愛的妹子,金枝玉葉的云若公主。 云若公主望著面前軒昂挺拔的少年,他棱角分明的臉上依然是那么冷硬,當下一個苦笑:“好久不曾見到你了?!?/br> 路放回身望去,卻見女子盈盈立在月下,雖身著侍衛之裝,卻有翩然之態,不由憶起往昔,深宮之中,霞裙月帔,好一派繁華錦繡。又想起這一年多來種種變故,不覺已經是滄海桑田之變,當下斂目道:“是,許久不曾見了?!?/br> 語氣淡涼,余音繚繞在這搖曳松影中。 云若公主,卻是最能體味路放那未盡之言,不由嘆息:“阿放,是我皇兄對你不住?!?/br> 路放淡聲道:“這些都已經過去?!?/br> 云若公主水眸中泛起黯然水光:“你真得能忘記那些嗎?” 路放語氣轉冷:“便是不忘記,又能如何?” 云若公主垂首,低聲道:“阿放,我時間不多,只問你幾件事,你如實答我,可好?” 路放點頭:“好,你問?!?/br> 云若公主抬起水眸,眸中波光凜冽,她咬了咬朱唇,柔聲道:“你是否還曾記得,小時候我去你家,我們一起在園子里讀書的事情?” 路放點頭:“記得?!?/br> 云若公主雖身為女子,卻自小聰穎多智,勤讀好學,七八歲間,便已經出口成章才華橫溢,待到大時,更是滿腹經綸學富五車,便是當時先皇特意請來的當世大儒,都對云若公主贊賞有加。更難得可貴的是,云若公主不但對這紙上文章造詣非淺,而且還喜讀兵書,愛談行軍布陣之道。只這一件,便和路放投了性子,云若公主每每會到大將軍府中前來尋路錦玩耍,其實會與路放在園中讀書。 他們二人有年紀相仿,興趣相投,時候一長,自然比起別人來得情誼深厚。 夏明月曾有言,你小時候總是不愛搭理我。她不愿意去想的話是,你倒是喜歡和云若公主相交。 云若公主凝目,望著眼前的少年,見他剛毅神色間有一絲悵然,知道他想起往昔,當下便道:“你到底是沒忘記以前?!?/br> 路放卻是并沒答言。 或許過往之中,曾有無數種可能,他們也曾幾乎能靠得更近幾分,可是到底是在時間長河中,在這世間磋磨中,漸漸遠去。時至今日,過往種種早已失了顏色。 云若公主見他不言,于是又問:“我還要問你,自我們大了后,你便疏遠與我,這是為何?” 路放垂眸,答道:“男女七歲不同席,你我大了后,自當謹遵禮法?!?/br> 云若公主面上泛起澀意,卻是又問:“那一日,我和蘇盼路錦一起在花園中散步,卻見你在湖邊摘了一朵三色堇,親自為夏明月戴在發間……你,你可是故意做給我看的?” 路放深深望了云若公主一眼,卻并不回答。 云若公主凄然垂眸:“時至今日,不必瞞我?!?/br> 路放沉默良久,終于點頭,道:“是?!?/br> 云若公主咬唇,眸中似泣非泣:“為何如此待我?” 路放低嘆,道:“公主,路家從不敢高攀?!?/br> 云若公主聞言,眸中已經有了濕意,她艱難地道:“如果……如果我當日并不是公主,你,你可會娶我?” 路放收斂心緒,面色平靜如初,聞聽這話,淡道:“公主,你生來便是公主,這個問題路放沒法回答?!?/br> 云若公主卻邁起步來,上前,靠近了路放。 女子嫻靜,步履輕盈,窈窕身姿立在少年之前,清風動時,樹影搖曳,長發飄飛在月色之中,泛著淡淡的光澤。 秦崢此時早已經被吵醒,無奈只好打開窗來,趴在那里看這一對昔日的青梅竹馬談情說愛。 她摸了摸額頭,不明白路放到底過去有多少情債。 每一個情債,難道都非要在她睡覺的時候進行清算嗎? 云若公主揚頸,猶如瀕死之天鵝般,高雅卓約,又如出水芙蓉,纖塵不染。這么一個女子,雙瞳剪水,含情帶怯,仿若你便是她此生唯一的依附,就那么望著眼前的少年。 少年面色冷硬,沉靜如水。 云若公主吐氣如蘭,如泣如訴般:“阿放,云若要你答,若云若不是公主,你可會娶她?!?/br> 少年垂眸,萬千過往掩下,低聲道:“那個時候,我或許會吧?!?/br> 那個時候,我也許會吧…… 這句話在云若公主耳邊回蕩。 秦崢趴在窗臺上,拉著伸進窗子的松樹枝,看得津津有味。 原來除了那個夏明月,路放還有這么一段啊。 云若公主輕輕嗟嘆,又問路放:“那現在呢?” 現在你不愿意娶了? 路放凝視著眼前的云若公主。 她是一個仿佛集了世間萬千靈氣于一身的惠秀女子,氣質如蘭,仙姿佚貌,便是夏明月有傾城之色,在她面前亦會落了下乘。 她靠得那么近,有輕柔發絲,糾纏在他的衣領間。 路放眸色平靜,他聽到自己這么回答:“公主乃第一等鐘靈惠秀女子,這世間哪個男兒若是娶了公主,必然是修了三生機緣?!?/br> ☆、98|尋母1 云若公主澀然而笑。 路放又道:“只可惜,路放卻沒有這等機緣?!?/br> 沒有這等機緣嗎…… 明明早已知道,可是云若公主乍聽到這話,卻依然是一顆心跌入了谷底,nongnong的失落在胸臆間泛起,不知道心中是何滋味。 云若公主苦笑,唇邊帶著一抹凄涼:“阿放,你可知道,回去后,等著我的是什么?” 月色如水,美人如泣,這情景讓人由不得不心痛。 可是路放眸中,卻依然淡然如初,搖頭道:“路放不知。路放只知道,皇上疼寵公主,自然會為公主安排好一切?!?/br> 聽此言,云若公主心中最后一絲的希望燃為灰燼。 萬萬不曾想到,青梅竹馬的情意,曾經鐘情的那個少年,竟然狠心如斯。 一時之間,肝腸寸斷,一腔情絲付諸東流。 云若公主眸間流出一滴淚來,淚珠晶瑩,她咬牙笑道:“路放,皇上要為你我賜婚的?!?/br> 路放瞇眸,低聲道:“公主,路放已有心儀之女子,下個月初八,正是良辰吉日,路放將迎她過門?!?/br> 云若公主眸間微動,問道:“是誰?” 路放卻避而不談:“不過是鄉野女子,難等大雅之堂,不忍提及,反而侮了公主耳目?!?/br> 云若公主咬碎銀牙,連聲道:“好,好,好……” 連說三個“好”后,她默默地轉身,離去了。 山風吹拂著她的長發,她低著頭,身影蕭瑟。走了半響,她忽然頓住,未曾回首,卻是低低地道:“下個月初八,本宮會派人來,恭賀路將軍大喜?!?/br> 路放目送著她離開,直到她的身影淹沒在樹影中,再也看不見了,這才收回目光。 ———————————————— 待云若公主走后,秦崢依著那松木窗,笑道:“半夜三更,吵得人不得安眠?!?/br> 路放回首望向秦崢,眸中卻是有探究之色,待見她笑意盎然,低哼一聲,道:“我和青梅竹馬月下敘舊,你怎么卻在這里偷聽?” 秦崢聞言,折了一個松果投擲向路放,哼聲道:“你們擾我清夢,卻誣我偷聽!” 那松果直直沖著路放而去,路放自然是能躲避的,不過他卻沒躲,看著那松果打在堅實的胸膛,然后落在地上。 他唇邊挽起一抹笑來,彎腰撿起那松果在手,從松果里剝出松子里,走到秦崢窗前,遞給秦崢吃。 秦崢自己也笑了,斜眼瞅他:“我看剛才你和這位公主你儂我儂,實在是郎情妾意,為何不干脆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