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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氏連忙對她噓了一聲,讓她別亂說話。這些修士可不是她們這些凡人惹得起的,是不是,與她們又有什么相干? “好了,把這碗粥給先生端去,其他的事情少管?!?/br> 小姑娘嘟著嘴,小嘴都能掛油瓶了,卻還是聽話地端著粥上二樓。 溫之玉自然不會關心這些凡人是怎么想的,她日夜兼程,幾乎每分每秒都在趕路,連半刻合眼的時間都沒有,來到興泰山腳下,已經身心俱疲。 她不信修羅王的話,江綺思怎么可能死呢?可是距離目的地越近,她卻越發害怕起來。她怕到了山頂,最終還是一場空。這三界何其大,江綺思若想躲著她,她便可能終身都尋她不得。 越往上走,山路越發陡峭,氣溫也越來越低。沿途的樹木都結上冰晶,就連長長的睫羽上也凍得發白,空中雪花飄揚,靜靜地落在溫之玉的頭發和肩膀上。 溫之玉呼出一口白氣,仰頭望了一眼山頂的方向,連要拂去身上的雪花都給忘了,因為再行一些路,就要到達山頂。 最后這段路,她走得更加艱難??墒窃龠h的路都有盡頭,更何況這段路只有短短的幾百米。她又想,她能去三界尋她,找不到也好,至少確信她沒有死?,F在這樣猶猶豫豫,又讓對方多等一天,江綺思該多么失望? 她心中想著對方的臉,莫名振奮起來。好像之前修羅王說的話根本沒有入耳似的。她加快腳步,不一會兒便到了山頂。 才剛剛看見山頂一間小小的草廬,心頭就跟著一緊。她深吸一口氣,顫抖著手指去推草廬的門。這草廬小小一間,孤零零地立在這山頂上,搭建得并不精致,推門進去,室內空空蕩蕩,沒有一個人影。 溫之玉慢慢在室內逡巡著,手指在室內的一桌一椅劃過。她確信江綺思曾經在這兒住過。只不過她眼下并沒有呆在這里。她去哪里了?溫之玉不敢深想下去。只要一日沒有見她的尸體,她就一日不認她死了。 她在室內呆了一會兒,便推門出去。門外風雪越盛,溫之玉一身黑衣走在其中,身影尤其顯眼。她長長的黑發被風吹得狂舞,幾乎迷了她的眼睛。腳踩在雪地上,發出窸窣的聲響,慢慢走過,留下一地腳印??裳┰絹碓酱?,那些腳印不一會兒便被落雪覆蓋了。 溫之玉身姿筆挺走在這冰天雪地之中,想著也許江綺思會去山崖俯瞰全景,便又循著那懸崖而去了。她一路走,一路看,任雪花落滿身也沒有伸手拂開。 可等到她走到懸崖峭壁處,看到那兒立了一塊墓碑,看清那上面的字,登時僵在原地,同時一顆心不停墜了下去,直到沉到崖底,緊跟著便是一陣令人震顫的寒冷從領口灌進去,讓她感到徹骨的寒冷。 她的身體好了,明明再不會覺得冷,可是這一刻卻覺得全身都凍僵了。 墓碑上的字,分明就是江綺思的名字。她茫然而不可置信,腳步踉蹌奔過去,步子不穩,差一點就要跌倒。 她仰頭看著墓碑上的名字,覺得心如死灰,大抵不過如此。 …… 那日過后,她便在山頂住下來。太衍宗沒有什么大事,有幾位長老頂著,她也放心,便無任何顧忌地住在這里。她還有一個私心,不想讓任何人來打擾她和江綺思,于是便沒有派人去找唐星月游安蓮她們。 她的記憶也在這山上慢慢全部都想起來,回想江綺思道自己沒有看過這種大雪,便日日端著酒壺到她墳前,和她一起喝酒賞雪。 “大師姐,這酒是從各處收羅來的好酒,你嘗一嘗?!彼龑⒁槐苾A倒下去,然后朝著墓碑舉杯,微微笑道,“怎么樣,味道可還好?” 寒風呼嘯,似乎有女子的絮語回答。 溫之玉便眼眶微紅飲下杯中酒,然后立刻便被這酒嗆得咳嗽起來。她輕輕撫了撫微紅的眼角,不好意思道:“這酒太烈,你瞧我都嗆著了?!?/br> 到處都是茫茫白雪,一縷寒風捎來亡魂。淚眼迷茫之中,她似乎瞧見江綺思慢慢從遠處走了過來。這一次她穿了一身粉衣,顯得十分嬌俏可人。 不知多少次,她眼前出現幻覺。江綺思就是這樣慢慢走近她,微笑著,目光溫柔凝視她,好像她還在她的身邊,并沒有和她生死相隔。 “小師妹,你哭什么?” 溫之玉揉了揉眼睛,啞聲道:“大師姐見笑了,是風沙迷了眼睛?!?/br> 江綺思歪著腦袋,托腮看著她,嬉皮笑臉道:“這兒可沒有風沙,你騙誰呢?”她用手指點點自己的臉頰,狡黠道,“說實話,你是不是想我了?” 溫之玉終于崩潰,再也無法維持堅強的假象,流淚顫聲:“是,我想你了。想得心神俱裂,想得恨不得立刻自戕隨你而去!” 江綺思卻只是揉揉她的腦袋,微笑不語。 山腳下,鄭家客棧之中,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怒氣沖沖地對自家娘埋怨道:“阿娘,我看那人并無任何本事,你干嘛要好吃好喝招待她?” 鄭氏看著這個怒氣沖沖的小女兒就覺得好笑,看到她一頭亂發,顯然是被人揉亂的,便笑問:“你剛從那位先生處過來?” 小姑娘嘟嘟囔囔:“老是捉弄人家,掐人家的辮子,說幾次都不聽!” 鄭氏輕嘆一聲,將她那一頭亂發重新梳理整齊,告誡道:“此話不能亂說,若被先生聽去,她該多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