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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為母為你張羅那么多場馬球會,也不過是想給你多介紹一些汴京好女,你這性子素來冷淡,我們再不張羅,何時才能抱到孫子?”魏氏拭干淚痕,輕聲道。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后見孟西洲無言磕了三個響頭,兩人才停止說話。 “子思愧對父親母親這般開明?!?/br> “你想給那沈家娘子一個名分,這合情合理,她既是對你有恩,又成了一段姻緣,我們不會阻攔,只是你若說因此今生不娶,這才是真真正正傷了我們的心?!?/br> “父親……我……”他喉嚨苦澀,隔了老半天,也沒把口中的后半句被父親搶先說了的話講出來。 魏氏知道,專一者為情所困,大抵就是像她外甥陸成玉那般,喪偶多年不曾續弦。 可樹挪死,人挪活,如今他來了汴京,不也是一樣參加了不少馬球會,試著去補全另一半的缺失么。 以后的事,誰也不知道。 之后聽孟西洲已遣管事肖健去張羅白事,兩人便沒再多說,由孟西洲帶著,去見了一面那素未謀面的“兒媳婦”。 起初老國公夫婦聽他講,那沈家娘子只是個村婦出身,并未想太多,可當二人見到靜躺在榻上那人的容顏時,眼底不得為之一顫。 這相貌,真真他們見過的最漂亮的姑娘了。 沈青青的美并不張揚,反倒是柔美和靜,給人一種仙子沾染世俗煙火的不凡之感。 她鳳眸緊闔,像是睡著了,不知為何,魏氏見到她時便有一種親切之意。 只可惜,人已經沒了。 見站在一旁的孟西洲垂首不語,她低聲問:“打算哪日為沈氏下葬?” “后日?!?/br> 她稍稍一驚,“這么快?!?/br> 按照汴京習俗,要有初喪、哭喪、做七,停尸七日才會下葬。 三日便下葬,未免太倉促了些。 “兒子已吩咐過肖管事,要為青青大辦,而且不想等那么多日?!?/br> 他看不得妻子在他面前一日日的腐敗的模樣,像是謝掉的花朵,萎縮,干枯,凋落。 他不忍心。 也舍不得。 “好,此事你來定奪便是,若還缺什么,便讓李炎回府知會,母親會盡力為你安排妥帖?!?/br> “多謝母親?!?/br> 從方才孟文禹那一番話,點醒了孟西洲。 他突然意識到,這些年浸泡在仇恨中的自己是多么愚蠢。 對養父母刻意的冷漠與疏離,不知冷掉他們多少心意。 自小到大,養父母從未讓他委屈過半分,更不曾迫著他去追逐名利,只盼著他平安順遂。 而那人呢? 他苦笑。 怨不得別人。 自食惡果而已。 * 元月初三,汴京的天稍稍回暖,積雪沒有絲毫融化之勢。 一夜過后,不知從哪兒爆出來的消息,全汴京都在瘋傳:顯國公家那位剛被圣上賜了婚,素來清冷自持的小公爺,竟早在外面養了個外室,還是個絕世美人。 只可惜,那小美人兒是個福薄的,前幾日突然病死了。 而小公爺悲憤過度,竟不顧門第,要給那死了的外室一個正妻名分。 故此,滿城嘩然,都在打聽顯國公府家門口掛著的白幡到底是給誰掛的。 另一頭,聽到消息的鎮平侯驅車去到顯國公府,一看門頭上的白幡,印證了留言非虛,直闖府內大鬧。 鎮平侯回府后,一氣之下,將顯國公府之前送去的聘禮,統統扔到了府外,引得路人爭相哄搶。 當日上午,得知消息的陸成玉親自騎馬去了孟西洲的小宅,見有人正往里面搬喪事要用的東西,他疾步下馬,沖了進去。 他一路沖進桂蘭園,見空地上擺放著的靈棚,腦子嗡的一聲。 “孟子思,你給我滾出來!” 一向溫潤如玉的陸成玉,全然不顧君子素養,站在院子里高聲大吼,引得下人們出來瞧著。 片刻,孟西洲穿著一身白衣從正室走出。 陸成玉二話不說,上去便給了他一拳,他留意到,孟西洲身后的屋子里滿是成親用的紅布與飾物,看上去分外滲人。 孟西洲沒有躲,這一拳接的結結實實,他向后踉蹌兩步,發間凌亂的瞧向陸成玉。 “這一拳,我為青青而打!” 孟西洲悶聲“嗯”了句,左臉即刻泛起淤青。 這一拳,陸成玉的指骨上直接泛出了血漬,他雖不如孟西洲這般身強體健,但也有習武。 陸成玉三兩步走上前,揪住他領口,“孟子思你這個混賬東西!她那么好的一個姑娘,憑什么只能給你當外室?憑什么就要活的見不得光?你告訴我,她是哪點不好?她到底是哪點不好了?!” “她很好,是我配不上她?!?/br> 他提了提唇角,分外苦澀。臉頰火辣辣的疼,卻也因為疼,才知道自己還活著。 “你既不打算給她個安穩,又為何非要霸著她?你不稀罕,多的是人要對青青好,你不是不知曉我的心意,你為何就非要將她困死在你這里?憑什么?!” 陸成玉歇斯底里時,一股寒風入口,他咳嗽著,聽對面的人,一字一句說:“表兄,她是我的結發妻子?!?/br> 孟西洲無法抑制地哽咽,少時,他帶著幾分自嘲的意思,道:“去年三月初五,我二人成了親,天地可證,日月為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