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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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縣實在太小,縣衙只有三間正房。附近方圓三百里都沒有出名的醫者。 為了醫治大郎,加上在吉縣的證據調查也基本可以收尾,謝丞公、謝熙正在命人收殮了船上的骨灰遺物后,當晚也連夜登船往逆流而上,往江陵回去。 實際上,遇襲的樓船燃燒的時間太長,很多能用于追尋攻擊者來歷的痕跡都被毀得一干二凈,受襲者的骨灰和攻擊者的骨灰都混在了一起,最終只能勉強憑借那些隨身物件分出了屬于謝家的骨殖,其他的仆婢侍衛等人,只能全都攏在了一起,一同下葬。 敵我分不出來,又是一件叫謝氏子弟咬碎了牙齒的事,但那布局加害的人手段干脆利落,被安排進侍衛隊伍里的那些死士身上,并未攜帶有任何足夠表明身份的東西,經大火一燒,更是幾乎無跡可尋。 長子病重不醒,沒有發掘出足夠有用的證據,族中爭斗已起,謝丞公的情緒極差,所有的人,包括朱家子朱謙濼也不敢多跟他說一句話。 船上,華苓一直守在大郎身邊,沒有上好的藥,沒有各種治療用的器具,她能做的,也就是幫著嘗試給大郎降溫,按照醫者的吩咐,每兩個時辰,就給大郎灌一回黑乎乎的藥汁。醫者開的藥方子她看不懂,雖然心里有著種種顧慮,也依然不得不將就著,任憑宋嬤嬤和謝貴喂給大郎。 每當這時,她就越發后悔幾年前,為什么不能再堅定一點,得到藥叟給予的學習機會。 謝丞公緩步走進艙室,問謝貴:“如今情況如何?” 謝貴和宋嬤嬤正配合著正在給大郎拭汗,謝貴答道:“大郎君傷口怕是還在惡化,高熱不褪,如此很快就會化成潰膿。丞公,還是需盡早回到江陵,請族中良醫來治?!?/br> 謝丞公站在床前看了幾眼。轉眼看到華苓安靜地坐在墻邊一個矮凳上,面色憔悴,謝丞公不由心中微嘆。朝她道:“九娘去歇息罷?!?/br> 沉浸在思緒當中的華苓被驚醒,她跳下椅子,跟著謝丞公走出外面。這才想起來問:“爹爹飯食可用了?”船上廚娘炊的飯食十分一般,她跟著宋嬤嬤用了晚食,但那時候謝丞公還在聽幾個下屬稟報對那樓船的后續分析。 謝丞公神色一緩,頷首道:“用過了。你大哥有宋蘭謝貴照顧,用不著你。也莫在此搗亂了?!?/br> “女兒知道了??傆X得有爹爹在,就什么也不用擔心。大哥也會好起來的?!比A苓微笑起來。不論心中如何看不到希望,她依然認為,笑容應該是明亮的,沒有陰霾的,笑容并不只代表著開心,也代表著她對看到了自己的笑容的人的愛護。 謝丞公的心情確實因為小女兒明亮的笑容好了幾分,他道:“定會好起來。族中的醫者醫術雖然不若藥叟高妙,但也是當世可數的良醫?!?/br> 華苓再次微笑。 往窗外看看,已經是三更天了。 樓船連夜逆流而上,兵丁們齊整擺動樓船兩側的三十二支大船櫓,江水嘩嘩地響。 這艘樓船與被燒毀的那艘不同,真正是為了戰爭而建的,船艙狹小,結構緊湊,能容納盡可能多的人,在水上航行的時候,轉向、速度都更快。 華苓整理了一下心里的想法,輕聲說:“爹爹,女兒這幾日里,跟在爹爹身邊看著,心里有些疑惑,想問一問爹爹?!?/br> 謝丞公領著華苓進了歇息的艙室,指給她一張圓凳,自己坐在床沿。他其實并不指望小女兒能說出什么東西,只不過,一日的疲累之后,聽小女兒說些話,幾乎能算是放松了。 華苓端正坐著,雙手放在膝上:“爹爹,你的繼任人選,是族里決定的么?‘丞公’的繼任人選?!?/br> 謝丞公微微有些驚異,實在是沒有想到,華苓一開口就問到了這個地方。若是換個人,敢問他這些話,他的第一個反應定然是大怒,但是這是自己最聰敏的那個女兒。雖然心中裝滿了事,他還是不由得笑了一笑,道:“我家九娘的心竟如此大,為何想問此事?” 華苓輕輕吁了一口氣?!班愄檬咫x開吉縣當時,不是提到這回事了么。女兒聽到了。爹爹不必將女兒作小兒看待,女兒不小了。即使這一回,被推選為繼任候選的不是五堂兄和十三堂兄,同樣的事說不定也會發生罷?爹爹,我們族里已經分成了明暗兩派,甚至更多派的勢力?!?/br> 謝丞公緩緩頷首。 “這世上所有人的舉動,都會出于某個目的,他做一件事,便當有他想達到的目的,想得到的東西。那么,爹爹,那隱在暗處的那個人,那些人,那個勢力,他們到底想要得到什么?丞公之位,最終的目的只可能是這個?!痹贈]有其他的東西,能比權力更叫人熱血沸騰。 謝丞公凝目看著華苓。 華苓笑了笑,繼續道:“他之所以要在暗中攪風攪雨,是否可以推定,他和他的勢力,并不在最有可能得到下任丞公之位的那一個小范圍里面?而他的努力,現在的結果,是成功叫兩名最有可能的候選者消失了,那么他一定會繼續在暗中運力,盡力讓替補上來的人屬于他們的陣營?!?/br> 謝丞公淡淡道:“族中每代由德高望重的長老團來評判篩選繼任人,由當代在任者決定最終人選。削弱對手實力令自己勝出,這樣的手段,已違我江陵謝族祖訓。若非實力不夠,又何必使此宵小手段。這樣的人,決不能為我謝族之長?!?/br> 若真的讓這樣的人上位,處事處處不擇手段,不給跟自己不同意見的人活路走,處處提拔自己人,偌大的江陵謝氏,絕對再撐不過半甲子就會風流云散。 “這樣的人,定然十分善矯飾?!比A苓握了握拳頭,問道:“那動手的人,竟似極有耐心,便如洞中毒蛇。那艘船上的侍衛,個個的來歷都看不出半點錯漏罷?爹爹,他們到底籌謀多久,才能把那些死士都安□□我們族里訓練的人手當中?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這樣說著,華苓心中微微悚然,誰身邊蟄伏著毒蛇的時候,能安枕無憂?這回是害了五郎、十三郎和大哥,下回呢?會不會是礙了他們道路的丞公爹爹? 這推測竟是幾乎切中事實。謝丞公看著小女兒明凈的小臉,純澈的眼眸,心中輕嘆。他道:“此事并非你小女兒能摻和的。牢記謹言慎行四字?!?/br> “女兒覺得,這已經不是摻和不摻和的問題了,是我們要死還是要活的問題?!比A苓輕輕搖頭:“爹爹,能者多勞。即使女兒將來要出嫁,女兒依然是爹爹的女兒,女兒也能幫爹爹做許多事?!?/br> 但是謝丞公已經越發堅定。這么一個稚弱的小女兒,怎該與她說這許多?便是女兒再聰慧也不該。他冷起了臉:“回去歇息。此事有爹爹處置,汝不可再說出口,若教爹爹知曉你再說,你當知曉后果?!?/br> “爹爹……”華苓覺得很無奈,又是這樣,她是不是永遠也得不到丞公爹的信任,永遠也只能站在角落里,無助地看事態變化? 謝丞公的臉色已經足夠難看,她垂頭走了出去。 “要死還是要活……”后面,謝丞公微微一笑。他咀嚼了兩遍‘能者多勞’這個詞,心中竟覺得有些欣慰。 三艘樓船在第二日清晨回到了江陵。 大郎和諸清延兩個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族中藥院醫治,族中的良醫也是謝氏族人,是代代傳承醫術的分支。 給兩個傷病人治傷的是族中如今年紀最大的一輩,已經八十多歲了,華苓要呼他三十二叔公。 三十二叔公脾氣爽朗,年紀大并不影響他的面如滿月、聲如洪鐘,一看大郎的傷口就大聲道:“這是誰家醫者處理的,藥太差了!很應該早些送回來!……藥方子我看看……這庸醫!這孩兒如今情況,不用猛藥怎能見效?又是一個瞻前顧后的無膽小鬼!” 卻是將大郎渾身傷口統統重新清洗包扎過,熬了新藥給他灌下,大半日后,大郎就能醒過來半刻鐘了。華苓并不指望自己能被允許插手治療,她冷眼旁觀,三十二叔公用的創傷藥竟也很像藥叟所制的那些,便動了趁機學一學的心思。 華苓擅長賣乖,又穿著男孩衣服,謝丞公忘了解釋她的身份,她便被當成了大郎的弟弟,很快和三十二叔公手下學藥的堂兄弟們混熟,也在三十二叔公跟前掛了名,每天跟前跟后地看三十二叔公開的方子,甚至幫著熬藥,又跟著堂兄弟溜進叔公藥院書房里看醫書。 幾日過去,大郎清醒的時間漸漸長到一個時辰了。 所以,雖然族里堂叔伯們、堂兄弟們一直為是否該將族中所有可疑的人都徹底審查一遍,甚至將各家的房子里都搜一遍,看看是否有里通外敵的證據,以確認個人的清白這件事爭吵著,謝丞公被這些爭吵煩擾,焦頭爛額,甚至不能每日來看大郎二三次,華苓的心情依然好了起來。 爹爹在,大哥還在,就沒有什么過不去的坎。 大郎醒過來的時候,華苓正趴在床頭打瞌睡。 他抬起虛浮無力的手,摸摸華苓的頭。 華苓立刻就醒了,揉揉眼睛道:“大哥醒了。我去廚下端碗粥來?!?/br> “辛苦小九了?!贝罄裳劾镉行σ?。 這幾日都是華苓照顧他的多,藥院三十二叔公脾氣不好,隨他學藥的幾個堂兄弟都不能帶僮仆,事事親力親為,看見華苓這個小孩子也能做不少事,三十二叔公根本就沒有同意謝貴再安排一個小僮仆給大郎的請求。 “大哥沒事就好?!比A苓端回來一碗粥的時候,諸清延來了,坐在大郎床邊與他說話。 大郎很感激諸清延,如果不是諸清延劃舟將他帶到涂縣,說不定他就在那舟無聲無息地死了。所以現在大郎視諸清延為救命恩人,相處時多了幾分敬重。 “阿延可有打發人回家報平安了?”大郎在問。 “自是有的,你勿擔憂?!敝T清延面上含著淡淡笑意,玉面朱唇,目如朗星。在三十二叔公的治療下他身上不多的傷恢復得非常好,氣色也逐漸好了?!拔沂軅恢?,也幾乎好全。這兩三日內,我便會向丞公、三十二叔公等請辭,離家兩年,也該趕回家侍奉父母了?!?/br> 游學兩年,這兩人都成熟了許多,大郎將要十八歲,諸清延十九。 大郎點頭道:“正該如此。此事是我家中拖累的你,又是你搭救了我,我家對你感激非常,你放心,決不能虧待了你?!?/br> 諸清延搖頭笑道:“談甚補償。你我兄弟知交,合該如此?!?/br> “此番回去,我看你家中定會立即給你定親成親。若是在蘇州成親,早早送張帖子過來,我好備一份大禮。但照我說,你不若還是取金陵世家女罷,反正你成親后也要來金陵。我父也甚賞識于你,你回歸金陵也是盡早些的好?!?/br> 見華苓進來,兩人都是朝她一笑。 華苓彎彎眼睛,將碗放到床邊小幾上,好奇地問:“在說什么?” “沒甚事?!眱蓚€郎君很有默契地轉了話題,大郎取笑道:“阿延你看,小九如今活脫脫就是叔公院中的小藥童一個。渾身灰撲撲,半根簪環也無。若是給家里人看見了,豈不是笑得打跌?!?/br> 諸清延往華苓看了看,笑得很含蓄。 老實說,還真沒見過那個世家女能忍受跟謝九這樣打扮的,頭發有些亂糟糟的束著,著一身青布圓領袍,黑布做的靴。 若不是一張小臉蛋依然秀麗白皙,常常掛著討喜的笑,就當真是一個灰撲撲的小廝兒了。 華苓撇撇嘴,指著大郎道:“有本事你現在站起來走兩圈呀。好端端一個大男人,竟整日里臥床不起,哼?!?/br> 大郎噎了噎,忽然覺得渾身傷口隱隱作痛。 諸清延大笑出聲:“阿邵,原就合該讓著meimei些?!?/br> 華苓哼了一聲,端起碗讓大郎拿完好的右手吃粥:“對你這么好你還敢拿我來笑,良心被狗吃咯?!?/br> 大郎苦笑著直接認錯道:“是大哥不好。下回再也不敢了?!?/br> “這還差不多?!?/br> 兩兄妹配合得非常好,大郎吃完了一碗粥,看著華苓收拾,他拍了拍被面,嘆息道:“阿延平安,此事甚好。我當時在船艙中,阿多、阿少二人武藝稍差,撐不過二三回合就被奪了性命……都追隨我多年的人,這回為了護我皆折了,心中實在難受?!?/br> “是謝定一個人護著你逃出船外?”華苓微微瞇了瞇眼睛,“后來,怎地不見了他?” 大郎搖了搖頭:“此事我卻不知,在船上我便受了重傷,后面記憶全無?!彼D向諸清延問:“你是何時發現了我?” 諸清延想了想:“約摸是船上起火一二時辰之后。我那時游得遠遠方敢上岸,一路往荒無人煙的下游走,憂他追兵還在,不敢往人煙之地去。就見一小舟拴在岸邊,你伏身其中?!?/br> 大郎閉了閉眼睛,嘆道:“想來是謝定尋來了小舟,要帶我往下游逃生。若非無能為力,他定是守在我身邊的?!?/br> 華苓低聲道:“謝定死了?!敝x定是和金甌金瓶一樣訓練出來的,和普通奴婢并不相同。血脈上的聯系,近乎于兄弟姐妹的關系,心志堅毅,在危急關頭,大郎和謝定必然是會互相保護到最后一刻。 但,若是敵人尋來,殺了謝定,按照這個敵人至今所表露出來的縝密布置,他有可能發現不了奄奄一息的大郎? 華苓咬了咬唇,仔細看了一眼諸清延。 作者有話要說:催更給地雷?么么噠 ☆、第98章 兄妹談天 98 雖然華苓心里有著些許疑惑,但是實際上,能成為證據的東西和那一船人一起,被大火燃得干干凈凈。不論如何,大家所看見的是,諸清延和大郎一樣有運氣,在襲擊和大火里掙出了一條命來,還是諸清延劃舟帶著大郎尋求生機,大郎才活了下來。而且諸清延和大郎結伴游學兩年,兩人之間情誼是極深的,諸清延難道真會有加害大郎的心思。 如果謝家人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懷疑諸大郎,只會被認為是無情無義。 她也不會貿然將一個沒有丁點證據支撐的猜測說出口,但心里還是留下了一個淡淡的印記。 兩三天后,諸清延果真向謝家諸人告辭,坐著謝丞公專門安排的船一路順流而下,回蘇州去了。 華苓依舊在藥院照顧大郎,順便從三十二叔公和那些堂兄弟身上偷學這年代的醫藥知識。 大郎畢竟年輕,身體非常好,十來天過去,胸口的傷就收口了。華苓覺得很驚訝的是,草藥當中,居然真的有能夠抑制外傷感染潰瘍的,在三十二叔公一天一換,外敷內服的藥方控制下,大郎的傷口雖然還持續有發熱炎癥反應,卻并沒有再往潰膿的方向轉變。 時間已經悄悄地滑到了三月中旬的后半段。 華苓早起在庭院里扎馬步,除非完全沒有條件,否則即使在船上,她也是會按時在清晨起床鍛煉的。沒有白襪子在身邊,她就練習柳教授教導的拳腳功夫,打了兩套拳之后,出了一身大汗。 藥院雖然稱的是院,但并不只有一個院子,而是在謝氏族村東邊靠著山腳的一大片地方,有一連片的房子,山腳開墾了大片藥田,進山采藥也很方便。 大郎和華苓被分配住在一個小院子里,攏共也沒有幾間房,庭院里是夯實的泥土地面,土磚壘的矮墻,不知道是誰栽的幾株七星藤攀爬出來幾支藤蔓,新葉片片,想來再過兩個月就能把整片墻面蓋住了。 華苓的鍛煉剛到尾聲,就聽到墻外有幾個聲音伴著腳步聲經過: “聽說,鄲堂叔已經請了十六曾叔公和十七曾叔公出來,讓族長開祠堂,請家法,要將五房所有的人家底都查一輪……” “族長、代族長同意嗎?” “清堂叔怎么不同意!五堂哥一家都歿了,二房能輕輕放過這件事?二十七堂叔打死都不說那些叛徒的來歷,他只說他是一時疏忽才讓那些人混進來,二房和四房的人能善罷甘休嗎?!?/br> “也不知道,后面是哪個堂哥能填上空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