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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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狗嗚咽了一聲。 我穿好衣服從冥殿奔出來以后,跟著二狗騰云飛向西南方的森林。 雪令曾經和我提過,師父還沒當上冥洲王城的長老時,常在冥界的八荒十六洲游蕩,那時他就已經養了白澤神獸,不過每次出門之前,總會把白澤寄養在別人家的馬廄里。 于是這只白澤小的時候,總是以為自己是一匹馬。 我和二狗找到白澤的那一瞬,它就像一匹普通的馬一樣,四蹄伸的筆直,側臥在堆砌厚實的雪地中,林中夜雪深,將它的身子埋了將近一半。 我腳下踉蹌一步,伸手去摸它的腦袋。 白澤幾乎是用最后的力氣睜開了眼,看見是我以后,眼中的明光卒然熄滅。 我團起云朵要帶它走的時候,它哀鳴一聲,蹄子上裂開的傷口繃出血來,染紅了白如棉絮的新雪。 我側目看它一眼,“還在等師父來找你嗎?” 凈空澄澈,天光格外高遠,遠處吹來一陣瑟寒的風,帶著昨夜的輕雪緩緩兜灑在裙擺上。 “你在這里已經待了一個晚上了……”我扒開壓在白澤身上的雪,用云朵將它包起來,“他不會再來找你了?!?/br> ☆、第3章 他不會再來找你了。 這話落音之后,伏臥在雪地里的白澤極輕地嘶鳴出聲,沾著血冰的蹄子緩慢地晃了晃,一雙濕潤的黑眼睛里有晶瑩剔透的淚光。 有些話無論怎么說,聽在耳邊也像是一把森寒的刀子。 我家二狗十分同情地低頭看著白澤,它走的時候并沒有忘記帶上心愛的飯盆,連帶著昨晚捉的那條鯉魚也硬邦邦地躺在飯盆里。 二狗就這么默不作聲地看了一會,把盆里的鯉魚叼了出來,又將自己的飯盆推到了白澤的身邊。 我團好云朵,瞧見眼前的這幕驚訝一瞬,彎腰摸了摸白澤的耳朵,“二狗想把它的飯盆送給你,你不要難過了?!?/br> 日光輕暖,林中風寒,白澤神獸看到那個冰玉鑲金的飯盆以后,烏黑的大眼睛淚光更甚,喘出的氣都變薄了許多…… 仿佛更難過了。 我這才想起來,跟著師父的白澤似乎是不曾擁有過飯盆的。 白澤是天界少有的驅邪神獸,又因為皮毛亮澤模樣討喜,得到了許多天界神仙和冥界領主的垂青,成為了天冥二界名流貴族家中必備的坐騎。但因為白澤的脾氣一向都比較怪,一公一母兩只白澤很少能相互看對眼,所以很少有小白澤降生,它們的數量也一代比一代少了起來。 白澤似乎極少對什么東西感興趣,總是一副你們都好討厭別來煩我的樣子,但是我也聽說,白澤神獸都很喜金光璀璨的東西。 午后的陽光從樹葉的縫隙里漏下來,一點一滴盡數流瀉在澈白的雪地上,將緩慢騰起的云霧都襯得更通透了幾分。 我家二狗將自己金光燦爛的飯盆又往白澤眼前推了一點,心里大概又是非常舍不得,因而剛剛推了將近半寸的距離,就別過腦袋不再看那只被自己送出去的飯盆。 眼見白澤越來越難過,眼中的水霧越來越多,我趕忙轉移話題,“我帶你去解百憂那里……他是冥界第一藥師,一定可以治好你?!?/br> 冬雪接連下了一整夜,王城內外皆覆了一層皚皚白妝,然而解百憂的藥山上卻是一派春意盎然,嶺上錦繡繁花紅,陌邊采桑高木綠,瞧不出半點冬日蕭冷的殘景。 我在山頂的藥舍里找到了解百憂。 雜花生叢樹,道狹草木長,柵欄邊青翠欲滴的鮮筍高約半尺,嬌嫩的筍尖還掛著幾滴清透的露珠。 屋舍的竹木柴門半掩著,我倚在門邊輕敲了幾下鐵環,卻聽不到任何回音。 但見包裹在云團里的白澤神獸進氣多出氣少,我即刻推開了這扇門,進去的一瞬被一道結界乍然擋住,掛于腰間的月令鬼玉牌鏗然一響摔在地上。 雪令衣衫不整地從內室跑了出來,一張白皙清秀的俊臉漲的通紅,漆黑的眸子里有著小鹿受驚般的悸動,瞧見是我以后,他凝神呆滯一瞬,轉息之間又抬腳跑回了房間里。 房內傳來解百憂低啞的笑聲。 我家二狗年紀還小,并不明白這是發生了什么事,抬起頭特別茫然地將我望著。 我覺得自己可能來的不是時候。 “師父家的那只白澤受了重傷,還在雪地里躺了一整晚,四只蹄子都凍僵了……”我站在內室的門前,嗓音抬高道:“能不能幫忙救一下它的命……” 雕花木的房門被驀地打開,隱約還能聞到清淺的藥草香味,衣衫依舊不整的雪令站在解百憂身后,幾乎是將他整個人推出了房間。 解百憂披著一件頗為寬松的黑衣,慢悠悠晃到了白澤身側,他的手中破天荒地沒有拎酒瓶,修長的手指上還有一個被咬出來的齒印,看得我呆然片刻又耳根嫣紅。 解百憂側眸發現了我的目光,伸出那只被咬的食指,似笑非笑道:“被家里的貓咬的?!?/br> 隨即眼神含笑看向內室。 雪令重重關上了木門,似乎已經沒臉再出來。 解百憂勾唇一笑,這才認真觀察起白澤的傷勢,他彎身看了一兩眼,不甚在意地開口道:“放心,死不了?!?/br> 言罷他又抬起白澤的一只蹄子,蹙著一雙好看的劍眉,安靜無聲地凝視了半刻。 解百憂說死不了,就必然沒有生死之憂,我彎腰摸了摸白澤的腦袋,卻在此時聽他低聲道:“你看它的這只蹄子上,扎了多少淬毒的銀針?!?/br> 他從袖中摸出三個清綠色的藥丸,一股腦全部塞進了白澤的嘴里。 我聞言一驚,提著裙擺蹲在白澤跟前,仔細端詳它的蹄子,卻見幾支灰黑色的針頭極其駭人地藏在它的皮毛里。 我家二狗也跟著湊了過來,毛絨絨的腦袋緊挨著我,它看清楚了白澤的蹄子上有什么以后,被嚇得渾身一抖,叼在嘴里的飯盆也摔掉了。 解百憂目色沉靜,語聲卻夾了幾分冷然:“雖說白澤的脾氣不大好,容瑜長老也不該用它來試毒?!?/br> 我抬頭盯著他,“不是我師父,師父不會做這樣的事?!痹捴杏窒肫鹚涀屛胰ズ谑翌I罰,三百杖的笞刑可能會讓我殘廢一輩子,語氣就變得有些不確定:“這只白澤跟了師父很多年,我師父他……他應該不會那樣待它?!?/br> 解百憂沒有搭話,他將白澤扛在肩上,默默去了另一間屋子。 我跟在解百憂身后,看著他把白澤放到了光潔如鏡的圓桌面上,又用四條紗布縛住它的蹄子,掌中幻化出幾個蠶豆大小的青蟲。 “這是要做什么?”我輕聲問他。 “還能做什么,自然是把這些毒針□□?!苯獍賾n從旁邊的桌臺上拎過一壺酒,打開酒塞悶了兩口,上挑的眼角掃過白澤,低低一笑道:“白澤的蹄子比玉石堅硬許多,卻能扎的這樣深,還蘊了內力,普通人根本做不到,也虧你師父能下得去手?!?/br> 話中雖然帶著笑,卻有著極其濃重的嘲諷意味。 我還想和他說什么,那些話卻哽在喉中說不出來。 幾只青蟲爬上了白澤的蹄子,它們先是將那些銀針一點點吸出來,又將黑色的毒液一滴滴吃干凈,整個過程尤為漫長,且十分痛苦,那只白澤起初還有勁掙扎,到了后來已經疼的動不了。 我家二狗也跟著很難過,它一動不動地趴在桌子邊,毛絨的腦袋搭在爪子上。 “就沒有別的辦法嗎?”我轉過臉看向解百憂,“你看白澤已經疼成這個樣子了……” 解百憂嘆了一口氣,半瞇著雙眼望向窗外,“你若能早一點帶它過來,我或許還有更好的辦法。但毒液已經滲得深了,只有用采毒蟲才能保住它的命?!?/br> 語畢他重新提起酒壺,對在嘴邊喝了一口,“不過痛苦一時,卻能換回來一條命,能忍便忍吧?!?/br> 正于此時,門邊傳來輕緩一聲:“毛球,這里有蘆花雞你吃不吃?” 我循聲朝著門邊望去,衣冠整齊的雪令側倚門扉,雪白的袖口搭上了木門邊框,十分賢惠地溫聲道:“若是想吃,我這就去給你烤一只?!?/br> “那些蘆花雞都是我用仙草靈藥喂大的?!苯獍賾n放下酒壺,緩緩道了一聲:“專門給身殘體虛的病者服用,若是給這只活蹦亂跳的毛球吃了,大抵會體熱流鼻血?!?/br> 雪令的臉上浮出淺紅,他背靠著雕花木的門框,有些尷尬地清咳一聲,我立刻跟話道:“來這里之前剛吃過,現在不是很餓?!?/br> 雪令點了點頭,搬過一把椅子讓我坐,隨即不聲不響站到了解百憂身邊,屋內陷入了一陣無人打破的寂靜。 窗外一行踏云的白鷺飛過,高木扶風,枝翠花繁。 待到那些青蟲將毒針拔光以后,已經是落日西下的傍晚,金紅色的夕陽余光灑滿了漫山遍野,天邊的云朵也染上了絢爛如織錦的霞光。 解百憂走到藥柜邊,挑挑揀揀翻出一個瓶子。 他將這瓶子直接遞給了我,“抹在白澤的四蹄上,七日差不多能好?!?/br> 我接過瓷瓶,又問解百憂要了幾根水靈靈的白蘿卜。 想到我家二狗非美玉不吃的食性,我抱著一把蘿卜覺得白澤神獸可真是好養多了。 風過花葉淺動,晚霞流照長空。 臨出門前,解百憂忽然叫住我,“暫時別把這只白澤還給容瑜長老?!彼嶂茐刈叩介T檻處,“它如今這般虛弱,經不起第二次針扎?!?/br> 解百憂似乎已經認定,白澤淪落成現在這個樣子就是師父害的。 我沒有數它的蹄子上一共有多少毒針,也不知道它昨晚在下著雪的樹林里等了多久,漆黑的長夜漫漫無邊,那么冷又那么疼,卻只是為了等一個人。 可是等不來的人…… 終究不會來。 我抱著水嫩的蘿卜呆了一會,騰起云霧帶著二狗和白澤回了金碧輝煌的冥殿。 薄暮的日光依舊晴朗,天際流霞如火,地上白雪茫茫,瓊樓林立殿宇巍峨,水榭亭臺都鍍上了夕照的淺金色。 我家二狗不僅乖順還很識大體,它主動讓出了自己在冥殿西南方偏室的窩。 二狗的窩也是由專人布置,桃花木刻成的圓形木板上,墊著一層柔軟的云絮錦被,旁邊嵌著幾塊青玉石的浮雕。 白澤的眼神還是有些懵懂和迷茫,像是沒從拔針抽毒的疼痛中緩過勁,我給它上完藥以后,又在它身上鋪了一層軟毯,隨后摸了摸二狗的腦袋,語氣和緩地同二狗說:“你看白澤現在這么可憐,腦袋也不是很清醒,你能不能守在旁邊照看它?” 二狗很善良地同意了。 它將那個帶了一天的飯盆推到我面前,盆里的肥鯉魚凍得僵硬,我雙手托腮看了半晌,想到這條魚今天似乎被二狗舔過,不是非常想收來吃,于是含蓄道:“看上去好像很冰,直接吃了一定會胃痛?!?/br> 二狗低頭想了想,打了一個飽嗝以后,張嘴對著那條魚噴出火來。 我退的很快,雖然火星四濺,也沒有被燒到一點。 再去看那條鯉魚時,卻發現…… 已經被燒焦了。 二狗嗚咽幾聲,終是忍不住哭了。 殿門被無聲地推開,二狗含淚望向門口,特別委屈地嗚嗚出聲。 “挽挽?!?/br> 聽見夙恒的聲音,我雙眼一亮,轉身瞧見他以后,心花怒放道:“你今天回來的真早?!?/br> 他長身玉立在窗邊,夕陽的余暉尚未落盡,輕淺落在他的衣袍上,此景堪可入畫,好看到讓我呆了一瞬。 今天下午的不快一掃而光,我顛顛地撲進他懷里,“有沒有想挽挽?” “有?!辟砗銛堉业难?,低聲道:“總是在想挽挽?!?/br> 他并沒有問有關白澤神獸的事,也沒有管被二狗燒焦的鯉魚,指腹摩挲著我的臉頰,轉而問道:“想不想看冥洲王城的街市燈火?” 我記起今天乃是冥界尤其盛大的燈元節,早晨夙恒似乎也問過我想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