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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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魏濟明直接將常樂一手抱起,另一只手牽著謝云嫣,緩步往門外走去。 常樂始終看著張家少年,那少年對著魏濟明的背影說:“你帶她們走,別再讓她們吃苦?!?/br> 裝飾華麗的馬車上,鋪了一層厚重的棉絨,可是謝云嫣還是覺得很冷。 魏濟明貼著謝云嫣的后背,低嘆一聲道:“云嫣,我來得太遲了?!?/br> 卻沒料想謝云嫣答了一句:“那些夾在棉衣里的鵝絨,冬天很暖和?!?/br> 謝云嫣的語調很平靜,于其中聽不到一絲掙扎病痛的痕跡。 她發現麻布夏裙里有真絲,棉絮冬衣里有鵝絨,她無論買什么藥都很便宜,就連那位盲眼婆婆下葬時候的棺槨,都比她花盡積蓄買來的那具要厚重的多。 她站在街角賣餅的時候,常常能看見他,可他總是乘著馬車呼嘯而過,她永遠跟不上他。 魏濟明微緩片刻,才抱著她說:“云嫣,我的云嫣?!?/br> 隨即他接道:“你做的攤餅,除了面以外什么也沒,我在家中備了十個東俞的廚娘,一百七十五種菜系,回去我們一個一個嘗?!?/br> 魏濟明又笑了一聲,他摸了摸常樂的小臉說:“爹知道你喜歡漂亮透光的東西,給你準備了一間房子,抽屜里都是各色的澄明寶石。你的房間外,種了滿院的四季花,芍藥薔薇青萼梅,若還想要什么,直接和爹說?!?/br> 常樂拉著謝云嫣的手回答:“我想要一個家,有爹和娘?!?/br> 魏濟明牽過她藕節一般的小手說:“常樂已經有家了?!?/br> 我站在這寬大馬車的拐角,看著魏濟明對謝云嫣和女兒毫無顧忌的愛憐,招引無常的法訣遲遲念不出來。 但是死魂簿上黑字書寫的謝云嫣,已經越來越淡了。 回到魏府,遠遠便看到魏母拄著拐杖站在寬大的正門門口,她自連歆嫁進家門后,就去了魏府的別院休養,于連歆被送進家廟后再次回了府。 魏母看到常樂的時候,拐杖都在顫動,她伸手蹲下來對著常樂說:“小心肝,快來奶奶這里?!?/br> 常樂回頭看了她娘親一眼,見謝云嫣點頭,飛快地跑了過去。 魏母看到粉團一樣的謝常樂實在是喜歡極了,只是那粉團額頭上的疤痕撓得她甚為揪心,于是她對著謝云嫣說:“我帶常樂去敷雪玉膏?!?/br> 謝云嫣靠在魏濟明懷里,答了一聲是。 常樂被她親奶奶牽走以后,魏濟明將謝云嫣打橫抱起,“哪里不舒服?” 謝云嫣輕聲回答道:“只是太累了?!?/br> 魏濟明將她抱回了新建的臥房,豪奢的紅木象牙床上,他雙手撐在床沿,“我去叫大夫?!?/br> 謝云嫣急忙拉住了他的手,“不要走……” 魏濟明坐回床榻,只聽到云嫣繼續說:“我在街頭賣餅的時候,看到你的馬車經過……你的馬車時常經過……” 她微有喘息,蹙著眉頭說:“可是我跟不上……馬車太快了……” 魏濟明已經明顯地感到謝云嫣有異,他坐在她身邊,雙手有些克制不住的顫抖,“以后都不會了,你要撐住,你才二十二歲,我們還有很久的路要走?!?/br> 謝云嫣聽了以后,緩慢地回答:“可是我好像撐不下去了?!?/br> 她的淚水從眼角流出,順著精致的頜骨滑下,語聲仍是醉人的平寧軟調:“我本來以為我一輩子都不會再等來你……” 她撐起身來伏在他胸口道:“可是我居然等到了……” 她的手指里緊攥著什么東西,握在胸口對他說:“可我好累……” 魏濟明牢牢抱著她,他全身都在發抖,卻盡力控制著語調平緩:“云嫣,我們的女兒才三歲,你不能有事?!?/br> 他握著她的手說:“都是我的錯,你不要后悔,我們還會有更好的日子?!?/br> 自地府而來的無常站在云嫣面前,我手中死魂簿上謝家長女的名字已然不復存在。 謝云嫣突然渾身抽痛,曾經圓潤泛光而今豎線溝壑的指甲將白皙的手背嵌出血痕,她靠在魏濟明懷里頗為艱難道:“代我……代我看常樂出嫁……” 她極度痛苦地攥緊纖細的手指,然后雙眉舒展開來,貼在魏濟明的胸前說:“那天的碧湖好漂亮,你的長簫……吹得真好?!?/br> 他懷中清麗美人的呼吸越來越微弱,直至全然的消失殆盡,都仿佛只是個傾城顏色的不經意。 有那樣的一瞬間,四下茫然,他渾身冰冷地體會到何為生無可戀。 而后他發現她蒼白纖細的手指還在緊握著什么,至死都沒有松開。 他牽起她的手,不知情根幾千重,一如當年那日十里紅妝,花燭嫁裳,錦繡羅衣點鸞妝。 謝云嫣的手,因為這四年勞作不復往日滑膩,卻仍舊分外柔弱白皙,便是在這時,她的手里滑出了一枚鐫刻著細紋青松的玉佩。 那枚玉佩,尚有余溫。 這么些年來,多少個晚上,她緊攥著這個以求可以在夢里見到他。 哪怕夜夜夢醒,都恍然不過一場繁花一場空。 魏濟明想起謝云嫣最后和他說的話,她那樣醉人的平寧軟語,在曇花清麗一現的最后時刻,游絲般纖弱地同他說: 濟明,魏濟明……我從來沒有后悔嫁給你…… 從來……沒有過。 是我自己…… 撐不住了。 ☆、第31章 【番外】靜女其姝 謝云嫣出殯那一日,魏府上下一片縞素,仿佛在夏末時節落了一場涼極的雪。 魏濟明在靈堂前站了幾天,他不吃不喝,目色黯然,像是在做一場綿延不止的夢,夢里夢外萬般皆空,任誰都無法叫醒他。 直到粉團一樣的常樂瑟縮在他腳邊,帶著哭腔的童音糯糯叫了一聲:“娘到哪里去了……” 常樂自小就不喜歡哭,更極少讓大人cao心,可是這一次,豆大的淚水從她的雙眼中不住滾落,她抱緊了魏濟明的腿,小小的身子哭到發顫,卻還極力壓抑著不發出聲音。 魏濟明緩慢地彎下腰,伸手抱起了女兒。 “她走了?!蔽簼鞯吐暤?,他在說給女兒聽,也仿佛是在說給自己聽,“再也回不來了?!?/br> 魏濟明緊緊抱著常樂,一步一步走出靈堂。 清晨的日光明媚生輝,卻刺得他雙眼發痛,他抬頭看向碧藍色天空,眼底忽然一黑,倒頭栽下了石階。 幾日滴水未進,哪怕鐵打的身體也扛不住。 魏濟明跌下臺階后,不幸摔斷了一條腿,從此往后,若想行步,只能依靠輪椅或拐杖。 然而即便如此,他卻還私藏了幾分慶幸。 只因那日摔下石階時,他牢牢護住了懷里的常樂,沒有讓寶貝女兒受到一點傷。 魏濟明雖然摔斷了一條腿,卻仍是家底豐厚容形俊朗的上京貴公子,魏家的店鋪門面依然佇立于定齊國最繁華的街巷,屬于魏氏的商隊仍舊時常來往于四通八達的官道。 因而在定齊國都上京城內,還有很多出身名門的少女,愿意嫁予魏濟明為妻,愿意為他開枝散葉,生兒育女。 魏家的族長上門找到了魏濟明,同他商量續弦的事,并且出于某種目的,言辭切切地勸誡道:“你如今只得了常樂一個女兒,若是再度娶妻,也許不日便可得個兒子,繼承你名下那筆巨產?!?/br> 彼時魏濟明正端坐在輪椅上,手中捧著一盞上好的清茶,他喝了一口茶,方才不急不慢地回話道:“我的錢,只會留給常樂?!?/br> 他放下茶杯,又添了一句話:“我不會再娶,也不會有別的孩子?!?/br> 從前的魏濟明只飲得慣濃茶,且是那種茶味撲面而來的醇厚香茗,但謝云嫣喜歡的卻是水出云,聽名字便知是清茶中最為寡淡的那一種。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魏濟明只喝諸如水出云一類的清茶。 族長聽了魏濟明的話以后,心頭頗為憤懣,過了良久才平復道:“濟明,你三歲便會撥算盤,五歲就知道如何記賬做買賣。我還記得你八歲那一年,瞞著你爹混進了北上的商隊,在駱駝的背袋里藏了幾日才被人發現,你冒著這般大的風險,不過是為了看商隊如何買賣駱駝和馬匹。平常人家的公子哥,到了十五歲還只知道花銷家用,你卻已經將商號開到了鄰近的趙榮國?!?/br> 魏濟明一直很平靜,只在族長說到“趙榮”二字的時候,他手中茶杯里的水,輕不可見地晃了一下。 便是連趙榮這兩個字,都會讓他情不自禁地想起謝云嫣。 “你這些年的辛苦,我們作為長輩,自是看在眼里的?!弊彘L目光溫和地朝著魏濟明笑了一下,帶著期許與肯定接著道:“你生來就是魏家的人,也是我魏家堪挑大梁的中流砥柱。如今的魏氏一族中,無論老輩還是新近的年輕人,手下的生意都沒有你坐得穩??晌杭业臇|西說到底都是魏家的,常樂往后總要嫁人,難道要讓她帶著魏家大半的財富嫁給旁姓別支的人?呵呵,若將此事說出去,怕是要讓人笑掉大牙?!?/br> 魏濟明側目看向魏家族長,他雖坐在行動不便的輪椅上,卻讓族長忽然感到一陣莫名的壓力。 “那依族長的意思,我是不是該娶趙家的大小姐,或者把張掌柜的女兒納到房里來?”魏濟明輕笑了一聲,他的笑聲低緩而溫潤,卻聽得人心生寒冷,“趙家大小姐是你的外甥女,張掌柜的女兒是你的妻侄,你把她們兩位的畫像和詩集帶給我,也算是有心了?!?/br> 族長面容一怔,頗有幾分尷尬。 他做這些誠然是有些私心,但也僅僅是希望能與魏濟明關系更近,因而語氣隱有不悅:“濟明,你這話便說的不對了。那兩個姑娘好歹也是我看著長大的,什么模樣品性我最是了解不過,這才放心將她們二人交予你手上。我的歲數也不小了,不會想著要從你們這些小輩的手中撈得什么好處,又哪里能撈得到什么好處。唯一的期望,也只是想讓你早日得個繼承家業的兒子,好讓你爹在九泉之下瞑目安息?!?/br> 族長這番話說的懇懇切切,順水順情,然而魏濟明卻沒有打算承下這個情。 他似是不想再與族長談下去,自抽屜里掏出一本平淡無奇的名冊,緩緩放在了桌面上。 “族長今年已經五十有八了吧?!蔽簼鞯氖种盖迷谳喴蔚姆鍪稚?,發出一篤一篤的聲響,他頓了半晌,等到族長目瞪口呆地看完那本名冊,才微微一笑繼續說道:“既然年事已高,何不將肩上的擔子交由旁人扛著?” “你、你……”年紀五十有八的族長大人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魏濟明推動輪椅,向前行了約摸一尺長的距離,對著族長悠然一笑,“魏氏的長輩聯名上書選立我為族長,明日官府的認證公文便要生效了?!?/br> 族長詫異萬分,面上仍不顯山露水,語調沉然道:“濟明,一族之長的位置何等重要,族內人又怎會任由你隨意cao控?” “你也說了,我手下的生意穩?!蔽簼骺聪蜷T外,眸光一片空然悠遠,“孝敬長輩的錢,濟明還是掏的出來的?!?/br> 族長扶著木桌站起身,身體微顫,“我一向對你寄予厚望,可你竟然把商場上學來的東西,用在了自家人身上?!?/br> 魏濟明笑了笑,卻沒有接話。 “你為何非要坐這個位置?” 魏濟明抬起頭來,不動聲色地看向族長,緩慢地回答:“我不希望魏家上下有人強迫我做任何事,更不希望有人強迫常樂做任何事?!?/br> 族長聽言沉默了很久,才嘆了一口氣:“你近來大肆倒賣西域馬匹,可是為了引起官府的注意?倘若你能因此而見到國君,確實可以平步青云扶搖直上,甚至一躍成為皇商……可萬一出了事,后果不堪設想?!?/br> “不會有事?!蔽簼飨蚯耙屏艘徽蛇h,又低聲道了一句:“有勞您掛心?!?/br> 族長離開后,又過了很久,常樂從門外的花叢中鉆了出來。 “爹!” 魏濟明臉上浮出了真切的笑意,他招了招手,沉沉喚道:“樂樂,到爹這里來?!?/br> 常樂一路小跑著奔過去。 她立定在魏濟明面前,揚起一張白嫩的包子臉,黑亮的雙眼直直看著他,“爹,今天有覺得腿疼嗎?” 魏濟明的腿每日都會疼上幾回,到了下雨天,病情尤甚。 不過魏大公子又怎會掏不起治腿的錢,如今整個上京城的旺鋪幾乎都署在他的名下,唯一的解釋便是他不愿醫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