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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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姜國有一道國令,女子可以在朝為官。但是位階一般不高,且歷任時間從來不長。 夫子以此為論題,讓學生談談感想。 所有學生都墨守成規地這樣說道,女子生來應當倚靠男子,一個好的女子,應該柔情似水,應該恪守婦德,在家相夫教子,在外明禮寡言,入仕做官絕非明智。 夫子深以為然。 夏沉之卻出聲打斷了他們,他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少年的身形尚且單薄瘦削,說出的話卻是獨異于眾。 他說:“我們都不是女子,為什么要代替她們自己責令她們該做什么?無論是入仕還是歸家,說到底不過是她自己的選擇,若她有雄才大略,便是給人做謀士門客都能混出一片天地。若她只有柴米油炊之能,窮其一生看顧丈夫孩子也沒什么不好。女子在朝為官位階不高時間不長,只是現在沒有,誰知道將來會是怎樣一番光景?” 夫子被這番話堵得瞠目結舌。 有一個同學適時插話:“夏沉之,你說的輕巧,倘若你的妻子跑去朝堂為官,而且官位比你還高,掙得俸祿比你還多,你又該如何自處?” 夏沉之清了清嗓子,挑眉一笑回答道:“這有什么,我就在家給她做飯帶孩子便是,夫妻之道本該如此,總要有一方多加謙讓?!?/br> 夫子狠狠拍桌,怒聲呵斥:“口不擇言!真是朽木不可雕!男子漢大丈夫,全無半點雄心壯志,滿口胡言亂語,真是枉讀圣賢書!” 夏沉之的父親收到夫子怒發沖冠的信以后,來到私塾帶走了兒子,卻并沒有說一句批評他的話。 夏沉之回到家,悶悶問他爹道:“爹,你也覺得我說錯了嗎?” 夏沉之的爹揉了揉他的腦瓜子,和藹一笑答道:“爹覺得你說的很對,比那夫子說的好多了,他給我寫的信全是什么夫綱禮教,看了幾遍都不知道他想說什么?!?/br> “那為何同學都跑來笑話我?” “你管他們作甚?”夏父道:“沉之,爹用了大半輩子才想通一個道理,現在爹把這個道理傳給你。人生苦短,喜歡什么便去做吧,只要你沒礙著別人?!?/br> 夏沉之十五歲那一年,和幾個公子哥去茶樓里聽小曲,他坐在雅舍的窗臺邊,恰巧看到江婉儀隨軍凱旋。 江婉儀身為副將,卻和主將并駕齊驅,兩匹駿馬在城道上踏著馬蹄,后面跟著沉姜國的精銳大軍。 只有在戰場上立下汗馬功勞的勇士,才能在回來的路上伴行于將軍身側。 江婉儀雖然膚色幾近古銅,穿得一身銀裝戎甲,卻是五官清秀,腰肢纖細,分明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女人。 夏沉之挑眉,因為她不同于尋常所見的女孩子,所以來了非同一般的興致。 他開始只是關注她,常常特意去聽有關她的事跡,旁人聽了江婉儀的那些赫赫戰功,多半是欽佩仰慕,可夏沉之……卻聽得有些心疼。 后來,每逢江婉儀在沉姜國都內,夏沉之總是制造各種巧合故意偶遇她。 可惜,國都郢城中眾多名門貴女芳心暗許的夏公子,卻常常在江婉儀這里碰壁。 江婉儀好像不大能看見他。 然夏沉之卻是漸漸知道了有關她的許多事,知道她曾經落馬傷過左腿,知道她喜歡吃土豆餡的油餅,知道她每次從沙場回國都,都要去鎮國公府的宗廟上香。 江婉儀拉弓射箭,百發百中百步穿楊,她騎著馬在校場上奔馳,衣襟流風英姿颯爽。 夏沉之覺得自己生了魔障,這個魔障有個名字,叫做總是在想江婉儀。 用盡方法仍舊沒得到江婉儀青睞的夏沉之忍無可忍,一甩衣袖進宮找上了王后。 王后娘娘乃是夏沉之的親姑姑,她架不住侄子的軟磨硬泡,委婉地和國君提了這件事,國君一番考慮后欣然應允,于是賜婚詔書隔日便被頒了下來。 江婉儀接旨后一直很平靜,直到洞房花燭的那一日,她終于感到有些排解不去的緊張。 她為了平衡心中的緊張感,自己扯了紅蓋頭,在房間中央打起了一套威風凜凜的鐵血拳法。 夏沉之的朋友們推開房門時,看到的就是新娘子…… 正在虎虎生威地練拳。 原本打算鬧洞房的決心,在這一刻碎成了破冰碴子。 朋友們爭先恐后逃命般地離去了,徒留下酒醉的夏沉之。 夏沉之醉的有些不清醒,他一邊踉蹌地走著路,一邊口齒不清地含糊道:“娘子……娘子?” 江婉儀答了一聲嗯。 夏沉之嘿嘿一笑,登徒子般撲了過去,卻被江婉儀下意識地縛住雙手,干凈利落地兩下摔翻在地上。 他躺在地上嗷嗷叫,江婉儀慌忙去扶他,他抬起頭親了她一口。 江婉儀愣在了原地。 夏沉之抱住她的腰,他沾著酒氣,卻比任何時候都清醒,緩緩問她道:“婉儀,你跟我過一輩子好不好?” 他清楚地記得,她那個時候…… 也答了一聲好。 ☆、第15章 謝池春 回冥界的路上,江婉儀的魂魄十分安靜。 她不大說話,神色平定地跟在無常身后,月色清朗,烏云流風,她忽然開口問道:“我是不是要去投胎了?” “對,是要去地府投胎了?!蔽尹c起一盞燈籠,提在手中照明前面的路,應聲答話道:“待會你要去喝孟婆湯,忘記這輩子的事,然后走過奈何橋,就會進入下一世的輪回……孟婆湯有甜的也有咸的,你喜歡哪一種可以告訴孟婆,她會幫你盛好?!?/br> “甜的?!彼釉挼?。 燈籠照亮了迢迢黃泉路,前方往生江水滾滾奔流,依稀能看到盡頭處的奈何橋,和奈何橋邊永遠在煮湯的孟婆。 將入輪回的魂魄們排隊領著孟婆湯,秩序井然,有條不紊。 輪到江婉儀的時候,我見她不出聲,便對孟婆說道:“請問,能不能給她一碗甜湯?” 孟婆原本佝僂著背,聞言顫巍巍地抬起頭,臉上的皺紋在眼角打了褶子,又被滿頭的白發遮掩一二。 “今日的甜湯忘記煮了……”孟婆捂嘴咳嗽了一聲,隨后嘆聲道:“哎,我年紀大了,記性越發不好了……” 江婉儀接過那碗咸湯,不曾猶豫地一頭飲盡,爾后,她的手一抖,那盛湯的碗掉在地上摔碎了。 “每天都有人打碎碗……還不如我這個老太婆手穩……”孟婆幽幽道。 江婉儀彎腰把那些碎瓷片撿起來,堆在了一邊,走上奈何橋之前,她轉過頭對孟婆說了一句:“湯煮的很好喝?!?/br> 江婉儀走過奈何橋后,下一個人要了一碗甜湯,孟婆默默舀了一勺甜湯水,盛到碗里端給那人。 我當即出聲問道:“方才不是說,今天沒有煮甜湯嗎……為什么輪到這個人就有了?” “哎,你一個小姑娘懂什么?!泵掀叛粤T暼我一眼,這一眼的目光悠長,兼帶看淡人事百態的滄桑。 孟婆的語聲倏爾飄忽道:“剛剛那名女子對她的夫君情根深種,甜湯喝到嘴里都會變成苦的——如此一來,倒還不如直接喝咸的。趕去投胎的路上,最后一口湯苦到心坎上,這滋味,可是難受得緊?!?/br> “情根深種?”我聞言驚詫當場。 孟婆收拾著湯碗,手中仍掌著湯勺,“是啊,雖然那情根不明顯,但我在這奈何橋邊站了這么多年,實在是見多了。有些人喜歡直白地表達心意,有些人就喜歡藏著掖著,性格使然,并無什么好奇怪的……” 我聽了孟婆的話以后,握著手中那塊屬于江婉儀的傳家玉墜,心里很有些沒底。 大長老曾經對我說,要把死魂生前最記掛的東西放在奈何橋的橋墩上。 我原本以為江婉儀最記掛的該是她爹送她的那塊玉,那塊江鎮國公府的傳家玉,所以臨行前,我特意從江婉儀的脖子上將這塊玉墜取了下來。 然而現在,我剛把玉墜放在橋墩上,它就自己滑了下去,隨后跌進了洶涌澎湃的往生江。 “那玉墜里并無執念?!泵掀藕鋈粚ξ艺f道:“沒有執念,奈何橋的橋墩就不會收下它?!?/br> 直到走回摘月樓,我還在想孟婆的那句話—— 有些人喜歡直白地表達心意,有些人就喜歡藏著掖著。 摘月樓的內院,幾株玉蓉樹又結出了新的花骨朵,天際烏云蔽空,日光淺照熹微,花瓣仍舊通透的仿若白玉雕成。 三位冥司使端正站在樹下,見我走過來,其中一個雙手抱拳,開口說道:“君上有令,傳大人即刻至冥殿?!?/br> 我訝然,隨即問道:“能不能等我一下?” 冥司使答:“大人請便?!?/br> 我一溜煙跑上摘月樓,把藏在乾坤袋中的瓷瓶拿出來,小心翼翼地放在案桌上。 這次去凡界,我在長街鬧市的古玩鋪里偶然看到了一種套環瓷瓶,幾個大小不一的瓶子可以疊套在一起,瓶身用隸書撰寫方格大字,看起來精巧又漂亮。 我高價買走了寫著“康樂永安”四字的瓷瓶,想著回來送給師父。 日影西斜,涼風四起。 高敞的冥殿之內,宮燈煌煌通明,我踏過書房門檻的時候,夙恒冥君正站在高大的檀木書架邊,紫衣墨發,落影修長,風姿卓然難描。 他側目看到了我,“過來?!?/br> 我抬步走了過去。 夙恒合上手中的書,牽過我的手,將一條麻草擰成的手鏈系在我的腕上,“你把它落在了乾坤殿?!?/br> 這條手鏈是師父送給我的,我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找到它,也不知道是丟在了哪里,卻沒想到竟然落在了冥君的宮殿。 “好像和從前不大一樣……”我輕聲道:“變得不扎手了?!?/br> 他聞言并未答話,只是松開了我的手腕。 涼風習習吹來,殿中一片沉靜之時,夙恒對我說道:“今晚留在冥殿,分理奏折?!?/br> 我回來之后一直盼著能去見師父,卻不想今晚要留在冥殿過夜,默然半刻后,我答了一聲是。 整理厚厚一摞八荒奏折的時候,我看到有一本的落款乃是容瑜,手指抖了一下,小心地挑開封面,卻見通篇都是用復雜難懂的上古天語寫成。 “想知道這本寫了什么,嗯?” 我忽然聽到夙恒的問話,當即抬頭看他。 他坐在黑檀白玉的高椅上,左手執筆,寬大的紫衣袖擺拂過光潔的桌面,目光一片靜然,端的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典型。 我違背事實地回答:“不想知道?!?/br> “容瑜長老的奏折向來是用上古天語書寫?!毙揲L的手指挑著黑玉筆桿,他低聲問道:“可要我將他寫的內容轉述給你聽?” 我呆然,下意識地回了一聲:“好啊?!?/br> 話音才落,一位冥司使端著托盤走了進來。 那托盤上穩穩當當放了一只紫砂罐,罐內熱氣騰騰溢出,香味飄到我的鼻子里,頃刻就勾出了滿眶眼淚,讓我立刻忘記了手中奏章。 冥司使把那罐雞湯端到了案幾上,又用銀勺盛了小半碗,恭恭敬敬端到我面前,然后深藏功與名地離開了。 “上次的甜食,你幾乎未動?!辟砗阍俅伍_口說道:“這次的人參雞湯不知你是否喜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