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節
廖澤昌怔了怔,好似不明白廖鴻先與他說這個是為了什么。 默了半晌,看到廖鴻先眸中泛著冷意的寒光,廖澤昌忽地明白過來。 他是王爺之子。殺了奴籍的人,就算丟到官府去判,也不會判很重。 但如果是良家子…… 廖澤昌這才開始懼怕起來。轉念一想,那感覺又瞬間消逝,“你怎地證明人是折在我手里的?” 見他如此篤定,廖鴻先莞爾。踱步到鐵欄前,與他隔了鐵欄輕聲道:“兇器血衣,我都能尋到。還有尸身與人證。你說,夠不夠齊全呢?” 廖澤昌猛地瞪大了雙眼,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廖鴻先卻抽身而去,再也不多看他一眼,徑直出了牢房。 …… 董氏和廖宇天已經病倒,無法再去晨暮苑惹是生非。 這日江云昭閑來無事,就吩咐人守好院子,她則帶了幾個親信之人,出府去散散心。 遇到合眼緣的胭脂鋪子或是點心店,江云昭都會進去看一看。若有合心意的,就順手買上幾個。 在買東西的時候,她就隱約聽到旁邊有人在議論梅家的事情。只是那些人說得小聲,她也沒刻意去聽,不過是那些人激動之下,偶爾幾個字句說得動靜大了點,這才聽聞了些。 后來逛得累了,江云昭便選了附近一個不錯的酒樓去歇腳。 誰知,卻是在這兒聽清了那幾個不同的說法。 她正要上樓梯,旁邊那一桌的幾個人,正嚼著大塊的牛rou,議論著此事。 “哎,哎,你聽說了沒?梅大學士被關進去后,梅家也被圍起來了!” “可不是么。據說是因為梅大學士太過風流,品行不端,惹了圣上大怒?” “有可能。還一個,他招惹的那個是誰?那人可是和那位爺關系最差的!那位爺發怒起來,保不準就尋了機會,把他給關了?!?/br> “你的意思是……梅大人那是遭了池魚之殃?” “難說,難說啊?!?/br> 就在他們說得興起的時候,不遠處突然響起了一個女人的叫聲。 “你們這些人!憑什么就說事情和梅大人有關系?若不是她家那個不成器的混賬去勾引梅大學士,梅大學士那么正派的人,怎會沾染上這種污濁事情!” 這聲音來得突兀又刺耳。江云昭聞聲看過去,就見到了在旁邊擺出義憤填膺模樣的崔夫人。 崔夫人臉色青白一臉怒容,正拿手指著江云昭。 只不過,剛指了也就一瞬,就被跟在后面的紅襄大步過去一掌拍了下去。 崔夫人娘家富足,以前的崔夫人,但凡去酒樓,必然上樓上雅間。江云昭哪想到在樓下大堂里能見到她? 想來,她吸食煙葉,也花去了不少銀子。 看著崔夫人憔悴的模樣,江云昭暗暗搖了搖頭。 聽廖鴻先說,崔大人意志堅定,見那煙葉不是甚好物,倒是開始下定決心去戒。雖然沒有完成,但是奇跡般地,居然真的有了效果。 可是崔夫人就不同了。 崔大人去勸她,她也把崔大人的好心當做惡意。 她堅持煙葉是好物,是上天給予的恩賜。崔大人眼不明心不凈,這才看不清楚。 這番歪理直接把崔大人氣得個半死。兩人因為此事,不知爭吵了多少回。 如今聽了崔夫人的話,江云昭略有不解,遲疑道:“不知夫人說的‘我們家不成器的混賬’,說的是……” “自然就是你家那個廖、澤、昌!”崔夫人連名帶姓地將人點了出來,恨聲道:“若你們把他關緊點兒,梅大人就不會有事了!” 江云昭淺笑道:“夫人這話說得好笑。他怎么樣,與我們何干?” “怎么沒有關系了?說得好像永樂王府內住著的不是一家人似的!” 崔夫人這話一出口,大家總算想起來那‘廖澤昌’是誰了。 提起和梅大人鬼混的那人,大家都習慣性說‘王爺那個兒子’或者是‘廖少爺’了。真的連名帶姓叫出來的,可真不多。 見崔夫人這樣指責,大家就都去看江云昭。一瞧之下,有隱約認出她來的,驚疑不定地喊道:“這不是永樂王府的世子妃么?” 永樂王府的世子爺廖鴻先,那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一位爺。 大家久聞大名,真見過的,倒沒幾個。而世子妃,見過的人,就更少了。 知曉江云昭身份后,先前議論到廖鴻先的幾個人,臉上就有些掛不住了。見江云昭看都不看他們一眼,他們暗道江云昭或許沒有聽見,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二房做出的齷齪事情,京城之人,哪還有不知道的? 反應過來后,大家齊齊指責崔夫人。 “王府里大房和二房是一家?我沒聽錯?” “據說二房把當年他們大嫂的嫁妝俱都賣了。世子爺和世子妃費了不少功夫,慢慢將娘親遺物買回來呢?!?/br> “嘖嘖,這可真是實打實的一家人??!為了謀財,做到這個份上,也是不容易了。這位夫人,您是剛來京城的吧?告訴您,沒事別亂說話啊。什么都不知道,還在那邊亂叫,那可不成?!?/br> 崔夫人沒料到自己義正辭嚴的做法竟是換來了所有人的反駁。 她勢單力薄地抵抗了會兒,終究不是眾人對手,灰溜溜走了。 江云昭也不愿再在這里待下去,轉身離去。 她離開的時候,大家已經又換了還踢,轉而議論起梅家有沒有復興的可能。畢竟如今梅家只是被人圍起來了,而不是抄家。梅大人那邊雖然犯了錯,卻不是致死的重罪。關在刑部這許多天,也未見有宣判。 江云昭卻知事實不是如此。 廖鴻先連日來十分忙碌。有時候半夜歸了家,江云昭早已睡熟。廖鴻先吻吻她的額,倒頭就睡。 早晨醒來的時候,兩人少不得要纏綿一番。 廖鴻先隱隱和她透露過,梅家那邊靠不住后,崔家急了眼,開始和孟得勝那邊正式合作,也將那些買貨的人家,陸陸續續轉到了孟得勝的手下。 江云昭便心中明白,煙葉那件事情,開始收線了。 梅府被圍,根本與‘鬼混’一事無關。分明是因了那煙葉的關系。 當廖澤昌殺人一事傳到王府的時候,廖宇天和董氏已經病了好幾天,徹底起不來身了。 丫鬟們在廊下小聲議論,有意無意地,都沒有放輕聲音。那消息就這么從窗戶縫兒里飄到了屋中。 “你們說、你們說什么?”董氏不敢置信地望著立在床邊的丫鬟,“你說澤昌他……他……” “少爺殺了人,就是院子里的冬梅,被人高發了。院子里好些人看見了,被官府叫去問話?!?/br> “什么、什么時候的事兒?” “就昨兒啊。昨兒王妃還說,喊了半天都沒人來伺候,還在屋子里罵了許久。就是那個時候的事情。大家但凡知道點消息的,都被刑部的人帶走了。不過,后來又都回來了。王妃放心好了?!?/br> 放心?怎么放心! 自家乖兒子被關在監牢里,受著非人的折磨,這已經讓她十分心痛。如今、如今……卻是又染上了那殺人的事情! 董氏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困倦的感覺愈發明顯了。 “去!趕緊去打通關節,讓那些人對少爺好一些!還有。他是王爺的兒子,身份尊貴至極。我倒要看看誰敢動他!” 丫鬟看著她臉色頹敗身子孱弱的模樣,忍不住冷笑道:“沒有銀子,去哪里疏通關節?” 一聽提到銀子,旁邊的廖宇天也湊了過來,說道:“什么都要銀子,這世道,實在太亂!那些個貪官,給他們少了,他們不稀罕,等于打了水漂。多了,我們又拿不出。反倒不如撂下不管,且看事情后續發展如何了?!?/br> 董氏捏著帕子垂淚,“那怎么辦?難道就讓他在那邊自生自滅不成?” 困倦襲來,她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這便想起來一事,“他在那邊沒有煙葉,可怎么活??!”說罷,捶胸頓足一頓干哭。 因著吸食煙葉,她嗓子早已嘶啞。這般哭起來,就如鋸木頭一般,聽著刺耳。 廖宇天連著咳了許久,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來,叱道:“別哭了!哭喪似的,給誰看?”想了想,又道:“煙葉不給他也罷了。我們也沒剩下多少了。年輕人,受點苦沒什么。權當是歷練?!?/br> 董氏用袖子蹭了蹭干澀的眼角和臉頰,頷首贊同:“也對。給了他,我們就沒了?!?/br> 雖然舍不得分給兒子煙葉,但是,那畢竟是他們倆的孩子、心頭rou。 對他們來說,這個消息還是太過震撼,太讓人悲痛。 即使董氏和廖宇天身子已經垮了,再也折騰不出什么花樣兒來。但他們因著心疼自己兒子,還是配合著這個消息內心痛苦了許久。最終,好不容易各自吐了一口血出來。 伺候他們的丫鬟捧著沾了血的帕子出來時,新荷苑眾人心里頭只有一個想法。 ——這詭異的日子,終于要到頭了! 見到此情此景,眾人皆是驚喜異常,忙奔走相告。 ☆、165|5.城 這一日,江云昭收到一封信。 信是薛老板送來的,親手交給了長夜。長夜帶進晨暮苑,捧給了江云昭。 江云昭聽聞送信之人是誰后,當即將它打開來看。 很平凡的一張紙,只寫了幾行字。雖然說得隱晦,但江云昭知曉寫信之人問的是什么。故而將里面的內容細細看過,擰眉沉默。 “可是有什么不妥?”李mama不知寫信人是誰。瞧見江云昭的神色變化,在旁問道。 “沒有?!苯普颜f道:“……就是有些難以回答罷了?!?/br> 雖然信中人說是只想知道一個結果,但是江云昭思量過后,決定親自過去一趟,見一見對方,親自和她說幾句話。 今日已經過了晌午。若是再出去,怕是趕不及天黑前回來,便安排第二日出京。 那地方距離京城頗有些距離。第二日天剛蒙蒙亮,江云昭簡單吃過早膳,出發去往明粹坊。 要見之人所在之處不可被旁人知曉。王府的馬車太過顯眼,必會被有心人看到,定然不行。 江云昭到達明粹坊的時候,薛老板早已備好了馬車。那馬車樸實無華,與尋常車子并無甚不同之處。正是先前江云昭和廖鴻先去往花街柳巷時,所用的那一種最普通的。 “我想著您那么早出來,定然早飯也吃不妥帖。車上備了些吃食,給您路上準備的?!?/br> 眼看著江云昭下了王府的車,準備換乘那一輛,薛老板在旁說道。 江云昭頷首笑道:“還是你細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