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節
他唾棄地咒罵了句,背著人晃晃悠悠走到屋里的榻邊,將人丟到榻上,這便拍拍手,走出了門去。 經過屋門的時候,他看了看那破掉的木板,不甚在意地拍了兩下,拉過房門,大致掩上,全然沒當回事,就也離開。 就在他的身影消失之后,一個身影從屋頂處小心地挪動著。四顧張望了會兒,這才跳到地面上。 來人身穿皂色衣裳,短衫打扮,蒙著面孔。行動敏捷,干脆利落。 他看著破敗的房門,朝里看了眼,見到那背對著房門躺著的女子,心下盤算了番,也不去推房門,而是就著那大半個破門的漏洞,小心地鉆了進去。 往前行了幾步,他輕聲去喚床上之人。誰知對方不知是暈了還是睡過去了,竟是全無反應。 這人暗暗說了聲晦氣,四顧瞅瞅,屋子無窗,只有這門一個出口。 他回頭看了眼外面,又凝神細聽了下,確認周遭百米內應沒旁人,這就走到門邊,小心地將門打開。 門年代久了,開關時候的吱嘎聲特別明顯。 皂衣人費了極大的力氣,才將這個聲音降低到了最低。 眼看著屋門打開的大小足夠他背著床上之人出去了,他就松開了手,折回床邊,準備把人背上。 因著不確定對方是睡著還是暈著,為保險起見,他打算直接用迷藥把人迷暈方便背走,省得對方尖叫起來壞了事。 他剛剛將手探到懷里,說時遲那時快,床上之人突然翻身而起,抬手朝他臉上灑了一把白色粉末,一腳踹向他的下巴,把他踢得飛起小半尺又落到了地上。 皂衣人全無防備下被摔了個巨疼。想要睜眼,卻是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他來不及細想,呲著牙跳將起來,準備給對方個下馬威。誰知對方身手十分敏捷,不待他站好,又是一個橫掃,將他再次撂倒。 三四個人影從屋外飛掠而進,把皂衣人圍在中央,共同擒住。 皂衣男子淚眼模糊地望過去,見那女子分明才二十出頭的模樣,根本不是自己要尋之人,當即不甘心地咒罵:“你們這些卑鄙小人!竟然敢使陰招!” “什么陰招?對付你這種頂級的殺手,用什么招式也不過分。再說,明明是你連續兩日跟蹤爺,爺今早給了你個機會表現一下,故而今日特意漏了點馬腳出來,引了你來此地。你非但不感激,還要反咬一口。恩將仇報,這可是說不過去?!?/br> 懶懶的語聲傳來。一人從屋外踱著步子悠悠然轉到屋中。 皂衣人瞇著眼睛看見來人,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 “你剛才不是走了么?怎地又回來了?戶部不用做事了?” 驚恐之下口不擇言。一連串的話說完,皂衣人驚覺自己說漏,忙急急閉了嘴。 卻也已經晚了。 廖鴻先緩步走到皂衣人身邊,慢慢蹲下.身子。 他垂眸望著地上躺著的被縛之人,目光冷冽唇角含笑地道:“今日本該休沐,你卻還知曉我要去戶部做事,倒是對我的行程了解得很。說罷,你是如何得知的?” ☆、135|4. 皂衣人雙唇緊閉,一雙眼睛模模糊糊地瞪著地面,不說話。 廖鴻先吩咐長安、長寧:“先把他帶下去。想讓他開口,法子多得是。不過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問?!?/br> 話音落下,他朝守衛那邊望了一眼。 幾人會意,各自按照命令去做事。 待到皂衣人被拖下去,不多時,一人被守衛拎了上來,撂在廖鴻先身前的地面上。 從頭到尾,她都一動不動,似是暈過去還未清醒。 廖鴻先閑閑地靠坐在椅子上,半瞇著眼凝視著她的一舉一動。他瞧得分明,在落地的剎那,那人身子不易察覺地抖了下。再看她如今的表情,眼睛也在微微顫著。 分明是醒了。在裝暈。 廖鴻先輕嗤一聲,叫了守衛,語氣清淡地說道:“潑醒她?!?/br> 桃姨娘自作聰明裝暈,但是她那點小動作,怎能逃得過在場之人的眼睛? 守衛也發現了這一點,當即躬身應是,退了下去。 不多時,他們提了一大鍋水過來,上面生著騰騰的白暖霧氣。 “這是什么?” “回主子。這是剛剛燒開的熱水,先前準備煮飯時候用的,剛剛重新熱了熱,溫度正好?,F在這個時候,井里的水已經不冰了。潑到身上,仿佛洗了個溫水澡。效果不大?!?/br> 守衛說著話的功夫,那大鍋不小心就稍稍斜了一點。 滾熱的水順著歪斜的鍋沿灑了出來,澆到了地面上,發出刺啦一聲響動。聽在耳中,便可想象得到那水必然是剛剛沸騰的。再想那東西潑到自己身上,必然皮rou破爛,只覺心驚rou跳。 桃姨娘身子明顯瑟縮了下。不待守衛抬鍋到她跟前,她狀似痛苦地呻.吟一聲,慢慢舒展了下身子,悠悠轉醒。 廖鴻先也不言語拆穿她,只十分不屑地嗤了聲,說道:“你倒是醒得及時?!?/br> 守衛在旁恭敬道:“雖然人醒了,這東西卻別撤下。等下若是不肯招,還能用得上?!?/br> 桃姨娘‘剛剛醒轉’,不好直言,只道:“什么東西不能撤下?”又作無意間看到那物,驚道:“這是什么?怎地有鍋熱水在這里?世子爺也太不當心了些,這種東西擱在旁邊,若是不小心,可是會要人命的?!?/br> “沒錯?!眲倓傏s回來的長寧笑道:“所以您老人家可要悠著點。別一頭栽進去了?!?/br> 桃姨娘咬了牙望向那些熱水,慢慢挪動了身體,好讓自己離那東西遠一點。 長寧和長安走到廖鴻先身邊,分立兩側。 長寧指了桃姨娘,喝道:“你們做的那些鬼祟事情,盡數招來!” 他話音未落,就看有人大跨著步子朝院內行來。 長寧看一眼廖鴻先,在他的示意下,將話頭止住了。 長夜一身勁裝,行動如風。不多時到了廖鴻先身邊,朝他恭敬行禮。又朝桃姨娘的方向瞥了一眼。 廖鴻先看到他的動作,問道:“那邊可是有消息了?” “是?!遍L夜應著聲,往前行了半步,在廖鴻先耳邊快速稟報。 廖鴻先沒料到江云昭今日梅府一行竟是如此精彩。 他勾勾唇角,“這倒是有趣了?!庇謫枺骸罢褍夯厝チ??” “是?!?/br> 廖鴻先這便放下心來。 長夜需得回去護著江云昭,事情稟完,便趕緊離去。 桃姨娘正滿臉算計地盯著那口鍋,察覺氣氛不對,一抬眼,就廖鴻先輕叩著椅子扶手冷眼看她。 “你想拖延時間,等它涼了就也不怕了?”廖鴻先唇角的笑意又深了幾分,“打的倒是好算盤。只不過你若在一盞茶內不趕緊招了的話,不管你說不說,我都會把你丟進去?!?/br> 桃姨娘心中大駭,面上冷笑,說道:“你就不怕我死了殘了,愈發不說出來?”想到剛才那個皂衣人,她撇撇嘴,“那人不過是受雇來救人。哪知道那許多內情?就算把他殺了,你們也問不出什么來?!?/br> “我問不出來,大理寺和刑部總能問出來。還能讓他求死不能地說出來。至于你這邊……” 廖鴻先神色間一片寧靜,“說與不說,倒也問題不是太大了。畢竟如果你死了殘了愈發不說出來的話,還有你女兒呢?!?/br> 聽他提起廖心芬,桃姨娘雙眼圓睜,顯然是震驚到了極點。 愣了小半會兒,她突然跳了起來,揮著拳頭朝廖鴻先奔來,竟是要搏命的模樣。 守衛一左一后將她攔住,她還在兀自嘶吼:“她不過個孩子!你竟是連個孩子都不放過!” “昭兒比她還小。你們不也沒放過昭兒?”廖鴻先唇角帶著笑,眼神冷冽雙拳緊握,顯然是憤怒到了極點,“她想方設法將昭兒帶去那個詩社,打的什么主意,當我不知道?” 聽他提起詩社,又聽他這般說,桃姨娘明白他知曉了其中一些隱秘,動作一下子僵住,那些嘶吼的話卡在了喉嚨里,冒不出來了。 他有多在乎江云昭,滿京城的人都知道。 桃姨娘氣得臉漲紅。 心芬糊涂! 既然知道這個紈绔子的性子,為什么還要作死去把江云昭給搞到那件事情里去。 就算是梅家的人逼她,也不能如此??!她們娘兒三個雖然需要用銀子,可是往后還是得在廖家討生活! 但要她完全供出那些事情來…… 那是萬萬不能的! 廖鴻先是什么人?隨時能翻臉不認人! 憑著她做的那些事情,死上十次八次都足夠了。若是真招了,兒女怕是也脫不出去! 桃姨娘心思翻轉,在這瞬時功夫內想了許多,最終說道:“我不過是個幫忙傳話傳東西的,哪會知道那許多隱秘呢?” …… 廖鴻先回到王府的時候,江云昭正歪在榻上看書。 聽到腳步聲,她視線從書卷上移,朝他看了眼,繼而又垂眸盯著書冊,“怎么樣?救她的人抓到了么?” “自然捉到了。送去大理寺,讓人暗地里磨著去了?!?/br> “桃姨娘呢?” “頗受了些罪?!?/br> 江云昭直起身子來,“那她招了?” “怎會那么容易就招出來?!绷硒櫹劝ぶ陂缴?,“她可是怕死得很。那些人為了救她都能雇了殺手。若是與我這么簡單就說了,那些人定然饒不過她?!?/br> 所以,今日先將她扣著,不提她掩而不說的那些話。往后自然有的是法子讓她招出來。 江云昭聽了廖鴻先的大致描述,喃喃說道:“她這樣做,竟是不顧及兒女了?!?/br> “顧及?;蛟S正是因為這個,她更加不敢說?!绷硒櫹葢浖跋惹疤乙棠锇底运阌嫊r候的神色變化,“想必她們做的那些事情,就算是依公處置,也落不得好去。一個也逃不掉?!?/br> 這樣子,那么她們做下的就是違反了法令之事。而且……還會禍及親眷。 那可是大案! 江云昭心中有些明白過來,握著書卷的手不自覺慢慢收攏。 廖鴻先凝視著她,將她的手指慢慢松開,嘆道:“你就不要cao勞這些了。外面這些事情,由我來處置便好?!?/br> “先前你清查的時候,是不是發現梅大學士有問題?” 江云昭突然冒出來這么一句,廖鴻先全然沒有防備,輕觸她的手指就頓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