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
語畢,她放下了車簾,再不搭理外面這些人。 封mama說道:“你們那邊不是好幾輛車么?讓那些賴在車上的男人下來騎馬,你們坐進車里去,就也能走了?!闭f罷,也上了車,去伺候自家主子了。 廖鴻先理也不理她們幾個,與車夫說了聲“繼續走”,一行人這便往前行去,獨留下那些女孩兒們呆立當場。 廖心慧恨恨地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轉而怒目望向幾個女孩兒,惱恨道:“一群沒用的東西!母親怎么叮囑我們的,你們全都忘了?” 她看向那個怯懦的女孩兒,指了鼻子斥道:“先前你答應我什么的?幫忙!有你這么幫的?鬧到最后,竟是讓我給那群人道歉!” 旁邊另一個女孩兒拉住了她,說道:“大jiejie你別惱。二jiejie也不是故意的?!?/br> 廖心芬揪著衣角,訥訥說道:“對、對不起。我是看她生氣,怕她不讓上車,才……” 她惴惴不安地說完,忽地想起一事,抬眼看了看廖心慧,擔憂道:“你的臉怎么樣?要不要用藥敷一敷?” 她這一說,廖心慧登時想起來自己被封mama打的那一巴掌,頓時火冒三丈,抬手就朝廖心芬扇去。 “賤人!這個時候反應那么快,有用?剛才你就該沖過來,給我擋了那一下!” 廖心慧晃了晃發疼的手,不去理會面前垂淚的女孩兒,接過另外一個少女捧上來的帕子,慢慢拭著手,“你娘是我娘的奴婢,你哥是我哥的奴才,你就也是我的奴婢!伺候主子是個什么樣子,你不會的話,跟我身邊幾個丫頭好好學學。別到時候做得不得力,丟了你娘和你哥的臉?!?/br> 說完,她將拭手的帕子隨手丟到微濕的地上,不在意地從上面踩了過去,朝著壞裂的馬車行去。 等她走得遠點了,另外兩個少小點的女孩兒圍在了廖心芬面前,關切問道:“二jiejie你還好嗎?” 廖心芬輕輕搖了搖頭。 廖心芳和廖心美便忍不住說道:“二jiejie你也硬氣些。雖然她是嫡姐沒錯,可你這樣忍讓,她也不會把你當回事不是?倒不如和爹爹說了,讓他給你做主!爹爹可是很寵愛桃姨娘的!” 想到生母,廖心芬嘆了口氣。 哥哥入書院的事情,還得求著王妃呢。這個時候,哪敢忤逆她們? “我沒事?!彼崧曊f道:“我們走罷!”這便低著頭,朝著前面行去。 廖心芳看她邊走邊捋著鬢發,顯然是想將那紅紅的掌印遮住,不由嘆道:“二jiejie什么都好。就這性子……” “說什么呢!”廖心美拉了她一下,“就王妃拿捏她們三個的那個模樣,她們不小心點,才是找死。別管了,咱們趕緊過去吧。不然的話,遲了又要怪到我們頭上來了?!?/br> 廖心芳悄悄問:“桃姨娘當年到底怎么了?怎地這么怕王妃?” 廖心美不耐煩道:“這些哪是我們管得的?再說了,又與我們無關,理那許多作甚???!車子那是修好了還是怎的?快走快走,當心她們不等咱們!” …… 看守廖家林地的,原本是一位在廖家跟前伺候了幾十年的老人,后來身子不行了,便自請來了此處。 可是后來廖宇天當了永樂王后,受不住每次來廖家林地都要聽老人家緬懷下天縱奇才的兄長廖樂天,沒多久,老人家就被永樂王隨意尋了個借口辭退了。換上了如今這個人。 現在這個董老兒是董氏選的,董府里的家仆,自然好處都往二房那邊使勁。對待大房的一應事宜,便沒那么上心了。 得虧了廖鴻先每年都要來林地幾次,親自給父母親掃墓,拜祭。這人懼怕宮里人的手段,就也不敢太過于怠慢。最起碼的表面事情,還是做得較為到位的。 如今聽聞王府兩房人要一起來祭拜先祖,這位董老兒就趕緊將墓地提前清理好,又備下素齋寒食,只等著主子們前來了。 待到眾人行到,董老兒擺出笑臉迎過去。 先來的是大房的人。 世子妃是新嫁娘,頭一次來此。 董老兒很是賣力地說了些好聽的吉祥話,討了不少賞錢。 眼見著二房也來了,他喜滋滋地迎了過去,當頭就是作揖。正要說幾句好話,就聽一個聲音甕聲甕氣地道:“好狗不擋道!滾開!” 董老兒愕然抬頭。 廖澤昌正從馬車里出來,呲牙咧嘴歪歪斜斜地走著。 董老兒見狀,驚道:“二少爺,您這是受傷了么?” 因著先前廖鴻先沒有歸家,故而以往王府里的人來的時候,他都是直接叫廖澤昌一句“少爺”。如今廖鴻先回來了,他又剛剛叫過“大少爺”“世子爺”,再見到廖澤昌,自然是順口說“二少爺”了。 可是廖澤昌前一天才剛從大理寺出來,身子骨還沒好利索,正一陣陣發疼發緊呢。乍一聽到這稱呼的變化,頓時怒極。再聽他提起那些傷,心里恨到了極致。伸手搶過身邊一人的馬鞭,朝著他就狠命抽了過去。 董老兒看到了,大駭,腿一軟滾到了旁邊,剛好避開了頭,那馬鞭就一下子抽到了后背上,火辣辣一陣疼。 眼看著第二鞭子就要下來了,董老兒搭眼瞅見了王爺和王妃的馬車,把心一橫,也不躲閃了,就這么大大喇喇坐到地上,扯著嗓子喊道:“您這是怎么了?要小的死,也得給小的個明白不是!大少爺才剛給了小的許多銀子,您卻給小的鞭子。王妃!求您給小的做主??!小的遠離妻兒來到這里,為的就是給主子盡忠??!” 因著自己是董府里的家生子,加上又是王妃親自從府里把他要來的,他平素行事頗為張揚。剛才那幾句話,不過是想借著這個機會,多討點賞錢。 若是以前,若是遇上別的人別的事,董氏真只眼閉只眼就也罷了。畢竟看林地這活兒十分清苦,在這里整天對著墳地,遠不如在府里伺候舒坦。 可是最近董氏和廖宇天剛和廖鴻先鬧了不愉快,再聽董老兒這話,便十分刺耳了。 廖宇天和董氏聽說了此事,廖宇天唾棄地道了聲“晦氣”,再不肯搭理,當先朝著里面行過去。 董氏稍稍問了幾句,瞥了眼坐在地上的董老兒,對廖澤昌道:“既然他說來此是為了盡忠的,既然沒做好,那么你就教教他,讓他做好點罷?!?/br> 說完,再不朝此人多看一眼,拂袖而去。 董老兒只想著自己是府里老人,王妃怎么也會顧及著些,全然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當即愣住了。 沒了主子的維護,董老兒碰上吃了好些天牢獄苦頭沒處的廖澤昌,哪還有好果子吃? 當即被抽得哭爹喊娘,涕淚橫流。 江云昭隱約聽到那邊有動靜,就遣了人過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聽得是廖澤昌在抽打看林人,她有些不放心,就去尋廖鴻先,想問問他那護林人是不是自己人,要不要從廖澤昌的手里保下來。 生出這個念頭,她環顧四周,卻是沒發現廖鴻先的身影。問了幾個人,都說世子爺剛才到了后就悶聲不響地自己離開了,到底去了哪里,他不讓人跟著,大家卻是不知道。 今日是清明節。自出府后,廖鴻先的心情便一直低沉。 江云昭想到他眉目間的愁容,再想到身處此地,能讓他獨自離開卻不提前知會她一聲的事情…… 她深深嘆了口氣,吩咐道:“你們先在這里準備著。我去尋他?!?/br> ☆、119|4.城 紅舞說完,半晌沒聽到說話聲。 她大著膽子抬眼偷瞄江云昭,卻正對上自家主子面如寒霜神色冷冽的模樣,不由心頭一跳,忙又垂下了眼。 李mama在一旁氣憤道:“人的心思居然可以齷齪到這個份上!咒了旁人,難道他們就能得了好處嗎?” “可不就能得到好處?!狈鈓ama身子尚未完全康復,此時被氣得胸悶,扶著樹干坐到了一旁的石凳上,“大房這一支若是后繼無人,那王府就是他們那一家的了!” 最后這一句,分明沒把大房和二房算作一家。 可是,在場之人卻無人駁她。 人人噤聲不語時,江云昭終于開了口。 “紅舞,你是哪里人?王爺和王妃那邊,可有與你祖籍相近的?” 她的語氣既淡漠又疏離,透著股子讓人敬畏的涼意。 紅舞聽了,愈發恭敬起來。努力想了半晌,最終搖搖頭,苦笑道:“奴婢與那邊的人不熟悉,哪知道這許多?” 封mama此時已經緩過氣來,有些明白過來江云昭問那話的用意,喚了紅舞一聲,問道:“你哪里人?” 紅舞說了出來,在江云昭的示意下,將風俗習慣與她們家鄉差不多的臨近地方的名字也一一說出。 她說到第七八個的時候,封mama叫住了她,說道:“剛剛是什么地兒?” “粱金鎮?!奔t舞說道:“就在我家鄉的西南方。兩個地方離得不遠,很多習慣都是一樣的?!?/br> “我怎么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呢……”封mama遲疑道。 老楊頭一直在旁邊靜靜聽著,此刻忽地想起了什么,上前兩步慢慢說道:“我記得和桃姨娘的家鄉名字挺像?!?/br> 生怕大家不相信,他又拍著胸脯說道:“前兒我和人閑聊的時候,提過我家鄉梁京,府里有人就聽成了粱金,還問我是不是桃姨娘的老鄉呢!” “那便是了!”封mama經他提醒,心中豁然開朗,再開口,語氣既激動又憤恨,“桃姨娘是當年王妃身邊第一得力的丫鬟,王妃說甚么,她便去做甚么。這事兒保不準就是她去做的!” 他們商議完,扭頭一看,才江云昭不知何時矮下了身子,正在查看墓地旁燃過的灰燼。 聽到周圍沒了動靜,江云昭方才指了那堆黑灰之物,說道:“這些燒著的都是樹枝,沒錯吧?” 如此顯而易見的事情,不知為何她又特意問一遍。 大家摸不準她是個什么意思,就都應了一聲。 江云昭彈掉指尖沾上的灰燼,看了看四周,“這兒下過雨,地面和樹枝都是濕的。想要在短時間內將東西燒著,想來樹枝是先前就在屋里擱著的?!?/br> 老楊頭想了下,說道:“夫人,那董老兒的屋子隔壁,是間柴房。小的先前過去的時候,曾經看見有一堆干樹枝。難不成是那邊拿來的?” 江云昭往那邊看了眼。 因著樹林遮擋,瞧不太清楚。 讓老楊頭指好方向后,江云昭吩咐他和紅舞在這邊看好地方,她則帶了兩位mama和紅鶯往那邊行去。 紅鶯湊到李mama身邊,輕聲問道:“夫人何必多此一舉?那桃姨娘既是知道這些,喚了她來問就是!若是不肯說,丟到牢獄里幾天,就也老實了!” “不妥?!狈鈓ama此時已然平靜許多,“夫人想要撬開的是她后面的主子的口。況且,雖說桃姨娘能夠知道這個法子,但是保不準是她告訴了別人、然后旁人來做這事兒的。先看清是誰做的才是?!?/br> 紅鶯恨聲道:“左右和新荷苑的脫不了干系!” “正是如此?!狈鈓ama道。 李mama壓低聲音,“如果能查清楚便好了。更能拿捏得住她。而且,她那邊還不知道咱們發現了這么做的含義,許是還在沾沾自喜,以為咱們要將此事定為意外、不會知道是有人故意為之?!?/br> 這個‘她’,自然指的是桃姨娘了。 封mama先是點了下頭,繼而又搖頭。 “也不知行不行得通。那人一向忠于王妃。真是她做的,查到最后她一個人頂下來也是有可能?!?/br> “桃姨娘怎么當上姨娘的?”江云昭忽地駐足,回頭問道:“依著王妃對她的態度,倒不像是曾經那么親密的主仆?!?/br> “那奴婢就不知道了?!狈鈓ama回道:“當時奴婢已經不在王府里了?!?/br> 提起在莊子上的那些日子,封mama聲音微微發顫,但好歹神色已經能夠如常。 江云昭輕輕頷首,這便回轉身子,繼續向前。 這邊林地植株茂密,樹木繁盛。那些人被婆子們圍在一處不能隨意行走,倒是方便了江云昭行事——因著樹木的遮蔽,從那個地方,是看不到看林人住的那片屋子的。 因著下過雨,郊外的地面已經泥濘不堪。 江云昭她們當初下車的時候,就已經套上了木屐。如今踩著走在路上,倒也不至于弄臟鞋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