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
細細思量過后,她到底沒有說出這些,只含沙射影地說了幾句,也不知江云昭聽懂了沒。 不過……聽不懂也沒什么了。 依著那位吳夫人的脾氣,怕是會將江家鬧個天翻地覆出來。 到那時候,江家姑娘的名聲徹底壞了,再看那江云昭還有沒有臉倒貼過去,鎮日里黏著鴻哥哥沒完! 吳夫人在大事上不著調,但在小事上,還是很有一套的。 從吳倩然處得知那外室的下落后,吳夫人竟然沉住了氣,沒有驚動吳大人。 她悄悄籌謀著,不時詢問吳倩然,討要一些法子。待到一切有了把握,湊著吳大人不在家時,她便一鼓作氣,帶上一大幫人,朝著寧陽侯府出發了。 ——今日,她倒要問問那寧陽侯江家的人,怎地就讓自家的姑娘給人做外室了! 這么沒臉沒皮的事情,哪是一個世家的做派! 吳夫人一行浩浩蕩蕩出發時,另一邊,廖鴻先安排下的人將此事趕緊告訴了他。 聽聞消息后,廖鴻先很是驚訝,“她竟是直接去尋侯府的晦氣了?她哪兒來的膽子!” 長隨垂首稟道:“這位夫人,是個膽量頗為奇特的……” 廖鴻先嗤笑了聲,嘆道:“罷了罷了。這倒是省了我的事了。走罷!一起瞧熱鬧去!” ☆、第3章 .24文|學城 吳夫人帶著人到了寧陽侯府大門前,便停住了。眾人一字散開,虎視眈眈駐在了侯府外頭。 侯府的侍衛見狀,忙上前趕人。 誰知吳家早有準備。侯府的侍衛剛一走進,他們帶來的那些個人高馬大的臨時打手就圍了過來,與侍衛們面對面抗衡。 侯府乃是高門之家,且如今京城早已太平,又哪會讓太多侍衛守在門口?僅僅留了四人罷了。如今他們見情況不對,想要回府喊人,卻也已經來不及了。無奈之下,侍衛們只得先行退回府內,閉上大門。喚來同伴后,一部分急急進府內稟告,一部分細細思量對策,另一部分則從后門出去,尋一早就出了門的侯爺和夫人去了。 他們各自忙活開來,侯府的門房卻巍然不動,該干什么依然干什么。 這些人都是見過世面的。 當年江三老爺被人圍堵門口,聲勢那么浩大,侯府眾人都能沉得住氣,更何況現在是與侯府無關的一件爛事? 大門一閉,外面的人愛嚷嚷就嚷嚷去。左右與侯府不相干。誰跟那些個人動氣,誰就是傻子! 被吵得煩了,里面一個人開了條門縫兒探頭出來,“如今都分了家了,你們有事尋二老爺他們去,來侯府撒潑作甚?欺侮侯爺和夫人不在,就來府前鬧事,忒得張狂。待到晚些時候,咱們再看看是誰沒臉!”說罷,不待吳夫人帶來的人扔去雞蛋,砰地下就把門關上了。 吳夫人倒是不知寧陽侯和夫人不在。 吳倩然想給江云昭沒臉,自是挑了個‘好時候’。吳夫人哪知道這許多? 她只道是沒理的這戶人家反倒給她這個苦主臉色看,當即氣道:“若不是你們管教不力,江家怎會惹出這種丑事來?” 她朝身邊的婆子們吩咐了聲,婆子們就將江云珊如何卑劣地勾引吳大人一一細數,高聲說了出來。 吳家有丫鬟看大門始終緊閉,覺得這事不太妥當,也不太厚道,輕聲問吳夫人要不要直接去尋二房。 吳夫人在洛城府里作威作福慣了,怎肯聽得下這種言論?當即說道:“擒賊擒王。江家管事的終歸是侯爺和侯夫人。他們若是開了口,還怕那狐貍精不認?!” ——江家如今依然是侯爺和夫人在管事,這話是吳倩然告訴她的。只是吳倩然沒有說,自從分家之后,侯爺他們已經懶得多管其他幾戶的死活了。 吳倩然講話說得漂亮好聽,吳夫人又對京城極其不熟悉,稍稍打聽了下,知道吳太妃十分疼愛吳倩然,便覺得吳倩然沒有騙她的必要,只依著吳倩然的示意行事。 在她看來,江家不過是個侯府而已。而她們是太妃的親戚,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江云昭正在府里陪兩個弟弟玩。聽聞大門外鬧了這么一出,也沒當回事。 細細問了下,得知已經有人去尋父母了,她便吩咐道:“與那些撒潑之人講理,哪里講得通?反倒將自己氣個半死。你們只管將大門關緊,告官就是?!?/br> 請示的婆子得了她的話,告知了院外等候著的人。就有兩個年輕的府里管事出了后門,徑直往京兆府處行去。 有少年郎悠悠然從街角處轉了出來,踱到侯府外不住叫囂的眾人身邊,戳了戳后頭一個虎背熊腰漢子的手臂,問道:“這是做甚么呢?” 漢子一看是個比姑娘還漂亮的年輕人,樂了。有意無意地擼了擼袖子,顯擺了下自己手臂上壯實的肌rou,他高聲道:“這家的姑娘害了旁人家,咱們來幫著出口氣!” 廖鴻先瞇著眼上下打量著他,忽地笑了,拱拱手問道:“兄臺可是剛剛入京的?”怎地這般沒眼力界,竟是敢惹到寧陽侯府頭上! 也不看看這家人是誰罩著的! 漢子卻是弄錯了他的意思,器宇軒昂地仰高了頭,哼道:“爺們是看著新帝登基,京城里有大把的好差事,特意來謀個出路的!”他指了指周圍和他一般壯實的漢子們,“咱們兄弟們一起來的!” 廖鴻先拍著他的肩膀,哈哈大笑,“真是有魄力。這活兒一般人可做不來!”也不敢接! 他笑得聲音頗大,驚動了周圍的人。 有人識得他的官服,認出是五品,比自家老爺還高了那么一點點,頓時驚疑不定。 廖鴻先扯扯衣袖,低聲笑問:“很像官服吧?” 那人看他神色,疑道:“難道是戲服?” 廖鴻先勾唇笑笑,不置可否。 吳夫人聽到動靜,本來還回頭看了眼,聽他這么說,就又扭回頭去。 一個管事模樣的人奇道:“戲服?有那么逼真的戲服?” “逼真?”廖鴻先揪了揪自己衣裳,喃喃道:“改天給那老板再多加幾兩銀子?!?/br> “什么老板?” “明粹坊的薛老板??!你道這種好貨色人人都能做得出?” 那管事了然,點著廖鴻先道:“會選地方。明粹坊的東西可是天下聞名??催@做工,真是一頂一得好?!庇值吐暤溃骸八麄兏曳鹿俜??” “你不知道?”廖鴻先皺眉,神色高深莫測,“聽說他們老板和宮里有點關系?!?/br> 言下之意:只要不太過火,他們想怎么著不行? 那人拊掌,道:“一語中的!是這個理兒!” 兩人又低聲嘀咕了幾句,廖鴻先看著火候差不多了,踱著步子去到侯府大門前。往旁邊麒麟獸上一靠,挑著眉說道:“吶,你們也說累了。不如去大牢里待上一會兒,歇歇如何?” 吳夫人正因砸了半天的石子沒激起半點兒火花而惱火,冷不丁被人打了岔,頓時惱了。再一看是個漂亮的少年郎,便不當回事,朝旁邊的婆子使了個眼色。 那婆子對廖鴻先怒道:“好狗不擋道!沒事滾去一邊,別惹了貴人不高興!我們家夫人,可是吳太妃的親戚!” 廖鴻先頷首道:“好,吳太妃是么?”朝身邊長隨說道:“記下來?!?/br> 后面的漢子和管事哈哈大笑,“小兄弟,你裝官爺裝得還真像!” 廖鴻先莞爾,“本官也覺得很像?!?/br> 吳夫人和身邊的婆子看了幾眼,此人正是剛才那個說什么‘戲服’的,頓時更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廖鴻先瞧見了她們的表情,笑容又燦爛了兩分,懶懶地道:“須知‘舉頭三尺有神明’,你們這樣欺負侯府,也不怕遭了報應?!?/br> “侯府算什么?我們可是吳太妃的親戚!”旁邊的婆子細數江云珊的惡劣行徑,已經把各種難聽的話盡數講了遍,如今看到廖鴻先,便順口說道:“喲,也不知道是哪個青樓楚館的小倌兒爺,長得那么漂亮,怎地竟還穿上了假官服?難不成,恩客們有官爺,竟是好這一口的么?” 這話太難聽太低俗。 饒是性子好的人,聽了這話,怕是也按捺不住。更何況,廖鴻先和他那幫子兄弟沒一個好脾氣的? 婆子的話音剛落,巷子里響起一聲嚎叫。 端王孫和易大少爺一聲吆喝,呼啦啦跑出來二十幾個官吏。一半兒是刑部的,一半兒是大理寺的。不多時就把吳家人給圍住了。 吳夫人走上前去,正要和人理論。街角處一輛馬車停了下來。 車上跳下一個中年男子,拎著衣裳下擺,急匆匆往這邊跑過來。 吳夫人仿若遇到救星,高聲喊道:“老爺!您看這事兒……” 匆匆趕來的吳大人沒有搭理她。 他看清廖鴻先的五品官服,頓時頭皮一緊。再看清這人漂亮的模樣和不羈的風度,整個人都有些癱軟了。 ——就在剛剛,有人提點過他,說是新帝登基,戶部正在徹查各處官員。洛城府這一批,恰好歸戶部新任的郎中廖大人管,讓他萬事小心,務必把各處打點好,將賬目做好,切忌大意。 他看那人說得小心謹慎,特意問了緣由。被那人給罵了一通。 “廖大人是誰?永樂王府知道嗎?太后娘娘的親外甥知道嗎?陛下一起玩大的表弟知道嗎?知道?知道還不緊著點兒!” 吳大人這才反應過來,這位廖大人和那個王府的世子爺竟是同一個人,登時嚇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可他還沒來得及做點反應,就聽人稟告了這事。 那位提點他的高人一聽事情牽扯上了寧陽侯府,頓時用看死人一般的眼神看他了。 “寧陽侯府啊……”高人慢吞吞說道:“那家的姑娘可是皇后娘娘的好姐妹?!?/br> 想到高人那再不愿多管的模樣,吳大人抬手給吳夫人一巴掌,“豬腦子!這是京城!哪由得你這般鬧?” 吳夫人撒潑大叫,“你居然罵我?誰給你的膽子竟然這樣罵我!” 吳大人聽了她這句,氣得頭暈眼花。 他因著顧及官名仕途,不想隨意和離。先前這潑婦在家里撒撒也就罷了,如今竟是在眾人的面前這樣對他! 而且,還辱罵了王府的世子爺! 這位小祖宗,可是比好些個皇親國戚還矜貴! 吳大人抬著袖子擦著額上冷汗,對廖鴻先道:“大人,這是家事,容許下官回府整治,還望大人通融一番?!?/br> “原本嘛,這家事本官是管不了的??赡惴蛉巳枇R朝廷命官,這可是管得著了?!绷硒櫹瘸磉叺墓倮魮P了揚下巴,“吳大人治家不嚴,容許家人隨意辱罵朝廷命官,一起綁了吧?!?/br> 吳大人本還想抵抗掙扎一番,抬眼一看,嚇破了膽,“怎么刑部和大理寺的都來了?” 想到還沒做好的那些賬本,他冷汗就流下來了。 如果今天沒這一出,他再怎么著,也不至于立刻被戶部的人抓住把柄,能得到許多時間來盡快將事情處理好。 誰知后院失火,家里人居然惹上了這位爺…… 吳大人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廖鴻先懶得和他多言,笑瞇瞇地讓衙役們把人架起來,押好了,特特叮囑道:“單獨關著?!蓖髱滋炖?,少不得要問他許多事情。 先前和廖鴻先閑扯的管事有點發愣,怔怔問道:“你這衣裳,不是明粹坊做的戲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