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修得很好。

    以這輛“歷史悠久”的老車而言可以說是煥然一新。

    “發動機保養得還不錯，不過確實舊了點?！毙捃囆械睦习逭f，“考慮更替不如換一輛新的?！?/br>
    “我不太適合開新車?！绷_克說。他看著車門邊緣的一塊凹痕，那是一次槍擊造成的，舊車有舊車的好處，身經百戰，連劃痕都因為太多而變得不明顯了。

    “我明白，對男人來說車就好像女友和妻子，總有那么點說不清的感情?！币簧頇C油味的老板說，“以前她還是個沉默的女神，現在有了智能助手就好像真的活了一樣?！?/br>
    “自動駕駛真的那么受歡迎嗎？”

    “是這樣，很多人認為可以不使用某個功能，但必須得有。智能助手也是這樣，更何況還有不少人愛和機器聊天，把它們當人一樣來交流?！崩习鍐?，“我注意到你的車載系統出了點問題?！?/br>
    “只是一點問題？”

    “也可以說差不多報廢了，你要不要換一個？”

    羅克很意外地問：“這樣的舊車也可以裝新系統嗎？”

    “不可能是最新的，反正你也不像那種十幾歲的小混蛋喜歡什么事都靠機器解決?！崩习迦魺o其事地向他推薦，“這套ms230車載設備已經停止更新了，不過該有的功能都有，電臺、音樂、導航、手機接入和部分駕駛輔助?！?/br>
    “我只想裝個電臺?！焙米屢魳飞w住艾斯卡那張時刻在喊“布雷恩警官”的嘴。

    “現在已經沒有功能這么簡單的玩意了，還是你需要的只是一臺收音機？”老板說，“這臺二手的ms230算你半價，幾乎等于白送?！?/br>
    羅克考慮了一會兒說：“好吧，只要它能在我等車的時候能打發一點時間就夠了?！?/br>
    “沒問題，等你換了新車我還有更好的東西推薦給你。你要學著和機器相處，將來說不定就是它們的世界?！崩习彘_朗地笑起來，羅克卻一點也不覺得好笑，他親身體驗到，未來早已在不知不覺間來到了，只不過人們還被蒙在鼓里。

    離開修車行，他步行到路邊想著該怎么回去，看到一輛警車停在對面。

    艾斯卡從車窗伸手向他招呼：“布雷恩警官?！?/br>
    “你怎么在這里？”

    “我擔心你獨自行動會有意外?！?/br>
    “什么意外，我又不是13歲小女孩?！?/br>
    “我知道，你是一名優秀的警官，有足夠能力保護自己，不過正因為你是重案警探，所以才要更加小心?！?/br>
    “你不只是我的搭檔和助手，還想兼任保鏢？”

    “如果你需要，我很樂意擔任這項工作?！?/br>
    “即使我不需要你也會不顧反對去做，反正你是個不肯聽話的機器?！?/br>
    “布雷恩警官，你心情很好?！?/br>
    “你怎么知道？”

    “通過觀察你的神情和語調?！?/br>
    羅克問：“你總是在觀察我嗎？”

    “我需要通過觀察來判斷你的需求，理解你的行為，才能更好地配合你?！?/br>
    “那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你不必事事都配合我?！绷_克說，“你的創造者希望你更像人，雖然以我個人的看法來說，我認為機器人不必那么像人也能當好助手，但是或許人們更喜歡一個漂亮的仿生人在身邊。你可以不用那么關注我，按你自己的想法去做?！?/br>
    “你希望我做什么？”

    羅克說：“做你自己?！?/br>
    艾斯卡似乎有些感到困惑：“我一直在做我自己，我在努力學習，盡力完成搭檔和助手的工作?！?/br>
    “那你來告訴我，你是誰？”羅克看著他，艾斯卡的眼睛在夜色中依舊明亮，“記住這個問題，你是誰，我會在不同的時間問你相同的問題，直到你能說出正確答案?！?/br>
    “我是艾斯卡·懷特，是赫菲爾斯科技公司未來生命團隊創造的仿生人警用助手ask530?！?/br>
    羅克微微一笑：“我一定是觸發了你的系統介紹，開車吧，艾斯卡，我要回去睡覺?！?/br>
    “好的，布雷恩警官，請你系好安全帶?！?/br>
    夜晚的幕布將車窗玻璃變成清晰可辨的鏡子，羅克透過它凝視專心開車的艾斯卡，看到他優美的側臉輪廓，腦中浮現出畫在紙上的設計圖——正面、側面、俯視、仰角、微笑、嚴肅、溫柔、關切……想必每個表情都經過精心設計和細致入微的測試檢驗。他到底會不會像科幻故事里的機器人一樣產生真正的情感與人類共情呢？羅克不知道，他還沒有完全走出卡米拉的兇案，仿真寵物在下水道的模樣是短時間內無法磨滅的記憶，杰弗瑞說那是魔鬼，是人類試圖侵犯神圣之力而造就的怪物。

    毫無疑問，艾斯卡比會撒嬌、會自動清理的機器狗復雜得多，但他又何嘗不是程序計算的成果。說真的，剛才看到艾斯卡在街對面等候，說擔心他獨自行動會有意外，羅克幾乎有些感動。

    當然，只有一點點。

    只要艾斯卡開始滔滔不絕地和他辯論，所有感動都會立刻煙消云散。

    “布雷恩警官?！?/br>
    “什么事？”

    “要我替你買晚餐嗎？”

    “冰箱里應該還有吃剩下的披薩?！?/br>
    “我扔掉了?！?/br>
    羅克不解地轉頭看他：“你什么？”

    “我扔掉了，雖然不知道你是什么時候放進去的，但從表面檢測結果判斷已經不適合食用?！卑箍ㄕf，“布雷恩警官，你應該改變一下自己的生活習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