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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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紫頭昏腦漲的,擰著眉頭,手在隨身帶的小包里掏了半天,忽然亮出自己的飯卡,說:“安學長,請你吃飯!” 滴答,滴答……鮮紅色的液體摔打在塑料片上,唏噓轉為驚訝,宣紫也嚇得直哆嗦,尖叫著:“這是什么!” 然后……暈了過去。 杯子里的茶已經冷了,從泠順手將水倒在窗臺上的一盆綠蘿里,幾點液體濺到她的胳膊上,不知怎么就想到第一次見安宴的場景。 宣紫怕血暈了過去,他一馬當先地抱著她去醫務室。初秋的烈日余威仍在,他出了一身大汗,咸澀的液體順著皮膚一道道滑向下巴,他一甩頭,便有幾滴灑到她的身上。 明明應該討厭的,卻因為是他,居然覺得很是珍惜。 那時候的他明媚過朝陽,一顰一笑都迷人。她成了外貌協會的忠實擁躉,就因為這第一眼的驚艷而陷入對這個男人可怕的單戀。 她將他奉若神明,她卻做了他太多年的“宣紫的同學”。 安宴穿好了衣服從浴室里出來,走到床邊將領帶纏在脖子上,沒準備整理,就那么松松的掛著。 他說:“謝謝借我浴室一用,晚上還有應酬,滿身咖啡的過去,估計又要有人說我目中無人?!?/br> 從泠走近他,熟稔地幫忙打領帶,額頭靠近他下巴的位置。稍一抬眼皮,便是他形狀美好的唇。 從泠承認自己在想入非非,渴望有一份熾熱落在她冰冷的皮膚上。而他只是靜靜站著,更反襯出她的可笑。 安宴要走,去床上拿自己的外套,從泠搶先一步,兩手撐著肩展開來,幫安宴穿上。 從泠站在他背后,看不見他表情,她也對著背,不讓他看見她的表情,靜靜說:“她回來了,宣紫?!?/br> 安宴垂著眼簾,聲線不變,“每天來來往往的人很多,你前陣子也出差,不也回來了?” 從泠說:“她不一樣?!?/br> 她拿手緊緊攥住安宴的西服下擺,安宴挽著她胳膊,溫柔地將拉她到自己面前,笑瞇瞇地看著她,說:“有什么不一樣?” “你愛過她,很愛?!?/br> “你也知道是愛過了?!卑惭珈o默半晌,說:“現在只是能叫得出名字的朋友,算朋友吧,畢竟同學一場。她是我翻過去的一頁,沒必要總為那些過去的扼腕嘆息。我都看開了,你還沒釋懷?” 他眼神這么堅定,一絲閃爍的逃避都沒有,從泠說服自己是應該相信他的,理智卻不能敵過情感。 她搖搖頭,裝作瀟灑,問:“你的貓還好嗎?” 安宴笑起來:“已經睜眼了,白天有人照顧它,晚上的話就只有我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 5 chapter 5 chapter 5 宣紫回到賓館睡了一覺,剛一爬起來就給金志明去了電話。 金志明嘴里咬著韭菜包子擠地鐵,含糊不清地說:“大神,有什么吩咐?” 宣紫的命令倒是言簡意賅,“我想見你?!?/br> 宣紫做人風風火火,說風是雨,想到什么立刻就要去做。 自己想來,大抵是因為家庭疏于管教,父母太過繁忙,只有保姆陪伴的日子里,她可以隨心所欲,可以大呼小叫,可以指鹿為馬。 以至于念到大學二年級才知什么是分享,做人不可謂不失敗。 金志明剛一到賓館就被人喊住,四顧一望,大廳一隅,宣紫拖著日默瓦的拉桿箱走向他。 男人心里咯噔一聲響,拽著她的胳膊恨不得跪下來:“大神,大神,我求你了,你再呆幾天,年會已經準備著了,沒幾天的事了,你現在就要走,要我怎么和上頭說。我進公司沒幾年,夸下??谡f要把您老人家請來的,您這一走,不是讓他們都瞧我笑話嗎?” 宣紫冷著臉,“你已經把我請來了,也讓他們看過了,不算是食言而肥。不瞞你說,我和你們那古言總編不對付,她看我不順眼,我也不想拿熱臉貼她的冷屁、股。年底了,該結的錢就結,你們總編不在這兒,簽字報銷是不是要找她?你為我住宿吃飯墊了這些錢,她要萬一給你穿小鞋不幫你辦,你口袋空空回去過節?我找你來是向你告別不是和你商量,我心意已決?!?/br> 宣紫條分縷析,將金志明聽得是一愣一愣,可無論她理由有多充分,金志明打定主意一概歸納為借口。 他死死拽著她胳膊,恨不得去舔她手指,淚流滿面地央求:“大神,為了你,我早已將金錢視糞土?!?/br> 還是拗不過宣紫,她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一路拉扯撕拽金志明拖上出租,兩個人暴走半座城市來到機場。 機場大廳,金志明一路走一路抹淚,“大神你三思?!?/br> 宣紫翻包找錢,對窗口里的工作人員說:“最近一班去溫尼伯的飛機,不,還是多倫多吧?!苯鹬久髌疵按笊?,她不耐煩了,頭也不抬地說:“別喊我大神,我有名字,我叫宣紫?!?/br> 金志明便喊:“宣紫大神,你三思!” 旁邊一個戴棒球帽穿運動裝的男人像是對之很感興趣,將包拉鏈刺啦一關扔上后背,佝僂著腰來看人。 宣紫真想罵是哪個沒禮貌的來偷窺她這張花容月貌,就聽一個洪亮的聲音如吹爆的氣球般響起來,“小傻子!真的是你!” 宣紫一抬頭,也吃了一驚,“紀翔?” 紀翔熱情地過來摟她的肩膀,說:“多年不見,怎么著啊,外國的水這么不養人啊,你這小臉換成寬屏,皮膚能磨刀子,一句話,只要你過得沒我好,果真沒我好!” 說著說著唱起來,宣紫拿胳膊鑿他胸膛,這簡直就是見面不損他會死星球來的煞星。她手下動作不停,仍舊找錢,可包里除了紙巾就是證件,那幾張人民幣不算,她連半毛錢都沒有。 宣紫細細一想幾乎氣暈,歸國來得太急,她沒做預算,給安宴的那一千加幣幾乎是她全部家當。 紀翔還在耳邊聒噪:“回來多久了,怎么不給我打個報告。和老同學見著面了嗎,吃過幾次飯、唱過幾次歌、滾過幾張床。去什么多倫多,你又不喜歡猛龍,不如和哥哥去吃個飯敘敘舊,順便談談情說說愛,說不定能天雷勾動地火,擦出什么火花來?!?/br> 宣紫不勝其煩,“你有完沒完,這么大的地方,就聽見你一個人在說話。我要回去,那兒有我的家,你有沒有錢,人、民、幣,我要回多倫多,現在、立刻、馬上!” 紀翔和她打哈哈,臭不要臉笑容猥瑣:“小傻子,沒帶錢就敢來買機票,我沒錢,小伙子,你有沒有錢?” 他問金志明,金志明演戲演上癮,掏出空空如也的褲子口袋,慟哭哀嚎:“地主家也沒有余糧啦!” 紀翔噗嗤一聲大笑,說:“這怎么辦,小傻子,看來你今天走不了,注定要讓哥哥帶你飛?!?/br> 宣紫不相信,撲到他身上翻他的口袋,紀翔扔了背包,舉起雙手投降讓她翻。宣紫嘴里嘀嘀咕咕,紀翔樂不思蜀,說:“你用點力,哎,你用點力,坐了十幾小時的飛機,我渾身都疼。有錢嗎,沒錢吧,你哥哥我就是個窮x絲,你以為誰都和安宴似的,事業有成高富帥?” 一聽這個名字,宣紫突然就不動了,包從她手腕上落下去,四肢僵直打了石膏似的站在原地,一只手還伸在紀翔的衣服口袋里。 紀翔心里在罵娘,哪壺不開提哪壺,這就是賤的,觸到別人傷心事了吧。他連忙捧出雙手將姑奶奶扶起來,說:“這么多年了,孩子都能打醬油了,還傷心著呢?” 宣紫卻突然抬起一張笑臉,說:“被騙了吧,我逗你玩呢?!?/br> 她執意將紀翔推開,別過臉,往大廳外走,紀翔卻看到她側過去的一張臉上滾下一行淚。紀翔咬了咬牙,拎起她的包,和金志明一起走在她后頭。 出租車上,宣紫把淚擦得干干凈凈,和紀翔說話的時候聲音不高不低,不卑不亢。 “借我點錢?!?/br> 紀翔說:“你剛剛不是翻過了,真沒有,咱們認識這么多年,我騙過你?沒有吧。你要真著急回去,我待會兒回去就幫你湊,直飛多倫多不便宜吧,寬限我個一星期兩星期的?!?/br> 宣紫面無表情:“我等不及了?!?/br> “那你身上有值錢的沒有,不行把你拉桿箱和手提包當了,哥哥免費提供蛇皮袋?!?/br> 宣紫不說話了。 紀翔送走了金志明,報了地址給司機,連宣紫帶行李一起拉到了風景區的高檔會所。紀翔說大學同學擺的局,給我接風,宣紫緊張地望了他一眼,他小聲說他不來,宣紫安下心來,眼光卻淡下去。 會所開得偏僻卻豪華,一進門,白花花的大腿掩在旗袍下。進了包廂,還是一樣的昏天黑地,激光燈亂閃照得人眼花。 玩嗨了的人都和紀翔說話,沒人認出小學妹宣紫,以為是他帶來的女朋友,攜著女伴輪番過來敬酒。 宣紫舉著水晶杯,加冰的威士忌喝了一杯接一杯,不看人,只聽聲,說喝,她將厚杯底往臺面上一砸,仰頭咕嘟咕嘟往嗓子眼倒。 紀翔身不由己,被男男女女纏在門口,有人說翔哥不夠意思,有馬子卻不帶給兄弟們看。紀翔粗著喉嚨,“說話干凈點,什么馬子,那是——” 他一噎。 “那是什么?哈哈,說不出來了吧?!?/br> 話筒遞到他面前,“翔哥,唱一首唄,老男孩怎么樣?你是我的小啊小蘋果……” 狐朋狗友,放松玩樂,紀翔最津津樂道的生活,今日卻成了穿腸毒、藥。 他呆在其中,看著一邊宣紫瘋了似地給自己灌酒,比坐了十班飛機倒了十次時差都累,一個用力將大伙推開了,跑去宣紫面前一把拍了酒杯。 他兩只手捧起她的臉,說:“害人精,喝什么喝,局都被你攪了!” 吃力不討好地帶她過來,闖了禍,他又費心勞神地把她扛了出去。 宣紫趴在他肩上,意識尚算清醒,咬著手指頭哼哼,紀翔手夠到她臉上一抹,全是淚。 宣紫酒量不好,酒品尚行。喝醉了一聲不吭,不吵不鬧,放在凳子上,她坐凳子上流淚,放在大床上,她躺大床上流淚。 紀翔用濕毛巾給她擦了擦臉,說:“真是怕了你了,早知道就扔你在機場,隨你去什么多倫多。沒事找事,帶回你這么一個大累贅,我簡直吃飽了撐的。你哭什么哭,當初不是你非鬧著要走的?現在安宴剛放下了,你又回來找存在感,什么意思啊,就作吧?!?/br> 話雖如此,還是看著她睡下了才準備離開。留了個便簽在一邊桌上,他舒展筋骨,決定還是出去洗澡按摩放松一下。 漂亮的按摩師正抓著橫桿給他踩背呢,手機就在一邊震動起來,紀翔拿過一看,有點頭疼。 “還沒死呢吧?!卑惭绲穆曇?。 紀翔說:“拜某人所賜,就快了。我死了,你是傷心呢還是難過呢,要不要追隨我一道去陰曹地府,千萬別喝孟婆湯,下輩子咱倆還在一起?!?/br> 安宴被隔空吃了豆腐,罵他快死,又說:“下午有會沒去成你的接風大會,不過有那么些人陪著你也夠了。就是聽歡子他們說你先走了,還帶著個姑娘,怎么,轉性了,夜店小王子要潔身自好了?” 紀翔罵:“放屁,沒你夠什么夠,我這心都碎成渣了,也不見你來暖床。那女的也不是我什么人,就是她人傻我多事弄出個大、麻煩,不過現在解決了,并且決定以后橋歸橋路歸路,女人這東西還是少碰為妙?!?/br> 安宴聽他說女人說傻,記憶就像指頭戳刺尖針,整個人都精神起來。他聲音冷下幾分,問:“那人是誰?!?/br> 紀翔嘆氣:“一傻子?!?/br> 安宴不吱聲。 紀翔裝白癡,明知故問:“好像最近那……嗯,那誰回來了啊,你們倆見到面沒?!?/br> 安宴仍舊不說話。 紀翔說:“喂喂,什么狗信號?!?/br> 安宴這才說:“在聽,你說宣紫吧,前幾天見過,就是偶遇,彼此寒暄了幾句。她沒什么大的變化,我也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