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晏行舟看著謝懷寧,突然覺得自己可能一直沒有真正了解過他。他對于自己來說,像是一個美好的夢,完美,旖旎,卻又總是不可觸及。 他的視線順著他的右手臂向下滑落,略有些寬大的衣袖已經將那手里握著的軍刺大半遮蓋了起來,只留下一個尖銳的頂端,烏沉沉的,與他白皙的指尖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晏行舟瞇了瞇眼,幾乎當即便明白了這塊罕見的玄鐵兵器究竟出自于哪里:“這是阿戎送與你的?” 謝懷寧沒有把別人的心意攤開到別人眼下的心情,沒回應,只是將軍刺收了起來:“九殿下跟著我,不會只是為了問這些吧?” 晏行舟看著他的反應便知道自己猜對了,他心中既為謝懷妥帖地將沈戎送的禮物貼身收起的動作而感到不快,卻又不得不為如此斤斤計較的自己感到悲哀。 他收斂了思緒,挑了下眉,笑道:“當然不是,只是懷寧離開的太久,我有些想你罷了。繞過前面那個路口就是謝府,都到此處了,你不請我進去坐坐?” 雖然是問話,但是既然都從太醫院一路追到這里了,怎么也不像是隨便就能打發走的樣子。 心底嘆了口氣,道:“殿下不嫌棄的話,就來吧?!?/br> 晏行舟跟在謝懷寧身后走了片刻,天已完全黑了,但謝府門前卻罕見地未見點燈,府內也黑黢黢的,安靜的有些奇怪。 “怎么不見青竹來迎你?他也學你一般告假休息了?”晏行舟看著謝懷寧走進大堂,自己拿起火折子點了油燈,奇怪地問道。 謝懷寧將油燈放在桌上,又將角落的燈燭都點亮了,淡淡道:“做事不伶俐,前幾天我已將人趕走了?!?/br> 晏行舟眼神動了下,訝異道:“趕走了?” 謝懷寧點頭,將青竹答應葉鳴錚的事情簡單與他說了一遍。 晏行舟出生皇家,身邊用的太監宮女都是仔細被年長的宮人教習過的,自然養不出青竹那樣半路出家做仆役的人那張口無遮攔的嘴。 但是算算日子,畢竟在葉鳴錚之前,他也是過來專門探過他口風的,這會兒落井下石的話也說不出口,只能轉而道:“但你在京中,身邊沒有下人也不是辦法。明日我去外面給你找找,再尋么個靠譜的孩子來謝府侍候?” 謝懷寧站在燈火旁垂著眼皮看著火光,笑了笑:“哪有那么金貴?當初留下青竹,也是看他逃荒到這,無處可去?,F在人走了便也就走了,一個人無拘無束也自在?!?/br> 燈下看美人,原本冷漠的皮與骨都被柔和的火光所消融了,重新糅成了一籠江南水色凝結的柔軟皮相。晏行舟看的入神,但心底深處卻又不知怎么,總覺得因為忽略了什么而感到不安。 將那些復雜的情緒按捺下去,晏行舟道:“再過不久,就是父皇四十五歲的壽辰。聽三哥說,梁相特意招募了一批道士,練了一爐子所謂的延年仙丹,父皇大喜,已經準備在大壽之前為他授爵了?!?/br> 謝懷寧早在相府的時候就聽柳杏瑤提及過此事,這會兒再聽倒也并不覺得驚訝,點點頭道:“梁相一直記恨旁人私下議論他高攀榮國公府,這會兒授了爵,他終于可以揚眉吐氣……不過也不知道這件事里皇后娘娘出了多少力?!?/br> “想來也是全力以赴?!标绦兄劾湫α寺暎骸芭c豺豹為伍,也不怕被吃的連骨頭也不剩下?!?/br> 謝懷寧:“不過以后怎么說不必提,但自己黨羽強盛,近來十一殿下必然春風得意?!?/br> 晏行舟道:“原本十一他這個月就應該封王出宮,只是事情硬生生被按下等到了現在。明眼人看著,也知道他究竟在等什么?!?/br> 謝懷寧聽著,原本想要問那晏鳳珣想法如何,但是話都到了嘴邊,滾了一圈又被咽了下去。 晏行舟自然是發現了他的欲言又止,替他說道:“三哥倒是一直淡定的很,想來應該早就有了應對的方法。他從小就比我有主意,我們也不用在意,只等著聽他吩咐安排就是?!?/br> 他說著,給自己倒了杯茶。 青竹不在,沒人更換茶水,那茶是白日里放的,這會兒顏色因為浸得久了都有些渾濁了。 晏行舟垂著眼看著杯子里的茶水,不知怎么的,突然起了一個件事,他隨口問道:“話說回來,前日七夕,禮部辦了一場賞花會,聲勢浩大前所未有。原本我是想與你同去,只是來的時候你已經告假離開,怎么也找不見你??汕珊系氖?,七夕乞巧當日,我卻遇見了個鬼面少年,看著背影像極了你。 那天夜里,懷寧你是也去了護城河邊放了花燈么?” 第三十七章 自從謝懷寧在葉鳴錚的提醒下察覺到晏行舟對他的心意后, 平日已經是盡可能地避開與他的交集。 何況他現在又不巧與他的親哥哥扯上了一樁麻煩事,于情于理他都應該更加果決地快刀斬亂麻。 “未曾?!?/br> 謝懷寧從燈光下看過來:“說起此事,我倒有一喜事要與九殿下分享?!?/br> “喜事?” 謝懷寧點頭道:“這次告假我回了一趟舅舅住處, 在那里邂逅了一人?!?/br> 晏行舟托著茶盞的手猛地一顫,似乎意識到了什么, 在他未落的話音地抬起了眼來。 謝懷寧與他對視著。 他能看見那雙眼里的震驚與不解, 卻沒有退卻, 依舊不疾不徐地說:“那人清風明月, 面如朗星, 叫我一見如故、再見傾心。七夕那夜我喝醉了,與他有了一夜之好。他是清白人家出來的,我自然也不能薄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