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而另一側的謝懷寧回望著他,同樣也覺得納悶。 扎營的地方就算不多大,但太子的營帳在最中心的地域,離著他這處怎么也有幾里遠。 他前腳剛剛才遇上姬格和桑然,后腳沒多時便碰見了晏鳳珣,若不是他自信自己的耳力,的確未察覺對方跟蹤的痕跡,他都要懷疑這是不是晏鳳珣特意做局用來試探他。 他心中有疑慮,暗自思索了會兒,半真半假地回道:“營帳里太熱鬧了些,本想著出來透透氣,誰知道中途竟不小心睡著了,等再清醒過來,一睜眼便已經到了這個時候?!?/br> 晏鳳珣之前便就知道謝懷寧的性子遠不如他平時表現出來的乖順,聽見他的荒唐行徑,雖有些意外,但仔細一想,竟也覺得的確像是他能做出來的舉動。 微微抬眼,視線從他身上尋索了一遍:“敢在夜間的獵場睡著,你的膽子倒大得很?!?/br> 謝懷寧拿捏不準晏鳳珣這句話究竟是什么意思。 雖說他的語氣聽起來并不熱絡,但是依照他對他的了解,這句話比起嘲諷,反倒是更像是由于親近而生出的擔憂。 他心下一凜,打斷自己有些自作多情的聯想,避嫌似的地稍稍后撤了半步,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殿下呢?這個時辰也是出來透氣的?” 晏鳳珣敏銳地讀出了謝懷寧微妙的情緒轉變。 他垂眸看著謝懷寧的臉,沒有作聲,但沉默了須臾,卻有一種難以遏制的沖動讓他忽地開口問道:“你和小九私下相處時難道也如此拘謹?” 謝懷寧沒有料到他會問這個,眉心微抬,掀了眼皮去看他:“殿下?” 晏鳳珣迎著謝懷寧的目光,皺了下眉頭,幾乎瞬間便反應過來自己的失言。 但奇怪的是,明明知道自己剛才說了些多余的話,但心里卻也不覺得有什么好改口的。 他沒有深思這樣的情緒波動到底代表著什么,余光掃過謝懷寧披風上沾著的榕樹樹葉,隨手將它摘了下來,而后對著他淡淡道:“夜深了,回去罷?!?/br> * 次日。 剛過卯時,天蒙蒙亮,軍帳外便有悠長嘹亮的號角聲吹響。 謝懷寧夜里睡得并不安穩,短短幾個時辰里做了許多光怪陸離的夢,白日被號角聲吵醒時只覺得頭疼欲裂。 強忍著不適梳洗妥當,出門時,見帳外所有參與圍獵的皇室宗親、文武百官也都陸陸續續到了,近百人集結在最中央皇帳外的空地上,皆靜靜等著景仁帝出來發話。 謝懷寧隨著人群排隊站好,約莫等了盞茶時間,只聽帳子里面傳來一陣窸窣響動聲后,景仁帝才在晏鳳珣和其他幾名皇子的陪同下掀了帳子。 雖然舟車勞頓,但大約是心情舒暢,他的面上倒是并不顯疲態。一雙黑沉的眼滿意地巡視了眾人一圈,而后上前幾步走了出來。 大夏舉行圍獵前慣例要行祭祀禮。 隨行的近衛軍早就將備好的香案和貢品擺放妥當,待吉時一到,禮樂奏響,皇帝領著皇后和皇子們在香案前分別上完香后,隨即便令侍從將所有祭品宰殺祭天。 獵場上的鮮血激發了眾人心中蓬勃的征服欲,掃一眼帳前分列排站的眾人,景仁帝說道:“我大夏圍獵的傳統,是以獵講武。此次狩獵以三日為期,三日后的日落之時,獵得飛禽走獸數量最多者,按照慣例,朕將給予重賞?!?/br> 說著,又側頭看向右手方的姬格笑道:“此次南夷來的也都是赫赫有名的勇士,既然來了,自然入鄉隨俗,與我大夏一同慶賀這場盛事。若是你們南夷的使者能在此次狩獵里拔得頭籌,朕許諾,明年大夏可以少收南夷一成的朝貢,端親王你看如何?” 姬格聽著景仁帝的這一番話后,原本還掛著些笑意的臉上,表情頓時沉了一沉。 但那晦澀的不滿卻也只是轉瞬即逝,隨即便被更濃烈的笑意所替代,他拍掌豪爽道:“大夏如此慷慨,那看樣子,我們這次也是要使出真本領才是?!?/br> 他說著,側頭看了一眼沉默地站在自己身后的副將,又拍了拍自己手邊的烈馬對他道:“這匹烏騅今天送你了。桑然,去吧,不要丟了南夷勇士的臉面?!?/br> 桑然抬眼朝他看了一眼,伸手接過了韁繩。寬大的手掌撫了撫烈馬的馬鬃,也未多表示些什么,只輕輕一頷首,翻身便騎上了馬去。 謝懷寧跟在隊伍最末,聽著姬格的聲音,微微抬頭朝桑然的方向看了一眼。馬背上的青年比起記憶中又高大魁梧不少,面貌已經完全是個成年男人的模樣,乍一看,竟叫人覺得有些陌生。 他又想起昨天在夜色中聽到的那些話,沉思了片刻。 到底是過了四年,物是人非,什么都不一樣了。 謝懷寧心底想著,剛要將視線移開,一偏頭,卻見晏鳳珣也正騎在馬上垂眸看著他。 兩人視線交匯了一瞬,謝懷寧胸中微動,隨即卻又不動聲色地垂了眼皮,將視線淡淡收了回來。 隨著激昂的鼓點和號角聲再度響起,景仁帝站在祭臺前微微抬了抬手,緊接著一聲令下,原先聚集在帳前的眾人聞音皆飛身上馬,朝著遠處的山林馳騁而去。 隨著馬蹄聲攜帶著滾滾黃煙,不過片刻功夫,空地上所有人便幾乎都離開了。 謝懷寧原本就對狩獵沒什么興趣,此時有桑然在場,更不愿意湊這個熱鬧。他藏在人群之中,見參與狩獵的大部隊人群漸散,桑然也策馬走遠,便自己找了匹普通的雜色馬,轉頭去了山腳的草場。